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1.

想想一个多小时前伊原小姐还在说大话，硬是不要安朱名小姐的帮助，没想到这么快就直接碰上没通行证去不了的地方。立刻就拨打了事先记好的电话，要安朱名小姐帮忙，对方也爽快的答应了，不过是在要和我们一起行动的前提下。

伊原小姐给她做足了功课，想劝她别去折磨自己。但是安朱名小姐态度十分坚决，说会跟早百合小姐一起到场。我赶紧问她早百合小姐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要和她同行的吗，安朱名小姐对我的问题不以为然。

之后，伊原小姐说现在还不是让赫格拉知道我们的协助者是安朱名小姐的时候，于是分开行动，不要结伴到目的地去。虽然她能确信赫格拉不会蹲在那附近监视我们，但是可能会在餐厅看有没有除了员工和我们以外的人进入厨房。于是安朱名小姐电话通知厨房的工作人员我和伊原小姐的事情后，借带领客人到厨房参观为由，前往目的地。

“你们太慢了。”安朱名小姐站在离楼梯储物间五米的位置，身上穿着酒红色的礼服，十分适合她。旁边的早百合小姐也穿着跟她相似的礼服，但是说不上为什么，感觉她穿的甚至要更华丽些，“闻到了吧。”

我点点头，捂着鼻子往前走。难怪她们站在里储蓄间这么远的地方，“你们没打开吧。”

“嗯，伊原小姐说了要我们等她来的嘛。”

“糟糕……”伊原小姐撕掉储蓄间上的封条，门的正中央还贴着生化危险请勿靠近的警告，赫格拉为了不让人碰这里也做了不少工作，“这个味道不对劲。”

“很危险吗？”

“味道本身没有危害，但是——”伊原小姐转动门把，“不是人类尸体的味道。”

门一打开，我就听到安朱名小姐和早百合小姐的呕吐声，而且还带了袋子，不知道该说准备周全还是自讨没趣，明明猜到了会这样还是要来。好在她们没看到里面的情景，但是这臭味十分浓烈，而且正如伊原小姐所说，不应该是人类尸体腐烂会有的味道。我脑子里出现了一些恶心的画面，最臭的东西总是带着浓稠且混浊的液体，眼前这具尸体也一样。

“伊原小姐……”我捂着嘴，庆幸自己没吃什么东西，“这是什么？”

那具尸体放在储蓄间内部，赫格拉所说的蓝色水桶背后。看上去是成年男子的身形，身穿一套黑色西装，身材十分壮实。乍一看像是个普通的男性尸体，但是他的西服下有什么活物在蠕动，而从袖口附近爬出的淡黄色蛆虫言明了蠕动的真相。蛆虫爬上没有皮肤的手背，抖着肥硕的身躯钻破肌肉，留下一个漆黑的小洞。而让我们能确定这尸体并非人类的，是他的头部。那是一个下巴横向分裂，双眼没有眼白一片纯黑，且满面创洞的脸孔。和手背一样没有皮肤，暗红色的肌肉裸露在外，而头顶有个严重下凹的形状，看上去那是致命伤。

‘奇怪，这次除了恶心之外，没什么太严重的反应了。’

是因为它穿着西装吗？

“这是食尸鬼，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而且还穿着西装？”伊原小姐说了一个我只在创作作品里听过的词，但仔细一想，或许是人类早在原始时期就有关于这种生物的记录，才流传下来成了没有人相信的传说。伊原小姐用手机打着探照灯，深入储蓄间内，伸手拨开了所谓食尸鬼那分裂的下巴，仔细观察着。我不得不佩服她的心脏以及忍耐力，“的确是食尸鬼，长着不规则的内齿。”伊原小姐摸了摸尸体的西服，蠕动的痕迹迅速从以她的手掌为圆心向四周散开，蛆虫们正在逃窜，“真的有——”

伊原小姐缩着肩膀离开储蓄间，手上拿着一个长方形的东西，“你看看这个，认得出来吗？”

“什么——”安朱名小姐还没缓过来，处于随时会继续呕吐的状态，早百合小姐则躲得远远的，瘫坐在地上，难受得满面煞白，“这个是……员工的铭牌，还写着名字——唔，我不认识啊。”安朱名小姐一张嘴说话就无法控制自己，转头面向呕吐袋。

“你们连食尸鬼都雇啊。”伊原小姐被自己的话逗笑了，“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它想办法盖掉了臭味，装成人类的样子生活在这艘船上。我还是第一次知道食尸鬼有这种程度的行动能力，但赫格拉认出它并把它杀掉的原因——”伊原小姐叹了叹气，“先把线索收集完再说。”

