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1.

不是人类。

尽管伊原小姐带我经历了许多事件，我也充分理解了眼前的情况，但听到宇贺神藤说自己不是人类，我心里还是反射性的生出了笑意。

‘可他是认真的吧……’

伊原小姐的表情很微妙，藏着些许惊讶但是非常隐蔽，要不是我天天看着她的脸肯定注意不到。而且她不像是因为宇贺神藤说自己不是人类而惊讶，是出于别的理由。看来她又注意到我没察觉的东西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伊原小姐松开枪把，食指轻敲桌面，“总之，我先回答你最关心的问题。那具被你切得乱七八糟的尸体我们已经处理掉了，就当做是我们的诚意。”

伊原小姐这回倒是没骗人，我们用处理食尸鬼的方式处理掉那具尸体了。

“那真是感谢二位，这也就是说，你们不是来抓我的？”

“我们不是，之后会不会有人找上你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事实上没这么简单，仅凭那一具尸体上的线索很难给宇贺神藤断罪，他恐怕已经对杀人并食用的流程轻车熟路，到现在他也在提防我录下对话，而没有直言他真的杀人吃人肉，都在用留有解释余地的说法。虽然，我也根本没有在录音就是了，“我是来抓另一个人的，而且他肯定是为了找你才上了这艘船，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你已经找到他，然后把他逼到绝路上。但是……却让他跑了。”

宇贺神藤总算停止用餐，很严肃的看着我们。我也把刀放在身侧，手里捧着笔记本。

“嗯，天才如你，既然已经考虑到这一步，想必具体的内容就无需我再重复。那么，你们希望担心泄露某些关乎安危的情报而陷入困境的我，跟你们合作，抓到闯入水晶尚宁号的人，没错吧？”

“你说反了，是你需要我们的帮助，不然你根本找不到那个人。”伊原小姐比以往更咄咄逼人，现在无论是面对宇贺神藤还是赫格拉，我们在知晓的信息量上都有差距，他们是经历和引发事件的人，我们则是从零去寻找蛛丝马迹，“我和佐藤在执行的是特别任务，能保证绝对不找你的麻烦，事实上我也没这闲工夫去管你。但是另外一个人就不一样了，他什么时候用救生艇逃离都不奇怪，在此之前你要把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我们比你更了解他，通过你的情报肯定能找到他的蛛丝马迹。”

伊原小姐这些随便说的假话倒是提醒了我，如果赫格拉面临的威胁来自宇贺神藤，为什么他不逃跑呢，就像伊原小姐说的，救生艇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没想到你会说这种话啊，伊原侦探。”嗯？这个句式我好像之前才听过，“你应该是更聪明的类型才对。”

不愧是父女，说了同样的话，啊，等等，“等一下，安朱名小姐她——”

“放心吧，她是正常的人类，我在她已经成年后才转变成了另一种生物。”宇贺神藤又开始切起了肉块，“伊原侦探，你想知道我的事，但不是为了抓那个人。我若是一五一十的说明，我想你也会和那人一样，觊觎我拥有的东西。”

我猛地站起身，伸出手把他手中的盘子抽走，伊原小姐和宇贺神藤都吓了一跳，“请不要再吃了，请告诉我受害者是谁，还有，我们绝不会做出你所担心的那种行为。”

宇贺神藤放下刀叉轻声笑着，“佐藤警部你真是很了不起的人，虽然和伊原侦探在一起但是你们完全是两类人。你一生都会保持正直，绝不会做出令自己名誉蒙羞的事情吧，真的很了不起。”

“只是做了一个警察该做的事情而已，我没有什么可以被称作名誉的东西。”我坐回位置上，把肉都倒进桌子旁边的垃圾桶里，这才注意到连垃圾桶都设计得跟艺术品似的，金光灿灿，“伊原小姐她虽然对你的故事很感兴趣，说不定也很想得到你拥有的某些东西吧，但是你放心，她不是那种会抢夺他人物品的人，我也不会允许她那么做的。对吧，伊原小姐？”

“嗯？”我看到她有一秒的犹豫就立刻踩了她的脚，“对，对对，就算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佐藤对吧，宇贺神。”

宇贺神藤双手撑在桌子上，让两只手掌交叉在鼻子下方。没想到现实里真的会有人正儿八经的做这种动作，但是还挺适合他的，“正如你所说，佐藤警部是个值得信赖的人，那么——”宇贺神藤与伊原小姐目光相交，“我选择只告诉她一人。”

