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梦

第11章 谍中谍 局中局

自己的箱子里没什么特别的东西,毕竟这些本质上并不属于自己。除了一些昂贵的首饰之外,西式的衣服居多,春夏秋冬各种正装休闲服装都是有的,放了满满几个箱子。果然是贵族家的大小姐,她笑笑。这些没什么特别的,在此之前她都见过,她把服装一一整理好放进衣柜,女士高跟皮鞋和靴子等各种款式的鞋子收进鞋柜。


然后是英文德文和日文的书籍,不止是文学名著和一些科学著作,甚至还有童话故事和莎翁的戏剧以及日本像《竹取物语》这样的民间传说和故事,当然,都是原版,毕竟她对英文和日语了如指掌,即使是略感困难的德语,只要有一本翻译词典在手,依照她的水平,阅读起来也没有什么问题,这些也一一放进了书柜,甚至,她还在整理的时候在一本英文书籍里偶然发现了一封来自路易斯·菲查伦·霍华德的英文情书,当然,她只看了个开头便将它扔到了废纸篓里,肉麻庸俗的语言,是她对那封情书开头寥寥数语的评价。


然后是各种西式的礼物,给爸爸的西装,哥哥的皮夹等等,甚至是“斯帕特”的玩具和肉罐头,她也准备了。


忙活玩这一切,她才得以整理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自己的东西寥寥无几,却是不可或缺的,一本英文书,一把军刀和一个匕首,她将他们各自放在单独的抽屉里,那本书讲的是一个悲剧的爱情故事,她不太喜欢;那把军刀杀死了很多人,她也不喜欢;至于那把匕首,自己将要用她杀死很多人,她更加不喜欢。


可是她不能将它们丢弃,每个东西都有自己的意义,尤其是书,书是心中最重要的可怜人交待的,那必须要留着,这是自己同她唯一的慰藉了,她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等着将来自己带她走出囚笼……她合上双手默默祈祷,尽管她不是一个基督教徒。


一个执行任务的人,心里是不能有牵挂的,有人常常这样教导自己,可自己却终究无法做到这一点,这不是个好兆头。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记载了不堪回首的往事的笔记本,上面还有一些重要机密的内容,她把笔记本和一台小型简易发报机藏在床底的柜子里,当然她并不是直接放在里面,而是悬空固定在最里边的床板上,这样即使有人检查,一眼望去也很难发现,同样的套路在他躲避顾君凌的搜查时已经用过了一次,然后在柜子里摆放一些其他的东西。


揉揉眼睛,打个了哈欠,她想洗漱以后马上睡觉,可是刚才的想入非非使她忽略了那三个的物品。不得已,她敲敲自己的脑门让自己清醒起来,整理起了三位死者的东西。


白日里哥哥对自己提过,三人的丧事由顾家出钱已经做了妥善的安排。她记得杏儿是买来的丫鬟,家人也不知有谁,家乡也不知道是哪里,这些遗物也不知道送给谁……阿达也是如此。明天吩咐下人在他们下葬的时候直接烧了吧……一起烧的还有三十块大洋和答应给她的那些首饰。


唯一还有家庭的,应该就是那个管家了吧?一个离上海比较远的乡村,好像叫什么“莲湖村”,她记得调查数据上是这么显示的。如果猜测不错,他已故去的消息估计他家人还不知道,这可真是伤心的话题。如果有可能,顾家可以将他们接过来,这也算自己唯一能做的了吧?


她整理着他的遗物,在迭一件崭新的西服时,却突然在衣服里发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不是在口袋里,而是缝在了衣服的夹层里,不仔细检查根本不会发现,她发现也纯属偶然,当然也与她人本谨慎缜密的习惯有关。


这是什么?一般刻意藏在这里的东西是不想让人看到的秘密,那么他到底想隐藏什么呢?顾君然撕开了夹层!里面掉出来一封信,信封上没有收信人也没有守信的地址。


她打开看了看,应该是一封家书,开头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提到自己在日本的一些经历。


只是信的后面却提到自己在家乡的朋友那里留了一笔钱,希望妻子带着自己的母亲和儿子孙女等人拿到那笔钱以后去朋友那里居住一段时间,落款是2月6号。


这封书信还没有寄出去,他人却死了。他是未卜先知还是觉察到了什么?不应该啊,即使他觉察出了自己可能被杀害的事情,也没必要让家里人出去躲避,毕竟秋山的目的只是杀死熟悉顾君然的人,没必要连他的家人也杀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况且,时间是2月初,那时候自己来中国的计划连军部都没有完全确定,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他怎么可能觉察出来?