伊原小姐把手放在桶上，转头说，“你还要看吗？”

“啊？不——”安朱名小姐闭上眼，不想说话，但还是捏着鼻子走到我们身边。

“好。”伊原小姐点点头，打开桶盖，里面又是一具尸体。安朱名小姐一看就这具尸体诡异的状态立刻转身继续她刚才的行为，“这回——应该是人类，下手的方式可真有特色。”

我让伊原小姐用手机给我照明，我看着这具裸尸，在笔记本上记下他的状态。

尸体是成年男性，身材削瘦，在桶内蜷缩着看不出准确身高。头部这里鼻梁往上的部分被切除，切口十分整齐，现在脑袋看上去就像个圆形的大杯子，里面没有大脑，但不像财前宅邸的时候，大脑如同蒸发那样消失。这回很明显是被整个拿了出去，眼球也被拖走。腹部被切开，没有内脏，就这样的伤口而言，桶内的血液太少了。双臂健在，但是两手都不见了，腕部有粗糙的切口，和天原小姐的脖子那很像。大腿骨还连接着骨盆，大腿的肉不翼而飞，只剩下骨头上粘着些许肌肉碎片，小腿肚被切除，小腿正面的肉都还在，切割的线条是一条流畅的弧线。脚掌和手掌一样不知所踪，切口同样粗糙。

“好像把人当拼装玩具一样拆开了。”记录完毕后，我拍了几张照片，伊原小姐则在一旁没说半句话，“伊原小姐，怎么样，想到什么了吗？”

“有。”伊原小姐手捏在桶沿上，气得直发抖，“赫格拉说来了就明白，但我现在不知道这两具尸体和沉船有什么关系，我只明白了赫格拉想让我们和他一起，被制造这具尸体的人视作威胁。说白了，这次又是他占了上风。”

“伊原小姐，你……”从在财前宅邸，赫格拉扮做足立警部取走暗室的书本，到拍卖会上用祭祀碗和红墨水骗出伊原小姐，还从她面前把我带走，让我留下可怕的后遗症。可以说伊原小姐除了在足立警部自杀的尸体上推理出赫格拉的存在之外，一直被对方压制。我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只让伊原小姐一个人承受，我明明也一直待在她身边的，真正什么都没做到的其实是我，“伊原小姐，有需要做什么就告诉我，请不要责怪自己。”

“嗯？怎么会。”伊原小姐刚想笑立刻被食尸鬼的臭味呛得咳嗽，“咳咳，在财前宅邸的时候已经被你骂过一次了，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了。”伊原小姐刚想伸手摸我的头，我立马躲开，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才刚碰过食尸鬼的嘴巴，“总之，我要以牙还牙，虽然我已经输了好几次，但是这次我赢的时候，会让给他戴上手铐的。”

伊原小姐打开赫格拉给我们准备的手机，示意我们不要说话，然后拨通了电话，“赫格拉。”

“怎么样，你见过——”

“你在耍我？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啊。”听到伊原小姐这句话，我在心中暗暗给她叫好，她开始做一些之前没尝试过的选择，借此观察赫格拉的反应。对于刑警来说，跟嫌疑人说谎来套出想要的信息，算是必修课了，“我只闻到了臭味，而且这味道——你说你放在这的那个尸体，是什么东西的尸体？”

“你说什么？”赫格拉的声音不像是装的，“什么都没有？没有尸体也没有蓝色的桶？”

“这里就是个散发臭味的储物间，这船上我能给你找几百间这样的地方。你是在耍我吗？在浪费我的时间？”

“这不可能……你肯定不会走到错误的地方，但是，怎么会什么都没有。难道——”

“别说废话！”伊原小姐大声吼着，吼声里掺杂着败给赫格拉数次的愤怒和一部分的演技，“告诉我船为什么会沉，我是要解决这件事，不是来跟你玩猜谜的，说！”

伊原小姐和赫格拉同时丢下了赌桌上的骰子，一方是伊原小姐用情绪与演技想骗过赫格拉，另一方是赫格拉极度谨慎的思考方式。我死死盯住这两颗旋转的骰子，无比期望这白色的迷幻漩涡停止的那一刻，能宣布伊原小姐的胜利。

“我明白了。”赫格拉开口，骰子也停止旋转，“这是我的失误，没考虑到这种情况的发生。我需要点时间。”

“不行，立刻告诉我！”赫格拉挂断了电话，伊原小姐关闭手机屏幕，嘴角上扬，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好。”

看来，伊原紫已经知道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