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第一次踏進洛耶文教堂時,眼前的景像就連身為半神的琪琳都覺得不可思議,從沒想過原來神的力量除了戰爭,還能以日常生活的方式呈現,魔法陣的圖樣在這座教堂隨處可見,教堂裡的生活與魔法息息相關。
如此奇妙又美好的景象,在這個國家並非隨處可見,魔法的魔力源自冥河主神居住的靈山『雙狼界』,與這片大陸的任何國家都一樣,魔力的來源有限,能使用的只有少數的掌權者,
魔法所帶來的恩惠到不了最底層的居民。
「倘若我與一般人一樣沒有魔法的才能,侯爵大人是否也會將我棄之於城牆之外。」
馬仕點頭:「妳也是個奇才,只有少數的人類能夠透過魔法陣展現魔法的奇蹟,這樣的人才侯爵大人自然是要保護起來,畢竟...有才能者才是國家的未來。」語畢,站起身向木門的方向走去「在外人看來也許很殘忍,但在妳的國家,或是其他國家有看過人類能施展的奇蹟嗎?...冥河是唯一一個,即使身為普通凡人,只要有才能也可以觸碰神蹟的國家。」
男人離去,教室內的光源驟然消失,佇立於黑暗中的琪琳陷入迷惘,原來半神以外的人類也是可以使用靈力的,只要學得會、只要有天賦,人類也可以展現神蹟,凡人與神之間的距離並非遙不可及,但是..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卻遠得令人心痛。
雙臂環膝,昏暗的寢殿內,杜薔薇曲坐在凌亂的龍褟上,獨自反覆思索憐風所說的話語,杜薔薇苦笑著自嘲:比起治國,自己果然更適合在戰場中廝殺,不用想太多,只管砍向眼前的敵人就夠了。
剎那間,杜薔薇被自己的想法震驚,甚至是有一絲恐懼,斬殺活體的觸感驟然乍現,那感覺竟令自己感到酣暢淋漓,還有些懷念。
黑暗的寧靜中迴盪著陣陣淒涼的笑聲,想想自己已經將自己關在寢宮也有五日,但卻沒任何一人催促自己上朝,女皇的東西還真的是可有可無。
「原來...我都太高估自己的價值了...」抬起頭深呼吸一口氣,杜薔薇敞開身子向後方倒下, 仰望高聳的梁柱,放鬆緊繃的身子,可沉重的心卻壓得難受,放棄最後的掙扎,杜薔薇忍不住放聲大笑,嘲笑無知的世人,也嘲諷著無能為力的自己。
『 人類女皇』簡直是天下間最大的笑話,擺脫神權之戰,重返人權時代,這是諾言的理念,我們不斷對外宣揚理念,為了有朝一日可以擺脫神之間的權力戰爭,重返和平的時代,人類不該是神氏間爭權奪利的棋子。
見諾言在人類的統治下快速崛起,各國中厭倦戰爭的人們也紛紛起了反神權的念頭,諾言彷彿成了一個新世代的領頭羊,揚起反神權的旗幟,帶領人類脫離神話時代。
如此光榮偉業,卻是由謊言築成,看似由人類所統治的諾言,實際上跟他國一樣國家實權掌握神的手中,國家的富裕也同樣來自神蹟,脫離了貧困,諾言的人們越來越依賴神的力量,這種情況在內朝尤其明顯,知曉妖神存在的官僚很明顯偏向神氏,對宰輔更是言聽計從。
杜薔薇並不是不相信凉冰的理念,她也明白諾言沒有等待人類自行發展的時間,神蹟的介入是不可避免的,只是一切的發展與自己的預想實在偏離得嚴重,甚至到達無法掌控的地步,這讓杜薔薇感到害怕,謊言的成長實在太快,似乎就要成為真實。
將諾言交給凉冰是不得已的選擇,同時也是自己一時的衝動,如今說不後悔只是謊言,但若是再從來一次,走投無路的自己還是只能選擇相信凉冰。
「如果凉冰能在多信任朕一些就好了。」如此...朕因該更能接受『人類女皇』這個必須存在的謊言。
回想起當年自己對凉冰的誓言,那一句一字隨著凉冰揮下的劍刃,深深地刻進掌心的血肉之中,那是獻上自身榮耀的誓言,可凉冰似乎不曾將誓言當作一回事。
闔上雙眼,看不見前方的未來實在可怕:「妳會願意在身邊留下朕的位置嗎?」
深夜,下界的凡間一片漆黑幽靜,但位於上界的魔都依舊燈火通明,神氏不須睡眠,而精怪們大多晝伏夜出,夜間的華夏仙山比白日更為熱鬧,卻也更加危險。
進入魔都的正殿『玄夜宮』,推開長廊左側的房門,杜薔薇熟門熟路的進入妖神所在的書房,那人果然如自己所料,仍在案前批閱奏章。
「是不是只要朕尊稱妳一聲『女王』,就能得到力量?」
杜薔薇乞求的聲音刺進涼冰的耳膜,心臟一陣鼓動,長年來自己所追求的目標並無改變,可通往目標的道路似乎隨著時間在變化,千年的時間真的有點長,一開始的初衷就連自己也感覺到模糊,不安的情緒悄然掠過涼冰的心頭,只是那倏忽即逝的感覺被凉冰選擇無視。
「那妳想得到神的力量嗎?」
凉冰沒有抬頭,這讓杜薔薇的心涼到谷底,這些年來,眼前的神從沒正視過自己:「想,作為凡人,怎能不渴望神的力量。」
