第50章 回忆篇
当日,不知哪来的风声,传出“烟里楼”私藏祸害君威镖局的杀手,这事传得真真假假,就连“烟里楼”背后最大老板的其实是某位大官,这一旦牵连上南鹊国官场,那商道这事,还真就不是杀人越货这么简单了。
大概为了撇清关系,作为“烟里楼”的管事画儿娘直接就被收押进了监狱候审。
真要靠一个风尘女子来背这个锅,君家自然是不满意的,可又能怎样,说起来君家对于南鹊国来说不过是资历大点的商团,真要维护,南鹊国那边也不可能真就为了死了几个外族人就拿自己的官员开刀谢罪。
这事是一位身穿墨蓝锦衣,身侧别着一把长剑的侍卫总领天启在云鹊跟前禀报着。
当时云鹊在酒楼后院听完天启就让人备了马车出门去“琳琅阁”。
画儿娘被收押这事也蛮巧,云鹊前脚刚从“烟里楼”后院一走,后脚衙门的人就来清场直接查封了“烟里楼”,并带走了画儿娘和一些无足轻重的人。
云鹊心里不停压抑着怒火与屈辱,商道这事她基本上都是在被牵着鼻子走。从一开始南鹊王让太子带着她去前往第一次商道联合的宴会,再到现在,不得不说她一直处于被动的局面。
她一开始真以为南鹊王是是想要借着君家的能力去打开这条南岭道这条商道,与外界各国进行贸易往来。这事说起来南鹊国利益上是占了最大,从中拿的抽成看似少,可若真成功了日后必定也是不错的买卖,而且还可以以此拉动与其他国家的商团关系。
云鹊打从一开始就没想靠此能得到什么功利,但这事落在她手上,多少有点不伦不类。她一个公主,不是太子这般地位,需要依靠各种高功颂词来铺路顺理成章登上王位。即使她有这份野心,她若真与这些各国商团走近了,可真出了什么纰漏,随便一个“叛国罪”都让她翻身不能。
然而王命不可违,她其实是被迫接着这桩生意,她能拒绝什么,放台面上看又不是什么坏事,那又能拿什么来拒绝。再加上她与太子之间看似兄妹和谐,但其中夹杂很多后宫之间恩怨,若只是让她直接与君家协商,那还好操作。可这里面就从一开始是由太子牵的头,她不过是个幌子,看似代表着南鹊国,可出现了现在这样的祸端,这怒不可言的黑锅她还真得背着了。
云鹊现如今才琢磨出,南鹊王或许是想借刀杀人,商道可以有,但并不想被君家牵制,可君家就是有能力聚集更多各国商团,表明上和气,可私底下就是想要把君家踹出这个局,太子和公主谁来背这个锅的意义就显得大不同了。
太子不能“无能”,可是公主可以。
公主可以办不成大事,回到堂庭城随便受个无伤大雅的惩罚,这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可日后南鹊国却可以再次把这南岭道商道重新交给太子,再对外宣称由他主持,那力道就要比公主强多了。太子乃南鹊王之下,往大了说,那可是下一任国君的威严重诺,那些还在观望的商团多多少少还是会再愿意与南鹊国进行合作,没了本就无中生有的从中作梗,自然这商道就可以成功开放。
云鹊坐在马车上闭目,把这一切厉害关系都想了遍,越想心里越发寒。
她其实从一开始就能悟出这其中弯弯绕绕,作为公主,被当成棋子来制衡这些利益之间,她太熟悉不过了,无奈之间透着无力感。然而手中的力量太薄弱了,更何况,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这些事她更是无法与自己的母妃诉说,不仅让对方涂添更多烦恼忧愁,也实在是无法撼动什么。毕竟对于锦皇妃而言,她依附的是南鹊王,可不是云鹊公主,在她心里云鹊公主只要安生活着,那是不是被利用,只要不是死罪,她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云鹊此时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心里会翻腾出汹涌的不甘心,不是一开始就做好心理准备的吗?为什么此时面临到自己意料到的发展过程,却还是完全就无法接受自己变成一个名副其实的“傀儡公主”呢?
