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其八:赵理事的工作手札 (上)
(以下未按时间顺序排列)
#1995.09.18:赵元勋(赵氏电镀厂),¥27,000,000.00-
→延至12月
这其实只是一行简单的行程提示,是赵理事最初在徐奉洙会长记事本里看见的格式,这格式后来也就成为赵理事写工作札记时的基本格式。
只不过,他年少时真正第一次看到的笔记当然不是这一条,他早已忘记自己第一次看到的内容写了什么。这一条赵氏电镀厂的纪录,是他当年与代表nim一起回日本处理会长后事时,他整理会长的遗物,没能压抑住好奇心,特地按时间往回翻看到的,而他就只看到了这么一句话──跟其他催债备忘一起、密密麻麻的条录中的其中一条而已,无甚特别,无甚意义。
对他而言意义重大的一条纪录,对别人而言不值一提。若是年轻的他,多半要对此愤世嫉俗一番,但当时的他已经可以像个偶然撞进遗迹里的旅人,安静地到访,然后安静地退出。
毕竟大多数的故事总是开始于某个意想不到的时刻。所以,很难说究竟到什么时候才是适合对某个久远事件盖棺论定的时机,毕竟故事总是一个牵着一个。所以,赵成目很少对事态发展感到惊奇或意外,他也从来不轻易对任何事盖棺论定。
#2017.01.21:孙基泰,转移至美囯
#2026.02.06:Caerus先生 etc(Eris集团 /谋害世真),
联络检察长Nomos女士扣押+记者会
赵成目在进日韩金融工作没多久,就有写工作札记的习惯,除了是安排行程的备忘录,任务处理告一段落后就再加上事后检讨。他不是天性严谨之人,只是进日韩金融工作时的年纪太轻,他很快就知道光凭着血气与拳脚是收不到债的,社会经验匮乏之人,只能像后段班学生拚命下苦功夫,才能期望在一两年后拿到与前段学生一较峥嵘的资格。每次收债他都悉心记下每一句对话和所有可能影响结果的细节,检讨过错,拟出修正方案,待下次有类似案例就实验看看。
随着经验增加,他不再需要逐条做一大段落一大段落的检讨,他很少有无法处理的事态,也很少有失败的时候。在他的印象里,自从成为徐会长的左右手,他就很少再有需要检讨的时候,仅有的几次自然让他印象深刻,即使到了这个年纪也像昨天才发生的事一样,不需要再去翻过去的纪录来回忆。
比如说,他们当年在韩囯准备护送孙基泰逃亡那一次。要是他们提前一晚就走人,后续那些麻烦也都不会发生了。
但幸好,现在的代表nim也还是走到这里了,当年的失败并未影响代表nim的登顶之路。
不过,庆幸归庆幸,该有的检讨还是得要有的。后来的他,如果情况允许的话,能将计划比公告时间提前做完就提前做完,或者至少将计划的核心部分提前处理完成;比如有对手拿世真的照片悬赏狙杀那一次,他刻意放风声让自己的行动时间传播出去、然后提前三天一网打尽,成效卓著。
#2004.11.20:高尚哲(连带保证:朴建宇),¥500,000.00-
这是唯一一件让他老觉得应有其他更好的做法、却也检讨不出什么的任务。事实上,他完美地完成了这个任务──徐会长只下令要他想办法将朴建宇赶出日本,而利用高尚哲的性格将朴建宇拉进陷阱却是他的手笔。
事实上,整件事的结局简直好得出乎当时的徐会长意料。
原本徐会长和他都料想朴建宇会因为债务可能涉及的人身安全问题而被逼着离开日本,大小姐这次的脱轨行为会就此告一段落,他们没有想到大小姐会主动提出交易条件,这件事遂从「家长教养叛逆孩子」或「掌权者导正继承人」的日常事件直接升级成具有契约意义的关键分水岭,徐伊景履行承诺的自制与行动力无与伦比,她像是一夜蜕变,从那个单纯遵行严父的规划、对未来尚无想法的年轻女孩,成为一个坚定地往目标行进的菁英;直到他们察觉「日韩金融继承人」所承载的事业等级根本远远无法满足她的野心时,为时已晚,他不止一次看着徐会长语气愤恨、或者有时带着担忧,用「怪物」形容自己的女儿。
至于他,虽然任务源出于徐会长的命令,作为执行者的他却也有一份责无旁贷的负罪感。
这件事由谁来执行都可以,但最不应该由他执行。因为某方面而言,他年轻时也走过与大小姐相似的路途,他理应在前方远远注视,见证并迎接,而非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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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日韩金融工作时,他只有十九岁。他父亲是日韩金融的债务人,最后因债务所逼而自杀,他一个与父亲关系紧张的街头不良少年一夜之间彻底体悟自己一无所有,追悔来不及、未来也没有希望,他把日韩金融当成杀父仇人,拿命去拚,要是死了至少死得还算有意义,他摸熟徐家宅邸周遭的保全运作规律,还顺便知道热爱园艺的徐奉洙会不定期在天气好的午后在院子待上一整个下午,血气方刚的少年攒着短刀便趁隙翻进宅邸朝着那个悉心修剪树枝、目光却一点都不娴雅的中年男人刺去,可他这头尾巴着火的发狂野牛却一下子就被撂倒在地,徐奉洙手上并不很用力,却牢牢锁住他的行动。
