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建筑师路易斯

建筑师路易斯

终于到了呢！从英国到中国，可真是漫长的路程呢！不知道我的“海伦公主”会不会因为我不辞辛苦来这里而感动呢？

站在甲板上的男子此时面对着大海，仿佛已经眺望到了对岸那个古老的国度。他感受着海风温柔的抚摸，把自己想象成骑着白马，披着铠甲执着佩剑的骑士，带着众多的船员部下，不远万里，迎接他美丽的公主。

“路易斯，真是让我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了一个中国女子，放弃优越的贵族生活，辗转来到这里，还为此在这三年里特意学习了一门外语……”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一下，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他的建筑学老师，也是诺福克公爵家族御用建筑师，公爵家爱比得堡的设计者，艾斯里尔·霍华德，一个平民被冠以公爵家族的名字，是无比荣耀的事情。“哦，我亲爱的老师，艾斯里尔，请您这次务必记住，我不是在追求一个女子，而是在追求自己的爱情，这是多么神圣而又浪漫的事情，相比来说，简单枯燥的贵族生活只会让我觉得厌倦和乏味……啊！我美丽的公主！您的骑士就要来接您了！希望您乖乖的等待着我的到来！”每次听着这些话语，艾斯里尔.霍华德都会笑着摇摇头，感叹道，这个英俊潇洒的年轻贵族公子一定被骑士思想“荼毒”的不轻。

这个叫长着胡子的中年男人耸耸肩，将装着威士忌酒的杯子递给他，调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不同意他的想法，“所以，这就是瞒着家族来这里的真正理由？说什么是‘作为老师的助手来到中国参与一所教堂和教学楼的设计’，如果不是偶然间听到你与麦克雷恩先生的通话，我就真的相信了……你一直都是我那些学生里最有鬼点子的一个，一方面把我这个‘家族御用建筑师’推荐给他，一方面又把自己推荐给我，啧啧，真是……”

毕业于英国皇家学院建筑系的路易斯·菲查伦·霍华德是他最出色的学生之一，才华当然毋庸置疑，但却是最与众不同的一个，放荡不羁是最好的形容词，自从她偶然邂逅了那个东方来的少女儿以后，旷课便成了他的家常便饭，但是他自己却不以为然的称“那不是旷课，我只是不想重复掌握那些我已经了如指掌的知识，那样的生活比白开水更让我觉得乏味”。

可惜，尽管他花尽了心思，甚至三年前还为了那个少女来到中国，那个少女却一再拒绝，当听到那少女说出“我只是把你当成好朋友，并且，我也有了未婚夫”的话语以后，他伤心的离开了中国。就在他以为路易斯要放弃的时候，路易斯却在这三年内学习英语和文学，并且三年后再次来到了中国。

“不不不，尽管老师您分析的很好，可还说错了一些……虽然我的目的并不单纯，但是至少，我的确想帮助麦克雷恩先生扩建学校的，因为我美丽的‘海伦公主’曾经说过，她的心愿就是让更多的中国孩子可以像她一样读书……我觉得，我也应该尽力而为，帮助那些孩子，不是吗？”不管我的目的如何，我确实说明了麦克雷恩先生和那些孩子们，不是吗？

“没想到您也会同情那些下层人士，这是？爱屋及乌？是吧，中国人有这么一句话吧？”艾斯里尔捏着杯子，温润的液体滑入喉头，没有辛辣的刺激味道，只留下绵延的甘醇和清甜。

“嗯呢，可以这么理解……”

“不过，既然你知道中国的古话，那么知不知道我们西方的神话呢？你一直挂在口中的‘海伦公主’，可是引起了数十年的特洛伊战争，死了无数人民和英雄呢……”艾斯里尔开口打击着他，作为他“欺骗”自己的“报复”。

海伦，人间最美丽的女子，宙斯和勒达的女儿，因为王子帕里斯在爱神阿佛洛狄忒的唆使下诱拐了作为斯巴达王后的她，从而引起了特洛伊和希腊的战争，最终以希腊人实行“木马计”攻破特洛伊城而结束，但是无数的人英雄在这场战争中丧生。

