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圆舞曲（短篇集）（魔炮） 
第55章 1
1.
从前有座山，山里——
咳，错了，重来。
从前有个大理寺，里面有个官叫少卿，少卿是个铁面阎王——
呸，胡说，倒带。
从前有个大理寺，里面有个官，官名叫少卿，少卿是个玉面郎君。
诶，听说了吗？大理寺戴面具的少卿长得特别帅。
你在说什么笑话，这京城何人不晓，少卿大人终日戴着幅面具，若不是貌丑无法见人，好端端地戴啥子面具哟。
这是真的，我大姑的二儿媳的三表哥的四舅的五姨奶奶的六儿子的七姥爷的八儿子的九姐夫在大理寺当差。据他透露啊，那位少卿生得比女人还要漂亮。
他又没看到过，别胡说了。
我可没胡说，他亲眼所见少卿的面具被打下来。
还有人能打下少卿大人的面具？那位可是高手榜前三呐。
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话说那天，正值三司会审……
近日京城流传一条小道消息，故事开头大同小异，皆以大理寺戴面具的少卿大人参与三司会审开头，继而衍生出数个版本的摘面具故事。
版本一（同僚劝说）：话说那天，三司长官齐聚大理寺共同审案，奈何当今圣上迟迟未选定大理寺卿，就连少卿都只委任一个美其名曰暂代大理寺卿。极自然本来无资格坐上首的少卿大人就成了主审官，按理来讲，问就完事。谁知那张面具结合大人的死亡凝视生生把犯人给吓哭，另外二位大人刑部尚书和御史中丞脑子一转一拍即合，同时劝说，令少卿摘下面具，这一摘，就当场夺走数位少女芳心，无它，少卿大人貌比潘安。
版本二（苍天显灵）：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正值三司会审，少卿原本正端坐审问犯人，怎料突然天降大雨，狂风大作，轰隆隆的雷声震得诸人瑟瑟发抖，只见这时少卿大人提刀到院中，摘下面具往上一丢，风雨骤停。据传是贼老天觊觎大人美貌已久，故想出这么个法子，来欣赏美人。
版本三（悬疑打斗）：论天下高手，少卿大人常年稳居排行榜前三。若说这位年纪大还好说，可偏生他年纪轻轻，弱冠之龄，这天下人自然是不服，这不有人发布悬赏，只要能打败少卿大人可领百两黄金。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整个江湖沸腾了。挑战少卿的人络绎不绝，就打到三司会审上去。少卿哪里能忍这群家伙破坏问案，提刀就加入战局，结果面具就不小心被打掉了。
……
以下还有版本四至一百，真佩服他们的想象力。大理寺少卿厢房内，知悉全部经过的某猫咪懒懒地打个哈欠，老老实实地趴在少卿怀里听录事向大人汇报京城传言。忽然腰间一痛，不用想她都知道肯定是少卿大人为传闻所气，拿她撒气呢。
真倒霉，猫咪翻翻白眼，自己没事回来干嘛，跑路它不香吗？想她堂堂二十一世纪绝版阴阳师居然沦落到这个地步，除了叹一声流年不利之外，她恐怕只能骂一句贼老天。腰被箍得越来越紧，磨磨牙，如果可以，她真想给少卿来一口，但没办法始作俑者是她，出于愧疚，自己必须受着。
是的，京城流传的版本没一个正确。真相是摘下少卿大人面具 的是他怀中的那只猫咪，前阴阳师现狸奴，菲特·泰斯特罗莎。
彼时她正在收服式神，根据家传古书记载，八歧大蛇乃上古十二式神之首，唯有缘者可遇。原以为自己算有缘人，怎料最后关头竟然异变突生，收服成功了而时空隧道也打开成功。当她反应过来时正和个戴面具的家伙大眼瞪小眼。
大理寺，正堂。今日是三司会审的日子，一早大理寺就忙活起来，清扫、布置、整理卷宗，上上下下全部忙开，生怕出现纰漏让刑部和御史台的人看轻。
