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CH4-5 惡魔(希斯特利亞)
Chapter4 牆的另一邊
章節 4-5 惡魔 (Demon)
POV 希斯特利亞˙雷斯
「這就是龍蛋?」
柯尼驚奇地道,讓、阿爾敏、馬可也在一旁圍觀。莎夏則是張大嘴巴,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龍蛋!我還沒吃過呢!」莎夏道,「這麼大的蛋,一定很好吃吧?我們可以把它煮來吃嗎,希斯特利亞?」
「欸?」希斯特利亞有些訝異,「這……」
「妳是笨蛋嗎,莎夏?這可是龍蛋欸?怎麼可能拿來煮啊!」柯尼訓斥道。
莎夏吃了一驚,「咦?」她說,「不能煮,那要拿來做什麼?」
「當然是拿來孵啊。」柯尼得意洋洋地說,「龍蛋可以孵出龍咧!等真的孵出一條龍,我們還不發財?」
「可是我比較想要吃蛋……」莎夏抱怨道,「水煮蛋——」
「絕對是孵出龍比較好!」柯尼道,「快找母雞來,把蛋給牠孵。嘿嘿嘿,要發財了!」
「你是蠢蛋嗎,柯尼?」讓冷不防地插嘴,「用雞孵龍蛋?如果這樣做,等到長城融化了,也沒辦法讓龍蛋孵化啦。」
柯尼嘖了一聲,「不然你說要怎麼辦?」
「就說你們沒讀書,讓你們瞧瞧文明人的思維。」讓自信滿滿地蹭了蹭鼻子,「瞧,龍會噴火,不是嗎?」
「是啊。」莎夏與柯尼同意。
「而且,龍蛋當年是在火山下發現的,是不是呀?」
「是啊。」莎夏與柯尼同意。希斯特利亞也同意;傳說中,龍蛋是瓦雷利亞人在名為十四火峰的火山群下找到的。
「所以,龍就是喜好高溫。要孵化龍,就得把龍蛋拿來燒!」讓做出結論。
「喔喔喔喔喔喔喔!」柯尼拍手,「聽起來好有道裡啊!」
「讓,你是天才嗎?」莎夏也同意,「而且,就算沒有孵出龍,把蛋烤熟了也有得吃!」
「我覺得……」希斯特利亞舉手,但是她的聲音太小,沒有被聽到。
「就這麼決定了!」柯尼抱起蛋,「快快升火!孵蛋囉!」
「這不會成功的,讓。」阿爾敏道,「早就有人試過了。它們證明了龍蛋的孵化與溫度無關。」
「啥?真的?」讓道,「誰試的?」
「坦格利安家族。」阿爾敏說道,「伊耿歷二百五十九年,坦格利安的國王伊耿五世[註1]在盛夏廳舉辦盛宴,同時企圖用烈火孵化龍蛋、帶回魔龍,但是卻以失敗收場。」
「是、是這樣嗎?」讓似乎不知道這故事。希斯特利亞也不知道。「然而,試試無妨——」
「然而那次試驗是場噩夢。火焰失控了,席捲整個盛夏廳,龍蛋沒有孵化,卻有半數王室死於那場熊熊烈火。王朝從此衰敗,最後在二百八十三年被推翻。」馬可說出了歷史故事,「那場火災被稱為『盛夏廳的悲劇』。」[註2]
阿爾敏點點頭,「在那之後,唯一成功孵出龍蛋的就只有丹妮莉絲˙坦格利安。此後千年,世界上再也沒有龍。」他望向讓,「所以我們還是別試了吧?」
「好、好吧。看來也只能這樣了。」讓說。
莎夏忿忿不平,「我說希斯特利亞,妳根本就被騙了吧!」她抓起龍蛋,「這東西不能吃、也不能孵,不就是塊漂亮石頭嗎?他們送你這個,根本就是敷衍吧!那群人……咦……妳提過的那個誰……」
