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H3-9 泥中人(尤彌爾)
Chapter 3 龍的新娘
章節 3-9 泥中人(Mudman)
POV 尤彌爾
「啊啦啦啦啦啦啦啦!」莎夏衝進沼澤的同時,發出了慘烈的咆哮,「喔啦喔啦喔啦喔啦喔啦!啊噠!」
沼澤內,一隻年幼水豚受到莎夏的驚擾,拔腿就跑,然而莎夏看準了獵物背對自己的那一瞬間撲了上去。沼澤掀起巨大的波瀾,然而水豚已經被莎夏牢牢抓住。
「太好了!」莎夏歡呼,俐落地將水豚封喉,「尤彌爾,可以拉我上去了!」
尤彌爾開始回收繩索,將莎夏從泥地內緩緩拉了上來。澤地的沼澤是恐怖的陷阱,如果陷下去便不可能在爬出來,因此莎夏想出了這樣滑稽的狩獵方式:用繩子繫住莎夏的腰,在莎夏衝進沼澤抓到獵物之後,再由尤彌爾把莎夏拉上岸。
這方法雖然可笑,卻很有用……至少比尤彌爾的箭有用多了。
尤彌爾的狩獵技巧是老太婆教的,鬼影森林裡大半走獸都是尤彌爾的獵物,然而莎夏才是真正渾然天成的獵手。打從進入澤地以來,尤彌爾便發現自己的狩獵技巧完全派不上用場:箭矢總是射歪、短刀常常被滑嫩的鱗片彈開、澤地的霧氣讓視野失準,然而莎夏卻如魚得水。
「澤地?我是第一次來啊,」尤彌爾詢問時,莎夏如此回答,「狩獵的技巧嗎?很簡單的!看到獵物的時候,要先『啊啦!』,然後再『喔啦!』,之後就是用氣勢跟感覺撲上去,『啊噠!』」
簡單來說就是靠感覺,而且還是莎夏專屬的技巧呢。自從意識到這點後,尤彌爾就決定乖乖當莎夏的助手了。
這樣把狩獵的責任全丟給莎夏,尤彌爾會不會心懷愧疚呢?
怎麼可能會嘛?畢竟三人會在頸澤迷路,都是因為莎夏一不小心丟了地圖的關係呢。
北境王國幅員廣闊,東面狹海,西面日落之海。面北,絕境長城橫亙在北境與塞外之地間,由守夜人鎮守。而面南,一片被稱為「頸澤」的巨大沼地將北境與南方王國一分為二。這片沼地滿布瘴氣,充滿巨大的花、無數的爬蟲、可以將人活活吞下的蜥螄。
要走通過頸澤,只能沿著特定的提道走,否則只會淪為瘴氣、野獸與流沙的祭品,然而就算避過了這些天然屏障,仍然必須通過頸澤中的巨大堡壘——要塞卡林灣(Moat Cailin),才能進入北境。
頸澤是如此的凶險,就算持有地圖也不能掉以輕心。然而布勞斯伯爵給予兩人的地圖,卻被女兒莎夏給弄丟了。
然後她們就迷路了。
這還真是個殘酷的玩笑。布勞斯伯爵說過,卡林灣對南方的敵軍而言是無法攻陷的要塞。十支入侵頸澤的軍隊,兩支會被卡林灣的守軍擊退,八支會在頸澤中迷路、被拖進沼澤、成為蜥獅與毒蟒的食物。也正是因為如此,布勞斯伯爵才讓尤彌爾與莎夏帶著國王——艾德利克˙史塔克前來此處,阻擋鐵王座的軍隊。
