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清明小记

“敬礼。”一声令下，身着军服的管理局局员们立正纷纷抬手向墓园致敬，他们双唇紧抿眼神肃穆暗含悲痛。

“对不起，”肩带两杠三星的上校低着头，眼眶微微泛红，对最前方那位身着丧服的执行官语带哽咽地说道，“要不是我判断错误，教官她也不会——”双拳紧紧攥着，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带着胡茬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奥德，”执行官轻轻唤道，语调轻柔，赤色双眸中写满复杂情绪，“这不怪你，换作另一个人也会这么做，我了解过当时的情况，那时最稳妥也是最好的选择。”她略带惆怅地望向那块墓碑，继续说道，“何况，在她出任务时，我便已经做好了站在这里的准备。”

“您——”似乎被菲特话语惊到，奥德久久愣在原地。

“她向来喜欢全力全开，”菲特淡淡道，眼中闪过追忆，“她这些年身子一直不大好，还那样勉强，怎么会不出事。”只是，她没想到意外竟来得这般快这般突然，而结果还这般——惨烈，菲特疲惫地闭上眼眸，“奥德让他们回去吧，奈叶一定不愿你们为她放下工作在这一直默哀，何况这还下着雨。”

“嗯，”奥德应了声，转身欲走，见菲特久久没有动作，迟疑道，“那您不与我们一起去吗？”话说口时，他就想打自己，没看到夫人神情吗，怎么还问出这种话。他张张口想补救一下，却又不知道开口该说些什么。

“我想再陪她会儿，”菲特睁开双眼，转头望向墓碑，语调轻柔道，“她想来不会怪我，放心，我有分寸，你们先去吧。”

见状奥德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抬手冲菲特敬礼后，便转身率领同僚们离去。偌大的墓园顿时只余菲特与那绵延的细雨。

菲特撑着伞，蹲下直视那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的人，两指并拢放于额角，笑容灿烂略带一丝狡黠，紫眸明亮，尚显青涩的面容远没有后来的棱角分明瘦削苍白，一切都显得那么具有活力充满生机。

“你不是说回来之后就陪我和薇薇欧去公园玩吗？”菲特语带颤抖地问道，“我票都买好了，你怎么就失约了呢？”她语调淡淡，就像每次询问对方一样。

若是以往对方肯定会双手合十，面带沮丧地讨饶道，“诶，抱歉，菲特，”用那拉长的语调，“下次，下次好不好，下次我一定同你们一起去，决不失约。”而自己无奈答应后，又总是笑嘻嘻回道，“好的，你原谅我了，下次我们一定一起去。一定一定。”

现在呢，再也没有人在她耳边讨饶，再也没有人同她作那永远不知会延迟到何时的约定了。“我不怪你，我原谅你了，”菲特喃喃道，双眸略略失焦，伸手轻轻抚摸照片，“你陪我去，好不好？那怕延期也可以，只要你答应陪我去行。奈叶别不回答我，我不怪你，真的，真的，我不怪你，我原谅你了。”

管理局自从奈叶少将牺牲后，一连数月都处于一种莫名压抑的氛围中，特别是她领导的武装局。然而，令局员们感到奇怪的是，哈拉温执行官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除去那日葬礼显现出的脆弱外，其它的似乎与往常无异。她依旧待人温柔工作负责，一切都与高町教导官在时一模一样。

武装局局员们对此颇为不满，在他们看来，哈拉温执行官似乎过于无情了点，不然怎么会半点哀伤之情也没有呢，那怕是半点也好啊，他们想着，可是他们想他们最没资格说这话，毕竟正是因为他们局长才牺牲的。气氛依旧压抑着，日子依旧如常过着，一切都没什么不同，除去在心中默默增加一个哀悼的名字外毫无区别。但对英雄他们总会永远充满敬意，那怕寻常日子不会悼念。

又是一年雨天，菲特蹲下望着那张照片浅笑，轻轻说着这一年来的见闻，最后她还是淡淡问了句，“今年你陪我去，好不好？”

薇薇欧一直对一件事感到奇怪，每月四月，奈叶妈妈牺牲的日子，菲特妈妈总会带她去一样的公园玩，玩一样的项目，吃一样的食物，而且每次还总是买三张门票。

疾风常常在想，要是当年劝菲特再婚，结果会不会好一点。可是她想，即便自己劝了对方也不会答案吧。虽然平时一直看着淡淡的，但每次吃饭总会习惯将自己不喜欢的菜往旁边盘子里夹，还总是夹过奈叶不喜欢吃的菜。

奈叶或许不知道，菲特早已看过她写的那封信，要是她知道或许就不会写了，因为她从来都没想到菲特竟然会因为一封信而养成一些习惯——一些同她有关的习惯。

菲特依旧如往常一样生活，在奈叶葬礼后，除了每年参加奈叶葬礼的日子，半夜从墓园回来后，她总会拿出奈叶当年的信反复看，然后提笔回一封信放于抽屉中，那是她们的约定，从公园回来后要给对方写一封信，来讲讲今天的感受。其实只有菲特知道，奈叶葬礼那天是她们约定去公园玩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