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其六:非关浪漫 (1)
【March.20XX, 10:30:Caucasus监狱,访谈前犯罪集团「Ionian」女首领密涅亚
(片段一)
密涅亚:我答应访谈只是因为我太无聊了。要问什么秘辛或真相都无可奉告,我希望你就当作日行一善陪监狱中的无聊女子聊天就好。
崔:哈哈好的。我看起来很像闲着没事的无聊男子吗?
密涅亚:你只是让自己很忙而已,这把年纪了一副连女朋友都没有的样子。这方面的诀窍我倒是可以说很多喔?
崔:……我不会问妳什么秘辛或真相的,我其实只想聊聊妳。
密涅亚:……你有烟吗?
崔:啊,妳想抽烟吗?
密涅亚:不,我不抽烟。我只是觉得你现在会想抽。想抽的话可以抽,我不介意。
崔:室内禁止抽烟哪。
密涅亚:那就再多塞一点钱啊。反正你本来就是塞钱才能进来和我说到话的不是吗?
崔:我的钱没办法那样花。而且进来也不光是塞钱就可以进得来——
密涅亚:这些人可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哪,又要透过层层关说又收了你的钱,现在不都竖着耳朵在等看看你会不会问出什么对他们有用的线索吗?要是让你问出来了就让他们逮到好机会升官了,而且还不会因为这样就退你钱。
崔:啊……这个……
密涅亚:你们这类人真是贱到骨子里。他们好处占尽,然后褒扬一下你们是守规距的好人,你们就什么都不计较了。所有的规则,都是订给你们这种贱民遵守的,让你们心甘情愿吃亏还自以为高尚。高尚可以当饭吃吗?
崔:这是妳选择──呃,成为犯罪分子的原因吗?
密涅亚:嗯,一开始是。
崔:一开始?
密涅亚:我想要抓回掌控我自己的权力。但后来,我也不可能离开这样的生活了。
崔:是因为──
密涅亚:啧啧,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要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种悲情字眼套到我身上。那样的话,不就只是让另一群人、另一种权力掌控我而已吗?你是学者,还是什么?反正不是那种正规记者吧。
崔:自由记者。不过大部分时候跟无业游民差不多。
密涅亚:你大概也不抱什么发财梦吧,抱发财梦的人不会做这个。不管你是用什么名义去包装这件事的──梦想、使命感、还是什么野心或目标──至少做这件事对你而言都算是愉快的吧?
崔:还不错,能看到很多平常碰不到的人,比如妳这样的人。
密涅亚:这就是我必须过那种生活的原因。
崔:……什么意思?
密涅亚:快乐。我享受那种生活。要我过一般人的生活,就跟让我死了没什么两样。
崔:……我记得妳的主要业务包括人口贩卖还有各种走私交易,我很难想象那样的生活。妳的意思是喜欢那种刺激吗?
密涅亚:把问题问得直接一点,就像跟朋友闲聊一样就好,不用担心冒犯我。我喜欢这种生活的全部、每一个部份,包括所有你想象得到的部份,它让我觉得我活着。
崔:我想问个跟这些不相干的问题──在踏进这一行之前,妳原本最希望从事什么行业?
密涅亚:天文学家。直到现在我也还是喜欢看星星。有一个传说,人死后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如果这个传说是真的,我想我会是其中最亮的那几颗。
崔:现在看起来,好像的确是如此。判决书说妳是极具影响力的犯罪份子,检方当年在记者会说他们尽了全力,搜集到的证据却只足够让妳被判有期徒刑。
密涅亚:累计两百多年徒刑,跟终身监禁也没什么差别了。我大概能想得到那些媒体会把我写成什么样子,这几年一直都有像你这样的人愿意花钱进来跟我说话,我想外头的媒体真的是把我写得很不得了吧
(片段二)
密涅亚:你刚刚说你是哪里人?日本吗?
崔:我是韩囯人。
密涅亚:好吧也可能是韩囯。你听过有一个传说,说世界上有另一个长得跟你一模一样的人,如果你看到那个人的话,你就会死?
崔:这应该不是韩囯传说,我没听过。
密涅亚:我觉得那就是我那次失败的原因。我当然不相信怪力乱神或都市传说,但我想那是一个寓言,不要跟同类的人为敌。
崔:意思是办案人员中有很了解妳的人吗?