「東洋人。」希斯特利亞道。那位女士叫做東人小姐,自從札克雷垮台之後就不見了蹤影。
「對!東洋人!它們根本是框妳的,肯定是這個龍蛋放在家裡太占位置了,才把麻煩丟給妳。」莎夏手插腰道,「肯定是這樣的。」
希斯特利亞苦笑,「或許是吧。」雖然希斯特利亞並不這麼覺得就是了。
希斯特利亞的龍蛋是一顆黑色的蛋,宛如午夜汪洋,卻有生氣勃發的暗紅波浪和旋渦。那是季戴彌˙東人在臨冬城贈與希斯特利亞的婚禮禮品。戰後,希斯特利亞曾以為龍蛋會被國王陛下回收,但是國王卻讓希斯特利亞將禮物帶回長城。
「就當作是報答守夜人的恩情吧!」國王陛下這麼告訴希斯特利亞。
「我看啊,是他不敢把妳跟他的訂婚禮品留在身邊吧。」尤彌爾則這麼說,「否則他的女僕會生氣的。」
希斯特利亞不知道國王為何會將如此貴重的龍蛋輕易送人,也不明白尤彌爾所說的「女僕會生氣」是指什麼。
龍蛋就這麼被希斯特利亞帶回了長城。艾爾文副司令——現在是司令了——說守夜人目前資金充足,沒有賣龍蛋的必要,於是龍蛋就這樣被留在了長夜堡。希斯特利亞看著龍蛋,這東西有孵化的可能嗎?魔龍從世界上消失了一千年,雖然總有些人想要孵化魔龍,比如父親羅德˙雷斯,但是最終通通都失敗了。
那麼,這龍蛋應該也不太可能忽然就自己孵化對吧?
「喂!你小子,偷什麼懶?」禿頭的奇斯爵士忽然闖進房間,「午休時間結束啦!快工作,別打混!」
「是、是!」
希斯特利亞抱著幫尤彌爾留的麵包,在長夜堡內鑽來鑽去,尋找著彼人的身影。尤彌爾真是的,又不知道跑到哪裡去偷懶了!明明下午兩人負責的是巡守城牆,尤彌爾卻仍不見蹤影……
「呀!」
「啊啊啊啊!」希斯特利亞因為怕癢的腰忽然被抓住而大叫,「尤彌爾!」她反手便把手上的麵包砸到尤彌爾頭上。
「痛!」尤彌爾低頭慘叫。
「啊,對不起———」希斯特利亞驚慌失措,「可是、可是,是尤彌爾先———」
「嗚啊!我可能腦震盪了啊。」尤彌爾抱著頭道。
「我、我看看。」希斯特利亞趕忙上前查看,卻發現尤彌爾頭上連擦傷都沒有。「……真的很痛嗎?」
「很痛啊。如果希斯特利亞不把我抱到醫務室的話,我可能就要不行了。」尤彌爾說,「看來接下來一個禮拜,我都不能站崗了呢。」
「……尤彌爾只是不想工作而已吧?」
「欸?」尤彌爾露出壞笑,「這麼容易就被看穿了嗎?」
「尤彌爾!我不管妳了!」
希斯特利亞轉身便走,向著台階的方向走去,留下在後方苦苦追趕不斷道歉的尤彌爾。
戰爭已經過去了數個月,戰後的混亂平靜的意外迅速。與其說是重新掌權的國王有所作為,不如說是被戰爭打亂節奏的貴族與老百姓都累了。大家光是忙著儲備糧食面對即將到來的冬天便已耗盡心神,權力遊戲什麼的竟意外被擱置了下來。
守夜人也是一樣的。在艾爾文司令的策劃下,守夜人滿載而歸,得了終結叛亂的好名聲也攢足了過冬的糧食,同時也清理了門戶。
