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1.

穿过深色对开式木门后，一踏入宅子内部我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伊原小姐也睁大双眼，眉毛跳得老高，我便放下心来。还以为我又错过了什么，才导致我之前对室内场景的想象和现实有如此巨大的偏差。

财前先生的宅子，竟然是纯和风的。

目光所及的一切全都是用跟大门颜色相近深色木材制成的。包括所有的隔墙、承重柱、桌椅柜子各种家具、就连天花板都是木质的。

我和伊原小姐在玄关脱下鞋子后，跟着女佣走在擦得发亮的木地板上，从脚底传来与青石板路完全不同的触感，让我越发的困惑。因为之前我们沿着外墙行走，去往各个地点寻找线索的时候。从外墙掉漆的部分里露出深灰色墙体来看，用是常规的墙体材料，虽然没法具体到是什么类型，但肯定不会是木质的，而且大概率和庄园的围墙是同一种材料。

宅子本身则是面积极广的二层楼结构，那么室内也采用和外墙类似的材料来作为承重柱，才能支撑好最上层的天花板和一楼与二楼之间的隔层才对。更何况，就算不从建筑的角度来考虑，这座庄园整体的氛围就是完全西式的。有高尔夫球场、乳白色的围墙、巨大的木制对开门、还有那门前的双曲线楼梯，无论怎么看，这都像是一个直接从欧洲那搬过来似的，极为标准的西式大庄园。

但是推开门后，内部居然是纯粹和风的装潢。墙壁上到处都是栅格柜，摆放的都是各类陶瓷艺术品、字画等完全符合大众心里对有钱的日本人所使用的居家装饰的想象。尽管有些小房间用的还是常见的平开门，但理所当然的推拉格栅的数量明显占据上风，过道跟宅子总体比起来稍显狭窄也是这个原因吧，拉开格栅后剩下的巨大空间再被内部的格栅继续分割成其它小隔间，但是总体却是连为一体的。这种大与小，全与一交融在一起的设计是和风装修相当显著的特征。

对这一点我再熟悉不过了，但距离我上次像这样被大量的推拉格栅所包围，应该是我下决心成为刑警，离家出走的时候吧。这么一算，已经四年了。虽然偶尔会和妈妈打电话，但是从未见过面，我也没有再回到那里的意思。就算我的精神还没能逃出那里，至少我想在物理的距离上远远的离开那。

‘不能再胡思乱想了。’我的坏习惯总是藏在我找不到的地方，冷不防的袭击我。伊原小姐之前都说了要我睁大眼睛仔细观察了，得赶紧集中注意力才行。

“这里就是餐厅。”

‘已经到了？’

光顾着疑惑为什么宅子的装修风格内外差距这么大，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目的地。女佣跪坐在地上，帮我们拉开门。如果一会是榻榻米上放餐桌那种形式的餐厅，我猜伊原小姐肯定要受不了了。她肯定不是能长时间正坐的人，估计坐一会就会忍不住盘腿坐吧，想象了一下之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过进门之后，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下沉式餐桌，看来暂时还见不到伊原小姐正坐时芒刺在背的样子了。

长方形的木桌大概有七、八米长，贵子小姐和一个年轻男子，还有一个小男孩坐在木桌中段的位置。

“来坐下吧。”贵子小姐伸手指了指她们对面的两个坐垫，“幸好你们很准时，不然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好的，谢谢。”

和伊原小姐入座后，我低头一看桌上的饭菜，有些惊讶。因为菜色都是相当普通的料理，就像是食堂、快餐店里会端上来的那种。虽然先前伊原小姐说在思考晚饭会吃什么东西只是在开玩笑，但是我的好奇在那时候就被她挑起来了，毕竟是这样一座豪宅里的私人厨师掌勺。为什么会这样呢，并不是出于对饭菜的不满，我只是单纯想不通，难道财前先生其实是个很节俭的人？虽然很想立刻问问伊原小姐的想法，但是出于礼貌还是先按下不表了。

“抱歉今天准备的东西很简单，随便吃吃吧。”

“没关系，用警局食堂的材料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警局食堂？”