这是出乎意料的情况，原以为宇贺神藤会因为处于被我们警方，还有赫格拉这样一个神秘角色双方盯上的情况很快妥协，没想到如此难缠。

“真的吗，你确定要这么做？”伊原小姐倒是十分冷静，跟我完全不同，“佐藤什么都不知道，她是真正的一点都不了解你和我正在讨论的东西，你确定要和这样的佐藤谈论那些事吗？”

“什么？”宇贺神藤双目圆睁，像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似的，看来现场只有我反应不过来，“我根本没考虑过这点，你竟然会让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和你一起行动吗？佐藤警部，你在想什么？”

“我？我只是——”

“你不要把佐藤当傻子了，她比你想象的要坚强得多。”伊原小姐把手放到我脑袋上，“你，还有我们追捕的那个人都没有过这样的搭档吧？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却在了解那些事物的危险性之后，还愿意陪伴在身边的同伴。”

虽然我没有伊原小姐说的这么无私，我也没忘记跟在她身边的原因最根本的，应该是来自警视厅的命令。但我无法否认自己确实很担心伊原小姐，不愿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些困难。

“那佐藤警部可真是了不起，值得你这样骄傲。”宇贺神藤一边点头，一边用手轻抚桌布，“虽然有些唐突，但是我想问问二位，亲眼见过抽桌布的游戏吗？”

“什么？难道你现在准备用这个放着一堆东西的桌布给我们表演一下吗？”伊原小姐的语气中带着笑意，宇贺神藤应该不会突然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举动吧，但如果他真的能从这满桌的餐盘、装饰品下把桌布漂亮的抽走，我还真挺想看的。

“如果做得到的话我会尝试的，可惜抽桌布这种表演对我来说太过精巧，要考虑摩擦力、惯性、角度之间的关系，速度还要够快。”宇贺神藤把手伸到桌子之下，我能感觉到桌子在微微颤抖，有东西被他从桌布下往外抽。而且跟他说的内容相反，宇贺神藤的动作很慢，“不过，要是像这样用迟缓的动作就足够将它抽出来的话，我随时都可以展示给二位看。”

我实在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宇贺神藤说的话在我听来就是鸡同鸭讲，我偷瞄了一眼伊原小姐，她也眉头紧锁。

“伊原侦探，看来你并没有察觉啊。”

宇贺神藤的动作仍在继续，他到底在拿什么？无论如何，我想先做好准备，我用大拇指把刀推出鞘，右手握在刀把上，“伊原小姐！”

“等一下。”伊原小姐伸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宇贺神——我现在想到很多你能垫在桌布下面的东西——但是，不管是哪一个…宇贺神，你胆子都太大了吧。”

“呵呵，是吗？因为它陪伴我已经很久了，嗯，用个比喻来说明吧。就像你新买的游艇第一个月只愿意停在室内的泊船位，而一个月后就算放在阳光下暴晒，随便停在沙滩上都不心疼。”这个比喻虽然不算差，但是或许用买新手机做喻体，会更贴切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宇贺神藤把它垫在桌子下面的东西完全拿了出来，展示给我们看，“我拥有它已经超过二十年，放得稍微随便一些，它也会原谅我吧。”

我看着那个东西，不知道这有什么特别的。不就是一块浅灰色的布吗？硬要说的话，它最特别地方，大概是材质看上去更像一张巨大的纸。像是被水浸泡过，然后晒干之后的那种质感，我一头雾水，没明白铺垫了这么久，拿出的这个东西是什么。

“这——”伊原小姐跟我的反应截然不同，她站起身，连椅子都被碰倒了。搭着我肩膀的手微微发力，我被她带得紧张起来，“怎么回事，这，为什么会这么小？这只是一部分？”

“嗯，这只是一小部分，不过用来把我盖住已经足够了。”宇贺神藤站起身，把手上那块浅灰色的布打开，没有任何花纹，只有看上去十分坚硬的褶皱，和他说的一样，那块布基本和他等高，“我现在就把它盖在身上吧，伊原侦探你肯定很想知道我是怎么使用它的。”

“不行，停下！”伊原小姐立刻打断宇贺神藤的动作，“我相信你，虽然我没见过本体，也不知道你打算怎么用它。但是我看得出来，这是真货，你不用演示了。”