可到摆放位次时，负责安排的主簿便犯愁了。按规矩,三司会审在哪个衙门就应该哪个衙门的主官坐上首，可偏偏这次情况不同。他们大理寺当前的主官大理寺少卿，按品级根本比不过刑部尚书与御史中丞。纠结半天，他咬咬牙唤人把少卿位置摆在正中，反正现在主官是少卿，旁人也挑不出什么错。收拾安排好一切后，主簿估算着时辰，唤人去请少卿。
静，极静，非常静，静到几乎连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道端坐于上首身穿黑色官服戴面具的人身上，翻动案卷的哗啦声踩在每个人心上，可没有人一个敢打扰他。
相互对视一眼，刑部尚书与御史中丞皆在对方眼中看到相似情绪。
[你出声啊。]刑部尚书瞪瞪眼，右手指指少卿，示意中丞开口。
[你咋不出？]回瞪回去，中丞撇撇嘴，如果不是顾及形象，他早就一个白眼翻到天上。他才不想惹活阎王。
[这都一个时辰了。]刑部尚书比了个手势，[少卿还在看卷宗。]
[想死，我不拦你。]中丞把头偏到一边。
[你——]
那厢两位长官还在挤眉弄眼扯皮骂架，而少卿依旧是那幅淡漠模样静静地翻阅卷宗，时不时端起茶杯抿两口。
在大理寺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办公时少卿没开口前，谁都不能出声。至于两位大人为什么不开口，他们心里也很苦。你以为他们不想开口吗？他们是不敢。
几年前刚刚凯旋的少卿向皇帝提出要到大理寺任职，皇帝大手一挥就那么答应了。开始文官们还上折子反对，但在少卿超强的办事能力面前默默地把嘴巴闭上。可无论是谁都不会忘记，这位少卿恐怖的战斗力。
“认罪否？”
淡淡地扫过跪在堂下的犯人，少卿问道，声音低沉沙哑，像极破败的风箱。藏于面具后的紫眸如同琉璃般剔透干净却毫无感情，看向犯人的眼神仿佛在看个死人。
终于肯说话了。尚书与中丞同时松了口气，接下来交给少卿就好。犯人是外戚，他们惹不起，但少卿能，毕竟这位当年脾气爆到连把皇家几个亲王都给揍了一顿，事后几位亲王还全部上门道歉。
犯人态度很是嚣张，他素来横行霸道惯了，区区一个大理寺少卿，他还不放在眼里，嘁了声，掀起眼皮轻蔑地望着少卿，他直接来句我无罪，说完还补充一句，让少卿换幅面具现在戴得太丑，引得在场诸人连连倒倒吸凉气。
只怕是个傻的，难得的，正堂上的人想到一处。
“换了，你就能看到？”语气古怪地说道，少卿拿起桌上其中一卷展开，细数罪状，条理清晰逻辑分明，援引实例，“这是罪一。”紧接着，她又拿起另一个卷宗，慢条细理地缓缓分析案情，招招直击犯人要害。
脸色倏地苍白，犯人急忙大喊打断，“高町奈叶，你少胡说，编故事也不编个好点的故事。呵，等小爷出去，你就等着——”
“等着什么？”奈叶冷冷问，伴着话音惊雷乍响，突然一只猫掉到她怀里。
低头，恰与猫儿四目相对。好漂亮的猫，奈叶怔怔看着小猫喉头微滚，伸手就想撸猫。
甫一抬头正对上张恐怖面具是什么体验？菲特觉得自己绝对最为资格回答。等等，怎么还伸手了？眼中闪过惊恐，脑中千万种念头闪过，这家伙不会要吃她吧。想到这，菲特顿时激灵起来，浑身的毛吓得唰唰竖立。
“喵。”一声凄惨的猫叫响彻云霄，一只猫从少卿怀中弹跳而出，像个小炮弹打向堂下的犯人。
我很可怕？奈叶头一次对自己产生怀疑，明明铃鹿家的猫很喜欢自己。少卿愣愣地望着自己掌纹发呆，思索人生。
台下早已陷入一片混乱。慌不择路的菲特从奈叶怀里跳出来时压根没有考虑方向问题，以致于飞到半空，她才意识到自己没选落脚点！
扭头四处望望，忽然她眼前一亮，六点钟方向跪着个人，虽然踩人脸不好，可目前还是自己小命最重要，漂亮的旋转落地，踏到男人脸上，小猫扭头四望，寻找下个落脚点。于是乎，众人看到方才还不可一世的犯人，脸上突然出现一只猫，猫儿弓起身子使劲往下一踏往前蹦去，而犯人则仰面倒下，砰，激起灰尘千丈。
