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時間的流逝總是在不經意下悄然而去，但這僅限於壽命有限的生物，對神而言，世間的變化似乎與自己並無什麼相關，活著就只是活著，如同不會變化的石塊。因此，在眾神間流傳了這麼個玩笑：「於神而言，無趣或許是世上最致命的毒。」這說法涼冰極為認同，當生命沒了追求，只是單純的存在，那還能稱作生命嗎？

「神權不過就是神作為排解無趣的消遣。」曾經的涼冰同凱莎如此說道。

玄翼一千兩百三十四年，新宮「華夏」落成，華夏仙山山門重啟，瑞獸『白狐』腳踏彩雲昭告全國。

玄翼一千兩百三十六年，新都巨峽建置完竣。

同年，人類女皇憐風宣告退位，新主神杜薔薇繼位，國號改弦赤月。

赤月元年，原『黑甲騎將軍』改號『黑甲戰神』授予半神體。

同年，主神殿前增設丞相之位，右相為憐風，左相為阿托克斯。

赤月二年，國師黑風於神靈堂行降神儀式，諾言靈脈重啟，全國普天同慶。

好不容易熬過了降神儀式，扛了足足有二十幾斤的手飾，在迎風處還站了三個時辰，外加講了一個多時辰的廢話。回到寢殿的杜薔薇立馬將身上的東西全卸下，只剩一件白色的蠶絲中衣，然後非常沒形象的趴在紫金色的軟床。

「形象。」

憐風的聲音讓杜薔薇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不過是涼冰的魁儡，形象在外人面前做做就好。」

聽上去挺合情合理，眼下除了自己的貼身宮女，這偌大的寢殿內還真沒其他外人，但憐風依舊是皺眉的樣子，畢竟這女孩可是那個人的女兒，這也使得憐風總是不經意的想將兩人重合，試圖在杜薔薇身上尋找男人的影子。

歎了口氣，杜薔薇舉手投降：「是、是、是。」她看出憐風的想法，這是當然的，畢竟全國上下每個人都總是在緬懷自己的父親，諾言的開國皇帝，神權制度下凡人的奇跡，又或是挑戰神的男人，諸如此類的歌頌說是傳奇也不為過，只是......

坐起身，女皇任右相招來殿外的宮女替自己更衣：「開國宴何時？」

發現女皇的目光是看向自己，宮女瑞萌萌趕緊答覆：「回陛下，卯時。」

「還有一個多時辰......憐風，說說封印的情況查得如何。」

右相素手一揮，替杜薔薇更衣完的宮女們全都離去，只剩瑞萌萌留下。

換上輕便的外服，女皇打量著眼前不過十五歲的少女。

不夠成穩，還有些冒失的感覺，這是杜薔薇對瑞萌萌的印象，但她卻是憐風安排給自己的人。

憐風一個眼神示意，瑞萌萌趕緊開口報告，只是那戰戰兢兢的模樣實在讓人難以放心：「回陛下，目前僅有趙信將軍似乎有些眉目，只是消息是真是假還有待確認。」

「趙信？他去的可是天宮，怎麼不是負責梅洛的葛小倫有消息？」回報的結果竟與自己的預期有落差，不滿的紅色劍眉微微皺起。

「具屬下調查，梅洛與天宮在上古時代是屬同系，由現任天宮主神華燁的父親所統治，然，自凱莎崛起後天宮便分為以男神為主的天宮，以及以女神為主的梅洛。...隨後天宮戰敗，撤出原本的國土後再次建立天宮，因此，本就同源的神系，在仙術方面的基礎上是有相似的。」

對於瑞萌萌精准的答覆，杜薔薇的訝異顯然易見，憐風不禁輕笑：「那琪琳將軍那邊的情況呢？」

「冥河是極為神秘的國家，由於這個國家僅有一位神，半神皆直屬於主神，想打探結界的情報就必需進入大聖教堂，琪琳將軍目前以修女的身分在偏鄉的教會內潛伏。」

「冥河是極度排外的國家，以流民的身分到那獲取該國國民的資格，已經是目前最安全的辦法。」憐風補充道。

派去探索的三個國家大概就屬冥河最為險峻，在外人眼中，冥河是個極其詭譎的國度，不算富裕，但也不貧困，不與他國交流，但技術卻又不亞於他國，民情封閉但對於流民的接納卻是各國中最不吝嗇的。

派遣黑甲戰神潛入他國調查封印也有近五年的時間，至今一點收穫也沒有，女皇擔憂，銀翼能掩蓋的時間都要去一半了，這座剛要重新萌芽的國家會不會夭折在自己的手中。

父親的背影實在太過龐大，杜薔薇爬不上、跨不過，僅能將希望寄託在涼冰身上。

涼冰......

