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神祕空屋的貓神（上）

這是春假的第十天，開學倒數前第七天。靜留回京都老家去了，有家可回的人這時候都不會留在宿舍，整棟宿舍清靜得像拆遷前夕的大樓。但還好，三月新出的PS3遊戲因為種種原因耽擱著連封套都沒拆開，春假正好拿來給她打發時間，這十天，她的遊戲角色宮本武藏已經打遍天下無敵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如果那些路邊的NPC流氓有自我意識的話，大概會嫌膩的說：「又是妳啊？打不膩啊？」

確實很膩。這十天她已經用宮本武藏揭發了同樣的陰謀十次，隔著螢幕她彷彿都能聽見遊戲主角打哈欠的聲音；現在，遊戲的最終BOSS第十一次說出：「去死吧宮本武藏！」夏樹打了個哈欠，速速結束對話，即將開打，這時手機響了起來，夏樹用肩膀把手機夾在耳朵邊。

「夏樹，後天我跟命、詩帆要去野餐，妳去不去？」舞衣在電話那一頭的聲音也是百無聊賴的。

「好啊。但妳聽起來好像不是很想約我。」

「是很不想……我本來要跟祐一去，結果被詩帆發現了──」

「然後命也要跟，然後楯不去了，然後妳覺得既然行程都規劃好了，不去可惜，所以乾脆多約幾個人一起去？」

「Bingo！知我者莫若夏樹。妳要不要順便約靜留？我等等來約看看小茜跟雪之，靜留就拜託妳了。喂？妳有在聽嗎？」

「有……」夏樹皺著眉頭看著螢幕，自己剛剛也就是分神講了一下電話而已，宮本武藏已經面部朝上呈大字型死在螢幕裡了，被那個一點拳腳功夫都沒有、只會用手槍不停連發又開了掛不用裝子彈的怪老頭給射死了。「有有我有聽到，就這樣啦，後天見。」

夏樹把手機丟到一邊，忿忿地重啟戰鬥。「搞什麼啊靜留都可以用刀擋子彈了，這個主角也太弱了吧？」她自言自語，不吐不快：「而且BOSS都不用停下來裝子彈是什麼buff啊？居然拿這種外掛武器出來招搖撞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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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小茜當然沒來，大好春假，她早就跟阿和去旅行過兩人世界了；舞衣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成為去死去死團，拆CP者，人恆拆之，慎之慎之。

野餐的地點就在後山附近一個開滿櫻花的公園裡，早上十點半，佔位子的人數已經足夠多得讓公園的每一個角落都聽得見窸窸窣窣的人聲，還好舞衣早早就拜託命帶著地墊先來佔位子。但她們一行人到場，卻只看到小碧家那隻大胖貓咪趴在地墊上呼呼大睡，沒看見命的蹤影。「為什麼小碧的貓會出現在這裡……」

彷彿是聽見舞衣的疑問，胖黑貓半瞇著眼瞥了舞衣一眼，隨即別過頭去，抓了抓屁股，繼續睡牠的覺。

「這隻貓真讓人不舒服……」夏樹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把手上提著的大包小包食物挨著樹邊放在地墊上；其他人也一個個拎著坐墊、餐具等等用具入了席，圍著大胖貓坐著，彷彿大胖貓是這次野餐的主食。夏樹和舞衣一致覺得牠很礙眼，只有詩帆睜著小女生獨有的亮晶晶雙眼盯著大胖貓左看右看，怎麼看都看不膩；雪之倒是既來之則安之地開始幫大家斟茶。