密涅亚:她们不属于官方的人,而且媒体肯定不会提到她们的。其实那次事件想起来也没什么特别困难的地方,稀松平常,如果不是因为碰到她们两个,大概也会跟其他桩生意一样顺利完成。
崔:「她们两个」?
密涅亚:我从来没有碰到过跟我同类的人,但那次一口气就碰到了两个。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输吗?跟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一对一,我都会赢,但我一次遇到了两个。
(片段三)
密涅亚:愧疚吗。你知道,没有人会问我这种问题,因为没有人还会觉得我有这些普通人的情感,但事实上没有什么人是没有愧疚感的。再强大的人,只要被戳中愧疚感,都会倒下,只是他们会把这一点藏得比较好而已。我不会对那些人感到愧疚的,但我也不会告诉你我对什么愧疚,弱点怎么能随便告诉别人呢。】
-Alg. 2027-
中午,世真一个人离开画廊去吃午餐,而且不要附近的餐厅,她想暂时离开这里散散心,吃没吃过的餐厅、看没看过的街景;她的时间说多不多,下午还得回去开会。走到巴士站牌找了班次最紧凑的一路车,然后等待,她打算坐一站就下车,总之只要能稍微离画廊有一点距离就可以。
她和徐伊景吵架了,为了武真。伊景的下一步若没意外的话,将往中东地区延伸,而在中东地区拥有事业版图的武真会是很好的踏脚石──但那是朴建宇的公司,朴建宇对她而言是仅次于孙玛丽的朋友,她无法参与这件事,也没办法眼睁睁看徐伊景做这件事。
吵这一架一定在伊景的意料之中,正如伊景的回应也在世真的意料之内,一字不差:「这么多年了妳在这方面一点长进都没有。」
「给我五年,不,三年的时间,我可以在那里做出稳定的基础,不一定得是武真。」
「这三年妳有其它事要做,没有人可以替代妳,难道我还要放着手边的工作去替补妳吗?而且,妳凭甚么觉得妳在韩囯能做的事,在别的地方也一样能做?妳熟悉中东的语言文化吗?」伊景抱肘站在办公桌的那一边冷眼看着她,「妳以前在韩囯也没少并吞别人的公司,武真就不行?因为朴建宇?」
世真站在办公桌的这一边,目光瞬也不瞬地直直对着伊景,「当然是因为朴建宇,那是我的朋友,他跟其他人当然不一样。」
「妳在韩囯的时候,他不也试过要并吞妳的公司吗,他可没像妳这样。看来你们两个的心意并不对等?」
世真选择忽略伊景话中的暧昧用词。「那您应该也知道他没有用那些──」她斟酌了一下语词,即使面前的人眼神冰冷,她也不想说任何有暗讽意味的话:「──太糟糕的手段。而且他只试探过几次就没有再继续;代表您不一样,您不会只是试探而已,这种事也根本不需要试探,建宇xi一直想把武真发展成跨囯集团,现在那是他的心血,他不会让出来,于是最后您一定会毁掉他,这已经不只是生意而已了。」
伊景坐下,低头翻开桌上的文件夹,宣布这次对话的结论:「妳不想参与这件事也无所谓,我会自己完成。」
「我不会让妳做这件事的。」
「无所谓,只要我交办给妳的工作都有完成,其余要做什么我不会管妳。」
世真怒极反笑,深呼吸闭上眼翻了个上达天听的白眼,才重新睁开眼,双手压着办公桌、倾前死瞪着那人的发线:「又要分派工作给我、又明着允许我作对抗您的事吗?是吃定我不会背叛您,还是瞧不起我?啊,真是,妳根本没有把我说的话当一回事。」
「我有什么理由要忌惮一只没有杀伤力的草食动物吗?而且,这只是工作分配而已。既然妳还待在这里,就有义务完成我给妳的工作;如果妳不愿意接,那就由我处理,让妳做其他妳愿意做的工作。」徐伊景一边说一边连翻了好几页资料,这里话才说了个段落,伸手就按下内线通话吩咐楼下:「作家nim,这人在M囯的资产一定不只这些,再查查他的秘书,那是他情妇。」阖上文件夹,徐伊景也抄着手站起身,似笑非笑:「如果妳觉得不舒服的话,我处理武真的这段时间妳要休假也可以,反正用不了很长的时间;如果是妳,我原本打算给妳一年的时间拿下武真,但如果由我亲自来做,最多三个月我就会完成了。我也知道建宇一定宁愿渔死网破也不会交出武真,所以直接做到极限就可以,一刀毙命,根本不需要浪费时间,快的话一个月就够了。如果由我动手的话──」
