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2-終章 繼承人(希斯特利亞)-下
CH2-11 終章
繼承人(The heir)-下
POV:希斯特利亞
今晚並無月亮,群星應當閃耀。克莉絲塔本還期待可以看到那天在狼林看見的美麗星河,可惜烏雲眾多、事與願違。
然而雖然沒有星河,身邊卻有重要的人。想到此處,克莉絲塔不禁心頭一暖。
忽然,尤彌爾悄悄牽起了克莉絲塔的手。
克莉絲塔嚇了一跳,卻下意識地握緊了對方,彷彿深怕對方溜走似地。下一個瞬間,克莉絲塔感覺到自己羞紅了臉,但當她以眼角餘光瞄向身旁的尤彌爾,卻發現對方的臉與自己一般紅通通。
兩人漫步在夜間的長夜堡。戰鬥已經過去數日,清理工作也都完成了,而隨著審判落幕,齊聚在長夜堡的大人物們大概也會一一離去。一切宛如不可思議的夢,誰能料到審判會以如此戲劇性的方式落幕呢?雖然說達里斯˙札克雷不按牌理出牌的個性眾所周知,但是克莉絲塔萬萬沒有想到總司令竟然會站在尤彌爾這邊。
無論如何,尤彌爾能夠沒事真是太好了。
「……對不起,」尤彌爾忽然開口,「讓妳擔心了,克莉絲塔。」
欸????
克莉絲塔大吃一驚,轉頭望向尤彌爾。尤彌爾皺眉,「怎麼了?」
「尤彌爾居然跟我道歉了,」克莉絲塔不敢置信地說,「妳是不是還在發燒?要不要回去給葉卡醫師看看?」
「這什麼話!」尤彌爾抗議,出手把克莉絲塔的頭髮弄成鳥窩,克莉絲塔喊著不要卻自己先笑了出來,然後尤彌爾先是一愣,隨即也展露笑容。
直到玩累了,兩人才坐在一屁股坐在草地上。長城頂上,值班的訓練兵點起了燈火,戌守著國境的北端、世界的盡頭。今晚值班的是誰呢?克利斯塔回想班表,卻想不起答案。
克莉絲塔向尤彌爾解釋了審判發生的事。在尤彌爾聽到比武審判沒有發生時,她按著胸口喘了一口大氣,彷彿一顆重逾千斤的石頭被從心頭上卸下一樣。然而下一個瞬間,尤彌爾又露出了她一貫的壞笑,「果然是審判被沒收了啊?」她嘴角輕揚地說,「早告訴你札克雷老頭跟我關係好,你偏不信。要是真的進行比武審判,你這小矮冬瓜能贏得了誰啊?」
「妳說什麼!」克莉絲塔不服氣地頂嘴,「我也是很厲害的。」
「妳說什麼傻話呢?」尤彌爾捏起了克莉絲塔的臉頰。尤彌爾的手好溫暖啊,克莉絲塔暗忖。「妳說說看誰會在比武中被妳打敗?柯尼?阿爾敏?要我說,讓莎夏當妳的對手妳再用白薯收買她還比較實際吧!」
「比武審判不好說,但是長槍比武的話,我絕對比尤彌爾更強喔!」克莉絲塔也伸出手捏住了尤彌爾的臉頰,「我可沒有像尤彌爾一樣被打飛到空中、昏睡了兩天兩夜呢。」
尤彌爾鬆開了手、瞪大了眼,「那才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克莉絲塔將身子挪向尤彌爾,露出壞笑。怪了,我怎麼覺得自己的行為越來越像尤彌爾啊?