看来,明天单独见一面秋山是很有必要的,现在一个微小的细节都是致命的。


真是相当忙碌的一天,她洗漱完毕躺倒床上,身上的伤口重新换了药包扎着,她不喜欢人的服侍,也没有这种习惯,可是肩头的伤却不得不让一个丫鬟来给她包扎,这让她觉得相当麻烦困扰。下次不要再随便受伤了,她对自己说道。


明天或者未来,将以怎样的方式开端?又将以怎样的方式结束?一切都是未知……


“维纳斯”情侣咖啡馆前,秋山浩明的车停在那里,他下了车,再一次确认了自己收到的信息:明日中午12点,“维纳斯咖啡馆”,准时来,你知道的,我讨厌不守时的人。


很简短的一句话,也没隐藏特殊的含义,没有进行过于复杂的加密,昨夜里他看到发来的电报时就直接读出来了。


“这里只有一间叫‘维纳斯’的咖啡馆吗?”秋山掐掉了手里的烟,尽管那个人会抽烟,却不喜欢烟味,他是知道的。


“是的。只有这一家,不会错的……”身后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秋山浩明整理了一下领结和西装,走了进去,身后那些穿西装的人并没有跟进去,而是守在了门口。


这样的景象,如果咖啡馆的员工知道的话,一定会向他们的老板抱怨,因为这几个像门神一样守在门口的人,他们的生意不知道差了多少。


秋山浩明走进去,走到一个角落里的位置,环顾了一下四周,坐下。


顾君然看了看表,离12点还有三分钟,手腕上一个崭新的“浪琴”手表,价值不菲,至于原来的那块,现在正被某人小心翼翼的收藏进了首饰盒里。


“你很准时。”她将一杯咖啡递到他的面前,“刚煮好的蓝山,没有加糖,我记得对吗?”


秋山浩明品尝了一口,笑着说,“不错,不过我没想到你会替我点咖啡,更让我没想到的是,你竟然约我在这里见面,一个相当热闹的咖啡厅,这不像你谨慎小心的风格。”


“你的意思是,难道我应该偷偷摸摸的?可是我们算好朋友吧?好朋友见个面有什么大不了的?还是您觉得,和我这样普通的平民见面有损了你的身份?总督先生?”她说完这样冷嘲热讽的话语,秋山浩明才注意到桌子上放着一张报纸,心里叹到,那些人可真是手快,自己上任不过两天而已!这下自己该怎么向她解释呢?


“呃……是爸爸临时的安排,所以没有来得及和你提前商量……”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太相信,可真是一个相当烂的借口。


“是吗?我还以为你准备交接的档案都花了很久时间呢……原来只是临时的决定啊!”她讽刺的笑着,毫不留情的拆穿了他的谎话。


秋山浩明彻底败下阵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的……我只是……是爸爸他……”


顾君然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我对你为什么瞒着我没有兴趣……只是感觉这么大的事情我最后才知道让我感觉不是太好……不过话说回来,你好像确实也没对我说明一切的责任和义务……”又是爸爸!!!这两个字她听得太多次,真的烦透了,明明秋山浩明你已经远离他来到了中国,可是怎么感觉你处处还握在他的手中。


“别想太多了,我这次找你来可不是为了这件小事……”顾君然继续刚才的话题,不过这次压低了声音,“帮我调查一些事,那个死去的老管家你还有印象吗?你帮我查一下,在今年一月份到二月初,他在日本的详细经历,以及在此见过什么人,向邮局寄过什么样的信件。还有,去这里,找到这样的一个村子,找到这家人……”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纸,上面记载着老管家的乡下住址,一个湖南岳阳的小村落,以及老管家的妻子母亲和儿子的名字,这些东西,她花了两天左右的时间才收集过来,都是家里熟悉的人告知她的,应该不会有错。她将那张纸反过来扣在桌面上,推了过去。


“找到他们之后呢?”秋山浩明拿起来将纸放在了口袋里,这种事情没什么难办的,找人而已,派几个手下出去就可以了。


“找到他们,询问一下二月份到现在是否有什么人找过他们以及为什么找过他们……最好能询问一下村子里的其他人,我怕他们被威胁不敢说出来,村子里其他人或许能告诉一些我们想要的……调查清楚以后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离开那里……不仅不要伤害他们,还要尽量保护他们的安全……”