“我亲爱的老师，那不过是他们那些人的借口罢了，海伦本身有什么错呢？特洛伊战争真正的原因不过是强大的斯巴达想要把富庶的特洛伊这个小城据为己有而已，我美丽的‘海伦公主’不过替他们的无耻和贪心背了黑锅！！！把战争的爆发原因归结于女人，是那些男人们惯用的手段和伎俩之一……我和他们可不一样！”

这个学生，总能对历史提出自己独到的了解，这一点自己是十分了解的，并且这次自己还无法反驳，“那么，我祝你这次，马到成功？没说错吧……”

“没错，多谢您，见习骑士路易斯不会让您失望的！！！”

两个玻璃杯轻轻触碰在一起，仿佛宣告着这次的胜利。远处，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国度，正向这艘游轮缓缓驶来。

“顾老师再见！”沈梦初将书本和笔记一一整理好放进包里，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和同学梅梓菲一起，走出了教室。尽管比别人落后了一大截，但是为期一周多的英语学习生涯，没有想象中的劳累，相反的，还因为认识了很多新朋友而感到开心，更让她开心的是，在这里，她能经常见到顾君然。

俩人走到学校门口，沈梦初停住了脚步，小梅对她这种举动相当熟悉，“梦初，又要在这里等着顾老师啊？”“嗯嗯，小梅，你先走吧……”她抱歉的对小梅说着。

“行，那我先走了，不要忘记明天的活动。”小梅对她挥挥手，甜甜的笑着，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是她最后一次看见脸上挂着笑容的小梅。

两辆汽车一前一后停在了上海国立女子学校的门前，沈梦初好奇的打量着从车上走下来的外国人，高挺的鼻梁，蓝色的眼睛，清秀的面庞，一头耀眼的金黄，配合不染纤尘的白色西装和礼帽更显得光彩照人，并且，他手里还捧着一大束玫瑰。想必，这样的人走在人群中，肯定会吸引很多的目光。

不过，他再怎样，也与自己无关，沈梦初收回了目光，继续等待着顾君然，在回过头的一刻，正看到她缓缓向自己走来，正想开口，却不料那个外国男人却上前一步，招招手，先开口了，“莱瑞拉，莱瑞拉，是我，路易斯，送给你的玫瑰花，刚从花店里买的，他们说是今天早上刚采摘的，还残留着纯净的露水和淡淡的香味，正适合献给我美丽的公主海伦！”

顾君然还没反应过来，怀抱里已经多了一束玫瑰，他看了一眼眼前这个金发碧眼的男子，脑海的数据里快速的搜寻着这个叫路易斯的男子。可惜，那些无所不能的情报局搜集的资料也并未对他有过多的描述，只有两三行:顾君然在英国的好友，诺福克公爵家的贵族公子，两人毕业于同一所学校，路易斯比顾君然大两届。1922年来过中国，设计了顾家的新式住宅，表白过顾君然，被拒。

路易斯幻想过无数与海伦公主相见的情景，她可能吃惊自己的到来，可能会反感自己的行为，可能会拒绝自己的追求。但是，她绝不应该是这个无动于衷甚至迷茫的样子。

难道他把自己忘了？不可能，不可能，单不说她在英国留学的期间自己偷偷摸摸与她见过多少次，就说自己当初对他的表白这一件事她也不应该把自己忘记。难道过了仅仅三年她就忘得一乾二净了？这可真是不可思议。

顾君然看了看怀里的玫瑰花，尽管鲜艳夺目，但终究不属于自己，反而这种“告白”还惹出了淡淡的的忧伤。她扯下一片沾着露水的花瓣，放到唇边轻轻嗅着，“清晨的露水是不可能保留到黄昏时分的。路易斯，你的花我接受了，仅此而已，至于其他，依然如故……”

说完她拉着沈梦初的手上了自己的车离开了，手下人刚想拦着，却被路易斯摆摆手拦下了。不对，不对，事情不太对，可是哪里不对呢？他说不上来。

但是有一点他可以确定，此时的这个顾君然和三年前的那个对自己的态度不太一样，三年前的她尽管明确拒绝了自己，可是依旧把自己当作要好的朋友，而眼前这个，拒绝了就真的不在让自己靠近了……是三年的时光让彼此陌生了吗？现在连朋友也做不得了吗？