宇贺神藤微笑着点头，把布卷起来，“很明智，如果二位在这里晕倒，我就得派人送二位回去了。”他坐回位置，那块让伊原小姐惊慌失措的布就铺在腿上，“那个闯入水晶尚宁号的人就是想拿到这块布，不过我很好奇，他为什么知道我拥有这块布，实在很奇怪。”

“这种情况多数是自己人做的，不过这就不关我的事了。”伊原小姐一边说，一边把椅子扶起来，也坐了回去，看上去松了一口气。

“自己人。”宇贺神藤若有所思的重复一遍伊原小姐的话，微微侧头看向门口，他在想食尸鬼的事吧，“正好就从这里开始说吧，因为食尸鬼们是我在拿到这块布之后遇见的。啊还有，关于布的来历我也不得而知，是大约在二十几年前乔迁新厂时，莫名其妙出现在我的搬家箱里。”

“你这话才叫莫名其妙，这种东西是能随地长出来的吗？”伊原小姐莫名的烦躁起来，“继续说吧，我也不关心来历了，拿到那东西之后你做了什么？”

“毕竟那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我已经记不大清，总之我把它披在身上后知道了很多事情，面容也是从那时开始渐渐发生变化。”宇贺神藤笑着，“起初大家都以为我只是越长越年轻，后来发现实在是有些夸张。但也不过如此，长相年轻的老人也算不上稀有，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再怀疑。我自己也没有考虑太多，继续做该做的事情。那时公司正值扩张期，女儿也降生了，我只是偶尔披上它看看与平时不同的景象。呵呵，说得好像是某种减压方式似的。”

宇贺神藤注意到伊原小姐很不耐烦，立刻中止了废话，“好吧，说说食尸鬼。伊原侦探，你认为食尸鬼们会在哪里出没呢？”

“在水晶尚宁号这样的豪华邮轮上吧。”

伊原小姐的语气里满是敷衍，不过这句话倒是戳到我的笑点了。

“呵呵，的确，产生变化之后的他们可以这样轻松的融入人类社会。你亲眼见过它们原本的样子吗？”伊原小姐摇摇头，“那真是可惜了，我还想听听你对它们的看法。大众对于食尸鬼的接受度虽然比不上狼人、吸血鬼，但大体都有个印象。人型外貌，身体残缺不全，体态佝偻，出没于无人之境。如坟场、战场、荒野。会吃尸体，袭击活人，恶臭不堪，几乎说不出人话。娱乐作品里塑造的形象大抵如此，有趣的是这些特征与现实里的食尸鬼十分接近，但也有值得思考的地方。比如，食尸鬼的肉体腐烂，没有心跳，没有温度，这样的它们会有一套完整运作的消化系统吗？它们需要进食来获得营养吗？如果说袭击活人是它们狂暴性的体现，那么食尸鬼们蜷缩在无人的角落，偷偷进食尸体这样的行为又是为了什么呢？”

“想用理解其它生物的方式去理解神话生物本身就是错误的，它们最多符合我们已知的物理原理，但同时还能掌控许多我们不知道的定律，所以它们才是特别的。但是——的确很有意思。”伊原小姐若有所思，“它们为什么要吃东西呢，吃下去的东西会从肚子里直接掉出来吗？难道出于个体间的差异，有些食尸鬼吃下去的东西会囤积在腹部？但那又有什么意义？而且——算了，我这次不是来做食尸鬼生态研究的，不管其他食尸鬼如何，你这里的明显就不一样，你做了什么？”

“嗯，从我和他们相遇的时候开始说吧。”宇贺神藤拿起杯子抿了一口红酒，看来要说上一阵了，“我是在东京遇到他们的，准确的说，是在新宿区。”

“新宿？”我不禁复读了一遍，“怎么可能……”

“佐藤警部是觉得它们不会呆在人类居住得如此密集的地方对吧，的确如此，它们并不会在楼房与道路出没，而是躲在地下水道中。”东京地下水道系统极为复杂，如果说要躲藏的话并非不可能，但是时常有工作人员进入下水道检查、清理，而我从来没听说过类似的目击报告，“就我了解到的情况而言，整个东京地下大概有两百只食尸鬼。”

我眨眨眼，不知该作何反应，两百只，这数量绝对不算少，但是——我应该害怕才对吧？可我对此没有任何实感，两百只食尸鬼栖息在东京地下这意味着什么？它们会想做些什么吗？我偷偷看了眼伊原小姐，她也非常平静。