結果,反而是尤彌爾等人迷路了。
這還真是個殘酷的笑話啊。還沒聽過誰在頸澤裡迷路能活著出來的呢。
「尤彌爾,我好餓……」吃飯的時候,莎夏哀求道,「剩下的肉……我可不可以吃掉……」
「妳已經吃掉半隻水豚了,」尤彌爾把肉舉了起來,「如果妳把弄丟的地圖變出來,我還能考慮考慮。」
「嗚————」莎夏痛苦的哀嚎,而尤彌爾嘆了口氣,「這些肉是小鬼頭的。」她將肉遞向坐在一旁的男孩國王,「多多少少吃點吧,國王大人。」
艾德利克˙史塔克沒有說話。隔著營火,他蹲坐在兩人對面,沉默地不發一語。他身上穿的是破布衣,頭上也沒有王冠,卻是真正的北境之王,史塔克家族唯一的血脈。但是這重要嗎?要不了幾天,三人都淹死在沼澤裡,沒人會知道沼澤裡的白骨是屬於國王還是訓練兵。
「國王陛下!吃點嘛!」莎夏拿起一隻水豚腿,咬了一口,「尤彌爾烤得恰到好處呢!」
那是國王的晚餐,尤彌爾本該如此吐槽莎夏,但是她已經沒力氣去幹這些事了。小史塔克自然也沒有回應,只是冷冷地看著莎夏。
「咦,連吐槽也沒有了嗎?」莎夏傻眼,「別、別擔心啦,陛下、尤彌爾!」她趕緊說,想要和緩詭譎的氣氛,「我父親說過,澤地人忠勇可靠,他們的領主黎德家族更是國王您忠實的追隨者咧!黎德大人肯定已經派出騎士在找我們了吧。」
「頸澤沒有騎士。」國王靜靜的說。
「欸?」莎夏疑惑,而尤彌爾也一樣。「沒有嗎?」
「澤地人不需要馬。他們在沼澤裡用小舟行動,用蛙叉補蛙。」國王小聲地說,「騎馬的必然是入侵者,而所有妄圖征服頸澤的入侵者,沒一個找得到路。他們騎入頸澤,卻再也出不來,入侵者遲早會撞入沼澤,被沉重的鋼鐵拖著沉下去,淹死在盔甲之中。」他平靜地說著,「這大概也會是我們的結局吧。」
「別、別這麼悲觀嘛!」莎夏說著,「我們已經在這裡迷路三天了,但是也都活得好好的不是嗎?肯定在過一下子,就可以找到卡林灣的!」
「不可能的。迷霧之中,澤地人的堡壘就是會移動的堡壘[註1],」國王說道,「就算遠遠望見了,陽光換了角度,霧氣稍加變換,就會失去堡壘的蹤影。」
莎夏傻眼,「您、您還真了解澤地人呢。」
國王無力地抬起頭,「了解自己的領地是國王的責任。而且……我的女侍是個澤地人。她教了我很多。」
「您的女侍?」
「珍妮˙黎德。」國王說道,「她三年前從澤地來到臨冬城的。她跟我同年,卻是個勇敢的人。珍妮……如果不是珍妮,我是沒有辦法逃出臨冬城的。」
珍妮?尤彌爾對這個名字有些印象。珍妮、珍妮……不就是希斯特利亞身邊那個女僕嗎?原來國王消失了之後,國王的女僕就成為希斯特利亞的女侍了嗎?