「我對上的是米卡莎那個怪物啊!」尤彌爾辯解道,「而且我本來就是自由民,長槍什麼的我根本連看都沒看過。」
「所以尤彌爾承認妳的長槍比武輸給我囉?」克莉絲塔笑著說,「馬廄女克莉絲塔,戰勝了翻過城牆的自由民尤彌爾!」
「這什麼歪理——」
尤彌爾笑著伸手往克莉絲塔的頭抓來,克莉絲塔笑著想躲,一轉頭卻撞上了一個挺拔結實的身子。克莉絲塔捂著吃痛的額頭睜眼望像眼前人,瞬間嚇得半句話都不管說。
「雀斑臉與矮子,妳們在這裡做什麼?」有著一顆光頭的奇斯˙夏迪斯聲如洪鐘,眼神冷若冰霜,「偷懶嗎,妳們兩個?」
『是教官!!!』克莉絲塔大吃一驚,身子顫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夏迪斯爵士見了,眉毛一挑,「我剛剛好像聽到妳們說『自由民』?在討論野人是吧?怎麼,這麼想要出長城去殺野人嗎?守住了長夜堡就以為自己是合格的守夜人了?不如現在就幫妳們安排安排如何?」
「對對對對對不起!」克莉絲塔連忙道歉。她偷偷瞄向尤彌爾,發現尤彌爾正挺起身子,似乎想跟教官吵架。這個笨蛋!克莉絲塔在心中哀嚎,身體卻已經反射性地抓著尤彌爾的領子跟自己一起向教官低頭道歉。「我們立刻回去工作!」克莉絲塔說。
「……算了。你們今天不用工作了,就待在這裡,少妨礙其他他人。」夏迪斯爵士冷冷地說。
「欸?」克莉絲塔發出疑惑的聲音。
「審判剛結束,你們這兩個傢伙加入工作也只會拖累別人罷了。」夏迪斯爵士說道,「今天就放妳們一馬,但是明天開始要把工作量給補回來,聽到了沒有?」
「是!」克莉絲塔立刻行禮,「謝謝教官!」
夏迪斯爵士點了點頭,轉身離開。克莉絲塔剛鬆了一口氣,夏迪斯爵士卻又忽然停下腳步。「對了,雀斑臉,妳現在覺得怎麼樣?」
「咦?啥?我嗎?」尤彌爾似乎沒料到會被如此詰問,而克莉絲塔也一頭霧水,「……還行吧?沒什麼大問題。」
「是嗎?」夏迪斯爵士說道。「那就好……無論如何,妳做得很好。多虧了妳,我們才能殺光野人,守住長夜堡。」他這麼說,「繼續保持吧。」
夏迪斯爵士的話讓尤彌爾與克莉絲塔一時都反應不過來。當兩人回過神,他已經走遠了。直到此時兩人才放鬆了下來,然而看著尤彌爾,一股複雜的感覺從克莉絲塔心底升起。奇斯˙夏迪斯爵士是個好人,雖然言語兇惡卻常常為訓練兵著想,他會感謝尤彌爾其實不讓人意外,只是當面道謝這點有些令人訝異就是了。
然而夏迪斯爵士不知道的是,尤彌爾正是個野人……她是個自由民。尤彌爾保護了長夜堡沒錯,但是她也殺了自己的同胞。
想到此處,克莉絲塔不安地望向尤彌爾。如果我殺了大家,我會怎麼想?如果我殺了莎夏、柯尼、阿爾敏……一陣惡寒爬上克莉絲塔的胸口,令克莉絲塔不寒而慄。然而一想到此時尤彌爾心中的感受,更教克莉絲塔心裡難受。
忽然,尤彌爾的視線對了過來。「看什麼?」尤彌爾說道,「女神大人看我看得入迷了?」
還在開玩笑!克莉絲塔想給尤彌爾一記頭槌,卻發現自己並沒有心情那麼做。
「尤彌爾怎麼想?」克莉絲塔說道,「夏迪斯爵士感謝妳對抗了自由民。但是妳本來就是自由民,不是嗎?」
「啊,那種無聊事啊?」尤彌爾露出了一張壞笑的臉。又來了,又是這個表情,「那種事不重要啦。」
那是面具。那張笑容乃是尤彌爾的面具。
克莉絲塔忽然意識到了,她意識到尤彌爾太擅長帶面具,將一切心思藏在她那痞痞的壞笑之下。自己從不了解尤彌爾,自由民、狼靈、異形者……尤彌爾與自己相差的太多,而克莉絲塔所知又太少。然而,現在還不晚。
