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Saving fairy tale
艾莉莎說得沒錯,關於鴇羽巧海的死,很快就有一些猜測在HiME們之中出現了。
一個月後,舞衣和晶一起回來。晶依然是那個眉清目秀的學園美少年,只是眼神仿佛清冷了幾分,表情也沒什麼變化,她似乎又是原本那個沈默寡言懶理人的尾久崎晶了。舞衣倒還是那個會打起精神努力過日子的舞衣,但無論是誰,都能感覺舞衣是比以往更「用力」地在過日子──真的是「用力」,拚了命地打工、比以前更熱心管別人的閒事、拉麵煮得比以前好吃、就連開心起來也比以前更開心。彷彿把自己在高漲的情緒或忙碌的生活中拋來拋去,就不需要面對低潮了。小茜和夏樹看不下去,特意約舞衣去KTV唱歌,舞衣也果然在閨密面前誠實得多了,唱到傷心處,默默掉了一會兒眼淚,但最後也只是淡淡地說:「走了就走了。」
關於巧海的死因,舞衣一直都只是搖搖頭,沒有多說。晶就更不用說了,她根本不和任何人接觸,無論上課下課都在睡覺,放學後就一個人悶在宿舍裡。
她們兩個對巧海死因的諱莫如深,讓原本已如驚弓之鳥的HiME們更加神經兮兮起來:三年前的移植手術明明很成功,巧海後來只是追蹤觀察而已,身體雖說不上多強壯,但也已經不是那個隨時都有可能因突發狀況而死掉的孱弱男孩了;何況他和晶兩個人一直都與舞衣有聯絡,沒道理過世得這麼突然──當然也許舞衣早就知道巧海的病況不樂觀,只是瞞著其他人──不過,這個可能性倒是很快就被否定了。她們和舞衣太熟了,舞衣習於把困難放在心裡不說,但是,要從她身上看出蛛絲馬跡卻是很容易的事。舞衣是會逞強的人,卻不是善於隱藏自己的人。
「巧海是因為晶被打敗所以才死的」,這件事的可能性並不是沒有。總之,這個時間點,巧海走得這麼突然,如果和這次蝕之祭有所牽扯,一點也不會讓人意外。
在和舞衣去KTV後,過了好幾天,夏樹才知道那句「走了就走了」是什麼意思。
舞衣從美國回來後,還是跟以前一樣,不時和夏樹一起到宿舍頂樓去吹風聊天。只是夏樹知道她不願多談巧海的事,也就從來不提起。那天,她們兩個一如往常趴在頂樓欄杆,邊喝果汁邊發呆,天空晴朗的連一朵雲都沒有,就連看著雲的形狀做些亂七八糟聯想的機會都沒有,喝完果汁,夏樹無聊地瞥了舞衣一眼,卻發現舞衣緊握著拳頭,全身都在發抖。
「什麼啊……」夏樹順著舞衣的目光看下去,便看到深優正牽著艾莉莎往校門的方向走去。「舞衣,妳是在看她們嗎?」
舞衣的神情隱忍著又極度憤怒著,目光緊緊鎖著深優與艾莉莎不放,如果眼神也能化為利箭,深優她們兩個應該已經被射成刺蝟了吧?儘管舞衣努力壓抑著,除了眼裡藏不住的怒氣之外,表情還算是收斂,夏樹卻依然認出了舞衣現在的眼神,也曾出現在三年前尾久崎晶被打敗的那一晚、舞衣極度扭曲的臉上。「喂,該不會……」
舞衣一直死命地盯著深優和艾莉莎走出校門口,好像那樣就能殺死她們一樣;直到她們消失在視線範圍內,她的眼神才逐漸在遠方平凡無奇的景物裡平靜下來。夏樹繼續她剛才未完的問題:「巧海他──」
「不是她們兩個動手的。但其實也差不多了。如果巧海不在了,晶的力量就有可能會被削弱吧?人的情感是這樣的,如果分開太久的話,就會淡掉吧?然後,如果又沒有其他人能像巧海一樣讓她那麼喜歡的話……而且,對我們來說也是一種警告吧?所以,我一直不知道到底該不該跟妳們說這件事。」舞衣靜默了一下,隨即用一種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的、幽幽的口吻說道:「我在想,如果三年前她們準備用那個人造衛星的什麼砲攻擊學園的時候,如果她們不是用學園來威脅我們,而是說,『如果妳不服從的話,就一個一個殺掉妳愛的人,殺到沒有為止』的話,大家的反應會怎麼樣呢?」