希斯特利亞意外的沒有被追究責任,無論是在臨冬城的戰後審判上,或是在長城的這一邊,本應罪責重大的自己竟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難道說有人從中作梗嗎?是姊姊弗利妲嗎?希斯特利亞不知道,她覺得自己永遠也得不到答案。
但是,自己與尤彌爾都回到了長城,這樣就夠了。
是啊,這樣就夠了。
「好麻煩啊。」兩人邊爬著冰梯,尤彌爾邊道,「我們不是成了遊騎兵嗎?為什麼還要巡守城牆?那應該是工匠的工作吧?」
「因為守夜人人手不足嘛,只好把工作分著做囉。」希斯特利亞說。全盛時期的守夜人軍團據說多達數萬人,可以把長城十九座堡壘全數點亮燈火,而非此時僅有少量據點有人駐防的困境。
「早知道妳就該留在你姐姐那裡,然後把我也請過去做妳的侍從。就像國王和他身邊那個小鬼一樣。」尤彌爾抱怨道,「這樣的話,我每天都可以睡到中午,也不必在睡稻草床了。」
「我倒覺得女侍的生活不比守夜人輕鬆。」希斯特利亞說道。如果服侍貴族的話,就代表必須要參與到權力遊戲之中,況且沒有背景的僕役往往是最容易被犧牲的一群人,「不管怎麼說,我們已經許諾了,後悔也來不及了。『我將生命與榮耀獻給守夜人,今夜如此……』」
「『……夜夜皆然。』」
「尤彌爾這不是記得很熟嘛?」
「嘴上說說罷了,偷得到的懶,我覺不會少偷的。」
「尤彌爾!」
兩人打鬧間,牆頂已經到了。「艾倫,換班了。」希斯特利亞對著不遠處的艾倫大喊。
艾倫似乎沒聽到兩人的聲音。兩人上前,只見他望向北方,若有所思。
「喂,艾倫,」尤彌爾拍了拍男孩的肩膀,「換班了!」
「欸?啊!是你們!」艾倫似乎嚇了一跳,趕緊退開。「到換班的時間了嗎?我都沒注意到。」
「其實還沒到,還有三個小時。我們在去歇夥,晚點再來。」尤彌爾道。
「尤彌爾!別欺負他啦!」希斯特利亞道。尤彌爾就喜歡藉機偷懶、欺負別人。只不過平常都是莎夏貝尤彌爾愚弄,艾倫如此不在神倒是少見。「時間早到了,接下來交給我們吧,艾倫。」
「好的。」艾倫說道,卻又望向北邊,「還是沒出現啊……」
「艾倫,你在看什麼?」希斯特利亞問道。
「我……」
「你是在等追擊隊吧。」尤彌爾冷冷道,「在等米卡莎?」
艾倫臉色一沉,點了點頭。
希斯特利亞也沉默了下來。其實艾倫的變化,大家都看在眼裡。當初長夜堡的戰鬥結束後,米凱隊長便率領著追擊隊北出長城追擊亞妮等人,而米卡莎也在隊伍之中。若不是米卡莎那嚇死人的戰鬥力,這種追擊隊是沒理帶上新兵的。事實上,在戰後,新兵大多有傷在身,除了米卡莎外,確實也沒有任何戰力可言。
當時,艾倫還常常嚷著『不能讓米卡莎出盡鋒頭』、『自己要成為首席遊騎兵,現在必須身先士卒』云云,馬可只得允諾等艾倫傷勢好轉再向司令提出讓艾倫加入新的追擊隊。然而,札克雷的叛亂隨即爆發,所有人都被捲入其中,就連艾倫也一樣。
而當一切結束,艾倫也成為了遊騎兵,一切似乎都正往好的方向發展,追擊隊卻無下文。
已經將近半年了。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時間都太長了。眾人雖不明說,但是大家心知肚明,追擊隊很可能已經遭遇到未曾設想的困境。那麼,米卡莎很可能已經……