「欸?」莎夏訝異的說,「她幫助您逃出臨冬城?難道說珍妮小姐幫助了我父親嗎?」
「珍妮一直陪著我,甚至冒險讓我逃走,但是我……我逃走了,卻把她留在臨冬城。」國王嘆了口氣,「我是個不稱職的國王,就連身邊的人都保護不好。」
「你說得對極了!」莎夏忽然站了起來,一手將頭髮往後梳,一手指著國王,「所以,你必須振作起來,才能阻止戰爭,讓珍妮小姐平安無事!」她又換了一個姿勢,「這就是你該做的事情,小鬼頭!」
這語氣跟姿勢大概是跟柯尼學的,尤彌爾如此猜測。然而,儘管國王在一瞬間睜大了眼,卻又隨即黯淡下來,「但是這也不重要了。」他靜靜地說著。「一旦迷失在澤地,就無法找到卡林灣。我們到此為止了。」
「別說喪氣話啊,陛下!」莎夏慌張的揮著手,「討厭啊!怎麼連激將法都沒有用啊!尤彌爾,妳也說點什麼啊!」
尤彌爾懶散的瞥了莎夏一眼,「誰知道呢……」她實在沒有力氣再管這些東西。
「啊~~~~煩死了!」莎夏抓著頭大喊,「你們樂觀一點嘛!尤彌爾,妳也振作一點啦!」
尤彌爾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需要振作的理由。她瞥見小國王已經將身體縮在樹下,靜靜睡去,自己也索性不再理會莎夏,跟著進入夢鄉。
「我快要被妳氣死了,尤彌爾!」莎夏的聲音傳來,「之前要保護希斯特利亞的時候,妳明明衝得比誰都快,為什麼現在會變成這樣啊?啊~~~~好煩啊~~~~」
自從離開臨冬城,至今已經一周。尤彌爾與莎夏帶著國王在三天前進入了頸澤,本該在一天內找到卡林灣的,卻因為迷路而受困至今。
說起來,尤彌爾肩上的任務乃是前所未見的重要。南方的大軍正在北進,而澤地人動向不明;坦若黎德家族決定支持羅德˙雷斯,放行南方的大軍,北境將會陷入全面的戰火之中,無論是士兵還是平民都會深陷危機之中。
然而,只要找到住在沼澤內的澤地人,以國王的名義命令澤地人用弓箭手武裝卡林灣,就算南方的君臨派出數萬大軍,也無法通過這個天險之地。
沒錯,只要守住卡林灣,就可以保住北境、守衛王國……可以保護百姓,免受南方軍隊的襲擊……
好空虛阿。
不知為何,明明是很重要的事情,尤彌爾卻感受不到情緒有半點起伏。
大家都在為了解決這場混亂而努力。阿爾敏深入風暴中心,冒著被札克雷砍頭的風險,想要救下自己的故鄉;布勞斯伯爵將小國王從札克雷手中偷了出來。這件事一旦曝光,札克雷絕對會把布勞斯家族連根拔除,然而伯爵仍然行動了,為的是保護國王、保護家國。
所有人都在努力著,就連莎夏也一路護送著國王直到此地。然而尤彌爾卻覺得自己完全沒有動力。守衛王國、保護無辜的平民……守夜人發誓成為守衛王國的堅盾,尤彌爾卻覺得一切都已經無所謂。或許自從希斯特利亞對自己說出那些話以來,尤彌爾的生命便不再有意義。
尤彌爾不自覺地望向躺在樹下的男孩。尊貴的北境之王,其實也不過就是一顆腦袋兩顆眼的人類。只要沼澤裡躍出一隻蜥獅[註2],無論是尊貴的國王還是卑微的訓練兵都得一起送命。凡人皆有一死,那麼為什麼不是現在?如果說希斯特利亞不再需要我,那我為什麼不就在這裡結束一切呢?