再说，她当初拒绝自己的理由是她有了未婚夫，而据朋友麦克雷恩说，她当初根本没有订婚，这次的订婚仪式也被搞得一团糟……这件事，她不应该给自己说明一下吗？并且，自己为她学会了汉语，和当初那个只会和她用英语交流的人截然不同，她竟然也未有半分惊讶？

艾斯里尔也下了车走了过来，拍拍她的肩膀，“怎么了，路易斯，被拒绝，不是意料之中的事？”

“不，不，亲爱的老师，他拒绝我的爱情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她同时拒绝我作为她朋友的资格让我实在想不透……您可能不知道，在上学期间她就明确的拒绝我，但是我们保持着良好的朋友关系。我以为她是觉得我这样的贵族公子多半是玩弄感情才会拒绝，所以三年前我直接向她求婚，您能想象那个场景吗？我单膝跪地，向她许下海誓山盟，可是她却告诉我她有了未婚夫。我当时被理智冲昏了头脑，未经证实，就独自跑回了英国。她知道后还发电报向我道了歉，说她隐瞒这种事情实在不该，希望我们还是朋友……也就是说，在今天之前，我们一直还是好朋友，您也看到了，她刚才的态度，像是对待好朋友的态度吗？”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电影票，团成球，扬起一个华丽的抛物线，它们便稳稳的落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一起去托斯卡纳豪华西餐厅共进晚餐以及看深夜电影的计划都泡汤了。

艾斯里尔望着俩人远去的背影，听着路易斯的一番话，陷入了沉思，“可是，人都是会变的，不是吗？说不定她这三年想清楚了，与其给你星星点点的希望，还不如彻底的说清楚……”

路易斯笑笑，坐上了车，对司机爱里克轻声说，“去学长办公室……”然后又转过头对艾斯里尔说道，“但是老师，我觉得，真正的希望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争取的，无论她是毅然决然毫不犹豫的拒绝还是婉转的拒绝，我，见习骑士路易斯大人，是不会放弃的！好了，我现在去拜访一下麦克雷恩先生，商量扩建学校的事宜吧！我想，您也迫不及待要见这位老朋友了吧？”

顾君然将手中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放进盘子里，又放了一些牙签，递给那个此时舒舒服服躺椅上，嘴里却哼哼唧唧的男人。

男人直起身子，眯起眼睛看了一下，又躺了回去，“哎呀呀，你说说，我的右手又不能动，要怎么吃？要不，你喂我？”

顾君然本来就是强忍着一口气在伺候他，谁知他故意刁难，右手不能动不是还有左手吗？因着他得寸进尺的举动，她眉头也染了一丝不悦，把盘子直接扔在桌子上，“江瑞明，你！！！你，你爱吃不吃……”

沈梦初却不想两人因为这些小事平添不欢，又知道两人谁也不可能退让，于是便当起了和事佬，半蹲下来，用牙签扎了一小块，送进他嘴里，不知怎的，向来会花言巧语的江瑞明，竟是因为两人不经意的对视而一时沉默无语。许久才回过神来，又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的讨打模样，“哎呀，还是表妹知道心疼人！我还要……要这块儿！”他用手指指着最大的一块，沈梦初也没拒绝，俩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将盘子里的苹果消灭的干干净净。

顾君然立在一旁，俩人的“亲密无间”，她本来不介意，可不知怎的，看着看着，心里莫名存了一股气。怎么，一个死皮赖脸，一个就心甘情愿？你俩不是应该毫无关联的，怎么这般无端亲近！她愤愤不平，拉起沈梦初的手，“我们走，我不想你靠近他！”他那样的花花公子，离得近了，定会污了你自己。

江瑞明看顾君然一副烦闷的表情，又生了调戏之意，直起身子，下了躺椅，走过来，抬起左手，想抚上她的脸颊，却被她抬手打开，“哎呀呀，痛啊，就这一只没毛病的手也要被你打坏了，刚才看你那般深恶痛绝，还以为你是因为我和表妹的亲近而吃醋了，怎么，‘为夫’特意上前安慰你，竟也不让？难道还是在生气？罢了，‘为夫’答应你，以后绝对不会沾花惹草，除了表妹，那戏园子里的木姑娘，还有那醉花楼的白姑娘和唱小曲儿的杜姑娘，我都一概不理，从今以后，只宠只爱君然你一个，你可原谅‘为夫’了？”