“怎么，你又没发现吗？”伊原小姐得意忘形的笑着，这就意味着她马上要开始炫耀自己的推理了。原本有些担心这样在餐桌上聊天会不会让贵子小姐不开心，但她饶有兴趣的看着我们，大概是不在意吃饭时聊天的那种类型吧。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打断伊原小姐了。

“这个庄园从七天前就被封锁了，既然选择了这样强硬的手段，那么除了我们和财前她们之外，警方不可能再冒险让无关人士进入这里。而这宅子里平时常住的人只有五个，为了保证饭菜新鲜，我猜不会一次性买进大量食材。过去七天的情况特殊，也没有办法从去外面采购，如果是案发当天才刚补货的话，或许我们就能吃到那位厨师真正的手艺了。那时候我说在想晚饭吃什么的时候，就是在猜这个。不过听财前这么一说，看来是没用上这里平时会使用的材料啊。”

“那你说警局食堂是……”伊原小姐没有接着说出为什么会提到警局食堂，而是伸出手，对我做出‘交给你了’的手势。她这意思是要我来解答吧，“好吧，嗯……哦知道了。这七天时间里连刑警们都没办法离开这，所以练马区警署派了食堂的人来这里做饭给她们吃吧，而宅子里的厨师就从他们那拿了一点吧。”

伊原小姐点着头，看向贵子小姐，“怎么样，我们说得对吗？”

“真有意思，难怪藤堂会找你们来呢。”贵子小姐笑了起来，眼睛弯成漂亮的弧线，“我还以为你是从警察那里听来的，那我是不是可以期待你们真的能抓到犯人了？下午我详细了解了一下案情，从来没见过这种事呢。”

“不是这种案件的话，我也不会出现了。”伊原小姐还在说着自信过度的台词，而一旁的年轻男子和小男孩已经动起了筷子，长期居住在国外所以没有我们这饭前礼仪的麻烦习惯吧，筷子倒是用得相当顺手，“不过目前距离案件的真相，还有相当长一段距离呢。。”

“那我就祝你顺利了，案件的事我也不想多谈，来说说别的吧。”贵子小姐想了一会，“你们觉得这个房子怎么样？刚进来的时候肯定被吓到了吧。”

“嗯，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啊。”伊原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吃了两口饭在嘴里，吞下去之后接着说，“这个大宅子的设计，从很多角度来说，都让我感觉很不对劲。一言蔽之的话……”

伊原小姐像是在请示贵子小姐，自己能不能说出口似的微微侧过脑袋，贵子小姐则点了点头。

“一言蔽之的话，就是丑，且不专业。”

“哈哈，大家都是这么想的。”贵子小姐笑得十分开心，维持着笑容继续说，“完全就是初学者水平的设计对吧，这一整块长方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审美才能想出来。你们在外墙走的时候肯定也发现了，这房子没有一点凸出的地方，完全就是个四四方方的物体。”

“对，总之先画个长方体，最后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的确不会设计外墙的结构，真的直接建了一个大方块在这。室内的设计也是，八成是一拍脑袋，西式的外观、和风的内修这样的想法肯定非常了不起，就这么带着毫无根据的自信完成了装修吧。”

“没错，没错。感觉我跟你很和得来呢。”贵子小姐还在笑着，“那时候可没人敢说，只能让那个白痴就这么胡闹的造出这栋房子了。”

“是啊，所以我们也不打算再住了，等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就把这里拆了，土地也卖掉。”贵子小姐旁边的年轻男子突然开口说话，他虽然是亚洲人的面孔，但听说是从海外带回来的，还以为不会说日语呢，“啊，失礼了。我叫冰见，是贵子的男朋友。”

原来是日本人，叫做冰见的男子正如相马警部所说，十分英俊。他将两边的头发剃掉，剩下的部分向后拉去，用发胶仔细的摸成漂亮的形状。但是味道很轻，发丝也保持柔顺，是用了相当昂贵的发胶吧。伊原小姐似乎没什么想法，只在他说话的时候看了他一眼。

“伊原小姐，真的有这么糟糕吗？”比起这个，我现在更在意这栋房子的事情，我凑到伊原小姐身边小声的说着，因为我除了惊讶之外对这宅子没有别的想法，“全木制的设计不是很常见吗？”