不知道是出於何種心態，每當杜薔薇感到不安時總想見上那妖神一面。

「朕想獨自晃晃，不用護衛，時辰到便回來。」

「諾。」服完禮，右相及宮女退得很快。

躺在涼亭的軟椅上，涼冰悠閒的品著諾言的特產，蘋果酒，女人覺得自己似乎對這小東西有些上癮，其他酒水都突然失味了。

嗅著山林的氣息，華夏仙山的一切在這千年的時間裡沒有絲毫的改變，如此熟悉的味道竟然讓自己無比心安，好似這裡一直都在等待自己的回歸。

一道沉重的腳步聲由遠而來，那笨重的步調不用想也知道是誰來了：「索頓兄弟是吧，何事？」

「姐沒抬頭，怎麼知道是俺？」來人是有著兇惡長相的壯碩男子，只是那帶有地方腔調的說話方式散發著不協調的憨厚感。

「因為我是你的女王。」

「喔。」男人雖然愚鈍但也聽得出這是在敷言自己：「人類女皇想見姐，要讓她進來嗎？」不多說其他廢話，索頓表明來意。

「她！？又來？」煩躁的坐起身，說實話自己現在並不想見到那人類，自從被昆薩出賣之後，每次見著杜薔薇就有莫名的焦躁，像是有幾百隻螞蟻爬在全身的神經一樣：「不想見，趕她走。」這女人有毛病啊？每次來每次被自己羞辱，竟然還敢來，就這麼喜歡找神吵架嗎？

「痾...可是......」未等索頓反應，一抹紅色的身影赫然出現在涼冰的面前。

「朕好歹也是諾言對外的主神，妖神大人如此待客之道實在失禮，這可有失主神的儀態，不是嗎？」揚起眉頭，杜薔薇挑釁的模樣極為倡狂。

「禮儀對的人自然是有禮之人，像妳這種擅闖民宅的強盜不配有。」背過身子，涼冰不想壞了自己難得有的好心情。

哀...雖說現在有喝不完的酒水，眼下卻沒有可以陪自己對飲的人，底下的神啊妖啊都各忙各的去了，這日子好寂寞......

「朕有事想請教妳。」隨意找了一處坐下身，顯然杜薔薇完全沒把自己當作華夏仙山的外人，明明妖神才是這座山頭的主子。

「陪我喝酒，心情好就替妳解答，如何？」眼下蘇小狸根跟黑風閉門修練，沒個五年十年是不會出來的，抓這個小丫頭當玩具解解悶也不錯。

「好吧。」看出那人不懷好意的神情，杜薔薇無奈的應下，誰讓自己有求於神：「現在才問可能有點晚，但朕想知道為何要選冥河作為結界調查的對象之一，天宮與梅洛原本出自同系，這可以理解，但冥河呢？不同的神系其根本完全不同，這樣分散的調查方式效率太低，而且冥河是個危險的國家。」

每次見杜薔薇一臉正經的向自己請教，涼冰總忍不住想欺負對方的衝動：「小丫頭見識太淺，冥河看似封閉，但在知識方面可一點都不排外，每個主神皆有其信仰，冥河的信仰便是追求真理，就目前的局勢，冥河大概是掌握最多仙術的國家，連梅洛的也不例外。」

「原來如此，既然掌握，也表示可以破解。」

「腦筋不錯嘛。」對於聰明人，涼冰並不吝嗇：「我的封印是凱莎創的，自然梅洛的其他神或半神是不可能想去破解，這無疑是對凱莎十分不敬的挑戰，但其他國家可就不這麼想，尤其是以追求真理為信仰的冥河，只要是未知的東西不把它拆了就不痛快似的。」

聽涼冰的語氣，看來似乎與冥河的主神是舊識。原本不安的情緒放鬆了不少，這大概就是為何杜薔薇如此依賴妖神的原因，看似漫不正經，實質掌控了所有的局勢，還有那堅定的自信，王的氣魄在這女人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

兩人的談話其實是意料之外的愉快，眼看開國宴的時辰要到，杜薔薇望了一下四周的景色，微風徐徐，粉色的花瓣偏偏起舞，這裡是華夏仙山的頂峰，兩人正處在雲海上的一座宮殿之中，遠方的夕陽逐漸被雲海掩沒，眼前的景色紅的像是著了火一樣，美得耀眼，也令人莫名的雀躍。

「眼前的景色妳喜歡嗎？」

聞言，涼冰先是一愣，隨後看向杜薔薇的表情。

女人揚起嘴角：凡人......妳所看見的景色與我豈可能會是相同的。

「愚問！」站起身，涼冰跳上高臺，那高傲的面容在杜薔薇看來像極了征服者：「這座『魔都』可是未來的『諸神之王』的神殿，從這裡俯瞰的景色自然是世界第一。」妖神以狂傲的笑顏訴說，好似這世上所有的一切底所當然的屬於自己。

雙眼被眼前的身影奪走所有的目光，無法移開，也無法闔上，心臟彷佛被自己悸動狠狠的衝擊，此刻的涼冰真的好美，美到周圍的萬物都失了色彩：「您說的是，我的主人。」

所謂的信仰皆從此刻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