听完手下的汇报,徐奉洙对他这个债务人之子说的第一句话是:「无论有没有你父亲的事,你这辈子也只会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他记得当年自己用着像是要连肉带血把器官全部吐干净的力气,对徐奉洙扯骂了一大通,徐奉洙面无表情听着,他骂着骂着便连带着自己的心里话都变成苦水顺着怒气一股脑倒出来:「如果可以选择,谁都会选你的位子,谁想象我们这种人一样!」
「如果可以选择,哪怕要付出很高的代价,你也会想要成为我这样子吗?」
他没有料想到终于有一句话可以引起这男人的反应,而且是他唯一一句不带脏字的话。赵成目只愣了一秒,还是反射性地回答:「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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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白天念书、晚上收债的生活,三十一岁那一年他终于存到足够的钱还清父亲的债务,徐奉洙当着他的面将钱点清,开出收据,借条烧毁,然后将整笔钱收回手提箱里交给他:「你知道该怎么处理。」
「是。」
像平常一样,将该做的书面纪录处理好,帐务确认无误,收得的欠款收进库里,等待存入银行。
其实他当然可以转账汇款,却硬是在银行行员再三询问确认下,坚持把一大笔钱都领出来还债。对他而言,这是重要的仪式,他无比郑重地妥善处理了父亲的债务,无比郑重地好好面对父亲的债主,他觉得,直到这一刻他的父亲才算真正获得安息,像是人死下葬时,都要由亲人在棺木上撒下第一撮土。他想,他的人生有无法选择的部分、也有由他自己选择的部分,而只有在他用自己选择的方式为前半段身不由己的人生画下句点,他才算是拥有了自己。
为了自己而工作,为了自己去做所有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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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韩金融是他父亲众多债主的最大一个,但也只是其中一个罢了。他不恨徐奉洙,可当然也不至于感恩戴德,他很清楚徐奉洙只是在培养可信任的部下,事实证明会长训练得很成功,在外头要找一个像自己这么优秀好用的人还真不是容易的事。
直到徐家大小姐刚满十八岁、被会长派任到日韩金融债务部门去收债那一年,赵成目亲眼见识徐奉洙对待亲生女儿的方式和对待自己的方式居然无甚差异,他不知道「徐会长无情到把女儿当外人看待」、以及「徐会长把亡故债务人留下来的儿子当自己人看待」哪一种解释比较合理,但总之,从那时起他终于开始稍微理解徐奉洙会长也只是个普通人。
对一个普通人而言,会有「不能单纯只考虑亲情」的时刻,也会有「不能单纯只考虑生意」的时刻,没有绝对的纯粹,多色交杂才是一个普通人该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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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从大小姐在借贷办公室工作开始,他就特别关注着她。十几岁的年纪要做这样的工作,会遇到什么困难、得克服什么障碍,他清楚得很,而那其中无法与任何人分享、无人能理解的感受,他将看着大小姐重复一次。他是先行的前辈,理所当然该对晚辈多一份关照──虽则他的关照从来没有机会凝聚为任何实质行动或帮助,因为徐大小姐是个哪怕被打断腿也会自己摸着墙壁回来的人。或许他与徐会长早该对徐伊景那份超乎常人的意志力多一点警觉,她的一意孤行早有端倪,不可能被任何人的意志所束缚。
大小姐从学校毕业后,会长将他派给她作为左右手,很快他就发觉她卓越的收债效率和各种投资成绩背后是对于缺乏挑战性的不耐烦,她可以不断刷新纪录,以此作为仅有的工作乐趣、同时试探自己的能耐,然而一再反复的工作循环很快就不再值得她花费心思了,她的业绩开始停止成长,他与作家察觉她在计划别的事──没有刻意隐瞒、但也丝毫不打算接受任何协助地一个人筹划着,像是没等父母催促便随时准备离巢的鹰,带着永不回头的决绝。
他意外也不意外,和作家商量一下便表示会跟她一起走。
作家的决定是出于关心,毕竟她从进入徐家开始便一直照顾大小姐,很有一种誓死追随到底的执着。至于他,他始终觉得徐伊景原本有机会成为另一种样子,他很清楚会长说的「怪物」是什么,徐伊景原本有机会变成另一种样子的。
他是出于愧疚,连会长那份一起。
而且,倘若徐奉洙会长曾经在某些时刻让他觉得他生命中的父兄空缺短暂地得到了填补,那么徐伊景之于他,也就不只是「大小姐」或「雇主的女儿」而已。
他没有办法阻止徐伊景成为怪物,但至少登顶过程中迟早会到来的坠落,他和作家可以陪着她一起。
#2017.01.04:简义成(注),晚上确认出境,尾款$30,000.00-