夏樹被問得腦袋一片空白。老實說,其實這樣的威脅,和炸掉整個學園的意思也差不了多少──如果學園真的被黃金之雷攻擊,周遭也必然會受到波及,對大部分HiME而言,結果一樣會是「自己所愛的人一口氣被殺光」。只是,以「學園」作為攻擊對象的概括時,針對性似乎就不那麼強烈了;至於「一個一個殺掉妳愛的人」這種話可是十足十衝著特定個人而來的威脅哪,有幾個人被這樣當面威脅,還能保持冷靜?「……也許,要嘛大家生氣一起當場和她們打起來,要嘛就都投降了吧。」
「是啊。好像很有可能分裂成兩邊的樣子呢。會有忍無可忍的人找她們拚命,也會有絕對不想拿自己的愛人生命開玩笑的人因此而屈服。現在的我大概是,」舞衣嘴角牽起了苦澀的微笑:「屬於後者吧。」
夏樹心情複雜地看著舞衣。
「事情就這樣發生了,那又怎麼樣呢。找深優她們拚命嗎?」舞衣彷彿耗盡了全身力氣,軟軟地趴在欄杆上,目光沉落在樓下宿舍前的空地上。「我們都知道遊戲規則是怎麼回事──難道要賭上祐一的命,去和深優拚命嗎?巧海……已經走了。但祐一還在……」舞衣一邊說一邊閉上眼,淚水靜靜地從她的眼角滑落。
舞衣已經不是三年前憑情緒和直覺行動的那個舞衣了,夏樹自己也一樣。那天在後山和深優對戰,靜留出現時,她心裡一邊想著太好了靜留還活著,一邊鬆了口氣地癱在地上,像是有二十年沒見到這個人了一樣,僅僅只是看到靜留的身影,都讓她好想哭。那天,靜留抹去她的眼淚,抱起受了槍傷的她:「很痛嗎?」
「我只是覺得,妳還活著……真的是太好了。」
「嗯,我還活著。」
背負著深愛之人的性命而活著,是一件多麼沉重的事。
雖然還是不很清楚巧海的死到底是怎麼回事,夏樹沒打算再多問。知道這些也就夠了,舞衣也說得夠多了──足夠讓人想像得到,如果巧海的死真的是一種警告的話,這次蝕之祭會變成什麼樣子。夏樹和舞衣討論著討論著,便越來越覺得不妙,她們最終決定告訴碧這件事,在局勢明朗化、被希爾斯集團掌控以前,她們總得嘗試著做些什麼。
碧的答案是:「那就非打敗深優和艾莉莎不可了。」
-----------------
她們又一起開了一次會,關於夏樹拿回來的設計圖、關於維修手冊、關於深優的程式設計缺陷。與深優對決的事,她們也找了晶商量,但晶只是不發一語,沈默地聽完預定的時間地點後,沈默地轉身離開。
她們不置可否。如果晶再也不想面對這件事的話,那麼,她們也不願意逼迫她。到了集合那天,晶也果然沒出現。
她們挑了一天中午,到大草原去。她們其實提前在午休時間鐘響之前,就已經到草原的樹林邊了。她們看著深優與艾莉莎像平常一樣,帶著便當就著一處林蔭吃,眼前遼闊寧靜的草原與單純幸福的兩人,構成一幅美好得令人不忍插手的風景。舞衣與奈緒原本一看到深優帶著艾莉莎出現,就要上前找她們;上次已經看過這場面的夏樹,這次也一樣仍然拉住了身邊要衝出去的朋友,輕輕搖了搖頭。
舞衣閉上眼深吸了口氣,奈緒微皺著眉頭顯出不耐煩,但也都還是乖乖站在原地。
如果她們這次行動能成功的話,那麼這很可能就是深優與艾莉莎近期內最後一次像這樣一起吃飯、唱歌了。
天氣陰涼,灰白的天空下依然有樹林裡偶然傳來的鳥叫聲,即使沒有陽光,草地看起來還是柔軟得像毯子。深優與艾莉莎收好便當盒,便離開樹蔭,坐在她們最愛的大草原上,深優閉眼傾聽,艾莉莎溫柔清澈的聲音唱著:
Who are those little girls in pain
Just trapped in castle of dark side of moon……
夏樹鼻頭居然有些發酸。如果靜留的猜測是錯的,如果並沒有什麼後門程式、或是她們沒有觸發成功,那這場對決要怎麼收尾?她們要殺了深優嗎?深優既是艾莉莎的子獸,又是艾莉莎最重要的人,她們與其他HiME其實並無不同,甚至還更簡化了「HiME/子獸/重視之人」的關係形式,因而更加明白地揭露了蝕之祭的本質──蝕之祭的本質不就是透過殺掉對方的深愛之人來取得勝利嗎?只是,透過子獸之間的對決、以子獸作為深愛之人的替身,彷彿就稍稍轉移了焦點,對決時,可以暫時忘記這場遊戲的賭注,全心投入戰鬥。
她當然知道作為艾莉莎「最重視的人」而存在的契約者另有其人,但那多半只是一種形式上的名義而已吧。艾莉莎.希爾斯最重視的人是深優.葛利亞,無庸置疑。
現在,深優身兼「子獸」與「艾莉莎的重視之人」,HiME之間對決的殘酷性遂血淋淋地直接呈示出來,成為一種無法輕易跨越的情感障礙──至少對夏樹而言是如此。一想到可能要殺掉深優,眼前的畫面可能成為絕響,她的胸口就悶得難受。
但是,不解決深優與艾莉莎,HiME們就會被她們兩個解決。
艾莉莎兀自唱著,Twelve of them shining bright in vain, like flowers that blossom just once in years……
夏樹回頭看了一眼,靜留背靠著樹,雖然正看向艾莉莎與深優,眼神卻像是探向了某個遙遠的遠方。靜留很快感覺到夏樹的目光,對上了夏樹的視線,臉上就像平常那樣浮起令人安心的微笑,微笑地看著夏樹眨去眼角的眼淚。
夏樹繼續聽著艾莉莎唱歌。昨天晚上,她忐忑不安地告訴靜留,如果真的要下手殺深優──如果是在無可選擇的危急情況下,她或許會不假思索地做,但就算是那樣,「我想我會痛苦一輩子。」
「……妳相信玖我博士,妳的母親,是那些設計圖的作者嗎?」
「相信。」
「是呢。我也相信。」靜留昨晚這麼說的時候,露出了和現在一樣的微笑。
艾莉莎的歌聲像夏夜裡輕輕流淌過山林的小河,水聲輕柔,卻也清透得可以敲響每一寸空氣,天空也彷彿與她的歌聲共鳴:
They're dancing in the shadow like whispers of love
Just dreaming of place where they're free as dove
They've never been allowed to love in this cursed cage
It's only the fairy tale they believe
艾莉莎唱了一首又一首,直到午休結束的鐘聲響起,艾莉莎才轉過身,像孩子撒嬌那樣,張開雙臂向深優討要獎勵;深優的回應便是一個深深的擁抱。然後牽起艾莉莎的手,走向樹林邊,準備離開大草原。
夏樹與小碧她們幾個下定決心似地彼此看了一眼,走出樹林,走向深優與艾莉莎。
「妳們終於還是找來了。」艾莉莎此時已經沒有了剛剛與深優相處時如孩子般單純的樣子,說話的神情間透露出集團大小姐穩操勝券的自信和穩重。
「所以的確和妳們有關嗎……」舞衣冷冷地回話,此時的她也不是平常那個樂觀上進的鴇羽舞衣,她的眼神冷得可以將周遭的空氣都凍結成冰;一旁的夏樹悄悄抓住了舞衣的手腕,就怕她一時壓不住怒氣衝出去。