雖說不是什麼讓人滿意的答覆,但對杜薔薇亦或是自己而言算是足夠了:「明日跟之前一樣的時辰來魔都報到。」
「恩。」
「還有,明日的早朝記得上,魁儡也要有魁儡的樣子。」
杜薔薇沒出聲,目光落在朱色的地毯,以垂下的眼簾做出意示後便離開書房。
軍人的腳步聲離去的同時,凉冰放下手中的翠管,語琴從後方的簾幕走出,看著那人沉靜端莊姿態,涼冰不禁佩服道:「厲害,那女人真如妳所說的願意乖乖地做個有用的魁儡。」
「這並不是多難的事,女王只是無法理解弱者的心態。」
這話刺痛了凉冰的心臟,細眉微皺:「就因為不懂弱者的心態所以我失敗了?」
「女王是天生的上位者,縱然懂得人心卻無法全盤理解,但也因為是天生的上位者,才看得清神權之戰的本質。」
竟然能從語琴的嘴裡聽見『神權』還真罕見,涼冰苦笑:「即使知道那是個無聊透頂的東西,但我卻也無力阻止,凱莎認為不論是神權還是神權之戰都是必要的。」
語琴不似涼冰或阿托般對神權或其戰爭有異常的情緒,能陪在涼冰身旁便好,其他的一切可有可無:「無論妳想做什麼都好。」
面對語琴的淡漠涼冰不禁問道:「難道妳不認為犧牲無辜的生命事件慘忍的事。」
語琴搖頭:「弱者的犧牲即世間常理,我只願我重視之人平安便好,或許是因為我非上神,女王的慈悲於我而言高遠了些。」
但並非遙不可及,不是嗎?凉冰暗自訴說著。
揚首看向窗外,目光逐漸出神,儘管身邊不缺有追隨自己的夥伴,但...卻不曾有誰與自己有相同的抱負。
細雪被風揚起,今日是難得沒有風雪的日子,男人龐大的身子在雪地上踏出深沉的印子,巨大的白色狼首躺在男人的左肩,其餘的毛皮在男人的背後稍稍揚起,幽藍色的瞳孔像極了雪山中象徵死亡的猛獸,男人環顧四週似乎是在尋找什麼。
突然,一顆雪球砸在男人的門面,帶有北境腔調的童音頓時響起:「威朗普!站在這做啥?」
抹掉臉上的白雪,被喚做威朗普的男人沒有說話,只是將眼前不及自身腰腹的少年抱起,並放在自己的右肩,少年名為奴奴。
奴奴將皮革靴上的雪水甩掉後又問:「威朗普在找『蠻王』嗎?」
威朗普點頭,然後將手伸進綁在腰際上的囊袋,粗糙的大掌握者銀製的倒十字架,上頭鑲著寶石並有者與冥河圖樣的奇異紋路。
「唉~這就是冥河的魔法陣?」
男人再次點頭,眼前的世界是白色的,雪地上處處攏起像是腫包一樣疙瘩,而每個疙瘩旁都會有個冒煙的煙囪,這是弗雷卓德特有的建築『地藏谷』,與北境其他部落相較下,此處更為北方於人類而言,這的環境險峻的難以居住,人們在地底下挖洞築房,好躲避地上的風雪,並在屋內烘烤石頭、乾柴或煤炭作為生活所需的熱源。
威朗普邁開步伐,肩上的少年也同他一起環顧四周的地藏谷,為了在白茫茫的雪地中區分各自的地藏谷,每個地藏谷上頭會插有各種圖樣的旗幟,以作為標示用。
許久後,奴奴指向遠處大喊:「啊!看到了!」
威朗普朝男孩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有個比其他地藏谷更為突起的地方,而上頭插著穿著鐵甲的白狼的旗幟,那裏便是弗雷卓德首領的住處。
入口的通道於威朗普而言有些狹小,但跟一般的地藏谷相較下寬敞許多,蜿蜒的石階很快到達盡頭,地下的空間異常廣大,四周以石塊及木頭支撐,地面也鋪上一層獸皮,底下的氣溫被周圍裝有燒紅石頭的鐵盆提升不少。
一群人擠在同個空間大肆飲酒吃糧,男女老少皆有,大概全部落的人都聚集於此處了吧,不久前戰士們才翻過戈爾壁大雪山,在冥河的郊區收集各種物資後風光歸來。
為了慶祝戰士們的勝利,整個部落便齊聚在首領的地藏谷內狂歡一日,將不易保存或快過期的糧食先吃完,隔日則是戰利品的分配,採論功行賞的方式,掠奪最多物資的家庭可優先挑選物資,雖說戰士的出征一直都是伴隨死亡的風險,每次出征的戰士們從沒全數回來過,但弗雷卓德的人們不論男女都爭相成為遠征的戰士,弱小之人,在這片殘酷的地上,不是戰死就是餓死,只有強者才有資格存活。
此次熟悉的面孔少了不少,但帶回來的糧食衣物比之前多上一些,與冬之爪或愛奴相較下,這裡真的荒蕪到什麼都沒有。
坐在高處的男人眼角於光撇見站在人群外的兩人,立馬高舉手中的酒杯喊道:「威朗普!回來的正好,還不快過來,再晚你們就剩石頭啃了。」
底下的人聞言紛紛同發話的男人一樣熱情的招呼這沉默的男人,並挪出空間,將兩人推至最接近高台的位置。
論體型,在人群中就屬從高台走下的男人最為壯碩,只是與威朗普相比還是差了一截,男人不在乎這已超乎人類外貌的怪物,將整隻烤過的羊腿給威朗普,並同時席地而坐。
弗雷卓德的首領『蠻王』,比起坐在高台上,不如與眾人一起在泥地上狂歡來的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