秋山浩明听闻她说的话以后,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这时他也明白了,顾君然找人的目的不是想完成老管家的遗愿那么简单,尤其是听到他的家人有可能被“威胁”以后,他觉得事情一定还隐藏着什么。


“怎么了?他……发现了什么?”他压低声音说道,咖啡馆里响起的曲子让人心旷神怡的同时也掩盖了他们的交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谁也不会注意到他们。


“不知道,我也说不上来,前几天我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东西,但是这些东西背后到底代表了什么含义我也不知道,总之,这件事你尽快办好……或许慢了,他们就会出事了,我不想这样……”从她说着的这些话语可以看出,她尽量的想护着那些陌生人的周全,这和以前的她没什么两样。


本来,秋山浩明是不想在今天试探她的,但是看到她这个样子实在是很意外,原以为,是因为三个月的训练才让她冷漠了许多,让她对自己那个二十多年未见面的亲人的死亡不怎么在意。


但是,这几天的事实证明她终究还是她,并非冷血之人,对于丫鬟杏儿的殒命以及那两个仆人的死亡她都会哀伤,尤其是这次,她在完成任务的同时尽力的保护着被牵连的人,她这样的性格,怎么可能对那个亲人的惨死无动于衷,还能继续这个“日不落计划”替那些人卖命?


这实在匪夷所思!尽管父亲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多管闲事,可越是这么说,他就觉得父亲隐瞒了什么。他观察了好多天,脑海中不断继续上次的猜测,他觉得军部一定对她做了什么,使她忘记了那个人被害死的事实。抹去记忆?洗脑?催眠?不论什么,她自己都还没有察觉。而自己也没有什么证据,眼下,试探她是最容易证实自己猜测的办法。


“我知道了……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秋山浩明看着她,说话吞吞吐吐。


这不像是他一贯的处事风格,顾君然却没发现他的反常,或许是太信任他的缘故吧!


顾君然喝了一口咖啡,看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唉……我不应该瞒着你的……这几天我一直很痛苦……”秋山浩明叹了口气,面露悲伤,“……她情况恶化,走了……”尽管是试探,他依旧保持着理智,将那个人的死亡归结于灾祸和疾病,而没有说明真相,军部千方百计隐藏的东西,自己是不能告诉她的,尽管这对她很残忍。


顾君然手中的咖啡杯落在的桌子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咖啡也流了出来,染上了白色的桌布,缓缓,她才吐出了一口气,断断续续说完了几个字,“那……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她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右手握成了拳头,抑制不住了微微颤抖。


并且,这种心痛的感觉似曾相识,好像在她的潜意识里,她已经有过相似的经历,可是,类似的消息,她并没有听说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摇摇头,刺痛的感觉不断的从大脑深处传来,就好像是有一段被刻意封印的记忆,要冲破层层障碍涌出来,但是却被什么阻挡着!


“大前天吧……我们来这的时候她正好……当晚我才得到消息,只是当时我看你因为他们三个人的死特别伤心,没敢告诉你……”他拿起餐巾纸,盖上了那些洒出来的污渍,像是一个掩盖自己错误的小孩子。


不过他的目光却偷偷盯着顾君然,想看她的反应,自己的这个试探的谎言并不高明,她却像自己预料的那般,信了,秋山浩明看到这,苦笑着,果然,那些人欺骗了自己,他们对顾君然做的,远不止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顾君然起身,一阵头晕目眩,身形竟有些不稳,秋山浩明赶紧过去扶着她,你还好吧?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如果是这样就真的糟糕了!自己只是无心和好奇的试探,要是真的让她想起来,整个计划恐怕都要再一次延迟了!而她也没有了价值,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那些人一定会杀了她的,不行,不行,不能这样。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都是我的错!!!!


谁知,顾君然竟然拍在他肩头低声啜泣了起来,不知所措的他像木头一样立在那里,竟然忘记双头要拥着她给她安慰与温暖。原来,她并没有想起什么,只是伤心而已。秋山浩明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与此同时,二楼楼梯上一前一后,两个正在下楼的人,走在前面的那个即将看到了这一幕。


身后的男人一把拉住她的手,“哎呀,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你不愿帮就算了,何必强人所难呢?”女子甩开了他的手。


“我又没说不帮……”男子又死皮赖脸的缠了上来,真不愧“花花公子”的称号。但是她却发现女子的目光已经看向了另一个地方,他顺着目光看过去,感叹一声,“哎呀,看到了不得了的事情呢!”