深優面無表情地聳聳肩,「無論和我們有沒有關,都無所謂。反正遲早也是要打。」
小碧向前踏出一步,說道:「不是這樣的,如果這件事和妳們沒有關係──」
「我們就可以合作嗎?合作什麼?」艾莉莎說道:「集團的目標是要我們打倒所有的HiME。妳們也早該認清蝕之祭的規則了,不要再幻想這些無謂的事。」艾莉莎頓了頓,沉下目光。「很遺憾,這不是辦家家酒。」
小碧原本還想說些什麼,至此也只能沉默。她清楚記得自己上一次蝕之祭為了賭一個轉機,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她是願意犧牲和押注的人,但絕不是能夠毫不遲疑地輕鬆豪賭的人。
經歷過上一次蝕之祭的她們,當然都知道。這不是辦家家酒。
艾莉莎的目光在HiME們之間逡巡,「妳們之中已經有人有所覺悟了──」她的目光似乎有那麼一下停在靜留身上,但又很快移開,帶著輕蔑意味地笑了一下:「但大部分的人好像還是沒弄清楚狀況的樣子。那麼,妳們今天是打算全部一起嗎?」艾莉莎平靜地問。
舞衣直接喚出了武具,細微的點火聲劈擦一響,舞衣便乘著手腳上環繞的火輪騰空浮起。作為對艾莉莎的回答。
「深優。」艾莉莎令下,深優在一旁蹲下身;HiME們紛紛喚出武具,直到艾莉莎在深優的左耳上輕輕一吻,深優進入戰鬥模式,大草原上兩造對壘的局勢底定,除了不在場的二三、雪之、詩帆、晶以外,現在有八位HiME對上深優一人。
深優一邊讓左手化為反高次物質劍,一邊已向離她最近的人跑去;但在靠近舞衣之前,一支箭從旁橫空攔住她的去路,深優稍一緩下速度,接著第二支、第三支,一支比一支更接近深優的身前,逼她不斷後退,前面的舞衣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取其位置而代之的是舉槍不斷往自己射擊的夏樹,深優一面閃子彈、一面被接連射出的弓箭逼得不斷往後退,這時下盤又忽然掃出蛇腹刀往自己的腳招呼,深優索性用力往後跳得遠些,閃過蛇腹刀偷襲後,再立刻跳起,伸腳往前一踏便輕巧地踩在了準時從自己面前橫空飛過的箭身上面,以之作為施力點再跳,整個人直往夏樹的方向飛去,她凌空高高舉起反高次物質劍,眼看就要順勢砍向夏樹;夏樹放棄射擊,用力往旁一閃,身體硬是順著衝力在地上翻滾了幾圈,命隨即取代了夏樹的位置,她老早就已經帶著大劍開始助跑,夏樹一往旁邊閃,命便舉起大劍往即將落下來的深優砍去,深優見狀,提早將劍往命的大劍揮去,兩劍碰出清脆的金屬撞擊聲,深優像撐竿跳一樣以雙劍碰擊之處作為施力點,將自己往旁邊頂去,只是命的出襲太突然,深優雖然勉強算是應付了命的攻擊,卻因施力不當,身體沒能在落地時好好站穩,在地上連翻了幾圈才爬起。
「妳們這麼多人哪。」
「三年前偷襲我的人可沒資格說這種話。」小茜一邊說,一邊已經跑到深優身後,將拐棍往深優的後腦揮去;深優一面蹲下身一面轉身往小茜的下盤掃出一腿,小茜反應不及,當即被踢倒在地上,深優再次揮劍要往小茜砍去,卻忽然感應到身後有一腳正朝自己的腰踢來,深優乾脆改變揮劍的方向,轉身往後面砍去,劍卻被另一個人影舉著一支形狀怪異的長形刀擋下,深優微微一驚,而就在她微微遲疑的這一瞬間,她的腰被夏樹踢中,倒在地上;還未及爬起,飛鏢與弓箭齊發,紛紛往她射來,為了閃躲,深優在地上連連翻滾了幾圈,直到命再次提著大劍來準備向她砍去,深優收起劍,將武器變換為槍,朝命射擊,舞衣及時衝到命前面,雙手交叉召喚出護盾擋下了子彈。