「米卡莎已經消失半年啦。」尤彌爾抱著頭道,一臉事不關己的樣子,「肯定是出了什麼事吧?比如被野人打敗、被捕,甚至是被殺什麼的————」
艾倫的臉色變得鐵青,希斯特利亞也瞪大雙眼。尤彌爾!你在說什麼啊!就算真的有這種可能,也不能、也不能就這樣————
「———有可能嗎?啊?」尤彌爾道。
「欸?」希斯特利亞發出疑惑的聲音。艾倫也是。
「她可是米卡莎。艾倫先生,她是米卡莎啊!」尤彌爾上前一步,「你跟她是青梅竹馬吧?我是不知道你有沒有挨過那傢伙揍,但我有,比武會那一次,記得嗎?那個怪物,她攻擊的地方就在這裡,」她用手指抵住了艾倫的胸口,「她竟然把我打飛到空中!我差點就被她給宰了啊!」
希斯特利亞記起了當初那場比武競技。那是巴魯多侯爵舉辦的比武會,尤彌爾賽前還信誓旦旦地說會把愛與美的后冠帶到自己頭上,結果就被米卡莎給狠狠教訓了一頓。
「好、好像是這樣呢?」艾倫愣住,「那……我幫她向你道歉?」
「你道歉有個卵用啊。」尤彌爾道,「我是說,替那怪物擔心根本是多餘的,是傻子行為。」她擺擺手,「我想想……你如果要禱告,就替萊納跟貝爾托特禱告好了!天知道他們會死得多慘,」她又頓了頓,「不過亞妮就不用了。她跟米卡莎一樣,都是怪物。拜託別再讓我遇上她們。」
「誰會為叛徒禱告啊!莫名其妙。」艾倫道,隨即走下樓梯,「巡邏交給你們了!」他最後這麼說。
希斯特利亞望著尤彌爾。尤彌爾果然還是尤彌爾啊,她不禁如此暗忖。
「妳盯著我幹嘛?」尤彌爾忽然說,「笑什麼呢?」
「沒什麼。」希斯特利亞道,伸手整了整尤彌爾的黑衣,「尤彌爾果然很溫柔呢。」
「說什麼傻話呢?」尤彌爾悻悻然道,伸手想搓希斯特利亞的頭,卻被閃過。
「欸嘿嘿。」希斯特利亞壞笑,「尤彌爾的伎倆,被看破了喔。」說著她便向前走去。
長城很寬,比國王大道還要寬,所以希斯特利亞無須擔心失足墜落,可地表實在是太滑了。守夜人們在通道上鋪滿了碎石,但長時間的踩踏早已磨平了地面,於是冰漸漸填滿砂礫間的縫隙,吞噬了碎石。等到通道被再度磨平,又得重新鋪上碎石。
這便是巡守的任務之一。希斯特利亞從建造在長城頂的小哨所送來兩大桶石子,並將一桶交給尤彌爾。兩人便開始在雪白的城牆上鋪上碎石。
長城如一條無始無終的白色大道自眼前延伸而出,兩側則都是萬丈深淵。兩人向東走。長城上,寒風冷得刺骨,風像急切的野獸般撕扯希斯特利亞的黑衣,才過了沒多久,尤彌爾暴露在外的雙頰便被凍得通紅。希斯特利亞開口想要取笑尤彌爾,卻發現自己也跟尤彌爾一樣被凍僵了。
「女神大人不耐寒咧,」尤彌爾取笑道,「凍壞了?」
「才沒有!」希斯特利亞逞強道。
「就妳這體質,還想當遊騎兵?」尤彌爾蹭了蹭希斯特利亞的頭髮,「妳若是出了長城,只怕還沒找到野人,就會先被凍死了吧。」
「我才不會呢。」希斯特利亞道,然而她也清楚感覺到天氣越來越非自己能夠適應。