“姐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云鹊感到握成拳的手被人握住,睁开眼,眼底里满是不甘与痛苦却忘了收回。
林倾笑看着那双眼失了会神,一开始坐在马车上由于还在羞赧早晨的事,就没敢太主动去打扰闭目养神的云鹊。
可是还是动不动偷瞄对方,可渐渐发现,对方神情越来越不对劲,脸色惨白得吓人,握拳的指尖都泛着白,好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痛苦,可现在看着对方这样,她眼里也满是担心。
“不是。”
云鹊轻轻开口,嗓子有些干疼,使得那声变得柔弱许多。再次闭了眼就把那些冒出来的情绪深埋在心里,再次睁眼,也只剩下冷酷无情。
可她还是把林倾笑拉回自己身侧挨着,忍不住嗤笑了声,她还想着带着林倾笑一起不破不立并肩前行,可现实重锤锤下,还是让她明白自己的不自量力有多可笑,她连身上的被捆着的傀儡丝线都挣脱不了,还有什么资格和力量去珍惜自己的宝贝,还怎么给对方无忧无虑自由的未来。
果然还是自己不配去喜欢对方。
林倾笑被按在对方怀里,看不见对方神情,可那声轻笑特别刺耳扎心。
最近这一段时间,她能感受到云鹊的心态变化无常,就算是和自己私底下待在一起都会不小心走神,然后脸上越来越冰冷,只是她不知道该从何安慰,她知道云鹊并不是在对自己如此,可越是如此,越觉得两人之间鸿沟过于深远,她无法伸手去怀抱对方让对方感到安心,以至于她在画儿娘那番话后更是无力感加深,深刻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属于自己的力量去真的做到呵护对方所有。
“林倾笑,待会君家要是做了什么或说了什么,你都不能冲动知道吗?”
“……哦。”
云鹊很少这样严肃对林倾笑说话,语气里都是带着以往的威严,使得林倾笑更不敢多语什么,可心里揪得更疼了。
“姐姐。”
林倾笑小声唤着,或许实在受不了这样凝固的气氛,她小心翼翼从对方怀里起来,与对方对视,努力去适应这样不苟言笑的云鹊。
“嗯?”
“你可以告诉我,到底怎么一回事吗?”
“你真的很想知道吗?”
林倾笑点着头,眼神也不再逃避,可眉心皱得更深了,她当时听天启禀告的时候,心里早就炸开了锅,画儿娘被抓估计就很难再平安回来了,她并不清楚这事画儿娘到底有没有参与,但直觉告诉她,让一个青|楼女子去顶罪来平息这个祸端,不免过于牵强了。
画儿娘去劫镖杀人越货,她能得到什么好处?先不说得罪君家怎样,这还是明晃晃在南鹊国赤城地带犯事,这不是脑子有病吗?即使画儿娘真有着能耐,她犯得着如此粗心露马脚吗?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嗯,记得。”
林倾笑不知为何提起那天的事情,可明白此时并不是在叙旧也就没多嘴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参加那次君家宴会吗?”
林倾笑沉思了下,这还真是有些问倒她了,她记得当时君家来到堂庭城是为了和南鹊国办一件大事,可那会心思全放在跟着一同前来的君忆禾和君凌天身上了,她还真没在君严忠身上有过多留意。
那个宴会其实并没有邀请林将军一家前往,她和大哥林倾寒算是私底下与君忆禾和君凌天见面,算是小辈之间的交流,所以当时他们三人才会在很偏僻的假山后面聚在一起闲聊等君凌天前来,不仅仅是那样宴会他们几个人没兴趣,更多的是为了避嫌。
当时她是知道皇家人有前来,至于来了谁她可一点兴趣也没有,要不是和云鹊误打误撞,也不会有如今的相识了。可现在把现如今发生的事情和当时串联起来,她还是聪明的猜出是怎么回事。
“应该就是和你们商量商道的事?”
“对。”
林倾笑不解,感觉并没有这么简单。
“那姐姐是从一开始就参与到现在的?既然如此,那到底是谁那么想要害你?劫镖这事是被栽赃陷害吧?往姐姐身上泼脏水,这事你不仅得罪了君家,还要背上骂名在南鹊王那讨不得好,里外不是人,最后全是你来背锅?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你做公主好好的,怎么还能被人陷害成这样???”
云鹊有些错愕,不过是几句话,没想到林倾笑却想到那么多。她原本对林倾笑的认知还只是停留在对方懂事乖巧,善良纯粹,想要带在身边陪同,也只是想借此机会让对方成长明白她走出林家外的世间纷争,并不是光靠家里庇护就可以为所欲为。此时想跟林倾笑倾诉,也只是一时心里过于郁闷,才想和她说说话而已。
可没想到对方会在第一时间就能明白是有人在故意陷害自己。
“当时那场宴会,是太子带着我去的。”
“太子?”
这个人,对于林倾笑更是陌生太多,她只知道对方是南鹊王的二儿子,大儿子早年病逝,太子之位才顺到他头上。再多点记忆认知,估计就是好像和林倾翼有过不算太深的交涉过,至于具体是什么她不得而知,只是有次无意间,林倾翼有对她说过太子这个人野心勃勃。
云鹊点头,她忍住了更多想要说的话,还是舍不得林倾笑牵扯进来,看林倾笑的神情就完全不是很清楚太子是个怎样的人,想了想也是,若不是自己无意与林倾笑相识,估计换个场合再见面,两人也只会形同陌路。林倾笑毕竟不是皇族里的人,林老将军那么厉害精明的人物,更不可能让自己的掌上明珠去参合这些纷争,他们家只是一心一意出征打仗为国效力,哪需要让自己的小女儿和他们这些皇族的人过多往来。
“我明白了。”
云鹊不语,只是有些疑惑的看着林倾笑双眼冒着火,拿起身边的短剑,一副要跳马车去干架的狠劲。
“难怪你们一直在打哑谜,太子的确不能随便拿来怪罪。哼!”
