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虚实之境

虚实之境

又是一年凛冬，雪花纷纷扬扬尽数洒下，夜幕沉沉，路灯照射放出柔光，积雪微亮，放射白芒。路上行人稀少，间或几个亦是匆匆而去，无意关注四周商店橱窗。倒使这雪落之声愈发明晰。

她伸手，雪花轻巧巧落于她掌中，旋即化去，不同旁人，她走得很慢，不知是欣赏雪景还是等候某人，或许仅仅是踱步而已，雪将足迹抹去。兀地，她止住脚步，驻足于橱窗前。一颗紫水晶静静躺在绒垫上，它被细心打磨成椭圆，光泽温润晶莹，颇似古时圆镜。初初见时，她便欢喜上这水晶，它让她想到家中那人，对方可有一双更璀璨夺目的双眸呢。

回到家时，恰遇那人下楼，她着白色直缀长袍，袍角绣着牵牛纹样，纹样绣得极清浅，似织就的暗纹。这个习惯，好像是自上次任务受伤，于家中静养才有的。

“奈叶，”她欣喜唤道，快步迎上，赤色眼眸点燃点点星火，她露出孩子般的微笑，张臂环抱对方。奈叶笑着应声，拍拍菲特背示意。蓦地，想起什么，菲特拿出一个盒子，盒中打开正是那颗紫水晶，“我觉得，这个和你很配，所以——”声音渐低，菲特两颊微红，颇为不好意思。

奈叶低眸，略略扫了一眼，“我很喜欢，菲特，谢谢。”可没有伸手接过。

菲特也不恼，“那我帮你放上去。”说罢，转身上楼。清冷的光照在奈叶身上，她盯着菲特背影，久久没有动作。

晚间，薇薇欧归家，“菲特妈妈。”孩子语调活泼，给了菲特个拥抱。

“薇薇欧，对奈叶妈妈没有表示么？”菲特回抱后放下薇薇欧，轻轻问道，看向身旁，奈叶仍站着，仍是那身长袍，恍惚间菲特似乎看到对方袖口绣着桔梗，细看又空无一物，纯白无痕。

“啊，这个，”薇薇欧摸摸头，“奈叶妈妈伤还没好，不是吗？我不能加重负担。”她干笑几声，眼神却是抛向另一边，眼中划过一丝无奈，她掩饰得很好，没有让菲特察觉。

这是哪里？菲特环顾四周，空濛濛一片，不见任何事物。她小心摸索前行，愈往前，雾气愈深。细听，远处有佛号之声，她不解，自己是不信的，纵使少年时成长于日本，亦未过多接触。今日我怎会来此？檐角悄然显现，雾气逐渐散去，恢弘道场揭开面纱，大面积的黑色曼陀罗，铺天盖地盛开，花香袭人，她有些昏沉，一袭白衣闪动，她猛然清醒，欲追上白衣，到底无法，对方很快消失在花丛深处。不知为何，对方袖口处，洛丽玛丝玫瑰清晰可见，除此她再不记得其他。而道场开始翻转重构。

汗，顺沿菲特脸侧流下，奈叶坐在床边，静静看着那个陷入梦乡的人儿，她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奈叶垂下眼睑，没有动作。月光透过水晶，映射到奈叶身上，银辉经过紫水晶后，愈发迷离，衬得奈叶身形愈发朦胧，她似乎被什么笼着。

清晨醒来，身边已是无人，床榻毫无余温，被子叠放一侧。指尖抚上床单，什么时候开始，她再也感受不到奈叶呼吸，每次入睡，每次清醒，她都不在，她去那了？为了照护受伤的奈叶，自己申请在地面工作，可是，为什么这样反而令她感到她与奈叶隔了一层。起身，梳洗，准备早餐，迎接新的一天，天仍是云层深厚，层层叠叠的云将阳光遮挡的一丝不漏。

风微微拂过脸庞，低语不知名的话，菲特看着眼前武装局建筑，抬脚走进。

“哦，”小个子骑士似对她的到来感到吃惊，“泰斯特罗莎，你怎么来了？”说着，暗中以眼神示意路过队员。

“我来看看奈叶。”菲特应道，悄然按下因教导队队员因她到来瞬间愣神而生的疑惑，她笑着望着维塔，依旧温和，眼中却添一丝朦胧。不知是谁的镜子，于路过时将光反射，给菲特与维塔投下薄灰阴影。

