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夏纪袒露了一个秘密

第六章 夏纪坦露了一个秘密

“那两人还真喜欢手牵着手啊，你说是不？”

暂停了自拍，奏瞥了夏纪一眼，随后又重新开始对着手机凹起了造型。拍完后，她一边朝着夏纪走去，一边看向了两位前辈。她们正坐在那个不知名的巨大雕像前，双手叠在一起，认真地在讨论着什么。

“牵着你喜欢的人的手是很开心的，你懂的吧。”奏随意地说道。“你不和优子前辈牵手的吗？”

“怎么可能？我们都多大了？5岁小孩吗？”

夏纪找了个附近的长椅坐了下来，整个人都靠在了椅背上。虽然有点热，但还真是个好天气啊。周围此起彼伏的蝉鸣就像是奏鸣曲一般，把她的思绪带回了十几年前。当时还是小孩子的夏纪，每天的功课就是和邻里的其他孩子们一起，沿着宇治河的河岸一边玩耍一边捉昆虫。多么夏天的回忆啊。望着头顶上缓慢移动着的大块的积雨云，夏纪惬意地小声哼哼着。

“看！丽奈前辈好像要开始吹小号了。”

朝着两位后辈的方向扫了一眼，夏纪看到丽奈在久美子的注视下拿起了她的小号，然后嘴唇抵在了吹嘴上。当旋律从小号中迸发而出时，夏纪发誓，这绝对是一天里最棒的时光。

合上双眼，她仔细聆听着自己后辈那每一个明亮而又纯净的音符。小号手的演奏差点就让自己又想重拾上低音号了。不过夏纪也知道，上低音号对她而言，已经是过去式了。看着高坂，她回想起了当年优子质疑她能力时的场景。即使是在那时，香织前辈和这位年轻的小号手的差距已然十分明显。

“哎，你知道她吹的是哪一首曲子吗？”

“是海顿的小号协奏曲。”坐在一旁的奏回答道。“不过我不确定具体是哪个乐章就是了。”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聆听着高坂那堪称完美的演奏。

“啊，这应该是第三乐章。”专注地听了片刻后，奏说道。“丽奈前辈进步了好多。她现在就像是个职业吹奏家了。”在丽奈毫不费力地吹出了那个完美的高音后，奏补充道。

“高坂的小号一直很棒。我不太理解为什么以前那些前辈会不认同她。当时她作为一年生当选独奏的时候，她们可说了不少坏话啊。”

“我听说优子前辈也是她们中的一员？”

略带讽刺地，夏纪笑着说：“是啊...优子是个很护短的人。当她以为自己深爱着的前辈遭到了什么不公对待时...剩下的我不说你能也明白，对吧。”

咯咯的笑着，奏说。“那肯定的啊。在全是喜欢八卦的高中生的社团里，这种黑历史向来传得很快。”

翻了个白眼，夏纪继续道：“再说了，当年的丽奈可是相当年轻气盛的啊。不过这些年来，大概是受久美子的影响，她也变了很多呢。但我听说她有些习惯还是没能改变，就和优子一样......”

“怎么说呢，那次能拿到全国金赏，也是多亏了这位首席小号手对泷老师那份狂热的憧憬呢。”接着，奏沉思道：“这可能就是我高三那年没能夺冠的原因吧。毕竟没人能比得上高坂前辈啊。”

在结束了那欢快高昂的尾声后，高坂放下了手中的小号，微笑着转向了久美子。两人交流了几句，夏纪看到高坂点了点头，随后再次举起了小号。这次，充满了哀愁却又无比温暖的旋律从小号中流淌而出，充满了整个广场。夏纪立刻认出了这首曲子：是德沃夏克的《自新大陆》。

“全国大赛的银赏已经够好了，”夏纪缓缓地开口道。回想起大概是在一年前，自己还在在为乐队的演出做着准备的时候，奏突然打来了电话。电话里，那位向来如同小恶魔一般的后辈泣不成声，哽咽地向自己重复着说，她辜负了久美子......“话说没人比得上高坂是什么意思？你们不是有好几个不错的小号手的吗？像是小日向。”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们没有能够为了达成目标不顾一切的那种人。”叹了口气，奏靠向了椅背，双手抱在胸前。“我们那届的部长和首席们没有那种魄力。况且，我们都太玻璃心了，听不得批评。”

“哇~ 你这么自我厌恶的吗？”

耸了耸肩，奏说道：“都跟你们说了，我对这个地方有PTSD。我们就差那么一点点，但......”