此刻大理寺诸人才如梦初醒，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句，有刺客，全场瞬间陷入狂乱状态。唰，衙役抽出刀，四处搜寻刺客。
要命，刀都拔出来了，自己还能跑掉吗？赤眸闪过慌乱。当初自己为什么要签下《阴阳师条约》，否则现在就能用式神脱身，而非狼狈逃窜。突然她注意到敞开的大门，心下狂喜，翻滚调头就朝门口扑去，意欲夺门而出。
怎料，尚书大人突然大嚎一句，“关门，我们瓮中捉鳖。”
啪，快乐没了。
哦，不，是大门关了。
猫眼骨碌一转，原本在空中飞的猫扭腰转向直直扑入人群，把本就混乱的场景搅得更为鸡飞狗跳。
“少卿大人。”
中丞略显尴尬的声音将奈叶从思绪中拉回。
“嗯，怎么了？”
迅速整理好情绪，奈叶面无表情地盯住中丞，丝毫没有发觉现场混乱。她仍旧处于对自身魅力的怀疑状态。
“这个——”
咽咽口水，如果可能，中丞一点也不想这么说，显得他在教少卿大人做事似的。但该死的，他猜拳输给尚书，所以他来当说客，尚书去捉猫。呜呜，哪有这种事，他在心底泪留满面，可仍打起精神指指台下，“您不管管？好像有刺客。”
听到有刺客，奈叶身上气势腾地变了，眼神犹如利剑出鞘寒星点点，震得中丞连连后退几步。略略打量台下，她未作过多犹豫的纵身跳下台，衣袍翻飞间长剑出鞘。
现在怎么办？菲特欲哭无泪，她恨死那个大喊有刺客的人，没事乱说什么，害得自己现在只能左躲右逃。菲特·绝版阴阳师·泰斯特罗莎自出师以来就没受过种委屈。满心委屈的她也未注意自己正朝大堂中央的奈叶飞去。
一道黑影直逼她而来，奈叶眼神倏地严肃起来，举起剑准备给对方来个对半切，怎料剑是举起来了，她也看清楚了，是那只猫。
铮。
剑：竟然被丢了？？！！！
而它的主人没空理，奈叶伸出手想要接住某只猫，奈何这猫，她不按套路出牌，直接砸少卿面上不说，还打得奈叶措手不及直直将人砸到地上，险些没晕过去。
糟糕，直起身子，看看身下那张面具，菲特很绝望。自己这叫什么运气？兜兜转转还是落在这个家伙手上，诶，不对，她突然发现异样，伸出爪子戳戳奈叶下巴，没反应。
她没事吧？意识到什么的菲特顿时一惊，想也没想就把盖在奈叶面上的面具一揭，低头吻了上去，进行人工呼吸。
瞪大双眸，尚书大人觉得整个世界都玄幻了，有活阎王之称的少卿大人被…被…一只猫强吻了？！！！
捂住脸，菲特生无可恋地瘫在少卿怀中，那可是她的初吻啊，依她的想法应该是在浪漫气氛里和恋人水到渠成，结果，唉，说多了都是泪。
不过这人抱得怎么越来越紧了？她动动身子，企图让自己轻松点，怎料下一秒就被人拎着脖子提了起来。四条腿在空中扑棱几下，她伸出爪子意欲恐吓少卿，却于抬眸瞬间收回。
原因无它，少卿完全长在她的性癖上，虽说绷着脸，可怎么看怎么可爱，奶凶奶凶的。想撸，这就大概是心动的感觉。
这猫不对劲，挑挑眉，奈叶拎着菲特晃了晃，“你没什么想说的？”
眨眨眼，菲特：喵喵喵，我有什么好说的。
“现在全京城都知道这张脸长什么样了。”素来喜欢打直球的奈叶说道：“因为你扒了我的面具，你难道不内疚吗？”
小猫仍旧表情无辜地望着她，仿佛无法理解她说的意思。
算了，我和只猫较劲干嘛，颓然地起身拎着菲特往餐厅走，奈叶很郁闷，自从面具被取每天来提亲的人几乎踏破门槛，为此铃鹿没少笑她。少卿大人很不爽，于是决定好好报复一下某只猫。
这是什么？看着满桌老鼠，菲特脸都吓白了。
“我专门给你准备的午餐，喜欢吗？”
拿起筷子夹起只老鼠递至菲特嘴边，奈叶表情温柔道：“来，张口。”
“喵！”
一声惨叫打破大理寺的宁静，难道少卿大人出意外了？众人赶快冲到少卿厢房，当推开门时，眼前的一幕却令他们大跌眼镜。
奈叶居然手忙脚乱地在哄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