手腳好重,頭也好重,簡直就像是沉在泥巴裡一樣。我是在睡夢中掉入沼澤淹死了嗎?尤彌爾不知道。人們總稱澤地人為泥人,但是尤彌爾覺得自己才是真正的泥中之人。
說起來,布勞斯伯爵根本她媽的選錯人了。要護送國王,別說阿爾敏,就連艾倫與柯尼都比自己適合不知道多少倍吧。
※※※※※※※
尤彌爾在掘著墳。
她鏟起一把土,甩到左邊,又鏟起一把土,甩到右邊。她忘了自己挖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替誰挖墳,就只是一直挖著、挖著。
「加油,尤彌爾!」莎夏在不遠處喊著,「等你挖完了,我再請你吃白薯。」
「我們到此為止了。」小國王蜷著身體說著,「一旦迷失在澤地,就無法找到卡林灣。」
尤彌爾沒有理會他們,繼續掘著墳。在泥地裡面掘墳,是不是有點奇怪?但是尤彌爾沒有停下來。
「請節哀。」阿爾敏道,臉上掛著哀戚。馬可上前來,點了點頭,「她會得到安息。」
艾爾文副司令清了清喉嚨,「她從遠方來到我們中間,一如既往,恪盡職守。無論路途遙遠,戰鬥艱辛,仍始終全力謹遵誓言。」他說到,「我們將難得再見如此之人。」
遊騎兵們莊嚴地誦禱,但是尤彌爾還是沒有理會它們。她望向墳裡之人,卻看不清對方的樣貌。她是誰?為何而死?尤彌爾不知道,但是她在替她挖墳。
「為叛徒挖墳?」瑪格拿的陰影籠罩了尤彌爾,「變色龍,妳保護烏鴉。妳該死。」
「她也沒替我挖墳。」馬律賽爾˙賈利亞德張開了冰冷的眼,「我可是掠襲隊的首領、自由民的希望。憑什麼諸神帶走我、留下妳?」
妳們都死了,尤彌爾想要尖叫,為什麼要纏著我?但是喉嚨彷彿不是她的。
歡呼聲傳來。尤彌爾抬起頭,不遠處,御林鐵衛的白騎士將愛與美的后后放到了侯爵女兒的頭上,然而當尤彌爾仔細一瞧,獻出后冠之人乃是札克雷,受冕之人不是伯爵女兒,而是希斯特利亞。希斯特利亞站起,泥地來傳來歡呼,高呼著北境之后萬歲。
「我們應該祝福她。」希斯特利亞的出現在尤彌爾眼前。尤彌爾瞪大雙眼,想要呼喚她,但是對方盯著的卻是墳裡的人。
「王后陛下……」女侍珍妮˙黎德。
「至少,有人替她挖墳。」希斯特利亞說道,「休息吧……尤彌爾。」
一陣寒意從皮膚滲入骨髓。尤彌爾這時才看清了墳裡之人的真面目:雀斑臉、上吊眼、黑頭髮。她想要尖叫,喉嚨卻不聽使喚,然後泥地開始蠕動,把尤彌爾給拖入了墳中,而墳中的自己則張開了藍色的眼睛,抓住了尤彌爾的腳。
「凡人皆有一死喔……我的小醜八怪。」老太婆拄著拐杖,坐在樹梢上,帶著笑意看著尤彌爾。泥地從四面八方升起,將尤彌爾拽入墳墓,湧進口中、鼻中、眼中……
※※※※※※※※※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莎夏的聲音,「尤彌爾!!!!!尤尤尤尤尤尤尤彌爾!!!!城堡跑過來啦!!!!!」
尤彌爾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對於夢境的細節也一併遺忘。可以的話她還是希望能被希斯特利亞輕柔的呼喚喚醒,而非莎夏野獸般的叫聲。
她爬了起來,揉揉眼睛。已經是早上了。
「什麼城堡跑過來了……」
「卡林灣!那是卡林灣吧!」莎夏大喊,「快看啊,尤彌爾!」
尤彌爾微微一驚,轉頭望去,果然在西側不遠處看見了迷霧中的城堡。
「這是怎麼回事?」莎夏興奮地喊著,「昨天完全沒有注意到呢!」
尤彌爾也不明所以,直到她想起了國王昨晚的話。『澤地人的堡壘就是會移動的堡壘』,迷霧與沼澤就是迷惑入侵者的武器。
如果說卡林灣可以從敵人的眼中消失,那又為什麼不能莫名其妙地出現在大家的視野裡呢?