小遙拿起茶杯，正要喝一口，卻忽然想到了什麼，看了周圍一圈，才說道：「藤乃今天不會來嗎？」

夏樹接過雪之倒的茶，淡淡地回應：「嗯，她要陪家人的樣子，要再過幾天才會回宿舍。」

「我看到妳來了，還以為她也會出現的說。」

一旁的舞衣幫腔：「我也以為如果是妳打電話的話，她一定會來的。」

「嘛，畢竟她也難得回京都一趟……」打完哈哈，夏樹感覺身旁舞衣的視線並不放過自己，壓低了聲音說道：「真──是不好意思讓妳失望了。」

「欸？妳真──的一點都不會在意？」舞衣也壓低聲音回應。

「我還沒有寂寞到要用這種方式去測試她。」

「真的？」

夏樹輕嘆了口氣，就差沒翻白眼了，「真的。」

「真無趣。」舞衣嫌棄地說：「怎麼感覺妳們兩個都還沒開始談戀愛就先變成老夫老妻了……」

「……真是不好意思今天一直讓妳失望。」

「啊啊今天到目前為止的一切都讓我很失望……」舞衣單手撐著臉頰，「本來可以跟祐一一起來的……」

──「那真是不好意思啊！」

詩帆的聲音冷不防冒出來，讓舞衣嚇了一跳，「妳有在聽我們兩個講話？」

「我沒在聽。」詩帆瞇著眼睛，頭上冒著黑氣，陰森森地低聲對舞衣說道：「但如果妳說我壞話，我就會聽得到。不管妳在哪裡說，我都會聽得到。我寧可跟妳兩個人來，也不會讓妳跟哥哥兩個人單獨來的！」

夏樹看到詩帆腦袋上那四條髮辮幾乎是帶著魔性地像蛇一樣扭啊飄啊，讓她整個人都不好了；雪之看這三人氣氛怪異，一點也沒有想插手解圍的意思，果斷撇頭向小遙說道：「果然春天就是要來賞櫻啊──」但小遙正兀自東張西望，一點也沒注意雪之說了什麼，「小遙在找什麼嗎？」雪之也跟著東張西望起來。

「杉浦老師啊。」小遙瞥了前面那隻大胖貓一眼，「妳們不是說這是她的貓嗎，那她應該很有可能在這裡吧？」

「那個，因為這隻貓平常就會自己跑出來，小碧其實也不太管牠，所以她不一定在這裡，可能只是貓咪自己跑出來玩──」

「對了，我一直想問，為什麼妳們跟杉浦老師這麼熟，我都不知道？雖然她是瘋瘋的很好相處啦，但妳們連她家養的貓都認得？」

「那、那個，因為，」雪之莫名有一種被抓姦在床的窘迫感，聲音也結巴起來，她瞄了舞衣她們三個人一眼，黑氣已經擴散到三人頭上了，看來她們也救不了自己。「因為啊，牠常常自己跑出來，所以我們都不是第一次看到牠啦。」

「我怎麼沒看過？」

「小、小遙都在忙學生會的事，所以沒注意到吧……」

「這樣啊……」

雪之看小遙的眉頭皺得更深了，趕緊在她問出下一個問題前搶先開口：「啊妳有聞到烤魚的味道嗎？好香啊，我都餓了，來吃東西吧──舞衣妳們也來吃吧！」

雪之想，既然要救場，就索性兩邊一起救了吧。小遙卻忽然拍著雪之的肩膀叫起來：「妳看妳看，杉浦老師果然在這裡！」

小遙一叫，舞衣她們三人頭上的黑氣瞬間破除，全往小遙指的方向看去；小碧跟陽子、紫子一起，坐在不遠的一棵櫻花樹下，她們三人旁邊卻沒有任何食物，只有好幾瓶喝過或沒喝過的酒瓶或立或倒的散置在她們周圍，三人的坐姿看起來不太妙，已經是非常放鬆的半癱軟的樣子了。

然後，小碧舉起手指遠遠地往舞衣她們比了過來，紫子和陽子順著轉頭看見她們；舞衣一夥人猛然被三個酒鬼盯上，都寧可繼續陷在剛剛的黑氣裡就好，總覺得跟酒鬼攪和在一起不會有什麼好事哪──可那三個酒鬼隨即就像喪屍一樣朝著她們走過來了。

「啊啊有食物有食物，正好餓了～」小碧一臉恬不知恥的厚臉皮表情，攬著陽子和紫子走過來，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在舞衣旁邊坐下，恬不知恥地一坐下來就搭著舞衣的肩膀說道：「欸～怎麼還沒開動呢，大家都這麼客氣～」

是妳太不客氣了──舞衣和夏樹心裡同聲吐槽。

不過，原本恬不知恥地躺在正中央的大胖貓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舞衣沒想太多，理所當然地拿出食物擺在它原本就理所當然該擺的位置；詩帆看舞衣動手了，也跟著從另一個籃子裡擺出食物，一樣一樣地擺在與舞衣相對的另一邊，中間楚河漢界分明，頗有與舞衣拚場的意味，「那些是舞衣做的──而這些都是我做的喔！」

