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1.

纱华把枪口对着我，打开了保险栓。

我只迷茫了一瞬，因为我很清楚她不会开枪的，这个距离只要一秒的时间我就能把她的手臂翻折。

‘好，就现在。’

我刚微微屈膝，突然听到伊原小姐大喊，“佐藤等一下！”我停下动作，看着伊原小姐，“石黑会开枪的。”

“什么？”

“对，咲良。如果你敢这么冲过来夺枪的话，在这个距离里，我有信心打中你的头。”纱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下我相信了，她是认真的，“不要动，等我把话说完。”

纱华保持枪口对着我的姿势，慢慢走到赫格拉身后，然后用空着的左手压低赫格拉的后脑勺，用手枪顶在他的头上。

“哈哈哈……你这是在干什么……你的老师和警察姐姐没告诉过你不能玩枪吗？”赫格拉明显慌了起来，他眼睛眨得飞快，呼吸也变得急促。他和伊原小姐联合起来欺骗纱华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但事与愿违，“感情用事的话，之后可是会后悔的，特别是因为爱情而做出的错事啊。”

“如果你不希望我做‘错事’的话，那从现在开始就不要说没用的废话了。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只要答对了我就不会开枪。”纱华看了我和伊原小姐一眼，“给我一个理由说服我，为什么赫格拉的人质不是果林？”

“什么意思？纱华，冷静点，刚才伊原小姐和赫格拉已经说了，人质只是陌生人而已！”

“这哪有什么理由。石黑，赫格拉没选山口，那就是没选。我倒是要问你，你想听到的是什么样的回答？”

“伊原老师，我很清楚人质的本质就是计算风险。警察们计算放跑犯人带来的危害和人质死亡后带来的负面影响哪个需要优先考量，再做出判断。那赫格拉一定会选择最有价值的人质，那就应该选同样去了面部护理的果林，而不是和伊原老师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

“那如果我在那里其实不是为了选择人质，单纯是为了换脸呢？”

纱华把枪口用力的顶在赫格拉的后脑勺上，“在场的所有人都很聪明，不要打算用简单的谎话来搪塞我。这之后也一样，如果我认为你说的话只是为了活下去而欺骗我，那我会立刻开枪的。”

“真是个不好对付的女高中生啊，伊原小姐。”

“那你就是承认成为面部护理师是你做人质准备的一环了吧，回到刚才的问题上，为什么人质不选择果林。”

“好吧，实际上并没有任何理由，单纯就是在碰上你和山口同学之前我已经选好人质了，所以没有再换。”

“不对，那为什么不解除所谓的准备，重新选择果林呢？既然你刚才和伊原老师说可以解除，那么当时就应该这么做。”

纱华脑子转动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一瞬间就能做出判断，看穿赫格拉的谎言，而且有理有据，这样下去赫格拉和伊原小姐或许很难说服她。到时候即便强硬一些，我也要想办法夺过纱华的枪，不能让她犯下大错。

“石黑，你只是在钻牛角尖而已，你太过担心山口才会这样，赫格拉就只是单纯的选择了其它人质。”

“你也想欺骗我吗，伊原老师。选择人质对于赫格拉而言是保证生路的手段，他一定会选择最合适的人选。我们都很清楚，能抓到他的只有伊原老师和咲良，那无论如何赫格拉都会让果林成为人质。很难保证伊原老师会在意不知来历的陌生人，说不定会果断的放弃他们的生命，那选择果林的风险就小得多。可是——”纱华的眼睛瞪得很大，她死盯着伊原小姐，即便表情变成这样我还是觉得她的脸非常好看，“赫格拉还是被伊原老师说服了，说明出现了让他意料之外的情况。我想，是他没想到伊原小姐居然连果林的性命都不在乎也要抓到自己，所以才失败了，最终因为威胁无效，也没必要在毫无意义地杀一个人所以放弃了。伊原老师，如果我说错了，或真的只是在钻牛角尖，那就请你说服我，你能做得到吧？否则——”

纱华收回视线，看着赫格拉的后脑勺，“否则我会开枪打死赫格拉，这样一来无论果林是不是人质，我都不用再担心有人会伤害她了。”

“不行！纱华，就算赫格拉是会被判死刑的犯人，但是你杀了他的话一样会被关进监狱的，你了解我的性格，我是不会包庇你的！”

“只要果林能好好的活下去，就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

“石黑，你想清楚了。我们现在可是在劝你不要杀人，也就是说在劝你不要害自己，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不觉得。对我而言所谓好的事情，就是确信果林安全了。”

“好吧。”见我们的努力都已经白费，赫格拉开口说道，“那你想要得到什么结果，才会放过我？”