“问题不是在这，而且采用全木制的原因恐怕也和设计无关，而是和先前提到地下水水位过高的情况更有关联吧。如果不大量的使用木材，可能这个房子本身都造不起来了。但是室内的设计实在不敢恭维，只是把所谓和风的象征物堆积在一起罢了。”

伊原小姐突然没了笑容，“可是我很好奇，这个宅子虽然设计上很失败。但是一切关于这里特殊的地质结构，也就是可能威胁到房屋安全的地方都考虑得十分周到。比如电房和车库的设计，室内的木材也是又轻又结实的品种，庄园里除了高尔夫球场没有别的设施，以之前我们说的那些奇怪的设计来看，财前肯定想更放飞自我，弄一些会威胁到房屋安全的东西吧。但是实际上并没有发生，那么，除了财前之外，还需要有一个人主持设计才对。”

“嗯，除了他之外还有个真正专业建筑设计师参与了，其实应该全权委托给他去完成的。但是那个自以为了不起的白痴硬是要插手。”贵子小姐苦笑着，“这也无可厚非，年仅三十岁就在东京练马区有了这样一大片土地，换谁都会自我膨胀吧。更何况当一个建筑家就是他小时候的梦想，可惜家里的条件不允许他上大学，结果阴差阳错的选择当警察。”

“没上大学？不可能吧，只通过警官测试的非职业组应该是连警视正*都很难当上才对。更别说警视总监……”

（*警视正：大体上相当于我国的二级警监或三级警监，职务上相当于地市级公安局的局长、副省市级公安局的副局长或是省市)级厅（局）的警察总队总队长）

“你……真的是职业组的人吗？”

“我？是的，考过了公务员一类考试，警校也已经毕业了。”

“没有背景？”

“背景？贵子小姐你想说什么？我是靠自己的能力通过考试，才成为职业组的。其他职业组的人也都是这样的。跟我们的出身背景没有关系。”

“自己的能力啊。真了不起，警察里你这样的人能越来越多就好了。”

贵子小姐还没回答我为什么非职业组的财前先生最后能当上警视总监，但我刚想接着开口，就被伊原小姐按住肩膀，“这件事一会再说，我问你，财前的那个去美国然后失踪的儿子也是学建筑的吧，是受了财前的影响吗？”

这么说来，藤堂总监提过，财前先生的儿子是在前往美国进修建筑学后失踪的，还说曾经对自己儿子很严厉，之后相当后悔。

“说什么影响，其实就是强迫的。”贵子小姐露骨的展现出自己的不悦，“千冬他是个天才，从四岁的时候就爱上读书，虽然不爱说话但在我眼里这样才是最适合他的活法。之后他对生物有很大的兴趣，初中的时候就已经在看大学的教材，老师对他的评价也很高。可是他爸爸逼迫他去学习建筑，从高中开始就彻底放弃了自己的爱好。千冬太懂事了，没有做什么反抗，而且聪明如他，大学时期的成绩依旧拔群。没想到出国之后就再也没回来了，可怜的孩子。”

藤堂总监那时说贵子小姐是在财前的孩子们尚时年幼的时候就离开了，之后也没有再和日本的家人联络过，但是关于儿子的事情却如此了解。伊原小姐先前提到的，家里有人在暗中和贵子小姐联系应该是没错了。不过这应该和案件无关，单纯就是贵子小姐出于孩子的爱而采取的行动，而且她本人也没有隐藏的意思。

“原来如此。”伊原小姐点了点头，“那女儿呢，你对她失踪的原因有什么想法吗？”

“不知道，千惠她从小就被我们……可以说是溺爱吧。性格也很开朗，跟不善言辞的哥哥相处得也很好。真不懂他是怎么搞的，居然让两个孩子都……”贵子小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似乎不想再谈这个了，“这件事我也有错吧……怎么样，对你的调查有帮助吗，侦探小姐。”

“就目前来看，没什么帮助呢。”

“伊原小姐！”

“哈哈，你这样的人我在日本可没怎么见过。”好在贵子小姐看起来并不生气，伊原小姐说话真是太不讲究了，“这之后你们……嗯？”

