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忘

原本开朗的愁眉不展，原本内敛的更加沉默。昭颖妈妈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只得晚上等到芷晗回房后，敲进昭颖房内，小心翼翼的问：“你和小晗干嘛了，两个人这两天都怪怪的，今天感觉更奇怪了。小晗爸爸前天离开的时候都没这么愁眉苦脸的。”

昭颖早预计到两人难以掩饰的情绪状态会引起家里人注意，准备好了借口，故作严肃煞有介事几句话的将妈妈敷衍过去，而且不让她去询问芷晗，明着是为了芷晗好不给她多余压力，暗里自然是不想对不上口径露馅，妈妈自然连连答应。

支走了妈妈，昭颖躺上床，翻翻书，看看手机，心不在焉辗转反侧，索性关了灯睡觉。黑暗静谧中一闭上眼，怵目惊心的惨状立即闪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死神躲在阴影处，暗淡中难以辨认，却仿佛有令人汗毛倒竖的狞笑声飘来。

突然敲门声响起，昭颖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

“又干嘛啊……”

“小颖，你睡了吗？”压低的声音从门缝里轻轻传来。

“芷晗？”昭颖忙起来开了门：“我以为又是妈妈呢……”

穿着宽松白色T恤睡衣，手里还抱着枕头的芷晗苦笑一下：“我睡不着，跟你一起睡我们说说话好吗？”

昭颖呼了口气，将芷晗让进房内，重又反锁了门。芷晗把枕头并排放在昭颖枕头旁边，毛毯则是合盖一床。

已经许久没有降雨，连日灼烧的火炉晚上也超过了三十度。晚上开空调会被念叨浪费，而且确实凉过了头，风扇则只有客厅的一台，昭颖妈妈总是说：“心静自然凉”，昭颖从来不以为然，暗地里吐槽什么唯心主义。结果就是，酷夏的晚上，往往比可以享用冷气的白天更难熬。

凉席与皮肤接触的部分很快就飙升到了感觉黏腻的温度，昭颖翻了个身，转移到另一片稍显凉快些的阵地。

“小风扇没电了，有扇子吗，我给你扇扇吧？”芷晗莞尔，轻声问道。

“不用了，你自己也热吧。”

“唔，我还好，也没出汗。小颖出汗了吧？”

“唉，瘦的人真让人嫉妒，都不怕热。”

“你也不胖好不好，虽然脸看起来圆润了点，也很可爱啊。”芷晗伸出手去，轻轻捏了捏昭颖的脸颊，又往下探去掐她的腰。

“别乱捏啊！”昭颖怕痒，且知道自己力气灵活性不如芷晗，玩闹不过，忙闪开身去：“别闹，我可热了。”

芷晗笑笑，适时住了手，房内复归平静。朦胧的月光从帘边窗角探进来，消融在沉默的黑暗中。

“小颖？”

“嗯？”

“我睡不着……”

“嗯……”

“一闭上眼，巨响的声音就在脑子里炸开了。那个大礼堂塌落倾倒，许多人被掩埋的景象，血腥的样子，尖叫哭喊的样子，全都历历在目，就在眼前一遍遍不断重复。还有你说的那个死神，一想到她就感觉毛骨悚然的。”芷晗轻声细语的呢喃，不能掩饰其中的恐惧不安。

一天的时间，亲历了神曲里天堂到地狱，肉眼可见欢愉光亮塌落到凄厉冥府，如果说有谁还可以无动于衷的淡定，才让人怀疑这个人内心是有多冷酷无情。何况两人都是豆蔻年华本应无忧无虑的年轻女孩。

想要阻止死神，为芷晗找寻到答案发自单纯真心，琼瑶碧心无比坚定，其中要说有一丁点的瑕疵，那就是对于恐惧会在两人心里留下多少的阴影的担忧。

昭颖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再次语塞。沉默半晌，在毛毯里摸索到芷晗的手，轻轻覆在其上。

芷晗回握住昭颖的手：“我从来没有这样过……你还记得小时候吗，我们被人欺负我都会还击回去，遇到可怕的事也尽量一笑了之，不告诉爸爸。”