克莉絲塔早已下定決心,一定要尤彌爾把的所有事都告訴自己。與之相對的,克莉絲塔也要將自己真正的名字親口告訴尤彌爾。
「這很重要。」克莉絲塔說道,直直盯著尤彌爾。
尤彌爾的笑容消失了。「……妳真的想知道?」
「我想知道。」
「妳不會喜歡的。我的故事無聊的很。」
「沒關係,再無聊也沒關係。」克莉絲塔堅決地說道,「因為是尤彌爾的事,所以我一定要知道。」
兩人在夜空下對視而無語。有那麼一瞬間,克莉絲塔很怕尤彌爾轉身就走,畢竟自己並沒有拉住尤彌爾的力氣。然而,到了最後,尤彌爾先認了輸,嘆了一口大氣。
「我是個自由民,也就是妳們口中的野人,」尤彌爾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望著長城頂上巡邏兵點起的燈火,說起自己的過往,「自我有記憶以來,老太婆便收養了我,她教會了我狩獵、製作武器、辨識野花野草那些能吃、那些不能吃。但是烏鴉──守夜人殺死了她。」
「……妳恨守夜人嗎,尤彌爾?」克莉絲塔不安地問。
「妳恨野人嗎,克莉絲塔?」尤彌爾反問。
「欸?」克莉絲塔忽然被這樣一問,一時答不上來,「野人們不斷騷擾長城、伺機侵犯北境、還會翻過城牆來掠襲……」她說出故事書裡面的所見所聞,卻發現越發沒有實體感。她想起自己在村子裡殺的那個野人,卻連他長什麼樣子都想不起來。
「我不知道。」克莉絲塔做出了結論。
「啊,沒有被女神大人討厭,真是太好了呢。」尤彌爾將手墊在後腦勺下。
「尤彌爾不一樣啦!」克莉絲塔急忙說。
「我不會說我不恨守夜人,但是所有守夜人都該死嗎?」尤彌爾忽然正經說道,「有時候,我只覺得一切根本沒有意義。只因為出生在城牆的不同邊就必須相互殘殺?簡直蠢死了。城牆的這一邊也有好人,像是柯尼、莎夏、莎夏的家人、還有……」尤彌爾忽然臉紅,一時頓住,然而片刻之後她還是說了下去,「……還有妳。野人也是一樣的,亞妮……我不認識亞妮他們。他們背負了許多人命,但是我想他們也是別無選擇的吧。」
「這就是妳放走她們的原因嗎?」克莉絲塔問道。
「或許吧,但異鬼才知道我那時候在腦熱什麼。」尤彌爾望著天空說,「或許我只是想當一回女神,讓他們感謝我吧。妳幹嘛看著我笑啊?怪噁心的。」
「尤彌爾雖然嘴巴很壞,但是其實很善良啊。」克莉絲塔笑著說。
「說什麼傻話!」尤彌爾說道,忽然手就往克莉絲塔的頭招呼過來,把克莉絲塔的頭弄成了一個鳥巢樣。克莉絲塔邊叫邊笑著要她停手,尤彌爾才停了下來。
兩人肩並肩躺在草地上,享受夜風的吹拂。明天將會是新的一天,也會是未知的世界。克莉絲塔日前聽到了奇斯爵士與其他遊騎兵的對話,聽說訓練兵們的完訓之日已經接近。到那一個時候,訓練兵們將會依據個人特質被指派成為遊騎兵、事務官或者工匠,並且立下屬於守夜人的真正誓言,成為長城上的守衛。
依尤彌爾的能力,絕對會成為遊騎兵的吧。想著尤彌爾身披黑衣、策馬奔馳的場景、威風凜凜、英姿煥發,叫克莉絲塔不經紅了臉。然而自己呢?這麼小一個身子,別說遊騎兵,恐怕連需要體力的工匠都難以勝任,這樣一來只能是事務官了。
雖然說這不代表兩人的分離,但是彼此就沒有辦法像現在這樣朝夕相處在一起了吧。
所以,有些事一定要現在就告訴她。
「尤彌爾,我有件事想要告訴妳。」克莉絲塔小聲說道。
「嗯?」尤彌爾說,「莫非女神大人要跟我告白?」
「討厭鬼。」克莉絲塔笑著說。這樣算是某種告白嗎?克莉絲塔不知道,她只是感覺如果現在不告訴尤彌爾,或許……或許有那麼一絲可能,自己將沒有機會親口告訴她。