餐厅的推拉格栅发出顺滑的开门声打断了贵子小姐，开门的是一个头发有些许白丝的男子，看起来年过半百，身上穿着深色的polo衫，手上有一个托盘，上面放着装有黄色物体的玻璃碗朝我们走来。

那个是……布丁？

“高桥，怎么了？”

贵子小姐称呼这个人为高桥，那么他就是我们先前在讨论的那位说了谎的管家吧。伊原小姐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上下打量着高桥管家，脸上还带着耐人寻味的笑容。害得对方都有些提防伊原小姐似的，绕到我这一侧把托盘放到桌面上。

“夫人，厨房那里怕小少爷吃不习惯，就做了蜂蜜布丁当做点心，各位的份也都有。”

高桥把按人数做好的布丁一一放好位置，轮到伊原小姐的时候，他死死盯着伊原小姐的眼神让我忍俊不禁。而那位小少爷则在冰见的耳朵旁说了些什么之后，冰见点点头，这才开心的用勺子挖起布丁来。

“谢谢你，高桥。这孩子最喜欢布丁了，帮我跟白石道谢。”

“明白了，那我先告辞。”

“等一下！”伊原小姐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高桥别急着走，在这里坐一下，我有些话要问你。”

高桥管家明显是不想接受这个‘邀请’，一副想尽快脱身的样子。就在这时，伊原小姐突然伸手插进我的怀里，吓得我猫起了腰，随后她从我外套内侧的口袋中取出警察证。打开给高桥管家看。

“我们是警察，有些话想问你，请你配合。”

2.

用力的锤了一下伊原小姐的脑袋，并夺回我的警察证之后。高桥管家也放弃了抵抗，毕竟作为当事人之一，配合警察的调查是理所应当的。他坐到伊原小姐旁边，抿着嘴，眼神里透露着不耐烦。

“我知道的事情都已经跟其他警察说了好几遍了，事到如今还想问什么。”

“真有意思啊，你这句话就像是刑侦剧里藏了线索的证人一定会说的台词那样。”高桥管家皱起了眉毛，不知为何伊原小姐从他刚进门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给对方不好的印象，这对询问调查毫无帮助吧，“高桥，你为什么要说谎？”

不行了，我头已经开始痛了。哪有人这样询问证人的，这样就算对方有什么东西藏着，也绝对不会说出口了。

“说谎？你指的是什么？”

“从头问你一次吧，你在电房听见了某种不寻常的声音，但是并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直到发现尸体后，根据声音来源的方向，判断可能是财前死前的惨叫声，对吧？”高桥管家谨慎的点了点头，“而你之所以会去寻找财前，就是因为他一般在九点半前后起床，但是你直到十点都没见到他，于是去敲他的房门，没有回应，想起了早上听见的怪声音，跟着这个线索去寻找。等你找到财前的时候，发现已经是一具尸体，所以当即拨打了藤堂警视总监的电话。没错吧？”

“嗯……差不多，不过我是看了手表，看到时间是十点，才上楼找老爷的。大概十点五，六分敲的门吧。这件事我也和警察说过了，我没有说谎。”

“高桥，我看你进门之后走路的状态很正常，腿脚没什么问题吧。”伊原小姐之前一直看着高桥管家是为了观察这个吗，“那么你在敲门之后，意识到找不到财前可能跟早上奇怪的声音有关。随后，直奔那个方向。但是，你为什么花了这么长时间？”

伊原小姐说得对。今天下午，我和她还有足立警部从位于外墙正中央的大门处，朝东走。走过半面长外墙，和一面短外墙，再走一过一面长的外墙，过了拐角才抵达财前先生死亡的现场。如果只算行走的时间，应该是将近二十分钟。

从藤堂总监提供的信息我们得知了财前先生的房间与现场正好处于相对的位置，是最远距离。那大概就是靠东面这一侧，那么高桥管家的路线就应该是先从二楼下来，到正门，随后花五分钟走到西侧的拐角，过弯之后就能直接看到财前先生倒在草地上的尸体。