“这样啊，”维塔点点头，转身，“我带你去，不过被训了，我可不管。”懒洋洋毫不在乎的语调仿佛与往日无异。

推门而入，“奈叶，有人来了，”维塔说道，目光却是落在桌上文件。

“奈叶，不要怪维塔，是我自己决定。”见奈叶抬头，望向维塔时菲特急忙出声，走近办公桌，拿过一把椅子坐下。

“我没怪她。”奈叶挑挑眉说道，继续埋首文件，同往常不同，这次她没有提出与维塔进行模拟战。

“噢，”维塔好没气应声，不耐烦离去顺手关门，却在走出后闭上眼眸。

咖啡被队员送进来时，菲特依旧靠奈叶而坐。

“文件就没翻动，还是原来的位置。”

“唉，有什么办法呢？”

队员零星的交谈声传入维塔耳中，她转身冷冷瞥着队员，凉凉道，“任务完成了？”队员摇头，面带惋惜，欲言又止。“那就去，少废话。”维塔没有理会队员，径直走开。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奈叶新习惯似乎不少呢？菲特将饭菜装入饭盒，午餐开始在食堂用餐，就连晚餐也要薇薇欧送入书房，她伤还没好，这样没问题吗？天空，阳光微露，很快又被掩去，但有一丝透出。

冬天还未过去，但街道上行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雪未再下，足迹清晰可见，在行人身后逶迤。

似乎很久没有和奈叶这样一起走了呢。菲特凝视身旁的人，暗想，还是这副模样，自己与她冬日的回忆可是不少，无论是最初相遇，还是现时陪伴，这个人总在她身边，自己也是舍不得与她分离的吧，不然最近会一直想见到她呢？

“怎么了？”对方疑惑的声音传来。

“没什么，”她应道，扬起一抹微笑，伸手反握对方，十指交叉，向前走去。

奇怪，是谁在说话？

这只钢笔该换了。

这是奈叶送的留着吧。

留着可以，但用新的是必要的，不能总沉湎旧物。

身边擦肩而过的行人，正在讨论着什么，其中一个一个手提水晶鸟笼，内有一只金丝雀，真实梦境之类的词语飘进耳中。她又想起曾与奈叶讨论的存在与虚无。为何脑海中会浮现斑驳，有什么东西似乎有裂纹浮现。我在想什么？

猛然扭头望向身侧奈叶正望着她，眼含关切，紧了紧手，奈叶手很凉。透过奈叶，视线焊在一副海报上，一个女孩伸手，前倾，腰和腿处于黑暗中，其余普照于阳光下，令人惊奇的是，黑暗中的身躯近乎透明，而阳光下却是实体。

“嗨，菲特。”归家时，疾风正在门口，手中捧着什么，“去哪了，我可是敲了好一会呢。”

“抱歉，我和奈叶去散步了。”菲特松开手向疾风做出抱歉手势，奈叶静观。

疾风点点头，仍看着菲特，似乎最近她们都不再看奈叶，无论是铃鹿还是爱丽莎，抑或是疾风，都是这样，说起时，不是转换话题就是眼睛望向虚空，明明奈叶就在身边。

菲特正疑惑疾风为何不与奈叶交谈时，疾风将手中花束塞到她怀里，深深看向奈叶方向，半晌，说了句好好照护你自己选择，便转身离去。菲特低头看着花束，花束不大，却有几种，忘忧草，迷迭香，还有薄荷。难为疾风了，找到这些。但为什么要选择？

“薄荷香味不错，可以提神清醒。”奈叶突然说道，袍角的牵牛纹样几乎消失。

“那其他呢？”菲特有些迟疑。

“那要看你选什么了。”奈叶笑了笑。

是夜，菲特看见奈叶在大片紫苑中远行，而她无力呼唤，梦开始坍缩，她似乎又到了另一个世界。

“菲特，该醒了。”她听见有人在耳边低吟，睁眼，朦胧间，似乎是奈叶但很快幻化为自己的脸，完全睁眼，四下无人除了她，起身掸去身上雪花，抚掉一侧墓碑积雪，摩挲着碑面，高町奈叶四字，“我走了，我会再来看你的。”她轻轻说道，眼中满是清明，疾风送的花束仍在手中，而家中紫水晶不知为何悄然碎裂，远处路上积雪已被除尽，空中放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