「所以是什麼事呢,女神大人?」
「我的名字。」克莉絲塔說道,轉向尤彌爾,「我的名字是──」
「克莉絲塔˙連茲!」
語帶寒氣的呼喚聲傳來,克莉絲塔急忙起身,傑爾˙薩尼斯正冷眼看著兩人。「立刻跟我走,連茲。總司令在找妳。」
「欸?」克莉絲塔沒搞清楚狀況,「札克雷總司令?」
「難道守夜人有兩個總司令不成?」薩尼斯冷冷地說,接著轉向尤彌爾,「至於妳,雀斑女,找奇斯˙夏迪斯報到去,你今晚得值班。」
尤彌爾瞪大雙眼,「今天才不是我,我才剛被審判完呢?而且光頭剛剛才說我可以放假呢?」
「審判都被沒收了,還提審判?肯定是夏迪斯搞錯了;有什麼不滿,找他抱怨去。」說著薩尼斯抓起克莉絲塔的手,令克莉絲塔微微嚇了一跳,「快點走。你不會想讓總司令等的。」
「等等,你們想做什麼?總司令想幹啥?」尤彌爾忽然問道。
「沒事的,尤彌爾。只是一些例行公事吧?」克莉絲塔說。尤彌爾的表情有些危險,不能讓她在這裡鬧事。
「是啊,例行公事。」薩尼斯沒好氣的說。
尤彌爾瞪著薩尼斯與克莉絲塔許久,才緩緩向後退開,「如果有危險,我絕對會趕到的。」她這麼說,然後轉頭往教場離去。
克莉絲塔無奈一笑。尤彌爾這個笨蛋,現在長夜堡到處都是守夜人前輩,還能有什麼危險呢?然而當克莉絲塔對上薩尼斯的雙眼,卻覺得對方的視線中有種說不上來的冰冷。
「訓練兵,克莉絲塔˙連茲,臨冬城出生,前來報到!」
「進來吧。」
「是!」
克莉絲塔推開總司令書房的木門,薰香從房內飄出,令克莉絲塔一陣頭暈。達里斯˙札克雷正坐在總司令的木椅上,手中拿著一杯玻璃杯。而今天審判時列席客座的中年黑髮女子也正坐在房內。似乎是叫做季代彌女士?克莉絲塔有些不太確定。
除此之外,早前審判時,黑髮女子的侍衛所背著的長條狀武器也被放在札克雷的桌上。
「就是這位,是嗎?」中年女子說道,眼神和藹卻深沉,「她只是個孩子。」
「少年出英雄,那麼英雄為什麼不能是個女孩呢?」札克雷說道,「請休息吧,季代彌小姐。能與東洋國成為合作夥伴,我感到相當榮幸。」
「我也一樣,」女子──季代彌說道,「當然,別忘了您給予我的承諾。我出席了天的審判,卻沒有見到將軍大人的後裔。那個女孩──」
「──正在鬼影森林裡面追殺叛徒。我不該讓遊騎兵帶走她的,這是我的失誤......但是,只要那個人一回到長城,我就會安排妳們見面。我向妳保證。」札克雷說道。
「……那麼,我就靜候佳音了。」季代彌說,接著站起身退出房間。與克莉絲塔擦肩時,她低下身子,握住了克莉絲塔的手,「很高興認識妳,孩子。」
「欸?」克莉絲塔嚇了一跳,然而季代彌只是笑笑,「別警張。札克雷大人幫妳準備了一份大禮物,妳只要乖乖聽話就好了,」她這麼說,「我國也準備了一份稍微小了一點的禮物……讓我在適當的時候送給妳吧。」
「禮物?」克莉絲塔疑惑。什麼禮物?什麼意思?為什麼這個外國人要送我禮物?總司令的禮物又是什麼?一股詭異的感覺在克莉絲塔心底孳生,讓她想要拔腿就跑,然而季代彌拍了拍她的肩,「祝福妳,孩子。」她說道,隨即走出房間,關上了大門。
「過來坐著,訓練兵。」札克雷說道。
「……是。」克莉絲塔走上前,坐在原本季代彌所坐的地方,與總司令隔著木桌遙遙相對。
「喝酒嗎?」總司令說道,「皮克希斯帶來的冬恩葡萄酒。在長城,這種東西可不多見。」
克莉絲塔有些意外。「感謝您的好意,但是我……我不能喝酒。」其實是不想喝。如果是尤彌爾應該會欣然接受吧?