#2019.08.05:Troy.C7,验收后一次付清,$50,000.00-(加密货币)
#202X.10.18:东乡先生,$50,000.00-(全部换成10元钞)
#202X.11.27:Zhang Liang,已付,23:30电话确认
#203X.01.22:Hysminai,待声明发布后再付,$80,000.00-
类似当时委托那个台湾人完成的任务,后续还有好几桩。而且,徐伊景没有固定的合作对象,雇用时也都另以经过层层跳板登入的专用e-mail信箱联络,后来的徐伊景,更无懈可击,也更不犹豫使用这类游走道德底线的手段。
在他们离开韩囯到日本后,代表nim的心境有明显转折,他曾经以为大小姐也会像会长一样安稳地经营日韩金融、安稳地过日子,至于他们在韩囯接近顶峰的故事则将成为短暂而灿烂的一笔,徐伊景最终还是会回归徐家浑厚沉稳的气质,一如那幢气派却不张扬的大宅,在贵族的门面之外,朴实低调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底蕴。
可徐伊景很快就搬出了宅邸,之后整顿日韩金融的手段凌厉比起电影或八点档都犹有过之。
和金作家易受环境影响且好恶分明的个性不同,赵成目并不偏好那段短暂的安稳日子,对于后来代表nim重回斗争生活,他也没显露出什么想法,他像是院子里恒常不变的大石头,八风吹不动,什么都在他身上留不下痕迹,无可也无不可。如果徐伊景不属于那样的生活,离开也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他本以为徐伊景即使继续往顶峰迈进,也不会再使用那种偏激手段。于是当他接到命令,要用同样的手段对付日韩金融股东时,还是不免怔愣──他和其他画廊成员一直认为当时的徐伊景由于会长刚去世,所以处于失常状态──但原来那不是失常。或者,即便是失常,那段时间的经历也等同于某种底线试探,边限一旦扩张就再也回不去原初的状态。
他也就是怔愣了那么一下,在被代表nim察觉以前便又恢复了滴水不漏的冷静姿态。
既然明知道是全速往终究会坠落的道路上前进,无论接到什么样的命令、做什么样的任务,他也就都可以毫不犹豫地完成了。
道德良知或其他矛盾所带来的冲击,伴随「坠落」的失速感迎面而来,他冷静地等着终点,既然一切都是可预见的,那么也就没有什么是不可接受的。
#2027.05.03:14:00,Astra先生
Marozia市Melania街2号,部长官邸
真正的「坠落」比想象中来得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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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洋地区多囯执法机关接到检举,有人告发徐伊景利用S画廊从事多项重大犯罪活动,包括走私、洗钱、操纵股价等等,徐伊景原本准备进向大西洋地区的计划停摆,她得尽可能在被传唤前拜访该拜访的人。
那天她拜访的官员层级很高,对方大概也刻意针对这一点而来,毕竟他们恨不得能立刻让全世界都知道徐伊景失踪。他们一口气派了好几辆车来拦人,势在必得,代表nim也很干脆,先指示他把手机里的资料一键销毁后,摇下车窗要求传信给对方的指使者,和一个黑衣人说了几句,果然对方接着要求他们交出手机,随后代表nim即让他跟在对方的车后开。
他以为代表nim是要在半路上想办法脱逃,「代表nim是要──」
「不需要,就跟着他们走吧。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没有胜算。我也想看看他们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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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被带到一间高档饭店房间,对方无比谨慎,只拿手机要徐伊景听。赵成目听见代表nim带着笑意的声音说:「我刚刚已经把我的提议说得很清楚了。放出我死亡的消息,然后留着我当底牌。虽然不一定有用,你手中多一张牌总不是坏事,毕竟没人知道那样会发生什么事。……你当然可以不照做。但既然要做,请务必做得逼真。至于要怎么做才逼真,就是你们要自己想办法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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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代表nim接下来都被软禁在同一间房间。
同一间。
而且房内随时站着四个人在墙边监视着。