深優終於從地上爬起,才看清楚剛才用長形刀擋下反高次物質劍攻擊的,是拿著長形苦無的尾久崎晶。「妳還有力量?」
「托妳的福。」晶冷笑了一下:「本來不打算來,但果然還是對妳們這什麼集團很生氣哪。」
深優看了晶手上的長形苦無一眼,「是實體武器啊……但是,不使用武具又不使用子獸的戰鬥,根本沒有意義。」
「武具來了。」就連這種時候,奈緒都不忘要嘲諷對手一把。奈緒在深優右邊,伸出爪子往深優的臉抓去,在深優左邊的夏樹也同時出腳從深優後面往下盤掃去;深優往後下腰順勢一個後空翻便輕巧地閃過了二人的攻擊,甫一落地便開出雙槍準備往二人射擊,靜留連忙趕到她們二人身前,單手抓住薙刀的棍身中段,便呼呼地旋轉起來像風扇那樣彈開了深優的子彈;這時小碧也提著戟趕到深優背後,助跑著到了定點就雙手握著戟橫空朝深優砍去,這一砍下,深優卻像憑空消失一樣忽然從小碧眼前失蹤,同時,一個聲音宛如從天聽降下:「我知道妳們怎麼打了。」
小碧猛一回頭,才看到深優就站在自己的戟刺上,還沒反應過來,深優已縱身跳起,並迅速將武器變換回反高次物質劍,順著身體落下,準備朝小碧斬下;深優卻忽然感到腰間一緊,還沒看清,整個人已經被拋飛出去,重重地落在地上──她雖然沒看清,但這不是自己第一次被拋飛出去,她知道是靜留的蛇腹刀。深優再次站起,等候她的是晶、夏樹、奈緒三個人圍在她身邊。
只要她一使用反高次物質劍,她們就用遠距離武具或體術攻擊她;若她使用普通槍械,就各種武具齊發對付她。至於子獸,她們大概是不想冒著子獸被殺的風險,今天這一仗怕是打死都不會叫出子獸來的。
現在深優決定先打倒這三個人再說。她們四人若是陷入混戰,其他HiME想用遠距離武具來助陣也就會因為擔心誤傷夥伴而下不了手了。
──「夥伴」哪,深優心想,身處蝕之祭中的HiME居然會有「夥伴」這種關係存在,那種面對蝕之祭的扮家家酒似的態度,就是這群HiME最大的弱點。
她們四個很快就如深優所希望的混戰起來,三位HiME以夏樹為主要的進攻者,但實際上體術能力最強的是晶,何況晶又有實體武器可用,夏樹與奈緒幾次差點被反高次物質劍砍中,都是晶用長苦無擋下來的;然而時間一拖長,人的體力不比人造人,有忍者底子的晶逐漸成為主要進攻者,深優當然也專挑弱勢的夏樹和奈緒為主要攻擊對象。奈緒與夏樹的體力逐漸不支,終於讓深優找到晶來不及回防的空檔,舉劍往夏樹刺去;但只是一眨眼,這一劍卻刺了空,反而讓晶有機會狠狠往她身上踹了一腳。
──夏樹及時被靜留甩出的蛇腹刀捲起,像三年前那樣,一口氣被拉回靜留身邊;靜留張臂接住她,「有受傷嗎?」
此時小茜與碧都已經加入晶與深優的對戰,連命都拖著大劍前去助陣,並讓體力透支的奈緒可以被替換出來。這次對戰原本即希望能盡量增加深優與夏樹面對面的機會,因此,為了避免過度分散深優的焦點,她們也就只讓晶與奈緒、夏樹三人和她對戰;現在夏樹離場,她們當然也就不必顧忌,可以投入戰局。
「這樣不行……」夏樹看著眼前與深優陷入混戰的HiME們,這樣下去對她們很不利,就算有晶,晶也一樣有體力極限;再說,激烈戰鬥很難去測試深優的眼睛究竟要從她這裡讀取什麼資料,而且眾人光是要牽制深優就不容易,遑論顧及其他。夏樹一咬牙,環顧四周,看到艾莉莎還站在剛剛的樹林邊看著戰鬥中的深優──不知不覺,她們打著打著居然就移到草原的另一端來了,與艾莉莎的那一端已經有一段距離。夏樹推開靜留,逕自往旁邊的樹林跑去;夏樹剛剛的反應,靜留全看在眼裡,她知道夏樹要做什麼。