这么来算，因为发现尸体的时间是十点半，所以这意味着高桥管家花了二十分钟才到这个地方，确实不大合理。除非这栋房子的楼梯只有一个，而且放在跟财前先生的房间距离最远的位置，考虑到设计时财前先生就是参与人之一，很难想象他会特意设计成让自己不方便的布局。

而且高桥管家发现尸体的时间是在十点半，这个说法是可以被确定的。因为他看到财前先生的尸体后，第一反应拨打藤堂总监的电话才合理，不然他就得解释在拨电话之前做了什么了。

“我……不知道，我是按照正常的速度去走的。”

高桥管家有些动摇，只要绕过宅子一圈就能察觉的事情，一直没有人发现。是因为就没人特意去走这一圈吧，大家分工明确，各自负责各自的区域就行，所以这明显的疑点才没有被抓到。毕竟在场的刑警脑子都被这离奇的杀人手法给占领了。

“你……是在害怕被怀疑是嫌疑人吗？”

“怎么可能，我……我知道我自己什么都没做，一点也不担心这个。”

“这个房子里一个监视器都没有，不管说什么都没有直接的证据。所以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不敢说。怕被警察怀疑是在编造事实，于是说了个尽可能合理的解释？”

“伊原小姐，这个房子里没有监视器吗？”

“啊？你没有发现吗？”伊原小姐双目圆睁，第一次见到她这么惊讶的表情。不过在她说之前，我确实没察觉这么大一个宅子里居然没有监视器，“如果你不是刑警而是普通人的话，没有注意到我也可以理解。”

伊原小姐言下之意就是我没察觉到监视器的事情，是不应该的，“抱歉……”

“这种时候倒是很老实嘛，那想一下为什么没有装，待会告诉我吧。”

“我已经想好了，是因为不需要。这里本来就没什么人知道，徒步穿过山林来翻墙进入这里的可能性也很低，而能抵达庄园的唯一车行道是通往大门的，那里就装了监控。事实上这二十五年来也没发生过需要监控的情况吧，不然肯定装上了。”

“嗯，看在你想得够快的份上就原谅你了。”

“就我而言，伊原小姐不原谅也无所谓的。”我侧过脸去，想起最早的时候相马警部提过，跟伊原小姐在一起的话，对我的刑警生涯会有好处。短短两天，我就已经理解他的意思了。

“你……”

“我也想好了。”高桥管家突然开口，吸引了伊原小姐的注意，“你真的没有怀疑我是犯人对吧……”

“如果你这水平就是这起案件的犯人，那我才要觉得奇怪呢。”伊原小姐的字典里真是一个好词都没有，“那告诉我你想好了什么？”

“我……确实说谎了，但是我觉得这点事情无关紧要，而且就像你说的，可能我说出这件事只会增加自己的嫌疑。”高桥管家面朝伊原小姐挺直了背，“我觉得那可能不是惨叫声，也不是从案发现场那里传来的，我当时也没有直接去那里，而是偶然间到那才发现尸体的。”

“啊？那你到底……”我还没说完伊原小姐就伸手让我停下。

“继续说。”

“啊，好……呃我想想。大概是两年前开始的吧，我在晚上睡不着，或者要处理什么事务工作到凌晨的时候，偶尔会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不好形容那是什么声音，有些沉闷但有时候又是像什么东西撞击发出的脆响。但是音量都不大，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偶尔能听见。我问过其他员工，他们也说偶尔有隐隐约约听见一些。”

两年前？奇怪的声音？这线索也太缥缈了，伊原小姐想听的是这些吗？

“后来有几次，我很在意到底是什么情况。就试着去找声音的源头，但是什么都没发现。我的房间位于一楼东面，通往车库那扇门的对面，所以我能确定声音是从宅子东北方向这一块传过来的。可是我尝试了几次之后，都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宅子东北方向有什么特别的房间之类的吗？”伊原小姐好像真的要从这里入手的样子。

“有几间小一点的客厅，台球吧和酒吧一体的房间。之后就是那个水房了。”

“水房！？”我说话的音量不禁提高了一些，伊原小姐倒还是保持冷静，这个水房它是规规矩矩的长方形宅子唯一突出的部分开始，就散发出过于浓重的可疑气息。

“话说回来。”贵子小姐突然开口，“那个水房也是两年前建的吧？”