昭颖当然记得，深刻的印象不因为当初年幼就淡却。面对成群结伙来欺负两姐妹的顽童，芷晗总是把自己挡在身后，一个人毫不畏惧的予以迎击，而且每每并不吃亏。得益于舅舅担心芷晗，让她从很小就去学习武术，空手道，锻炼身体。寻常小孩力软气弱，浑身涣散，再怎么人多势众，对于力沉气足，沉稳迅捷的芷晗来说，也不过是多些笨拙的木偶，并不能占到便宜。

另一方面，一些其他常常被欺负，或者见识过芷晗厉害，不敢再讨嫌招惹她的孩子，往往都能与她成为好朋友。因为与打斗对峙时判若两人，芷晗平时总是嫣然灵秀的样子，个性又开朗活泼，明媚笑容场挂脸上，而心思因为个人经历，也从小养成善体人意的温和，很轻易就能成为众多孩子的焦点。

这是昭颖记忆里有些模糊远去的景象，但勇敢、坚强又不失温柔体贴之处，曾经优秀的品质现在也没有遗失，这几天的接触让昭颖确信。眼前害怕的诉说着不安的人，确实是曾经的那个无谓而善良的人。但以前看到的，只是她的一面；现在看到的，是以前的她从未向自己展示过的一面；还有神秘、蜕变的一面，幽藏在她未曾示人百折千回的深处，神秘的花园里，让昭颖在意，却暂时无法触碰到。

“跟以前一样，昭颖你怎么计划我都相信你，都会去做，不是想放弃。但是这种心情，心里的恐惧，想尽办法都克服不了。我不愿去想，努力想些别的，脑海里就是会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来那些景象。”

“我也是。”

“啊？”

“我也很害怕，一直在想着，所以睡不着。”不是出于安慰的谎言，昭颖真挚的坦白。

“小颖……”

“可以的话，我也想放弃，不再去深究这件事。事实上，在面对那个死神动弹不得的时候，我就已经有过一百遍要逃避要放弃的想法了。”

“噗……我也是呢。”芷晗浅笑出声。

“可是放弃了就行了吗？脑海里的那些景象可以像循环一样被抹消掉，不存在吗？”昭颖用她略带稚气的声音低语：“如果真的因为害怕就放手，恐怕一辈子都会被噩梦缠身，被那个死神萦绕。想来想去，大概只有去面对，继续探究，做到什么了，用一个好的结局才能把阴影淡化。”

死神以心灵为画布，将地狱的油画绘制其上，这是死神正希冀带给自己的震慑。与其因此退缩，将油画丢弃在潜意识的角隅里熟视无睹，让死神高兴自己计划得逞，不如由自己拿上画笔，重新将画面描绘。用暖色厚涂上去，覆盖掉曾经的地狱绘。

“我其实也是这样想的，不可能放弃。”芷晗看着黑暗中，被暗淡月光勾勒出的昭颖侧躺的轮廓笑说：“不管有没有小颖，我都会去面对的。不过我知道，小颖肯定不会让我一个人去，怎么样都会陪着我一起的，虽然是个怕麻烦的死宅。”

“现在也怕麻烦啊，又费神费力，还危险，太坑了。除了你有那么多精神去做，没别人了吧。”

“那你意思是因为我，才掉进坑里的？”芷晗别有用心的戏谑。

看芷晗样子似乎没有那么不安了，昭颖转过身去装睡不再搭理她的玩笑。半刻过去，后背感觉被一根指头轻轻按戳几下，随后轻柔细语声带着暖暖笑意飘进耳中：“谢谢你小颖。我知道，你从小就没有逃避过，一直默默在身后支持帮助我，一直都在陪着我。在我真的遇到困难危险的时候，你比谁都更积极主动，坦率的帮助我。”

有的笑生长于不拘小节豪迈爽朗的枝节；有的笑在虚与委蛇的枝头颤颤巍巍；芷晗对着昭颖的笑，绽放于她心之所致，细微关切的枝节。白色气息飘散月光间，馨香惬意。不需知其为何，沉浸其中恬然宁静即可。昭颖不再回话，只是嘴角轻微上扬。这次闭眼，感觉能睡着了。