現在她們的食物有麵包、蛋糕、飯糰、壽司、三明治，陣容豪華，看得人食指大動，「沒想到詩帆也這麼會做菜，真讓人異鄉撲倒（「小遙，是意想不到……」）。」小遙眼睛一亮，一會兒打量詩帆做的東西，一會兒又看看舞衣那邊的，像在欣賞美術作品捨不得吃；小碧就沒這種情調，隨手拿起一個壽司就往嘴裡塞，「不錯不錯……」

「好吃吧好吃吧，不輸舞衣吧！」詩帆期待地看著小碧。

「嗯，真的好吃。」小碧嚼著嚼著，才發現雪之也正專注地盯著自己看。「雪之怎麼了嗎？」

雪之看著小碧，眨了眨眼，笑了一下，「沒什麼，看妳吃得很美味，讓我也想吃了呢──」話才說完，雪之就和小碧背後的陽子對到了眼；陽子跟紫子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坐在小碧後面作壁上觀，陽子醉歸醉，目光卻還是有神的，她對雪之比了個「OK」手勢，雪之會心一笑，知道陽子也跟自己在想一樣的事──她們都還記得三年前的蛋糕大戰哪，現在來野餐的在場全員都有做出足以讓人送醫掛急診的黑暗料理的能力。舞衣平常下廚的實力有目共睹，該次失手尚可視為偶發事件，詩帆卻沒有這樣的廚藝資歷，不可掉以輕心。

不過，既然小碧這個不怕死的已經試吃沒問題的話，那就可以安心食用了吧。

「很好，那就來個比賽好了，來比比看是我做的比較好吃還是舞衣做的比較好吃！」詩帆眼裡燒起熊熊鬥志，「我對哥哥的心意是絕對不會輸給舞衣的！」

這時天外飛來一句：「當然是舞衣做的比較好吃啊！」命的頭隨即由上往下倒吊著閃現在眾人面前：「這些東西還不是妳前幾天才拜託舞衣教妳做的，我都知道的。嗯！」

眾人卻很習慣命像這樣沒來由地倒掛著出現了，一點驚嚇都沒有。詩帆想都沒想就扁著嘴反駁：「不管怎麼樣，我對哥哥的心意是絕對不會輸給舞衣的，只要吃過就會知道了！」

一旁的舞衣笑得既無奈又半帶著點寵溺，「是是，詩帆很努力在學做料理呢。」

詩帆轉頭看著舞衣，像得到長輩肯定的孩子那樣，笑得乾淨燦爛：「對吧對吧！」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真是複雜哪，夏樹想，就算是情敵，也沒有辦法用隻字片語就把舞衣和詩帆兩人的關係說清楚。

「啊，不對，我是來說其他事的。」依然倒掛在樹上的命，表情忽然興奮起來：「這附近有鬼屋！」

「蛤？」眾人愣住，連一邊悠哉悠哉的紫子和陽子二人的酒都半醒了。

命述說的事情經過是這樣的：她一大早來佔位子，在位置上顧著顧著，遇到貓神領著一群野貓來，貓神對她們的地墊很滿意，馬上就躺在上面呼嚕呼嚕睡著了；命覺得既然有貓神在此顧著，便放心跟著野貓們去玩了。就這麼玩著追著，發現公園附近有一棟廢棄別墅，她跟著野貓們進去二樓，不一會兒卻在屋裡遇到貓神，她覺得貓神看起來態度很認真（「到底要怎麼樣才看得出貓的胎動很認真……」「是態度啦小遙……」），於是跟著貓神走，冷不防在走廊上聽見哭聲，命想要四處搜尋一探究竟，貓神卻示意她趕快離開，不要久待。「牠一定是要我回來找妳們一起去探險，走吧走吧，一起去看看！」

「不可能。」小遙斬釘截鐵。

「是真的，我沒有騙妳們！」

夏樹和舞衣的臉已經綠了，小碧45度角仰望天空不知道在想什麼。小遙繼續說道：「我不是說妳騙我們，我是說，不可能有鬼。如果那棟房子真的沒人住的話，妳又聽到哭聲，那一定是有人在裡面，說不定是需要幫助的人。」小遙一掃剛剛的輕鬆神色，表情認真起來：「我要去看看。」

「嗯，我也要去看看。」小碧一邊說，一邊已經站起身等著命帶路了。

「我跟紫子會顧著這裡等妳們回來的。」陽子直接抓起紫子的手跟舞衣她們揮手bye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