夏樹跑進樹林,繞到艾莉莎身後;艾莉莎專注地看著遠處對戰中的深優,沒多留意周遭。夏樹一下子就竄到艾莉莎身前,在艾莉莎反應過來之前,夏樹蹲下身,兩手按住了艾莉莎的肩膀,沉聲說道:「我不會傷害妳。看著我。」夏樹直直地盯著艾莉莎的雙眼,那雙湛藍的眼睛還未從突如其來的驚嚇中平復過來,艾莉莎卻忽然閉上眼,像斷線的木偶癱軟下來。
在草原另一端與HiME們混戰的深優猛然直覺不對,她直接開啟了腳底的噴射裝置,從混戰中突出,直直往艾莉莎所在的樹林邊飛去,便看到夏樹橫抱著艾莉莎,站在草原上抬頭看著她,靜留則提著薙刀站在夏樹旁邊。
無論如何,艾莉莎在夏樹懷裡,深優不敢輕舉妄動。她降落在地,走向夏樹。
「停。」靜留橫起薙刀,讓刀擋在夏樹身前,深優又在靜留眼裡看到同樣濃厚的警告意味。現在深優與夏樹距離大概只有兩百公分。
「妳們想對艾莉莎小姐做什麼?」
「深優,」夏樹用同樣平靜的聲音說道:「我不會傷害她。妳只要看著我就好。」
夏樹專注地望進深優的眼,那雙眼果然已經做了什麼防護措施了吧?總覺得深優眼裡粉晶色的光似乎淡了一點,像是光源隔著厚厚的玻璃那樣。才這麼想著,粉晶色的光忽地滅掉,深優閉上眼,和艾莉莎一樣失去意識癱在了地上。
居然要這麼近、而且要讓深優持續看著自己的眼睛,才能觸發休眠啊……夏樹重重地吁了口氣。無論如何,終於告一段落了。
其他HiME們已從草原另一端趕過來,詩帆也從剛剛藏身的樹林裡跑出來抱住了紫子:「妳們沒事真的太好了!」
「妳明明就什麼都沒做啊妳。」奈緒一邊緩緩走來,一邊又和平常一樣勾起了嘲諷滿點的微笑。
「我剛剛看妳們打,看到心臟都要跳出來了好嗎!我一直在幫你們祈求神明,雪之姊姊可以作證的!」
雪之也從詩帆剛剛跑出的樹林裡走了出來,「是啊,我也看得好緊張。還好大家都沒事。」
從她們到達樹林邊、看著深優與艾莉莎時,雪之就已經躲在樹林裡就位,佈下結界,避免被人看到這裡將要發生的戰鬥;而與深優的對戰既然不能喚出子獸,詩帆的笛子在作戰中也無用武之地,只好和雪之一起躲起來,看著雪之的鏡子像看電視轉播那樣,盯著那些畫面窮緊張。原本碧是不打算讓她跟的,但詩帆眨著那雙水汪汪得就要滴出淚水來的眼睛說了,「所有人都有去,就只有我沒去?就只有我沒去?」
碧當初選擇當高中老師,沒去小學或初中的原因之一,就是怕小孩子哭,她對小孩子的眼淚一點辦法都沒有。詩帆出了這種招,碧只好讓步。
在眾HiME彼此確認平安無事的放鬆氣氛中,夏樹也鬆了口氣。看著眼前已經沒有意識了的深優和艾莉莎,她忽然莫名有一種「意外地收到了來自媽媽的禮物」的感覺,就好像死過了一次,然後,由母親再給自己一次生命。
而且,大家都好好的。深優與艾莉莎也都好好的。
只有晶和舞衣──從剛剛打完後,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人影,舞衣則就一個人低著頭走遠了。在眾人皆鬆了口氣的輕鬆氣息中,獨有夏樹的視線靜靜地穿過人群看著舞衣的背影,然後,在心裡重重地嘆了無聲的氣。
灰白的天空終於下起了毛毛雨。
註:設定上,我預想深優與艾莉莎是透過讀取虹膜來辨識出「玖我博士的女兒」的。但這個祕密已經被玖我紗江子帶進海裡了,小說裡也就沒有機會提到這件事,然後我也懶得去想要怎麼把這件事塞進文章裡了,這裡就做個備註聊作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