昭颖曾随家人参观过扩建广场后的人民大礼堂。这次再来，心情无以言表的复杂。短短两天时间，看遍了它的过去，它的崩坏，又看到了它现在的富丽堂皇。

站在广场位置远远眺望，叹了口气，两人未有多余停留，径直往另一侧的重庆中国三峡博物馆走去。

博物馆前侧是跨度广大的碧绿钢架幕墙大厅，犹如一叶明帆拉开，后侧是米色石材覆盖的弧形高墙主馆。墙体右上方嵌入一方红印样式标志，上书重庆中国三峡博物馆。典雅与新颖，大气与细致和谐交融，将博物馆庄严与人文的特质完美体现。

联想到1992年那栋白色小楼，两人心里又是一番感慨。

因为是周四，除了放假来参观的三五学生，偶尔游客打扮的旅人，免费的博物馆也并没有太多人。玻璃幕墙大厅进门处就是严格的安检仪，和数个武警保卫，稍显安静而又宏大的馆内更显出一分肃穆。

两人过了安检，站在大厅四周环顾。正前方是整个博物馆导览图，再后方中庭位置是往上层的台阶，旁边是“壮丽三峡”的展厅。

两人位立于门口，右侧是一个醒目的“接待中心”，有服务人员坐在接待台后面，台上可以自由领取介绍手册，也可以咨询预约讲解。旁边一块宽幅的白底立牌，写着“讲解员公示栏”，细致的张贴了所有讲解员的照片，名字，以供参观游客选择。

“从哪开始找线索呢？”芷晗看着偌大的导览图，不得要领。

昭颖四周张望一番，便往接待中心走去，拿了一本免费的介绍手册，就站在接待台旁边展开看了起来。设计美观的几页纸上，除了基本的博物馆简介、参观礼仪、特别提示等等内容，剩下的主要有介绍“十大镇馆之宝”、“十大常设展览”、每层展厅位置展览内容。

芷晗贴在身旁一起看，问道：“镇馆之宝，很厉害的样子，要先去看看吗？”

昭颖摇摇头，正要说什么，身后一个成熟而温婉的标准普通话声音传来：“两位需要帮助吗？现在讲解免费，我可以带你们去参观一下，有感兴趣的展厅展览吗？”

两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忙回头看去，是位站立在接待台旁边，三十出头年纪的女性讲解员。深色套装搭配一条花格领巾，整洁优雅，胸口的名牌闪闪发光，头发挽起，面带微笑，一副亲切且干练的样子。

昭颖皱了皱眉头，本不想搭话，须臾间心中生出些怪异疑惑，便问道：“是志愿者讲解员吗？专业讲解不是免费的吧？”

对方粲然一笑：“是专业讲解，现在正好有暑期针对学生群体的活动，所以只要出示学生证就可以得到免费的专业讲解。两位需要吗？”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昭颖不置可否，低头皱眉自顾自的沉思起来。

“专业讲解的话，可以有助于对展览品的深入了解，学到很多标牌说明上没有写明的有趣典故和知识。”对方保持着职业的微笑，十分热情的对两人加强宣传攻势。

两人来博物馆的目的不纯，单独行动比较方便吧？芷晗这么想着，习惯性望向昭颖，见她 不动声色，又不敢自行贸然拒绝，只好拿出社交专用的可爱笑容，用别的话与讲解员闲扯起来：“姐姐你做这个工作，应该很了解展品吧，在博物馆工作很久了吗？”

“是有挺长时间了，不过女性的年纪是秘密，所以具体多少年不能告诉你们”讲解员呵呵笑着：“因为工作挺久了，不止展览品，连博物馆本身的一些历史也比较清楚哦。这个博物馆是2005年才新建成开放的。”

“那麻烦你带我们参观讲解吧。”沉默半晌的昭颖突然掏出学生证，插入两人的对话。

芷晗不明就里，跟着掏出了学生证。讲解员笑笑，接过学生证在接待台上登记过后，询问说：“那么，从哪开始呢，你们对哪些展览比较感兴趣？”