“你有两个选择，一，让我相信果林的确不是人质，二，说服我果林虽然是人质，但她已经彻底安全了。刚才我也说过，如果你想骗我的话，我会放弃思考直接杀掉你，至少这样我能保证果林的安全。”

“看来比起精心编造的谎言……我还是说实话更有可能活下去啊。”赫格拉微微侧过头，他瞪着纱华，“但是，如果我说了实话你还是无法接受的话，我会拖山口同学一起死的。”

“赫格拉！”“啧。”

“果林……就是你的人质啊。”纱华持枪的右手很平稳，但是左手死死抓住赫格拉的肩膀，“那告诉我，如果才能确保她的安全，你对她做了什么！”

“用你能理解的话来说，我在她身上做了一个标记，让我随时可以威胁到她。但是你放心吧，我是不可能会使用那个标记的，因为我也会被迫付出相应的代价。”

“代价？是伊原老师刚才说到的，你左眼会瞎掉的事？伊原老师，他说的是真的？为什么眼睛会瞎？”

“是的，你也能理解吧，赫格拉的犯罪行为和我们追查的事物里超越常理才是‘正常’的。赫格拉借助了某种东西的力量，才能做到随时随地威胁一个不知在何处的特定人物。而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消耗掉赫格拉的一颗眼球，这已经算是轻度的了。”

“原来如此，而赫格拉不愿意为了伤害果林而弄瞎自己的眼睛对吧。虽然不太理解是什么原理，但是既然都开口把果林就是人质说出来了，也没必要这种地方说这样虚无缥缈的谎话。那么，只要你把那个所谓的标记解除掉，我就不会开枪了。”

“很遗憾，那个标记是解除不了的。但是只要我不发动它，就不会对山口同学产生任何负面效果。我说的全部都是实话，你是否会背上杀人的罪名，就看你相不相信我了。我绝对不会威胁到山口同学的生命，恕我直言，对我来说这颗眼睛可比她的命要重要多了。”

“纱华，赫格拉说的话都是真的！他们之前骗你就是担心会发生这样的事，你要相信我。我确信赫格拉绝不会以自己的眼睛为代价去伤害山口同学才默许他们对你说谎的。”我想从不一样的角度去安抚纱华，但我很清楚她现在十分冷静，根本不需要有人来抚平她的心情，我只能尝试能做的一切。

“咲良，你还是没能理解现在的情况意味着什么，在你心里还在想这件事情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我怎么可能——”

“如果是伊原老师面临同样的情况，你也会这么做的。哪怕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果林会被杀死我也不能容忍！这点，我想你也是一样的。但现在，你根本没有从我的角度去考虑。”纱华再次把手枪用力地顶了一下赫格拉的后脑勺，“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所解除不了的那个标记，发动时果林会变成什么样？”

赫格拉听到这句话舔了一下嘴唇，我也跟着紧张到了极点。

“她会……死啊。”

“我知道，我想问会是怎么死的，是否有补救的机会。”

“石黑，等一下。”伊原小姐突然开口，“你要相信赫格拉不会伤害山口，他是真心想活下去，他不愿意以独眼的状态继续现在这样与危险相伴的生活。他跟我一样，走在探寻世界真理的道路上还不到停下的时候。失去了一只眼睛是很难承受的损失，你要相信他。”

“我明白的，伊原老师。但是现在请你先不要说话，赫格拉回答我，你发动标记的时候，果林会怎么样？”

“她……”赫格拉咬牙切齿过后，吐出几个字，“她颈部以上的部分，会被炸开。”

砰的一声，赫格拉才刚说完，纱华就扣动扳机让手枪里的子弹射穿了赫格拉的头部。鲜血伴随着白色的汁液从赫格拉的额头流下，在他的鼻子两侧分叉开来。赫格拉双目圆睁，没有任何反应。

毫无疑问，赫格拉死了。

我和伊原小姐都没能开口说什么，纱华做出判断的速度太快了，听完赫格拉说的话连半点迟疑都没有。

“这样才是最稳妥的吧，伊原老师。”

“石黑，你真的错了……你不应该成为杀人犯……”

“纱华，我……总之先把枪给我。”

“暂时还不行，咲良我需要你再等一会。”纱华的情绪和刚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她用枪指着我，“我要去看看果林的情况，如果她没有什么变化那我会来自首的，在那之前请不要阻挠我，出去吧。”

我后退几步离开房间，用眼神疯狂示意伊原小姐，但是她摇摇头，让我不要做多余的事。我退到房间外，纱华也跟了出来，接着面对我，一步步后退。

“确认果林安全之后我就会去你们的房间，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请原谅我，伊原老师、咲良。”

纱华转过身跑进过道里，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了，我回到储物间里看着赫格拉的尸体，浑身失去力气，跪在地上忍不住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