「啊,真可惜。」總司令又替他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盡,「要我說,這樣飲酒簡直是種浪費,不是嗎?」
克莉絲塔完全不知道總司令在說什麼。浪費?可是……「您的酒沒灑出來。您沒有浪費它。」克莉絲塔剛說出口,便知道自己嘴拙了。
「浪費是一件可恥的事。」總司令緩緩說著,「這種好酒,就該配上烤乳豬、再來個女人,這才叫真正的飲酒。但是在長城,還能要求什麼呢?所以才說這是浪費。」他又灌下一杯,「浪費好酒,相當可恥,而浪費自己的姓氏……則相當愚蠢。」
總司令盯著克莉絲塔。不知為何,達里斯˙札克雷那藏在眼鏡後的雙眼,直教克莉絲塔喘不過氣來。
「妳叫什麼名字,訓練兵?」總司令問道。
「我是克莉絲塔˙連茲,臨冬城出身。」
「不、不對。這不是妳真正的名字。妳我心知肚明。」總司令說道,「我再問妳一次。妳叫什麼名字?」
「我的名字?」克莉絲塔瞪大雙眼,「不、不行,」她聽見自己說道,「我的名字就是克莉絲塔,我沒有──」
「妳曾有過另一個名字,一個被公爵禁止使用的名字。」札克雷總司令說道,「然而世間的律法止於長城。在長城,總司令的命令便是絕對。」他又喝下一口酒,「妳就這當作是一個命令吧……妳叫什麼名字,訓練兵?」
克莉絲塔想要拔腿就跑,但是她做不到,「我……我曾經叫做希斯特利亞。」她聽見自己這麼說。
「希斯特利亞,」總司令點點頭,「希斯特利亞,好名字,像個大領主,不是嗎?,那妳的父親是誰,希斯特利亞?」
希斯特利亞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回答,「……是羅德˙雷斯。」
「羅德˙雷斯?怎麼可能呢?」總司令故做驚訝地說,「妳難道是說當今的攝政王大人,會留下污穢的私生女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克莉絲塔急忙想要解釋,「但是我的母親說──」
「不,不對,妳的父親並非羅德。再想想,妳的父親是誰。」總司令說著,然後從抽屜裏面拿出一張羊毛紙,放在桌上。上面全是克莉絲塔看不懂的文字。除此之外還有一把劍,漆黑如夜、扭曲異常……那是艾倫一直拿著的那把『艾倫劍』?
「妳的父親不是羅德˙雷斯,而是烏利˙雷斯公爵,羅德的弟弟,前任席納城城主暨御前首相,沒錯吧?」總司令說道。
「欸?」克莉絲塔懷疑自己聽錯了。她沒見過烏利˙雷斯,而母親也從未提過這個前首相。總司令弄錯了嗎?「我不是──」
「我說妳是烏利的女兒,妳便是烏利的女兒。」總司令說道,「妳的朋友叫尤彌爾,」札克雷忽然說,「她是個野人,我說得沒錯吧?」
克莉絲塔愣住。
「嘛,這種東西,拷問幾個野人俘虜就知道了。妳放心,既然我今天沒收了她的審判,我就不會揭穿這件事情……只要妳好好配合我的話。」札克雷說道。
時至此刻,克莉絲塔才終於懂了。達里斯˙札克雷,守夜人的總司令,鎮守絕境長城的北境之盾,正在用尤彌爾威脅自己。
「……我的父親是烏利˙雷斯,如您所言,」克莉絲塔顫抖地說。這個老人到底想做什麼?就算把自己硬說成是烏利˙雷斯之女,而非羅德˙雷斯之女,又能做什麼?「所以我……?」她問道。
「妳乃是烏利˙雷斯唯一的後嗣,繼承了雷斯這個姓氏,得名希斯特利亞,」總司令說道,又飲下一口酒,「然而妳的伯父羅德嫉妒弟弟的成就,謀殺了親弟弟與弟媳。妳父母臨死前,將年幼的妳交給女僕扶養,並且隱藏妳的存在。當烏利公爵死去,膝下卻無子女,席納城便理所當然地由羅德來繼承。」