“放大到世界范围的话，食尸鬼的数量应该相当可怕，不过无需担心，它们不会出现在人前，种群本身也处于负增长的状态，食尸鬼们原本就不属于能自然演化而出的生物，总有一天会消亡殆尽吧。”宇贺神藤突然回归他字正腔圆的说话方式，这让我有种在看科普类纪录片的错觉，“而我出于偶然，在新宿的地下水道见到了它们。如果是普通的人类，它们会选择避开或者吃掉他们，蜗居在东京下水道的流浪汉不算少，恐怕有些就落入它们的口中。但是我出现时，它们并没有回避我，大概是从我身上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吧。”

宇贺神藤轻抚着放在大腿上的怪异灰布，“那是同样不属于地球自然的气息。这么说有点不合理，说气息只是概括了一下，因为我那时披着灰布，它们一眼就能看出来我不是人类。所以我也得到了和它们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我发觉它们和人类是如此相似，把身体的残缺补上之后，不过是多了几颗眼睛，多长了些牙齿，无法直立行走，仅此而已。但是它们明显没有足够的智能和强烈的自我意识。我突然觉得它们很可怜，如果我失去了智慧和意识，变成像这样的行尸走肉，那该多可怕。你也这么认为吧，伊原侦探，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失去智能更可怕的事情了。不说变成食尸鬼那样彻底丧失智力的状态，光是让你从现在这样机敏的大脑，变为平均水准，你都会觉得是无法承受的灾难吧？”

“如果真发生那样的事，恐怕我连感到恐惧的智力都不会有。不过我能明白你的意思，那之后呢？你自以为是的给予了它们智慧？”

“没错，我帮助了它们。”

“帮助啊……”伊原小姐笑着，“你的价值观输出我一点兴趣也没有，直接说你怎么做的吧，它们为什么能变得像人类一样？”

“嗯，事实上非常有趣。我解剖了十三只食尸鬼后，得出它们原本就有承载生物所需的各类循环系统的基础，只要补上缺失的部分，就有可能让它们直立起来，成为接近人类的物种。”宇贺神藤捋了一下垂到眼角的白色发丝，“我尝试了许多办法，人工体外循环、活体体外循环、脏器移植、脏器再生、同类缝合、异类缝合均告失败，黑魔法实在不是我擅长的领域，否则也会选择尝试。”

我皱起眉头，因为他刚才所罗列的词语里明显有将人类作为牺牲品的情况出现，“你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死了多少人，我指的是普通的人类。”

“使用的话，大多会是刚去世的人，就算是活体也应该是找病危，即将结束生命的人。当然，我不会说这样就算是清白的。”宇贺神藤依旧巧妙的选择自己的用词，保证不会有直接承认自己所作所为的话语出现，而且他肯定是在骗我，为了他想达到的目的绝对不可能只用尸体或者身患重病的人类，“继续说吧，总之，我把我能做的全部尝试了一遍，但是都没能取得有意义的结果。然而答案其实从一开始就昭然若揭，身为人类的我怎么可能改变从人类异化而来的生物呢？所以我——”

“等等，你说从人类异化而来？”我打断了宇贺神藤，忍不住想要发问，“你说食尸鬼是从人类变过去的？”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宇贺神藤微眯着眼，“它们的外表和人类如此接近，难道佐藤警部你以为它们跟人类创作的神话作品里，神的外貌都与人类相近的原因是一样的吗？都是因为人类的想象力局限于自身？它们可是真实存在的生物，既然和人类长相接近，那在基因上必然有大量相似之处，就像是人类进化的旁支。佐藤警部，你的思维方式还被关在牢笼里，无论你怎么反复强化脑中的思绪，潜意识里依旧认为所谓神话生物是不存在的。”

他说的没错，到现在我也只见过财前千惠和食尸鬼的尸体，如果不像伊原小姐和宇贺神藤这样多次目击神话生物，或者是有足够强大的意志扭转潜意识的限制，我将很难在真正意义上和伊原小姐并肩作战吧。

“创作作品中食尸鬼这一形象的源头，是在荒原里成群结队出现的凶残食腐动物，鬣狗。”伊原小姐突然开口，同时再次把手放在我的脑袋上，“我认为这是相当形象的，你在真正解剖食尸鬼之前也无法断定食尸鬼就是从人类异化而来，毕竟人型的神话生物可不在少数。”