“什么?”
“公主姐姐,你放心,君家要是敢把火撒在你头上,我就掀了他的牌匾!”
“不是,我不是让你不要冲动吗?”
云鹊赶紧拉住对方,原本还郁郁寡欢,却被对方那样子闹得心里都有些怪怪的了,不管怎样看到林倾笑这样拼命想维护自己的样子,还是稍微有些动容的。
“我知道姐姐你在纠结什么。商道这事,你成功促成那也不是你的功劳,可是失败了,那些人什么屎盆子都会往你身上倒!”
云鹊被这句搞到破功了,脸上也绷不住一往的高冷。
“啊!对不起!我这话说得有点难听,你别介意。”
林倾笑连忙赔笑,平时和外面的混混打架打多了,不免沾上一些不符合大家闺秀的话语措辞。
“是太子派人来劫镖的吧?哼,我想也是,谁会那么神通广大在这么重要的时候在自家门口胆敢杀人越货还能全身而退呢。”
“……笑笑,这话你别这么说啊。”
云鹊扶额,这话虽不假,可被这么直接说出来实在是……要不是马车上没其他人,不然得惹来多少麻烦。她突然有些明白林夫人为何会为这个姑娘头疼了,聪明伶俐,可又直来直往,完全不避讳,简直就是哪里有马蜂窝就敢往哪捅的勇气!
“姐姐放心啦,我心里有数!”
云鹊难得有些不信任的看着对方一脸谜之亢奋,觉得对方不是有数,可是太有数了……她才说了几句,就把事情来龙去脉摸清楚了。
其实也不是云鹊这句话的作用,只是这一段时间林倾笑一直都跟着她,话不多,可一直都有认真旁听,再加上画儿娘聊了那些。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事过于蹊跷,那肯定是最关心商道成败的人才会去做这种事。如果不是在赤城南岭道内,那可能是别国故意犯难,可这是在眼皮底下犯事,而那群凶手还藏在“烟里楼”内,还是堂庭城里的人。即便真是画儿娘背后高官所为,这是完全讨不到好的事情,就君威镖局那几车货物,再值千金万两也不至于如此涉险吧,命都丢了要钱来干嘛。而且最重要的是,云鹊从来都是一个人把所有事都自己扛的人,她虽然不避讳林倾笑在旁跟着调查,可是在此之中她都没有提到“太子”二字,即便是和她手下都会隐晦这个人的名讳,再加上画儿娘回答对方是不是很厉害的答案挺模棱两可的,可见对方一定是和公主有着平起平坐的势力,甚至还要高。
所以云鹊只是提到“太子”二字,她就很快猜出这一切到底谁在捣鬼了。
“那姐姐现在是什么想法?去君家是要摊牌还是另有打算?”
林倾笑心里为自己的聪明绝顶得意了下,终于收回激动,乖乖的坐好,又一副贴心小棉袄的样子看着云鹊。
“……”
云鹊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只是静静看着面前的少女,少女直接戳破这层关系,可她还是想得太浅显了。
“这些话,谁问你你都不能说知道吗?”
“嗯,我答应你。但是我不能保证的是,若你因此受罚,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背锅!”
“你啊!”
云鹊忍不住去捏了下对方鼻子。
“哎呀~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林倾笑晃着脑袋去躲对方的手,然后用手捂着发红的鼻子,可见对方是真的用了力气来捏自己,有些不满的喊了句。
“你就不害怕因此惹祸上身吗?”
云鹊恨铁不成钢,可眼底还是带着笑意,这世上能有几个像林倾笑这样,完完全全支持自己的。
“嘿,我,林倾笑,连公主的床都敢上,我还怕什么啊!”
“你这混孩子……”
云鹊再次扶额,她的小宝贝是贴心,可是怎么这么不放心呢?!
两人还没把话说完,马车就已经停了下来。
“公主殿下,到了。”
繁在外说着,只见云鹊下来,却与刚上马车上的样子大不相同 。
依旧冰冷高傲,可眼里并不是之前那样暮气沉沉,反而带上了一团火焰。
而跟着下来的林倾笑,却是一脸肃杀,双眸带着狠,短剑不再别再身侧,而是拿在手里随时要拔剑的蓄势待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君家寻仇的呢。
就连出来迎接的君忆禾都觉得这气氛过于古怪了,公主冷艳孤傲倒是一如既往,可是林倾笑这样子,他是要拦着呢?还是拦着呢?还是现在就把对方打包回将军府?这公主到底是给林倾笑灌输了什么????怎么小姑娘几日不见就疯长歪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