伊景身子缓缓前倾,世真被她惯用的洗发精玫瑰香气浸没,耳廓被她说话的气息撩拨着让人错觉下一秒就要吻上脖子:「我会让他的名字再也没有机会出现在我的工作范畴中。」
重新对上眼,她们两人的距离依然近得彷佛下一秒就会吻上,世真清楚看见自己怔忡的神情映在深不见底的黑潭里。「妳有一个月的假期,现在不想用的话,可以留着之后用。反正我也的确该奖励妳,妳在这里才让我想起秘书有时候也身兼情人,毕竟人都有把喜欢的东西留在身边的天性。多亏妳让我找到了调查的突破口,作家最迟今晚应该就会查出结果了,妳帮了大忙哪。」徐伊景的神情冰冷又慵懒,无比挑衅。
李世真发誓她绝对不会动用这什么名目怪异的一个月假期。
但话说回来,徐伊景一定也料想到她根本不会接受这种莫名其妙的休假,所以才可以更肆无忌惮地说这种不用本钱的骚话吧?可是,就算真的申请,伊景也肯定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就会准了。啊真是,她不甘心用,但不用也不甘心。
就连她现在用也不是、不用也不是的纠结,徐伊景也一定料到了,而且,这就是她要的。阿西。
她看着车窗外一幕幕过去的街景,像电影放映一幕幕的过去。类似的争执在这几年内重复的次数,她自己都记不清,伊景通常毫不犹豫选择最彻底或最省时间的解决方式,而她总觉得事情可以有些转圜余地;但还好,这些争执最后她妥协,或者伊景妥协,多少都能找到双方可以接受的方案,如世真一开始承诺伊景的,只是「用另一种方式完成」完成而已,时间总会用得久些,但只要压缩在伊景可接受的极限内就好。
但这次棘手多了,她明显感觉伊景带着火气。她想,她们两个现在都需要静一静。
差不多该到站了,她没打算跑太远。抬头找下车键,「Stop」灯号已是亮的,正要起身走到车门口,一个男人的声音大叫:「继续开!」
驾驶座旁站着一个持枪男子,好几个人也纷纷从座位站起来威吓周遭的乘客:「不许动!」
他们都戴着帽子和口罩,就只差没直接在脸上写「我是抢匪」。
李世真膝盖一个无力又坐回座位,对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翻了个白眼,目光随着地心引力落下在窗外一贯悠哉的欧风街景。
阿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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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廊里的几个人都已经站在作家的小车旁盯着大屏幕看了。
从她们到大西洋地区发展没多久,画廊成员每个人手上戴的都是伪装成一般表款的智能型手表,手表里装有紧急连络app,紧急时,只要让手指按照特定顺序触摸指纹辨识,就能启用备份电池、转为视讯通话状态、将手表接收到的现场信息与定位发送至金作家的计算机。世真在劫匪一宣布劫车时就让表接通了画廊,手表镜头在表盘上,世真假意看表,作家在大屏幕上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世真面无表情的样子,权当作是世真在向他们报平安了。
画面照向前方的时候,一名歹徒拿枪抵在司机后背,另一名拿着工具蹲在驾驶座后方拆下几块机械零件,成堆抱在怀里还拖拉出几丛电线像抱着野菜带须,巴士停靠路边,歹徒抱着那堆零件下车又回到车上,巴士一刻不耽误地继续上路。
「那是什么?」卓问道。
「应该是计算机设备之类的东西,用来回报巴士位置、预告候车时间给乘客的。」作家手下仍然不停敲弄键盘,一边说道:「如果他们没有拿掉这个东西,客运公司一发现他们的行驶路线不正常,就会知道有问题了;但我看他们那台车的车牌号码现在还是在候车app的地图里正常行驶,可能刚刚是交出去让其他接应的同伴带着开车,这样的话,客运公司最快可能要半小时后发现这台车没回总站,才会察觉问题。他们这伙人应该一开始就以这种旧车型为目标了。」