「我早就說過了!只要有信心,絕對會有好事發生的!」莎夏說道,把裝備弄上了馬。「趕快出發吧!」
三人兩馬向迷霧中的卡林灣前進。初時,尤彌爾還擔心卡林灣會不會又像忽然出現一般忽然消失,然而隨著眾人前進,卡林灣的堡壘輪廓也愈加清晰,讓尤彌爾吃了定心丸。
布勞斯伯爵曾訴說維斯特洛的過往:很久很久以前,維斯特洛上並無人類,直到先民從東大陸跨海而來。先民在這片土地上生長,建立起無數的國家;臨冬城與長城都是由先民所建造的。這些都是一萬年前的往事了。
時過千年,距今約六千年前,身形高大、金髮碧眼的安達爾乘船而來,帶來戰馬、火焰、騎士制度與七神信仰。雙方爆發了劇烈的戰爭,安達爾人佔盡優勢,南方的先民國度一一淪陷,直到史塔克家族統合北境的力量,在頸澤擋下了安達爾人的進攻。
為了對抗南方的安達爾人,北境人在頸澤內修築了雄偉的卡林灣。安達爾人無數次的北侵都在卡林灣與頸澤畫下句點,直到雙方最後透過通婚達到了血脈的融合。時至今日,雙方的血脈已經難分彼此,然而北境與南方王國各自傳承了先民與安達爾人的文化:南方人信仰著七神、擁有完備的騎士文化,而北境人則崇敬山川諸靈與魚梁木,信仰著被稱為舊神的無名古神。
至於後來,約一千年前,坦格利安家族從東方帶來巨龍,完成維斯特洛的大一統,留下了三百年的輝煌統治與嘎然而止的終結,則又是後話了。[註3]
根據傳說,初建成的卡林灣擁有與臨冬城等高的城牆,木造的塔樓四通八達,再加上地利與頸澤的掩護,使得卡林灣成為了不曾陷落的要塞。
然而,尤彌爾親眼所見卻不是那麼回事。
遠遠望向卡林灣,一塊塊大如農舍的黑色玄武岩四處傾頹,活像小孩的積木,半沉進濕軟的沼地泥濘。而由它們所築成的、曾與臨冬城等高的城牆,業已完全消失;木造的堡樓更在千年前便已腐爛蛀蝕,如今連半根木頭都不剩,再也看不出輝煌一時的痕跡。雄偉的要塞只剩三座高塔,而布勞斯伯爵卻說古時曾有二十座。
「那就是卡林灣?」莎夏說道,勒住馬,「……這簡直是座鬼城。」
尤彌爾同意莎夏的說法。然而,她有種敏銳的直覺:眼前的要塞雖然殘破,對於入侵者卻絕非易與之輩。
當他們繞過一塊裸岩,卡林灣終於佇立到眼前。曾經雄偉的堡壘如今只剩下三座塔樓與斷垣殘壁。「城門塔」看來還算完整,左右兩邊甚至還有幾尺城牆。「醉鬼塔」陷在澤地邊緣,位於過去南牆和西牆交會的地方,如今傾斜得厲害,有如一位準備吐出滿肚子酒水的醉漢。「森林之子塔」的塔尖少了一半,看上去像是有只大怪獸咬了一口塔樓雉堞,隨後又把它吐進沼澤。三座塔樓均爬滿青苔,有棵樹從城門塔北面石牆縫隙間長出,盤根錯節,表面覆蓋著幽靈般蒼白的壞死樹皮。
在外人眼裡,這樣的卡林灣與廢墟無異。然而經歷過三次戰爭的尤彌爾看出了這片死亡陷阱的可怕之處:殘存的三塔從三個方面控制堤道,而若要攻打其中一塔,軍隊必須涉過深至腰部的黑色泥濘,跨越蜥獅出沒的護城河,再登上長滿青苔、滑溜異常的城牆,同時從頭到尾都暴露在另外兩塔弓箭手的箭雨之下。
這便是卡林灣,難攻不落的要塞。只要找到住在沼澤內的澤地人,用弓箭手武裝卡林灣,就算南方的君臨派出數萬大軍,也無法通過這個天險之地。
「尤彌爾,卡林灣有些古怪。」莎夏忽然說道。
思緒被打斷的尤彌爾回了神,轉向莎夏,「什麼古怪?」她說。
「旗幟。」莎夏說道,指向卡林灣,「三座塔上都有。」
尤彌爾瞇著眼睛,仔細望去,還真如莎夏所說的望見了塔樓上的旗幟,三面都是純色白旗,「是澤地人的旗幟嗎?」尤彌爾疑問道,「……純白旗?」
「一定是澤地人的旗幟吧!」莎夏說,「父親說卡林灣平時是不住人的,只有戰爭爆發時,黎德家族才會率領澤地人進駐。」
「黎德家族的旗幟是純白旗嗎?」尤彌爾指出問題,然而莎夏也語塞了。
長城南邊的大家族們都有自己的旗幟,不是動物就是莫名其妙的圖案,史塔克是冰原狼,雷斯是號角女神,但是純色旗幟幾乎沒見過。守夜人的純黑旗是少的例外,可是純白旗是哪來的旗幟?