當初剛抵達長城時,雖然寒冷,但是尚可忍受。就算是城頂的巡邏,只要多加幾件大服,大多時候也都不礙事的。然而,隨著時間過去,希斯特利亞卻覺得寒意有增無減。不知從何時開始,城牆頂端的巡邏竟然變得只要稍不注意,手腳便會結霜。
凜冬將至,史塔克家族總是這麼說,這就是冬天的前兆嗎?冬天的絕境長城,光是想像便讓希斯特利亞心中湧現寒意。
然而,長城的北方,還有野人,以及走失在其中的同伴。
「我也好擔心米卡莎啊……」希斯特利亞說,「不過,就像尤彌爾說的,米卡莎那麼強,肯定不會有事吧?」
「這我可不知道。」尤彌爾道。
「欸?」
「米卡莎是怪物,這沒錯,但是這又如何?世上到處都是怪物。」尤彌爾道,望向塞外,「更何況,她是南方人。她不懂得在北方的冬天生存。」
「米卡莎跟艾倫一樣,都是在北境長大的———」
「長城以南,都是南方。」尤彌爾道,「南方的森林裡,充其量就是野狼與熊,然而在北方,有冰原狼、有雪熊、還有影子山貓。夜晚也是,鬼影森林的冬夜能夠把血液凍結。」她靜靜地說著,「老太婆曾告訴我:在鬼影森林過夜,若不生火,就一定要找樹洞。」
「米卡莎是跟米凱隊長她們一起行動的。」希斯特利亞說,「他們肯定有這方面的經驗。」
尤彌爾點點頭,「或許是吧……但是,長城外不只有野獸與寒夜,」她說道,「自由民裡滿滿都是剽悍的戰士。的確,他們之中能打敗米卡莎的可能沒幾個,但是多對一的情況呢?熟悉地勢、事先埋伏的情況呢?追擊隊失去糧食補給的情況呢?」她做出結論:「要我來猜,米卡莎大概凶多吉少了。」
「怎麼會……」希斯特利亞擔心道,「可是,妳剛剛跟艾倫說……」
「我可不希望那個衝動的小子一時腦熱,偷馬離開長城去找他的青梅竹馬咧。」尤彌爾悻悻然道,「這樣的話,誰要來頂他的班呢?」她又撒下一把石子。
希斯特利亞咬牙,卻無話可說。他們兩人繼續前行。
狂風在希斯特利亞耳際怒吼,碎石在她腳下嘎吱作響,長城在她前方沿丘陵蜿蜒,有如白色蝴蝶結般漸漸升高,最後消失於東邊的地平線。她們兩人走過一台高如城牆的龐大投石機,它的底座深深地陷入長城,投擲臂被拆下來維修,卻忘了裝回去,於是便像個壞掉的玩具般躺在那兒,半掩蓋在冰層裡。
這投石機肯定是對抗野人的武器吧!野人進攻長城,守夜人回擊,守夜人派出追擊隊,野人又殺死入侵者。就彷彿是無止盡的循環一樣,吞噬了維斯特洛北方的大地。
尤彌爾……尤彌爾是野人,現在卻成為了守夜人。
希斯特利亞望著尤彌爾,心思飄到了遠方。
如果尤彌爾可以的話,那其他人……亞妮它們是不是也可以————
「安靜。」尤彌爾忽然說。
「咦?」
希斯特利亞還沒反應過來,就先被尤彌爾拉到一旁的掩體後面躲著。就好像是有敵人從對面走過來沿著城牆走一樣。
怎麼回事?希斯特利亞暗忖,偷偷探出頭,卻一個人也沒看到。
「尤彌爾,怎麼回事?」
「仔細聽,」尤彌爾道,「冰牆被鑿擊的聲音,聽見了嗎?」
希斯特利亞聞言,立刻收斂心神,仔細聽著。
鏘。鏘。鏘。鏘。鏘。鏘。鏘。
鏘。鏘。鏘。鏘。鏘。鏘。鏘。
「有聲音!」希斯特利亞大吃一驚。這裡可是七百尺高的長城之頂,怎麼會有人在這裡敲打長城?