顾君然看她这幅模样，真想给他一巴掌，可是看到他受伤未愈的右手，又不忍了，毕竟这次的确算自己欠他一个人情，可是又心有不甘，又出言讥讽，“哈哈哈，真是笑话，吃醋？我吃谁的醋？你吗？可真是好笑，你根本没有让我吃醋的资格，再说你与谁人亲近与我何干，别说你随意亵玩那三个‘红颜知己’，就是把她们都娶进家门我也定不管不问，因为我，是绝对不会与你结婚的，订婚我不接受，结婚我更不会接受！要不是因你在顾家受伤，我早向爸爸提出说和你解除婚约的事情了……”

哎呀呀，眼前人真的恼了啊，解除婚约，这可不是闹得玩的啊！虽然一开始自己根本也没想与她共结连理，但是看到她因为这一纸婚约而恼羞成怒，突然觉得这也不是坏事，至少凭借它可以牵制住她，了解她的一举一动，毕竟，把一个敌人安排在自己身边永远比让她远离自己更安全，这么看来，这婚约对自己来说，于现在于将来，都是好的！

只是，这婚约束缚了顾君然的同时，也束缚了自己，不是吗？要是自己将来真的有喜欢的人，却给不了她婚姻给不了她家庭，那可如何是好？

江瑞明拉着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胸膛，将她拥入怀里，“君然，君然，不生气了，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虽然你对我现在没有感情，但是我们可以慢慢培养，以后我定会改掉毛病，不惹你生气了，再说，放眼上海，与你门当户对的，除了我，也没几个了，并且，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不正是应了那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吗？以前我花心也好，放荡也好，都是因为这三年你不在我身边，夜夜买醉，日日浇愁，现在你回来了，我肯定全心全意，只待你一人好……”

这些“海誓山盟”诺言里的虚假，听得自己都惭愧，却让顾君然愣住了，许久，传来一声，“对不起……”他反应过来，怀里空空如也。

这真情流露的话，是她想听到的，但是江瑞明，却不是她想托付终身的人，但是那个人是谁呢？秋山浩明，路易斯还是其他人？不知怎的，她本能的看了沈梦初一眼，又赶紧回过头来……到底是谁呢？她给不了自己答案，但是无论是谁，她都给不起。

“你好好休息吧！我和梦初过几天再来看你……”许是因为江瑞明这般言论，俩人的关系缓和了许多，顾君然反而有些愧疚，因为那日他确实结结实实挡下了那一刀，刺穿手掌模糊血肉裂了骨头的样子做不得假。

其实，那日江瑞明后，顾君然思来想去，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杀手“开”先生为什么要杀人畜无害的沈梦初呢？实在没有理由，并且沈梦初对自己说当日杀手称她为“顾小姐”，那么，很明显了，“开”先生的目标其实是自己，自己当时衣服沾了酒渍回房间去了，所以杀手把江瑞明身边和自己身影相像的沈梦初当成了自己。“开”先生很有可能和当初在商船上袭击自己的人有关。

想到此，她心惊胆战，原来不知不觉之间那些人已经盯上了自己，并且，看他们三番两次的举动，他们还对自己了如指掌。之后，秋山浩明带来的消息更让她坚定了这种想法，因为管家福伯的家人在他们的人到达之前就被杀了。也就是说，那些人完全清楚自己的想法，一切也做的滴水不漏，自己除了知道有这样的人存在外，其他一无所知。

不过这段时间，她却没时间来思考这些事，除了每日在学校的教学活动之外，她还有一些特别的任务，去江家看望受伤的江瑞明。而沈梦初也会经常陪她一起，一方面是因为江瑞明当初是因她受的伤，另一方面，因为家里的事情，她有求于这个表哥，而两个人来照顾江瑞明，也让他开心不已。

只是，这事看在别人眼里，又多了一份嫉妒与羡慕。而知道莱瑞拉拒绝自己以后来到了这里的路易斯，更加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