如果跟來的是阿爾敏、或者是馬可,大概就能找到答案,可是莎夏與尤彌爾自己?一個是自由民,一個是貴族卻只會打獵與搶奪美食,真是糟糕到極致的組合。
坐在莎夏前方的小國王忽然開了口,「澤地人的旗幟應該是灰綠色底紋上趴著的一隻黑色蜥獅,那是他們的首領『黎德家族』的紋章。」他說道。
是了!我們還有國王陛下呢。「那麼陛下,純白旗是誰家的旗幟呢?」尤彌爾問道。
「北境的貴族應該沒有人用純白旗當旗幟的,」國王也陷入了思考,「我沒見過……」
「啊!!!!!!!!!」莎夏忽然大喊,「純白旗???????」莎夏忽然失色。
「純白旗怎麼了嗎?」尤彌爾問道。
「純白旗是御林鐵衛[註4]的旗幟啊!君臨鐵王座前的七名御林鐵衛!!!」莎夏瞪大眼睛說,「比武會時不是有一個御林鐵衛來參賽嗎?他的旗幟就是純白旗阿!為什麼御林鐵衛的旗幟會插在卡林灣的塔樓上啊———」
莎夏話還沒說完,達達的馬蹄聲便傳了過來。迷霧中,一隊幽靈般的旗手從卡林灣的塔門內騎行而出,朝尤彌爾與莎夏奔來。莎夏大吃一驚,而尤彌爾趕緊想要回頭,然而馬蹄卻陷入了泥濘,無法動彈。尤彌爾大罵著,騎士們卻迅速地將三人包圍。
尤彌爾拔出劍,莎夏搭起弓,國王陛下在馬上瑟瑟發抖。騎士們眼見尤彌爾拔劍,也紛紛抽出武器。騎士的數量相當多,恐怕有二十個,每個人都裝備精良、盾牌上有著各式各樣的文章。
然而領頭的騎土身穿鑲純白的鎧甲,肩披純白披風,盾牌亦是純白,沒有任何圖案,唯有馬形頭盔前端有一根螺旋獨角。
這大概就是御林鐵衛了吧?尤彌爾暗忖。
「黑衣。你們是守夜人。」白騎士說,帶著笑意,「逃兵?」
「我們是訓練兵,不是逃兵。」尤彌爾說道,「你想做什麼?二十個騎士包圍兩個女子跟一個孩子?好光彩啊?」
「這是有點不光彩。」白騎士說,卻沒收劍的意思。「然而現在正在戰爭,非常時期用非常手段……尤其是當你們這樣的大禮親自送上門來時。」
尤彌爾咬牙。大禮?難不成國王出逃的事情曝光了?他認出來史塔克的小王嗎?