希斯特利亞不自覺想起了故事書裡的故事。七十九守衛背叛了誓言,被總司令活活封入冰牆,面向北方,即使死亡也仍必須永遠站崗。莫非是冰牆內的守衛正嘗試用刀劍挖開冰牆?
「尤彌爾……這到底是……」
「我們中大獎了。」尤彌爾道,走出掩體,「看著吧。」
鏘。鏘。鏘。鏘。鏘。鏘。鏘。
鏘。鏘。鏘。鏘。鏘。鏘。鏘。
雖說稱不上大聲,敲擊聲仍逐漸變大。希斯特利亞逐漸聽清楚了,那聲音並非來自長城內部,而是長城的外面,面向北方的那一面。那聲音也非單純的敲打,而是某種鐵器嵌入冰壁內的聲音。一下,又一下,再一下。除此之外,皮革磨擦的聲音,繩索拉緊的聲音都漸漸清晰。
甚者,還有人的喘息聲。
尤彌爾屏氣凝神,希斯特利亞也瞪大了眼。那聲音已如此清楚,以至於人的聲音變得如此顯而易聞。是女孩的聲音,希斯特利亞聽出來了,這是———
「呀!」
當鐮刀扣上了長城頂端時,希斯特利亞著實嚇了一跳,而在那之後,一個身影像條毛毛蟲般艱辛地爬上了長城。「我成功了!」那人大喊,是個女孩的聲音,她穿著也人的厚重海豹皮衣,棕色頭髮及肩,年紀看起來比希斯特利亞自己還要小,「我成功了!我成功了!這樣的話,我也是掠襲———」
「喂,小鬼。」
尤彌爾不知何時已經抽出長劍,走上前去。那孩子似乎嚇了一大跳,一個平衡沒抓好,被尤彌爾用劍一搧便跌坐在地,劍尖轉瞬抵住了那孩子的胸口。
「惡、惡魔!」那孩子大喊。
「喔?叫我惡魔?」尤彌爾奸笑著,「還真有出息啊?這麼小的年紀,就可以爬上城牆?妳是哪個部族的人?」
「不關妳的事!」女孩大喊,抓起碎石與沙塵撒向尤彌爾雙眼。
「尤彌爾!」「呀!可惡,耍這種花招!」尤彌爾似乎事眼睛進了沙子,退開兩步,那女孩卻立刻從衣物下掏出匕首,「受死吧,惡魔!」
那女孩像隻野狼般鋪了上來,拿起匕首便刺向尤彌爾,但是尤彌爾終究是快了一步。她閃過女孩的匕首,扣住女孩的手腕奪過了武器,並將女孩重重摔在地上。
「嗚啊!」女孩大叫。
「尤彌爾!」希斯特利亞大喊。
「別過來!她是自由民!」尤彌爾道,轉向被她壓制的女孩,「臭小鬼,看妳年紀小我大意了。掠襲隊嗎?身手挺不錯啊?」
「惡魔,烏鴉、惡魔!」女孩大喊,「殺了我啊!」她吐了一口口水,卻被尤彌爾閃過。
「是嗎?」尤彌爾掏出石刃匕首,「那我就不客氣了。」
「尤彌爾!」希斯特利亞瞪大雙眼,「等——」
「請、請等一下!」
另一個聲音從女孩爬上來的地方傳來。是個男孩的聲音。希斯特利亞望去,只見另一個男孩——應該也是野人——從同一個地方爬了上來。「對不起,是我們的錯,請原諒她吧!」男孩說道。