“也？”伊原小姐在她说完的瞬间立刻跟了一句，“还有什么也是两年前才有的？”

“高尔夫球场，我还在这里的时候，这庄园里除了房子和那条路以外，其它的地方碰都没碰。都是树林。”贵子小姐说着，“虽然之前有听过，但是我今天到这里之后，看到树林少了一半还是被吓到了。”

“又是……两年前，财前千惠也是两年前失踪的……”我自言自语的了一句，“伊原小姐，很奇怪对吧。”

“真是有趣的偶然……”

“是啊，所以我才记得是两年前开始听见那声音的。”高桥管家看见我们很认真的在听他说话，表情稍微放松了些，“而我那天在电房里隐约听到的声音，和那个奇怪的声音是很接近的。但是电房太吵，我又从来没在白天听见过那声音，所以当时以为只是错觉。后来发现找不到老爷的时候，就想起了这件事，急急忙忙跑到以前去查看过的地方，就是宅子东北角那附近，找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于是从车库出去，想看看是不是在外面。以前都因为是深夜，看不清楚就没特意到外面了。这次是白天，我就打电话让房子里的其他人到处找找，我自己去外面看看，就绕了宅子一圈，最后发现了老爷的尸体。”

高桥管家确实对警察们隐藏了不少细节，但是这些事情和案件的关系暂时还很难明说。他会为了避免嫌疑，而选择用惨叫声这个谎言来敷衍过去也可以理解。虽然这已经涉及违法。

“两年前……不对，高尔夫球场建成前后还发生过什么事吗？”伊原小姐还在继续发问，她或许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我没发现的事情。

“那时候……对了，那时候所有员工都放假了。”高桥管家说着，“老爷说这里要建高尔夫球场，噪音很大，也准备匀一些房间给工人住，所以就给我们放了假。等回来之后，就已经建好了。”

“整个高尔夫球场的建造期间，你们都没回来过？”

“是的，老爷自己似乎也没住这，听说他也出去了。因为工程是委托给一个关系相当好的朋友，所以很放心的交给对方了。”

财前先生的心也太大了，这么一座豪宅还有里面那些不可计数的贵重物品竟然随随便便的就交给别人。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也不能保证手下的工人都可以信任吧。不过管家他们放假之前原本茂盛的山林，回来之后就变成了一片高尔夫球场，肯定会有很奇妙的感觉。

“好……嗯。”伊原小姐面无表情，但一看就知道在尽力的转动大脑，寻找着这些线索与案件之间的蛛丝马迹。虽然我也试着思考了一下，可实在想不出什么，“高桥，你能带我们看看这个宅子吗，有必要的话会调查一些房间。”

“调查吗，前几天警察们已经在这宅子里查了好几遍了，还背着些我叫不上名的机器，但好像什么都没发现。”

他指的是刑侦装备吧，包括现场痕迹勘察箱和各类探测仪，平时案件一般一个勘察箱就能解决，这次既然藤堂总监负责了，恐怕在这方面一点也不吝啬。

“没关系，我有我自己想看的东西。”伊原小姐想了一会，“就水房，财前和财前两个孩子的房间吧，可以吗？”

“这个……”高桥管家把视线投向了贵子小姐，“因为是私人的房间，所以要夫人同意才可以。”

“财前？”

“没问题，今天一直忙着把玄关那里的行李整理好，都还没空去看看那俩孩子的房间呢，我跟你们一起去吧。”难怪今天在大门口那，女佣没一会就叫来了贵子小姐，原来当时她就在旁边，“饭也吃完了，现在就出发？”

“好。”

“吃完了？”我低头看了一眼伊原小姐的碗，里面原本盛满的白米饭不知何时已经消失，贵子小姐的碗里也同样找不到米饭的踪影，连桌上的菜肴都已经被解决了大半，而我几乎一口都没吃，光顾着和她们说话了，“伊原小姐什么时候……”

“一边说话一边利用空闲吃饭，可是刑警的基本技巧，你可要记好了。”

“哪来的这种技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