「你你你你你在說什麼?」莎夏說道,沒有放下弓箭,仍然護住年幼國王,「我們只不過是路過的小小訓練兵而已——」
「路過卡林灣?異鬼才信這種話。」白騎士說道,「你說謊的功力太差了,莎夏˙布勞斯。」
「欸?」莎夏瞪大雙眼,「你認得我?」
「我們見過面,在灰城牆,巴魯多大人的比武大會上。」白騎士掀起面罩,面罩下是一張久經沙場、滿是疤痕的臉。
「是你!」莎夏大喊。同一時間,尤彌爾也認出來了。「你是打敗米凱分隊長的人,比武的冠軍!」
「而妳則是把我的侍從打下馬的人。」白騎士說,微微笑著,「若非如此,我肯定不會記下妳。妳是個優秀的騎手,卻也是獵人堡的繼承人……雖然我不知道妳為什麼要帶著兩個人來卡林灣,但是把妳控制住,布勞斯伯爵就不能再妨礙鐵王座了。」
尤彌爾瞪大雙眼。他只認出莎夏,沒有認出國王!既然如此,就還有脫身的可能,只要————
「所以說,就請妳連同妳的夥伴,暫時留在這裡吧。」白騎士笑著說道,「請跟我們一起做卡林灣的客人。我乃夏比˙伊諾賽西歐[註5],御林鐵衛的誓言兄弟……希望我們相處愉快。」
——TBC
[註1]會移動的堡壘:
澤地中遍布叢林、悶熱潮濕,光線常被折射甚至產生海市蜃樓,因此澤地裡的城堡常被稱為「會移動的堡壘」:即使遠遠望見了、筆直走去,仍然常常會丟失目標,最後在澤地中迷路,成為獅蜥的食物。
※給冰火讀者的話:其實冰火原作中「會移動的堡壘」是指黎德家族的家族堡壘「灰水望」(Greywater Watch)而不是卡林灣(Moat Cailin);其實以卡林灣的規模,從北而南前往的話應該是不太容易迷路的XD但是此處為了避免過於複雜,就把卡林灣與灰水望做一定程度的融合了。
[註2]蜥獅(Lizard-lion):一種澤地特有爬行動物,類似現實中的短吻鱷。澤地人領袖黎德家族的族徽是灰綠色底紋上趴著的一隻黑色蜥獅。
[註3]先民(First Men)、安達爾人(Andals)、坦格利安家族
給大家一個維斯特洛往事回顧時間序:
- 12000年前,先民來到維斯特洛,建立無數王國。
- 9000年前,絕境長城建成。
- 6000年前,安達爾人登陸維斯特洛,與先民戰爭,征服南方,在卡林灣被北境之王擋下,之後雙方透過通婚血脈融合。
- 1300年前,坦格利安家族帶著三條龍從東方到來,征服維斯特洛,定都君臨,完成維斯特洛首次大一統。
- 1000年前,失去所有龍的坦格利安家族被推翻,終結三百年的統治,維斯特洛分裂為南方王國與北境王國,持續至今。
[註4]御林鐵衛(King's guard):御林鐵衛乃是守護君臨國王的七名鐵衛,誓言不生子、不娶妻、守衛國王與王族並堅守其秘密,且在國王要求時提出諫言。他們俗稱白騎士,旗幟為純白旗,藉此象徵她們已經與原生家族斷絕關係,終生服侍王族。成為御林鐵衛需要發誓,因此也被稱為誓言兄弟。
[註5]夏比˙伊諾賽西歐(Xavi Inocencio):
本篇登場的御林鐵衛,南方君臨國王駕前的七鐵衛之一,53歲,在之前的比武會有登場過並打敗米凱取得冠軍(當時沒有提及姓名),而其侍從則被莎夏打敗。夏比˙伊諾賽西歐此一姓名取自巨人前傳Before the fall的角色名。其實是因為我在本傳裡面找不到適合的名字就借了前傳的名字,跟前傳人物其實沒有太大的連結的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