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圆舞曲（短篇集）（魔炮） 
第20章 青鸟与恋人
【5】青鸟与恋人
“快醒醒，快醒醒，千万别睡。”
急促的声音在耳边接连响起，与清脆鸟鸣交相辉映分不清，哪种声音更多，金发执行官眉睫轻颤，紧闭的眼睑不断尝试着挣脱束缚，柳眉细长此刻紧紧拧在一处，汗珠悄然从额上渗出，终于赤色晶莹冲破障碍，重新绽放光彩。
“啾。”像是谁长舒了口气般，鸟鸣再度响起，透着安心。
望见守于身侧的青鸟，菲特勾勾唇角，抬起手意欲摸摸青鸟以示安慰，可惜此刻手臂无力令她无法成愿，只得颓然置于腹前。忽地，手中传来温热，原是青鸟拱入手中，低眸恰与青鸟相视，那双宛如紫水晶的眸正水漉漉地望着她。见状，菲特唇畔笑意愈深，连带赤眸也绽放华光。空闲的手撑地，稍稍使劲将身子支起，调整坐姿使自己更为省力放松地靠在岩崖。
“抱歉，让你与我一同遭遇危险。”醇厚如美酒般的嗓音满是内疚与自责，菲特不由懊恼自己为何带着青鸟一同行动，可在临行前看着青鸟那双眸，她很难不答应对方，现在还纠结这些有什么用呢，当务之急应该是将青鸟带到安全的地方，刚刚还溢满愧疚的赤眸此刻一扫之前自责转为坚定。
“啾。”似乎看出执行官心中所想，青鸟语带不满地唤了声，澄澈的紫眸中满是不赞成，从菲特手中钻出，青鸟抖抖身子，展开翅膀飞到菲特面前，直视执行官，出奇地执行官领悟到了青鸟未能说出的话。
“放心。”执行官温声宽慰道，企图让青鸟放下担忧，“我不会勉强自己的，相反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会？”
青鸟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复而飞至菲特小腹处，拱入对方搭于小腹的手下。
“那我们就再等等，救援人员很快就会到来。”话语间音调渐低，红宝石渐渐泛起阵迷雾，菲特有些恍惚，记忆中，自己也曾遭遇过这般险境，不过那时陪在自己身边的不是青鸟而是栗发友人。
“奈叶，你先行离去，我一个人可以应付。”金发执行官喘着气靠在岩壁上说道，留海被汗打湿牢牢粘在额上，整个人显得狼狈至极，而旁侧教导官亦好不到那去，洁白的防护服上附满灰土，面部汗水与灰尘混杂，衬得人像只花猫，唯独紫眸亮得惊人。
“不行噢，抛下菲特不管，我可做不到。”教导官冲友人扬起一个笑容道，她的笑容一向令人安心，管理局曾有人说过只要看到高町教导官的笑容就没什么好怕的。
“但——”少女嗫嚅着，眼底蒙着层水雾，自己无法动弹，奈叶留在这也只会同她一般，不想连累友人，她张张口欲对教导官再行劝说。
“我们再等等，救援部队很快就会到来。在那之前，就请让我守护好菲特。”
时至今日，菲特对当初事件早已印象模糊，记忆中唯一清晰的只有那天始终陪伴在她身边给予她支持的教导官。收回思绪，将目光投向青鸟，鸟儿的羽毛依旧靓丽，哪怕是历经风险也丝毫不减它的美丽甚至在这般情况显得愈发绚丽，就像那双永远会绽放华光宛若星空的紫眸般。
自己是什么时候与青鸟相遇的？执行官忽然生出几分疑惑，次元之海无垠，各个世界点缀其中，或许是在哪一个世界执行任务时遇见的吧，执行官想，但不可否认青鸟现时已极自然的融入她的工作生活。
次元舰上生活其实无趣得很，每天透过窗子向外观望，瞧见的永远都只有黑紫色流体，间或点缀着某处世界所发出的闪亮银光，除此之外再无它物。而平日里，舰上成员活动更多为日常工作，突发事件在日渐安稳的环境下亦是日益减少。
依稀记得同事曾抱怨过同为精英，凭什么武装局那群家伙就能天南海北遍观风景，脚踩陆地仰望星空，而他们却只能终日重复一样动作。但说过后他们也只是笑笑，谁都清楚那群精英要守护的远非小小次元舰可以承载，武器、战争、救援似乎每桩事都能与他们相联系。