这无疑是一种羞辱,对方显然没打算要让徐伊景活着出去,才敢这样羞辱人。他们被警告有人从对街监视着这里,不能拉开窗帘看外面,否则后果自负。
徐伊景没怎么慌,进房间后她就只是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用餐时间才睁开眼睛吃些东西,早上会进盥洗室梳洗。
饭店提供的换洗衣物是免洗内衣裤和睡衣──在这种情况下穿那样的睡衣活动,坦白说,和囚服差不多──赵成目自己只换内衣裤,穿的还是原本的西装,反正室内有空调,被软禁在一个房间内的活动量也不大,换不换洗衣服的问题在短期内还不至于造成困扰;代表nim一样一直穿着被带来软禁那一天的衣服,大概也和他一样。
除了必要时才起身去盥洗室,徐伊景其他时间总是抱着手臂闭着眼,她的坐姿始终如一,晚上也不睡床,每一次睁开眼都神采奕奕,即使是用早餐时也不见睡眼惺忪的样子,让人难以确定坐着不动的她究竟是睡着还是清醒着。日常生活丝毫没有在这人身上留下任何轨迹,饥饿或疲惫不免在生理上留下的折损,在她身上却一点端倪都没有,她的时空像是一直凝滞着,周遭张开结界,那份优雅从容划开她与其他人之间的楚河汉界,套房沙发也让她坐出了王座的气息,即使站在她旁边也依然有遥不可及的距离感,看不清也无法看清。
赵成目第一次打从心底觉得徐伊景不像是个人。他看过代表nim在韩囯被拘捕讯问过后掩藏不住的疲态,也在计划被阻挠时从电话里感觉出代表nim的强自镇定;可现在的她像是意志纯然的具现化,没有弱点,没有什么能让她失态。
至于他自己,他让自己整天都端坐着,手放在膝盖上。有事可想的话便想着,无事可想的话便放空着。
他是跟在徐伊景身边的人,仪态也总要能与她相称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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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窗帘不能拉开,室外的阳光还是透得进来。房间里的封闭生活容易磨损人的时间感,但他从第一天走进房间开始,便一直按照日出日落计算着日期,所以他清楚知道那一天是五月二十一号,对方派人来请代表nim去面谈。
把人当作俘虏一样差来遣去哪。
徐伊景像是听见他心里的话,只微微笑着说一句:「等我回来。」
赵理事也像是听见代表nim心里的话:这一次会面在她预料之内。恐怕是在她向对方提议留着自己作「最后底牌」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会有这一次会面。
一瞬间他有些恍惚,他想起二十多年前第一次看见大小姐带着伤收债回到办公室的样子,明明一身狼狈也要强撑着站着。
如果当时的她所拥有的力量仅能勉强供给她自己不倒下去,那么现在的她,力量像是无穷无尽地可以供给所有人。
/
代表nim回来后,房间里监视的四个人便撤走了。「代表nim……」
一直等到那四个人离开并带上门,徐伊景才抄起手,一脸轻松地开始打量这个已经住了好几天的房间:「没事。这表示他们现在才终于相信我的话了,我会是他们最后的王牌。」
她抱着双臂到处晃过一圈,窗帘依旧不能拉开,房间的电视无法收看,梳妆台抽屉照国际惯例有一本圣经和一本可兰经。接下来的生活,该怎么过怎么过,徐伊景醒着的时间差不多就一直看书打发时间;赵理事也没多想,安静陪着,且随时让自己保持在可供差遣的最佳状态,一如既往。晚上就寝,代表nim很自然地睡床、他很自然地睡沙发,早上醒来时,代表nim总是已经坐在床头看书。
他们不交谈,谁都心知肚明房间里很有可能装了监视器。
/
徐伊景后来又被请出去一次,再接着,就是六月16号晚上,警察上门查房,要求搜索房间并查看证件,其中一名警察认出她,一脸不可置信地死死盯着她的脸,生怕一移开目光眼前的人就会像那些灵异故事里的超自然现象一样消失不见,一边拿起无线电报告:上个月死在山里的那个姓徐的女人现在在这里,是活人。
一分钟之内气喘吁吁赶到的李世真似乎也在代表nim的预料之中,表情平淡一点也看不出什么波动;李世真一双眼也跟刚才看到鬼似的警察一样,锁在代表nim身上不肯放开,就在赵理事觉得她眼里似乎有泪快掉出来的时候,徐伊景慢悠悠走到她面前,「回去等我。」
「……带代表nim去验伤。」世真的目光依然瞬也不瞬,话是交代着旁人,也是说给徐伊景听的。
「不用,我没事。」徐伊景转向一边的警察,「要跟你们去一趟吧?」
「是,如果您身体没有不舒服的话,就麻烦您先跟我们走一趟。」
李世真很快插话:「我也去。」
「这里不用妳看着吗?」
卓从世真后面站了出来,「这里我看着就可以了。」
徐伊景挑了挑眉,这才看着一脸担忧仍动也不动望着自己的世真。「我可以坐她的车吗。」
话是说给警官听的,也是说给世真听的。
「可以。那就请跟我们来吧。」
注:简义成就是那个收钱作案的台湾人。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只好自己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