与此同时,画面外传来其他歹徒的声音:「只是带你们去别的地方待几个钟头而已,收到赎金就会放你们回家了。」
然后,歹徒要求所有人交出手机,确认关机后便扔进一个内层贴有像是铝箔一类东西的纸箱,收取手机同时还顺便搜身,确定人质身上没有其他通讯器材和武器;世真趁着站起来接受搜身时,直接把双手举到垂直最高、还原地自转一圈,画外传来歹徒喝止的声音:「手臂平举打开就好,妳没事转什么圈!」
「对不起,我、我看电影搜身都这样演的。」
世真可怜兮兮的声音让卓「噗」地笑出声来,引来赵理事和金作家侧目。「对、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她演得很好……」是披着人皮的兔子精,道行高深可以上天了的那种。
歹徒没再对世真说话,世真很快又坐下,镜头恢复原本的角度。
多亏世真转那一圈,整辆车都让镜头扫了一遍,大致可以点出车内有18至20人,歹徒与人质的人数可能一半一半,不会相差太多。
巴士没多久便驶入一处平面停车场,停在另一辆小型游览车旁,两辆车挨得很紧,车门对车门,歹徒随即将乘客全数赶下车移到另一辆车里,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便完成,他们换了另一辆车重新上路,世真无比配合,她的座位原本就离车门不远,理所当然地听从歹徒指令起身、然后紧跟在领路的歹徒身后,一上车也同样挑了个离车门和驾驶座都不远的座位。
接下来的镜头画面很单调,世真大概是抱着双肘让手腕上的镜头视线越过前面椅背,直接对着驾驶座。除了作家忙着在地图上跟着画面里的游览车左转右转来追踪位置以外,其余三人就那么看着镜头里的车厢安静恬淡得像平常一样,只要离世真不远的那个歹徒手上的枪不要那么刺眼的话。
那是很小的自卫用手枪,从车外看进去根本不可能看得清。
卓终于沉不住气,「那个,代表nim让她去做什么任务了吗?画廊有饭她不吃,没事跑去坐什么巴士?」
赵理事也跟着望向从刚刚就跟雕像一样抱手站着的代表nim。
伊景只专心盯着画面。
画面外除了歹徒零星喝止或警告「不要动」、「不要发出声音」以外就没其他动静了。驾驶座旁已经没有人守着,司机是另一个生面孔,没意外的话,原本的巴士司机大概也一样被当成人质坐在其他位子上了。游览车的车速始终保持一般正常的行驶速度,遇有红绿灯也照常停车等候灯号。车前挡风玻璃外的景色从市区逐渐萧条为郊区,周遭都是杂草荒地、偶有几幢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的大小旧屋,车一直开了四十分钟才停住,歹徒赶人下车;几乎是同时,赵理事递了手机给伊景,画面上播放歹徒委托电视台发布的劫车勒索讯息。
她一面把手机放在耳边听,一面继续盯着画面;不一会儿便交还手机,一边往外走一边戴上无线耳机,她的指示从作家的小车和扩音器传出:「卓,你开另一台车跟我出去,找三个雇佣兵来,等等可能用得上。作家查清世真他们那附近的地图,我们大概十分钟后会到,你要先找出两个可以停车但不会被他们发现的地方,两个位子不要靠太近,我跟卓可能要各自行动。理事,注意警方那里的动态,等等我会连络你。」
作家只来得及看到一抹大步流星匆匆消失的背影,话说完的时候,代表nim已经离开,卓在后头追着出门。
世真那里看起来是距离市区有一段距离的偏僻废弃工厂,附近都是荒地或规模较小的废弃空屋,视野很好,可以望见远处市区的缩影。他们把人质集中赶进工厂,建筑物内的空间颇为空旷,过去大概是用以放置大型机台的生产线区;画面一开阔起来,人数就好清点了:胁迫者与被胁迫者,歹徒应该有8人、人质12人。歹徒直到目前为止从声音听起来都是男性,均带着枪,其中两人背有步枪。