她忽然有些想念紫眸教导官了，放下手中文件端着咖啡轻抿，赤眸闪过落寞，她们已有许久未曾相见，时光带来的不止是成长也有数不清的离别。还记得前辈说过，要学会享受分别，否则只会令自己陷入烦忧，可她至今不曾学会享受，自从白衣小魔导师闯入她的世界后，她便再也无法去说服自己享受所谓孤独。
“啾。”
清脆鸟鸣在耳边响起，将执行官从思念中拉回，笑笑望着青鸟目光柔和，“我没事。”揉揉靛青的小脑袋，菲特没有忽略鸟儿眼中担忧，让它担心了呢，执行官淡淡想，心中却泛起温馨之感。
咖啡不断续杯，文件不断减少，执行官早已习惯将自己埋入工作中，或许只能这样才能稍稍缓解胸中愈发沉甸的思念之感。青色的小小身影立于一侧，注视执行官工作，紫眸深深写满晦涩文字，时间悄然过去，钟表上指针已然走过几轮，而执行官似乎无停止工作的打算，依旧沉浸于文件中，不曾管过外界春秋。辅佐几度进门为长官添续咖啡，张张口那句劝说始终无法顺利说出。青鸟抖抖因长久站立而略显僵直的身子，在桌上来回踱步，最后踱至菲特面前，猛然张开翅膀，发出声清脆鸟鸣。
被突如其来的鸟鸣所吓到，菲特微微愣神，待反应过来后，她柔柔笑笑，摸摸青鸟头，温声询问青鸟出了何事。
执行官略带疲惫的俊秀脸庞映于一汪清泉中，紫色海洋翻滚着不知名的浪花，鸟爪敲敲文件，青鸟抬抬头鸟喙指向旁侧显示幕，示意菲特时候不早。
“我把这份文件处理完就休息。”金发执行官温声哄着青鸟，手上微微使劲，意欲从青鸟爪下取出文件。
“啾。”鸟鸣中充满怀疑，青鸟歪歪头跳动着转动身子，目光却始终不离菲特，像极了某位教导官挑眉时的神态，引得菲特又是一阵恍惚。记忆中教导官在她这般时就会如此，比起工作她更关心挚友的身体能否承受高强度劳累，但明明自己都是一个工作狂，菲特嘟囔了句，赤眸中划过笑意，不过也该休息了，望望青鸟执行官伸出手示意对方站上，将青鸟放于肩上，金发执行官面上带着轻浅笑意向休息区走去。
“菲特~”甫一迈入餐厅，一道身影便向执行官扑来。
抬手护住肩上鸟儿，侧身躲过来人袭击，菲特不失礼貌地颔首问好，“切莉搜查官。”对于这位同僚的热情，执行官一向有些吃不消，不仅因为对方喜欢肢体接触而自己天生不甚适应，更具一些更深原因。
“菲特，别这么冷淡嘛。”切莉拖长音调撒娇道，倏地，她感到脊背发凉，像是被什么给盯上了一般，抬眸四处望望，同执行官肩膀上的青鸟对上视线，青鸟紫眸幽深似有暗火攒动，背后寒意愈发沉重，切莉不自觉地退后一步，虽说平时没少见菲特同这只青鸟相处，但她从未像现在一样对青鸟产生惧意，匆匆与执行官交谈几句后切莉快步离去。
“调皮。”菲特扭头指尖轻点青鸟，语气温柔，有着说不出的宠溺。
“啾。”青鸟哼了声，别过头，若是它有双臂，想来此刻定然会是双臂环抱一脸不屑。
“好了，我没怪你，但下次不要这样了。”菲特温声哄道，她自然知晓青鸟不喜欢别人打扰自己与它的独处时光，事实上，每当舰员与鸟儿相处融洽时，菲特心中也会生出些许不满，就像孩子不愿与人分享自己心爱的玩具般，她不愿与旁人分享青鸟，哪怕仅是点点时光。
入夜，菲特立于窗前俯望庭院，次元舰于不久前停靠某管理世界进行暂时休整，指尖轻轻划过空间显示幕，却在某个熟悉的名字上久久停留，上面显示最后一次通讯时间是三月前，自那之后再无音讯，抿抿唇，眉宇间拢上层阴云，银辉透过玻璃窗打下层灰薄阴影。略略闭眸抬手将空间显示幕关闭，菲特企图将心中不安驱散。
再度睁眼时，她已然处于一处未知之地，紫色郁金香与蝶蜂共舞，远处苍翠树木静默立于草地之上，微风轻轻撩起金色发丝，指尖微勾将发丝别于耳后，放下手时，视线中兀然出现那道朝思暮想的身影。对方背对着她，微微仰头极目远眺着蓝天。泪水倏地盈满眼眶，菲特原地踌躇着不敢上前，生怕这仅为幻境，毕竟她已经在梦中见过那人太多次，也扑空过太多次。到底感情战胜一切，她快步奔向那人，从后面紧紧抱住对方，所幸这次不曾扑空，但菲特依旧不敢松手，生怕松手眼前人就会消失不见。