希斯特利亞估量著男孩。七到八歲,跟女孩差不多,比希斯特利亞還要小。男孩有著一頭金色短髮,身上一樣穿著厚重的海豹衣。
「原諒?」尤彌爾冷冷道,「這小鬼剛剛可是想殺了我啊?」
「對、對不起,她不會再犯了。」男孩趕緊爬上城牆。還沒站穩,也顧不及呼吸尚未平順便跑上前來女孩身邊。
尤彌爾嘖了一聲,退後一步,卻仍握緊匕首。
「沒事吧?」男孩擔心地說,然而女孩還沒有完,「別攔著我,我要把她們——呃!」
她受傷了,希斯特利亞意識到,趕緊上前。「讓我看一下。」希斯特利亞說。
「不准碰我,骯髒的惡魔————」
「妳安靜一點!」希斯特利亞喝道,女孩似乎是受到了驚嚇,竟真的乖乖閉上了嘴。
在男孩一臉擔心的注視下,希斯特利亞解開了女孩的外衣,看見了錯位的右肩。「果然是肩膀脫臼了。」希斯特利亞說,「一定是剛剛摔那一下摔出來的吧。」
「喂、喂,希斯特利亞,妳別說得好像是我的錯一樣吧?」尤彌爾擺擺手道,「明明先動手的是這個小鬼———」
「尤彌爾也閉嘴!」希斯特利亞喝道,「不管誰對誰錯,有人受傷了,就是要乖乖接受治療!不可以再打架了!」
「可是……」
「沒有可是!」
儘管一臉不甘心的表情,尤彌爾終究是閉嘴了。
一旁的男孩似乎投來崇拜的目光,或許是對於希斯特利亞可以同時鎮壓住尤彌爾與狂暴的女孩感到詫異?希斯特利亞不知道,但也不是重點。
希斯特利亞當了馬可的幫手好一段時間了,簡單的跌打損傷她已能獨立處理。「這裡,這裡,還有這個。」她讓女孩咬住一塊破布,「咬著,然後忍耐。一、二……三!」
「嗚嗚嗚嗚嗚——」女孩慘嚎,但是希斯特利亞也完成了關節復位。「接下來妳需要的是休息。」希斯特利亞說,「這隻手必須休息兩周,還有———」
「省省吧,希斯特利亞。它們沒那麼多時間。」尤彌爾忽然開口。
「欸?」
「你們,是自由民吧?」尤彌爾冷冷道,撿起兩人帶上來的鐮刀,他們就是用這東西嵌入冰壁的嗎?「掠襲隊?首次爬牆?」
「……首次爬牆。」男孩像是被抓到做錯事的小孩一樣,抱歉著。
「那你們的運氣真差。一般來說,要在爬牆時遇上守夜人,機率比在河裡掏到黃金還要低咧。」尤彌爾說,「但是,既然被我們發現了,就不能放著不管。」她拿出匕首。
「等等,尤彌爾……」
「我也不想動手對付小孩,你們自己消失吧。」尤彌爾冷冷道,「就請你們循原路爬下去吧。」
男孩與女孩臉色鐵青,希斯特利亞也吞了一口口水。她望向長城的另一邊,七百尺高,如天地乖隔,叫它們從這裡下去與殺死他們有何不同?