“瓷器和书画之前看过，别的没什么特别的目标，你觉得哪些比较有意思，值得推荐的，带我们去吧。”明明是昭颖接受了讲解员的热忱，又回答得漫不经心。

“那4楼就不用去了，我们从3楼开始往下走，先看汉代雕塑展吧。”讲解员做了个职业性引导的手势，带着两人走向楼梯两侧，展厅旁边的电梯。

各色雕塑千奇百怪，用途各异。有蟾蜍座灯，有摇钱树座，有反映生动生活姿态不一的石雕舞俑、鼓琴俑、说唱俑；还有表现主题形形色色的画像石，绘制完璧归赵的，荆轲刺秦王的，力士的，杂技的，农耕劳作的，不一而足。

讲解员确实不只是复述历史，一路上妙语连珠，风趣横生。芷晗看得啧啧称奇，听得津津有味，与讲解员有说有笑，昭颖却仍是心不在焉，跟在两人身后思量着别的什么。

又参观了历代钱币展，三人正往下一处走去，昭颖突兀的发问：“说起来，新馆成立之前，旧馆没有这么多安检设备吧，会不会不太安全？”

“那倒不会，毕竟是非常重要的地方，很多基本的安保措施、安保人员还是有的。不过旧馆就现在的标准看来，确实各方面会比较简陋。”

“姐姐你了解旧馆吗？旧馆以前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你也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害怕暴露自己的年龄，讲解员笑着模棱两可的回答：“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算不算特别不好说，不过我确实听前辈们说过，旧馆好像发生过一次盗窃事件。”

“真的？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有种闭眼射乱箭却意外接近靶心的感觉，昭颖一脸专注的追问。

“好像是举办某次奥运会的一年，前辈们说正好就在奥运会开幕前几天，我想想……应该是1992年夏天吧。”

凌乱的碎片出现了一丝连接的线索。昭颖继续问：“大概是怎么回事，能具体跟我们说说嘛，很好奇博物馆怎么会被盗窃，说不定可以做成一个研究课题呢。”

“中学生要研究这种问题吗？”讲解员捂嘴笑出声：“那来这边休息下，我也偷个懒，把知道的告诉你们吧。”

说完领着两人到过道设置的不锈钢座椅上坐下，沉思片刻后开始叙述：“确实是1992年的夏天，前辈们印象都还比较深刻，因为东西丢得很蹊跷。那时候安保虽然不如现在这么完备，但是防盗玻璃、摄像头，保安，红外报警设备还是有的。正常情况下，要破解掉这些设备，总会留下些痕迹，被摄像头拍下样子。奇怪的地方就在于，所有安保措施全都没起作用，防盗玻璃完好无损，别说破损，连一丝一毫移动的痕迹也没；摄像头没留下任何可疑人物的影像，保安也没有任何发现；红外线报警设备更是一点没被触发。直到第二天展出的时候，巡查的人才发现少了东西。用前辈告诉我的话来说就是，藏品凭空消失了，就那么无声无息不见了，没有任何线索，也没有任何可疑人物，所以成了一桩诡异的悬案。再加上丢的藏品也比较奇怪，对外大家都静若寒蝉，封锁了消息，只在内部偶尔有传言。”

“藏品奇怪？为什么这么说呢？”

“我们博物馆，用一般人的话来说，价值连城的藏品还是挺多的，考虑盗窃方便携带，卖高价之类的因素，选择挺多的，比如你手里那本小册子提到的镇馆之宝，‘金偏将军印章’，小巧轻便，历史意义和价值来说也非同一般。但那些价值连城的东西都安然无恙，唯独只丢了一样，无论哪方面来说都不是最优选择的，而且年代不那么久远的藏品。”

“唔，那是什么藏品呢？”

“清牙雕八仙像中的一个，最出名的那个——吕洞宾像，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据说跟道家有些关联。你们知道吧？”

“八仙？”芷晗终于听到自己熟悉的词汇，歪着头喃喃出声。

不是道教，是道家吗。昭颖心里暗暗思忖着别的什么。

“是啊，据说是百年前道家的一位研究者赠给博物馆的，赠送的时候就只有一个吕洞宾像，其他7个牙雕像不知下落，并非成套的。历史、材质、做工各方面在常人看来并不是那么值价，丢了这个就很奇怪。”

“那个，我想再请教下，你说奇怪，应该不止如此吧？关于那件藏品，是不是还有些别的传闻呢？”

“哦，你怎么知道？”讲解员脸上出现了一丝神秘笑意：“据前辈们说，的确有些奇妙的传闻。不过说得很玄，告诉你们也没什么用吧。”