“伊原侦探真是处处护着佐藤警部啊，很不错。”宇贺神藤装腔作势的点着头，“总之，我选择了人类无法完成，而且是在这地球上不可能找到的方法，借此达到了我想要的目的。伊原侦探，我想你已经见过那成果了。”

“嗯？啊，原来如此。”伊原小姐眼睛微微睁大，“原本以为那是食尸鬼的特性，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生出那么多蛆虫。那些东西不只是蛆虫吗？”

“对。那是我从门中带回来的生物，我叫它们蜡虫，蜡虫会将食尸鬼吞入腹中的食物吃掉，再爬到食尸鬼身上残缺的部分，将自己的身体变化成肌肉、神经、血管等等组件填补食尸鬼的躯体。但蜡虫们要如何判断自己会变成什么脏器的哪个部分呢？它们可没有能想好自己要去哪里贡献生命的能力，也无法得知食尸鬼身上还有什么地方需要填补。”

宇贺神藤看上去莫名的兴奋，“为此我再次投入实验中，发现操纵它们的方法惊人的符合直觉。只要让它们吃掉所需的部分就行了，它们将忠实的再现吃下去的健康脏器。但是这马上又有新的问题，常常食尸鬼身上缺失的并不是整块的肉体，会残留有部分神经，肌肉等等，那么我们很难精确的让蜡虫吃掉所需的部分。同时，如果只切下脏器里需要的部分，也很无法保证再生后能在食尸鬼的身体里正常使用。”

宇贺神藤说累了，喝了口酒，继续开口，“所以，最终我选择让蜡虫们直接吃掉一整具人体，然后它们会爬回食尸鬼的身体里完美的再生。”

“你——”我捂着嘴，控制不住思绪想象出他做那些实验的画面，极度的厌恶感和呕吐欲涌上喉咙，我还想谴责他竟然做出这样灭绝人性的行径，可是却无法张嘴。

“原来如此，然后呢，你还做了什么？”伊原小姐依旧保持平静，难道她不觉得宇贺神藤的行为已经突破了人类所能接受的底线吗？

“你是指——？”宇贺神藤也没搞懂伊原小姐的态度，恐怕在他的预测里，伊原小姐要么被他的行为震惊，要么对他费劲心力，找到让食尸鬼成为人类的过程展现出兴趣。至少，不会是想现在这样听完就算了，毫无动摇的状态。

“我是在问你，你拿了那块布之后，就只干了把食尸鬼变成人类的事而已吗？”

“嗯……”宇贺神藤思考片刻，“它在经营公司上也提供了不小的帮助，毕竟我懂了很多世界本源的规律，还有就是寿命得到延长，身体健康状况良好吧。目前计划再过十多年，周围人会开始怀疑我为何没有衰老迹象的时候，就离开日本去其他国家生活，用漫长的寿命继续去体验这个世界。大概就这些了，伊原侦探是想说我的气量太小了，获得这块布却毫无建树吗？”

“没有，你这样做反而是最明智的，因为得到了些常人所无法企及的东西，就自以为是的想做格局巨大的事业，在我看来这更是目光短浅。”伊原小姐靠在椅背上，显得非常放松，跟我真是完全不同，“像你这样利用它享受生活才是最好的选择。”

“享受生活啊，说得真是一点没错。获得这块布后我几乎没有烦恼，研究食尸鬼的过程让人乐在其中，那并非沉迷于解剖肉体和血腥场面，沉迷的是寻得方法的那一刻。”宇贺神藤笑着，我看得出来他是发自内心的微笑，“原本最大的困扰就是没有合格的继承人，尽管未来我会活过很长时间，但我对宇贺神这一姓氏依旧保有敬畏，希望它和它背后的家业能由姓宇贺神的人继承下去，并且发扬光大。现在这个问题已经被解决了，你们也见到安朱名了吧，她真的非常优秀，等我要离开日本的时候，她继承家业后，肯定会做得跟我一样好。”

“她啊，嗯，好吧。”伊原小姐点点头，“那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些了，你有什么问题吗？姑且我们也算是合作关系，有想知道的东西我可以告诉你。”

“那我就问一个问题吧。”宇贺神藤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说，“闯入船上的那个人，你们是怎么称呼他的？我这里就简单的叫他为小偷，为了之后方便和你们保持步调，统一称呼吧。”

“赫格拉。”

“赫格拉，嗯。”宇贺神藤露出目前为止最难以捉摸的笑容，“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真是相当合适的名字，难怪他会再次出现，夺走自己的上一个‘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