“菲特。”
温润的嗓音轻轻唤着她的名字，菲特能想象对方说话时的神态，她想奈叶一定是满面无奈而又目光柔和，奈叶待她一向纵容。
“没必要抱得那么紧，我就在这。”奈叶拍拍环于腰部的手，紫眸中闪过些许复杂。
“万一松手，你就不见了呢。”平日醇厚的声音此刻闷闷地，环抱腰部的手愈发紧了起来，将头埋于奈叶颈窝，温热悄然滚落逐渐浸润白色衣领，菲特唯一庆幸的只有她不曾与奈叶正面相见，让奈叶看不见她此时狼狈。
“不会的。”奈叶低低笑道，紫眸流光溢彩饱含复杂，“我现在就在你身边。”环着腰侧的力道渐渐减弱，奈叶微微使劲挣脱菲特环抱，而后转身扶住对方肩膀，额部相抵直视那双犹带泪珠的赤眸。赤眸剔透，泪珠晶莹生生刺疼了她的眼，奈叶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愧疚。
“但你能保证一直在我身边吗？”
回答问话的是意料之中的沉默，正如每个思念教导官的夜晚只有寂静般，菲特不曾得到回答，肩膀上的力道忽然卸下，紧接着她被教导官揽入怀中。
“我想你会懂的，菲特。”
清透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菲特咬咬唇，无论什么时候奈叶的怀抱都令她安心，然而此刻这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却只带给她无尽惶恐，她并非不清楚奈叶话中意，但她并不想听懂。
“看着我，菲特。”
抬眸直视奈叶，澄澈紫眸中满是璀璨，还有着那经常出现在自己眸中，却始终不敢让面前人知晓的恋慕。教导官目光干净纯粹，如少时饮过的桂花甜酒般，绵软而令人心醉，薄荷味的吐息尽数打于脸上，面上表情和软。眼眶再度酸涩，斗大的珍珠滚落下来，却被人轻柔抚去。
“别哭，菲特哭，我也会伤心的。”
奈叶的话并未止住眼泪，反而令视线更为模糊。
房间中青鸟静望着睡于床上眉头紧皱的执行官，紫眸闪过疼惜与不舍，银辉铺在它身上，衬得它愈发朦胧，靛青的羽毛也愈发通透。
“青鸟是你吗？”
“我想，菲特你应该已知晓答案，为什么会有这个感觉？”教导官没有否认，转而提起另一话题。
“眼睛，除了你，我再也想不到还有谁会拥有那双紫眸。”
听到答案，教导官不由失笑，眼中隐约闪过晶莹，“菲特以后会遇到拥有比我更好看眼眸的人，再说菲特的眼睛也很好看，我最喜欢菲特了。”
“不会再遇到。”揪着布料的手悄然收紧，执行官心中那股不安愈加强烈，忽地忆起奈叶曾与她讲过的传说，瞳孔陡然放大，她就那般怔怔望着奈叶。
“会的。”拍拍菲特背，然后推开对方退后一步，奈叶将西装扣眼所插圣诞蔷薇轻轻放于菲特手中，冲执行官扬起一个笑容，她弯弯眉眼，温声辞别。
“别走。”
再度从背后被抱住，腰侧被人钳得死死，奈叶叹叹气动作轻柔地将菲特手指掰开，而后向前大步走去。徒留菲特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直至风将那句我喜欢你传入耳中，低眸翠羽静静躺于掌心。
睁眸，窗外已然放亮，往日停于枕侧的青鸟早已不见踪迹，眼中闪过落寞，是梦吗？她不由开始讨厌起那个在梦中也不敢将心迹表白的软弱自己，但即便自己想，她也不会给自己机会吧。忽地手好像碰到什么，顺手拿起，待看清的那一刹那，泪水决堤而下，那是一朵圣诞蔷薇，而翠羽逐渐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