克莉絲塔有記憶之時,烏利公爵早已逝世多年,但是眾人皆知烏利公爵之死乃是因為久病纏身。「沒有人會相信我說的話,」克莉絲塔說道,「總司令大人,不管您想做什麼,我對您都毫無幫助──」
「確實,一面之詞叫人難信,然而有證物就不同了。」札克雷笑著說,拿起『艾倫劍』,「聽說有個男孩給這劍起了名字?『艾倫劍』?多麼無知啊……這劍名為『始祖』,一個傳承自古老瓦雷利亞帝國的名字,更是雷斯家族代代相傳的族劍。」
「拿起這把劍。」札克雷說。
「總司令,這是……?」
「拿起它。」
克莉絲塔滴下一滴冷汗,只好上前拾起形狀扭曲的長劍。然而當克莉絲塔將劍提起,那劍卻彷彿被施了魔法,黑色的紋路變換,白紋在劍身的深處遊走,逐漸化黑為白,如同炙熱的白焰在黑色的龍晶深處熊熊燒起。
就好像......一條白色的龍纏繞在劍上一樣。
克莉絲塔瞪大雙眼。同樣的場景在長夜堡血戰時曾經發生過,但克莉絲塔只道那是戰場火光變換造成的假影。然而此時此刻,劍身的顏色在克莉絲塔的眼前驟變。
「古老的血統,來自古老的東方。」札克雷˙達里斯冷笑道,「唯有流有雷斯血脈的人,才能夠讓這一把劍恢復它真正的樣子。雖然我從不明白這把劍除了認人變色之外,到底有何可取之處就是了。」
他又拎起羊皮紙,「此乃烏利公爵的遺囑,以瓦雷利亞語寫成,上面清清楚楚地記載著,他的一切權利應當由其合法繼承人來繼承,而那個合法繼承人便是妳。」
克莉絲塔瞪大雙眼,「我……看不懂這些字……」
札克雷笑了,「對,沒人看得懂最好。」他這麼說,「一把貨真價實的族劍、一份稍有變更的遺囑、一個李代桃僵的私生女,還有來自狹海對岸的東洋國朋友……要對付羅德˙雷斯,只要這些就夠了。」
「總司令?」
「聽好了,訓練兵,妳是烏利公爵的遺孤,妳應當繼承的爵位與榮譽都被妳的伯父奪走。妳被一個好心的女僕扶養長大,暗中藏著父親留給妳的族劍與遺囑,然而那個女僕死於可怕的謀殺。臨死前,她將屬於妳的族劍與遺囑交給妳,囑咐妳逃到絕境長城,遠離伯父的追殺。」總司令說道,拿起袖子拭淚。「多麼令人感動的忠臣啊!妳該稱她為再生母親。」
全部都是謊言,克莉絲塔想著,「您到底想做什麼,總司令大人?」
與尤彌爾的痞笑不同,總司令的笑容令克利斯塔不寒而慄,「羅德雷斯是個蠢貨,他無能而傲慢、卻又把持朝政、把北境搞得一團亂。」他這麼說,「八年來,北境乾旱與瘟疫不斷,百姓與貴族早已怨聲載道。更該死的是,他居然把我派來絕境長城!這個見鬼的冷地方!」
達里斯˙札克雷猛然拍桌,有一瞬間克莉絲塔幾乎以為桌子要裂了。「失禮了,」總司令說道,拿下眼睛,取出布開始擦拭,「妳要說我喜歡搞政變也沒關係。就算沒有妳,我也會在自己老死之前給那傢伙來上這一下子的,」他這麼說,「如果有一天,能教那個羅德大公爵的飲食全都由『下面』攝入,那絕對是世上最具美感的藝術品了,對吧?」
「啊……在淑女面前談論這些,是過於失禮了。總之呢,我需要妳協助我的號召。妳將以烏利公爵的遺孤之姿現身,高舉變色的『始祖』以證明妳的血脈。農民與騎士會親吻妳的腳,諸侯們將會聚集於妳的旗幟下,東洋國的火槍兵將會為了幫助妳主持正義而戰,」他拿起季代彌女士留在桌上的筒狀武器。這是『火槍』[註5]?克莉絲塔不明白,「而妳將任命我為統帥,兵進臨冬城勤王,剷除篡奪妳的權位的罪人羅德˙雷斯。」總司令宣布。
克莉絲塔瞪大了眼,「總司令大人,這是政變!您是許下諾言的守夜人,而守夜人……守夜人曾發誓絕不介入王國政爭……」
克莉絲塔還記得馬可對他說過的故事:愚蠢的守夜人總司令自立為王,向南進攻,最後被臨冬城的史塔克家族摘了腦袋。守夜人發誓不戴寶冠、不爭榮寵,違背諾言的守夜人唯有死路一條。但是……