人质都坐在地上,大抵而言,是围着一个大圈坐着,中间有一名拿着手枪的歹徒,人质围坐起来的大圈外围另有四名歹徒走动照看着。人质的位置很松散,人与人之间相隔至少两臂远,全数用黑布条蒙上眼睛、双手和脚踝被用胶带捆绑在一起,这让他们所有人连姿势都是一样的屈膝坐姿,如果想要找个稍微放松的姿势,就只能把下巴靠放在膝盖上了。即使做到这个地步,他们仍然不断亮枪吆喝:「一点声音都不准发出来,不要随便乱动,子弹不长眼睛,我们也不怕用子弹,反正这么多人,没了一两个,赎金也不会少。」
世真当然也被绑起来,她依然像刚刚在巴士上交出手机时一样干脆,歹徒没出声说话,她已经自己摆好姿势。就定位前,画面从手腕的高度被撩高到接近手肘。
「不希望手表被黏到?」
「……这是结婚周年的纪念礼物。」
世真的声音微微带着颤抖。作家瞥了一眼自己腕上的同款手表,要不是当初表款是由代表nim统一选定男女两款用公费定制的,连她都差点要相信世真说的话。
「现在有身孕吗?」
「没有。」
画面很快出现歹徒正面放大的脸,男人的声音闷闷地从口罩里溢出:「啧啧,表带还是真皮的。妳留着以后好好想念妳丈夫吧。」
一阵胶带疵哩擦拉的声响过后,歹徒留下一句「不要出声,不准说话」,画面便停在接近地面的低位,不再移动。世真大概是用侧面面对着圆圈中心,让镜头可以照向中间,但视线毕竟有限,他们听见画面外有男子咳嗽不止的声音,歹徒依旧吆喝安静安静否则毙掉你,于是「砰」地一声,果然就没了声音。
一个背着步枪的歹徒走到圆圈中央,「知道为什么送你们到这里来吗?我们已经准备很久了,搭上这班车算你们倒霉。工厂附近我们都安装了炸药,我们已经向警方要求赎金,要是计划不顺利的话就只好让你们都去死了。」
他举高手机,放大音量,影片里的新闻主播正在陈述歹徒们的要求:
歹徒声称握有一整辆公交车的人质,要求赎金两千万欧元,需在一个小时内以现行汇率换算为加密货币支付,收到款项无误后,才会将人质所在地告知警方。歹徒警告现场布置有炸弹,若是付不出赎金就引爆,若有外人试图入侵也同样会引爆。
新闻最后戏剧效果十足地放了歹徒给电视台录制的声音文件:「除了人力巡视,我们在周围也放了精密仪器监控,如果想要闯进来的话,后果自负。」
影片结束,歹徒接着新闻里播放过的话继续说:「如果你们不听话的话,一样后果自负。这就是你们现在的处境,乖乖等着,不然会被炸死喔。」
──「我可以再出两千万欧元。」
很小声,却很清楚,是世真的声音。圆圈中心的歹徒显然没听见,画面中的其他歹徒也没人听见,世真又重复了一次:「我可以再出两千万欧元。」一样小声。
画面外传来一声口哨声,接着是硬底鞋踏过来的脚步声、歹徒说话的声音:「妳说什么?」
「我说,我可以再出两千万欧元。你们除了警方筹出来的那一份,还可以再拿到我出的这一份。」世真的声音已不再有受害者的样子,冷静镇定,但依然小声。
歹徒现在说话的声音也和世真一样小声:「什么意思?」
画面角度开始变动、上升,世真大概是直起身体凑近了歹徒,声音压得更低:「带我去别的地方谈吧。你们一定不想透漏太多线索给其他人质,我也一样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我。」
世真刚刚变换姿势时,画面扫进另一名坐在世真附近不到两臂远的金发女子,只被绑了手,眼睛和脚都没有被限制。她似乎可以听到世真说话的声音,神色混杂着好奇与惊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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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开车停在废弃工厂附近的伊景,看着驾驶座旁屏幕里的世真镜头画面,瞇起眼,抱着手往后一靠,重重叹了口气。
世真这是连她也一起算计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