当然,他们两个看到顾君然和秋山浩明的时候,那两个人也看到了他们。顾君然赶紧推开了秋山浩明,然后背对着他们慌乱地用餐巾纸擦干了眼角的泪。


这不是因为男女有别或者是怕别人误会她和秋山什么,她只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尤其是沈梦初,她以为,那夜自己露出的软弱已经够了。


那男人放开了沈梦初的手,走到顾君然的面前,“哎呀,君然,没想到你回国后与我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这个男人,是谁呢?顾君然脑海中快速的回忆着那些厚厚的资料,与自己相关的男人,带着眼镜,长相斯文,举止却很轻浮。她想起来了,与顾家势均力敌的江家长子,江瑞明,有传言说他是江家收养的,没有得到证实,不过他是上海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江先生,很抱歉,我觉得我们的关系还没有熟到让你称呼我名字的亲切地步……”顾君然清楚的记得,他的数据上显示,自己和他关系相当一般,也就是普通朋友,直接称呼自己名字这种事,也太不见外了。


“哎呀,你不会认为我们的关系很陌生吧?难道你对一切还不知情?难道你爸爸没有告诉你?也是,他肯定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江瑞明走上前去,抬起手,“不过过不了多久,他应该就会告诉你我们的关系了,到时候,我不仅可以叫你君然,或者是然儿,而他们只能称呼你江太……”江瑞明的手还未落到顾君然的脸颊上,他自己的脸反而受到了重重的一巴掌。


“收起你的手,我最讨厌你这样随意玩弄女性的花花公子!”说完她用餐巾纸擦了擦自己的右手,仿佛打了他一巴掌让自己沾染上了脏东西一般,对江瑞明的讨厌使她忽略了江瑞明没有说完的话,也让她暂时忘记了那个人死去而给她带来的痛不欲生。


咖啡馆里因为这小小的风波而变得有些杂乱,一些无所事事的人看到这样的景象都围了过来,有的还捂着嘴痴痴的笑着,如果他们是记者的话,一定连明天新闻刊登的标题都想好了:顾大小姐当众扇江公子耳光,原因竟是争风吃醋?甚至连原本不想干的沈梦初和秋山浩明也会因为他们两个而成为俩人“争风吃醋”的对象。


江瑞明扶了一下自己被打歪的眼镜,摸了摸自己的左脸,依旧保持着儒雅的风度,“哎呀,哎呀,下手真重呢,把这张脸打坏了,你日后可是要心疼的……并且,我希望你在过几天你自己的生日宴会上,也能保持着像这次一样的高傲……”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顾君然皱着眉头,她现在严重怀疑这个江瑞明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你的脸坏了我会心疼?开什么玩笑?还有,我的生日可不是过几天,还要再等将近一个月呢!并且,这和你江瑞明有什么关系?


他转过身走向沈梦初,挑起嘴角笑着,凑到她的耳边,“你说的我会考虑一下,当然,如果你愿意答应条件的话,我现在就同意。”


沈梦初同样报以微笑,小声的说道,“如果你不想右脸也被扇一耳光的话,最好不要再提起这件事……我是不会答应的……当我今天没找过你……”


今天是怎么回事?这些女人都一个个怎么了???“哎呀哎呀!不好玩,没意思,没意思……还不如去到戏园子里让木姑娘给我唱段戏呢!散了吧,散了吧,你们都看什么呢?怎么,本公子被打耳光是这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吗?”她凑上一个捂着嘴笑的人面前,从口袋里掏出枪在他面前把玩,那个人立刻被吓得默不作声了,怎么忘了,江公子手里是有军队的,他有枪也很正常了。那人赶紧后退了几步,离开了这里,他怕再晚几步小命不保。


“怎么,你们愿意留下来继续看戏?”话音刚落,人群轰的一声散了,即使再好奇的人,也知道命更珍贵一些。


人群散了以后,江瑞明掏出钱包给侍者,“今天店里的损失都算在我的头上,不够的话就直接去江家要……”侍者颤抖的接过来那些纸币。


江瑞明回头看了一眼,正碰上秋山浩明的目光,他犹豫了一下,也转身离开了,嘴里还吹着口哨,一副放荡的样子。不过这只是他出门前的样子,出了门,他就换了副神情,走到街对面一个卖首饰的店铺,向柜台扔下一个大洋,“借电话一用……”说完走到了电话旁边,转动拨号盘,“帮我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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