昭颖手肘轻轻碰了碰芷晗，芷晗立即会意，睁大了她那双莹润的眼眸流露出一副好奇的样子，笑着追问：“姐姐就跟我们说一下嘛，胃口都被吊起来了，我最喜欢听玄乎的故事了。”

讲解员无奈笑笑，只得一五一十都告诉两人：“那个吕洞宾像，据说道家人士送过来的时候就有一些奇怪的传言，在那个信息不发达的年代，不知道怎么流传起来的小道消息。说那个东西好像有什么特殊的魔力还是魔法，可以产生超自然现象之类的。空穴来风也好，无中生有也好，前辈们说得神乎其神。”

“你知道具体是什么样的魔力吗？或者说会产生怎样的超自然现象呢？”

“放着好好的藏品不看，对这种奇奇怪怪的事这么感兴趣啊。”讲解员故作神秘的掩嘴一笑，努力回忆：“前辈好像提到过，是什么样的魔力呢……”

“会不会是……连通，穿破之类的？”昭颖有些急切提出猜测。

“啊！”讲解员一个激灵：“想起来了，跟你说的类似，不过正好相反！”

“相反？”昭颖一愣，不知如何反应。

“据说有阻隔的魔力，可以把东西一分为二，还是给隔断来着，说得很玄乎的样子。说起来，窃贼盗走这个，不会是因为相信它真有魔力吧？”

芷晗见昭颖又深深颦蹙眉心，心情复杂的低下头，赶紧接过讲解员的话：“真是奇妙的故事呢，可惜没办法亲眼看到那样的宝物了。那我们再去别的地方参观看看吧？”

见昭颖埋头冥思苦想着什么，讲解员莞尔一笑：“那我们再去‘远古巴渝’的展厅怎么样，能看到很多远古的动物化石遗骨。乳齿象的牙齿啊，巴氏大熊猫的牙齿啊，野猪齿啊，蛇齿啊……”

“蛇？”昭颖被一个字挑动了思绪，茅塞顿开的样子。

“怎么，有兴趣吗？我带你们过去参观下吧。”

“啊，已经快十二点了，我肚子饿了，先去吃东西吧，谢谢姐姐，讲解很有趣。”昭颖婉拒了讲解员，拉上不明所以的芷晗就往电梯走去。

“哦，参观够了吗？”

“嗯，今天差不多了，可以回去整理出几份作业的量了，太谢谢姐姐了。”

芷晗被拉着一步不得停歇，只得边走边回身摆摆手，留给讲解员一个歉意的笑容：“那拜拜啦，谢谢姐姐了。”

讲解员挥挥手，最后送给两人一个职业的微笑。

莫名的是，芷晗在那个本应惯性的微笑里感到一丝无言的冷意。想要询问昭颖，她只是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着。

电梯里没其他人，下行短短的几十秒，芷晗凑到昭颖耳旁小心翼翼的问：“你是知道什么了吗？”

昭颖点点头，也不多言，就那么沉默着一路走到馆外。甫一跨出博物馆大门，猝不及防的，昭颖一个趔趄，往前跌去。

芷晗眼疾手快，一个弓箭步侧身抱住了她：“吓我一跳，怎么啦？”

昭颖一手扶着芷晗，一手揉按自己的太阳穴，紧皱眉头，一脸窘困的表情。

看她习惯性的皱眉，芷晗知道事情不简单，忙关切的问：“没事吧，又晕了？先到旁边坐一会再走好了。”

昭颖摇摇头，困顿半天，终于抬起头来看着芷晗，脸色煞白，原本深沉的瞳眸里少有的充满了迷茫无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我忘了！”

“啊？忘了什么？”

昭颖困惑而焦虑的摇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忘了什么，从没有过这样……”

从没见过昭颖这么无助的样子，芷晗心里越发担忧，脸上却盈盈笑着安慰说：“那大概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不是常常这样吗，本来想干嘛转身就忘了，别去在意了。”

“不是的。我之前一直在思考的，很重要的一件事。刚才出门突然眼前一黑，就给忘了，好像……”

好像被施下了遗忘的魔法，将关联头绪全部抹黑。魔法启动的咒语，就是跨出博物馆的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