「別搞錯了,希斯特利亞。下長城比爬上來容易得多。我們可以弄條紮實繩索,讓它們慢慢垂降下去。方法多得是。」[註3]尤彌爾說。「但是不能留下他們。他們是來掠襲的。」
就算這樣,還是太殘忍了!尤其女孩身上還有負傷啊……「可是——」
「對不起,但我們、我們不是來掠襲的!」
男孩忽然說。尤彌爾沒有動,「說下去。」
「鬼影森林……長城的另一邊,已經幾乎沒有食物了。」男孩說道,「不知為何,從早秋開始,一切都變了。作物結出的果實又乾又扁,牲畜的幼仔全都沒能長大,本該讓大家儲存糧食的秋季變了調……」他道,「除此之外,林子裡也開始有怪物出沒……那些東西……這樣下去,我們會餓死的。」
「……所以,你們還是來掠襲的。」
「我們願意工作!」男孩說,「當囚犯也好、當奴隸也好,請你們收留我們。」他低下頭,「拜託你們了!」
「尤彌爾……」希斯特利亞道,「稍微幫它們一下的話……」
「不行,」尤彌爾堅決,「萬一穿幫了,我們都會遭殃。」
「不會的。」希斯特利亞說。不能讓這兩個孩子就這樣下城牆;他們會死的!「由我們兩個看緊他們,不會有事的。」
「你不懂,希斯特利亞,你不懂自由民可以多狡猾。」尤彌爾壓低音量道,「他們全是怪物,陰險狡詐,卑鄙駭人,為了目的任何事都做得出來————」
「可是我沒見過什麼陰險狡詐的自由民啊。」希斯特利亞低聲道,望向尤彌爾,「亞妮她們我不熟,綁架我們的那些人也一樣,但是我認識一個很溫柔的自由民,」她看著尤彌爾的臉逐漸變紅、變熱,「又溫柔、又善良,會為了救自己的朋友,不惜拚上自己的性———」
「夠了!可以了!不要再說了!」尤彌爾捂臉退開,令希斯特利亞不禁在心底竊笑。果然尤彌爾還是純情的尤彌爾呢。「隨便妳吧!我不管了。」她這麼說。
「那就隨便我囉。」希斯特利亞好心情地道,接著就轉向兩人。「我會告訴大家,你們是附近農場的孩子,因為糧食不足想在守夜人這裡打工過冬,」她頓了頓,「妳們要乖乖幫忙,不能鬧事,也不能讓人知道妳們是自由民,知道了嗎?」
「好、好的!」男孩道。女孩雖一臉不情願,卻也點了點頭。
「很好。那就請多多指教了。」希斯特利亞滿意地點了點頭,「對了,你的名字呢?」
「我叫法爾科。法爾科˙葛萊斯。」男孩道,「請多多指教。」
「你好,法爾科。我是希斯特利亞,後面那個害羞的大姊姊叫尤彌爾。」希斯特利亞說道,接著轉向女孩。「小妹妹,妳呢?」
「……賈……」
「嗯?」
「……我叫賈碧。賈碧˙布朗,」女孩道,眼神中仍蘊藏怒火,「……請多多指教。」
—————TBC
[註1]伊耿五世(Aegon V Targaryen):伊耿五世,全名伊耿˙坦格利安,是坦格利安王朝第十五位國王,也是第五個坐上鐵王座的伊耿。伊耿五世即位時,坦格利安已經在數十年前的內戰中失去了所有的龍。年輕的伊耿五世曾是個勤政愛民的國王,且許多試圖改善平民生活的政策冒犯了貴族,因而在執政路上與貴族多有衝突,當他年老,他逐漸癡迷於巫術,嘗試將魔龍帶回人間,甚至派人前往亞夏收集龍的資料。伊耿五世最終葬身於盛夏廳的悲劇之中,他的死亡象徵了坦格利安家族最後一個明君的逝世。
[註2]盛夏廳的悲劇(Tragedy at Summerhall):在原作中,盛夏廳的悲劇是坦格利安王朝後期發生的一次火災。伊耿歷二百五十九年,時任五十九歲的國王伊耿五世為了慶祝首個曾孫雷加˙坦格利安(Rhaegar Targaryen)的出生,在行宮盛夏廳(Summerhall)舉辦了一場盛宴。時年五十九歲的伊耿五世準備了七枚龍蛋,招來火術士與野火(Widefire),打算在宴會上孵化龍蛋,結果烈火失控,蔓延開來。最終伊耿五世與他的御林鐵衛一同葬身火場。在那之後,盛夏廳未曾重建,徒留廢墟。
盛夏廳的悲劇在坦格利安王朝的發展是一個里程碑,他帶走了坦格利安家族最後的明君伊耿五世,從此之後,陰影籠罩了龍王家族,之後即位的國王不是早夭便是為瘋狂所親染。在盛夏廳的悲劇後三十年,坦格利安家族被推翻,王朝殞落,只剩下少數王族流亡海外,其中之一便是未來被稱為龍女王的丹妮莉絲˙坦格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