「誓言?你說的是誓言嗎?」
達里斯˙札克雷站了起來。
「孩子,當今的世道,誓言的重要性就如同林間的風。守夜人都曾許下不親女色的誓言,然而半數的黑衣騎士都是青樓的常客;騎士們宣誓守護弱小,卻領著領主的命令宰殺著繳不出稅的窮人;聖堂的修士將身心奉獻給七神,卻一個吃的比一個更肥,用滿腹油脂來榮耀他們的天父。」總司令說道,「每對夫妻結合前都曾許下忠貞的誓言。坦若誓言真有約束力,妳這私生女難道是從石頭裡面跳出來的嗎?清醒點吧,孩子。這裡可不是童話故事。」
「我……」克莉絲塔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眼前的總司令眼中只剩下滿腔怒火,那把火會將羅德˙雷斯燒得一乾二淨,而克莉絲塔自身也將葬身其中。
「妳若不從,我自當安分在長城擔任總司令,等待更好的時機,但是妳的野人朋友可就不好說了。一個混在守夜人裡面的野人?這樣一隻變色龍的結局……天啊,我想都不敢想。被我做成藝術品說不定都還好點呢。」
克莉絲塔滴下冷汗,「總司令,您不能———」
「但是依了我,不只妳的野人朋友不會有事,妳還將奪回妳的權利、手刃妳的仇人、繼承屬於妳的席納城。」他輕聲說道,緩緩起身,而書房後方的天花板上,繪製著號角女神像的盾牌剛好鬆脫落下,掉在地上摔了個很粉碎。
「最終,我將成為新的攝政王,而妳將取回妳的名字,」總司令走上前,拍了拍克莉絲塔的肩膀,「那可真是個好名字不是嗎……希斯特利亞˙雷斯?」
───TBC
[註1]罌粟花奶(Milk of the poppy):
罌粟花奶是一种乳白色的液體藥品。由學士用罌粟花提煉而成,顏色純白如奶,因此命名為罌粟花奶。在维斯特洛,这种藥品通常用于止痛或是麻醉,讓病人鎮靜入睡。
[註2]『七星聖經』(Seven-Pointed Star):
七星聖經乃是七神信仰的聖經,它被分為類似於福音的許多章節,包含「天父之書」、「聖母之書」、「戰士之書」、「少女之書」、「老嫗之書」、「鐵匠之書」、「陌客之書」
[註3]森林之子(Children of the Forest):
森林之子是一種原生於維斯特洛的類人種族。根據記載,他們身形矮小,感官尖銳,皮膚黝黑、面容美麗。他們不使用金屬、不使用火焰、不修城池也不織衣物。森林之子以樹葉為衣、以樹果為食,居住於森林深處與沼澤之地。傳說森林之子會使用魔法、甚至可以變形成為野獸。森林之子信仰遠古諸神,會在魚梁木上刻出奇怪的人臉以守護森林,並利用魔法透過魚梁木傳遞智慧與歷史。在人類中登上維斯特洛之後,森林之子逐漸滅絕,時至今日已經消失無蹤,然而北境的人們傳承了森林之子的習俗與信仰,也就是如今的舊神信仰。
[註4]冬恩(Dorne)、青庭島[註4](Arbor):
兩者皆為維斯特洛的南部地名,冬恩是一大片土地的總稱,以沙漠為主要地形,盛產紅酒。青庭島是一座繁華的港口城市,擁有維斯特洛數一數二的海軍,而其生產的黃金葡萄酒被公認是維斯特洛最頂級的飲品。
[註5]『火槍』(hand cannon):
火槍是一種透過身管內的加壓氣體噴射拋射物來殺傷目標的遠射武器,為本二創世界觀中最先進的武器,威力強大足以穿透盔甲,但是填裝緩慢而缺乏機動性。在冰與火之歌原作中,並無槍械等熱兵器的登場,因此本二創的火槍為私設,在冰與火之歌原作時代的一千年之後,東方的科技終於進展到開始出現原始的熱兵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