“是啊，伤口还在呢。毕竟，这对你而言连一年都还没到。”夏纪理解地点了点头。

“我还没来得及去和丽奈前辈道歉呢......没能守住她们曾经的荣誉。虽然久美子前辈让我不用这么在意，但还是会有种负罪感。”

拍了拍奏的肩膀，夏纪说道：“你知道的，她估计已经不在乎了吧。”

“大概吧。另外，我觉得比起担心自己后辈的不甘心，她应该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吧...... 算了，我的话题就到此打住吧，我想听听你的事儿。”

有所察觉的夏纪立刻从长椅上起身。但同样有所准备的奏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衬衫角。“我就知道。我不拿出点什么等价交换的东西，你是不会轻易开口的。”

狡黠地一笑，奏说道：“你平时说话三句不离优子前辈，但还没有解释为什么不接她电话呢。”

嘟囔了几句，夏纪重新坐了下来。盘起腿，把胳膊撑在了膝盖上。

“所以说......她到底是把你拒了还是怎样了？”

“如果我告诉你了，你能保证不笑我吗？”

“我尽量。但如果实在忍不住的话也没办法。”

“好吧，成交。”

盘腿坐在优子那不大的公寓的地板上，夏纪正咬着笔，仔细地浏览着她们下次演出的曲目清单。她们的另外两个乐队成员 – 田光和稚名，在把选曲的重任交给夏纪后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失踪了。

“哎，你觉得《乐与路》怎么样？贝司部分听着挺帅气的，我想试试看。”

把一扎冰镇大麦茶放到了茶几上，优子随后坐了下来。“挺好啊。不过是首分手的曲子哦。”

“那岂不是更好！”

手托着脸，优子略显无聊地盯着夏纪：“是你最喜欢的分手曲子呢。”

“你不也挺喜欢的嘛。”夏纪笑着说道。突然间，优子毫无预警地靠了过来，手伸向她的脸颊。夏纪愣了一下。

“你脸上沾了根睫毛。”说着，优子伸出手指，指尖上沾着一根不起眼的毛发。这么小的睫毛，她是怎么看清的啊？夏纪感到心跳一阵加速。

“谢啦。”夏纪小声说道。快速地瞥了优子一眼，她还是刚才那副略显无聊的表情，但那双翡翠般的双眼中似乎混杂了些什么。

“你晚饭想吃啥。”

“呃，你亲自下厨？”接着，夏纪戏谑道：“我何德何能可以享用这来自女神的恩赐啊！”

“本来也要做的，多准备一个人的份而已。”说罢，优子起身走向厨房，打开冰箱翻找了起来。

“你都有些啥？”

“咖喱和土豆炖肉你想吃哪个？”

没有丝毫犹豫，夏纪喊道：“咖喱！要辣的。”

“行，就做这个吧。”

准备好了食材，优子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坐在地板上的夏纪看着厨房里忙碌着的优子，陷入了思考。她对自己这么突然的优待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那个？

那件发生在一周前的事情。

仿佛梦幻一般，那是夏纪有史以来最开心的一晚。京都一家出名的Live house向乐队发出了邀请，希望她们能成为店里的常规驻唱。在不同的地方辗转演出了两年后，她们总算迎来了自己第一个稳定的舞台。而且还是这么有名的一家店！

于是很自然地，夏纪、优子还有乐队里的另外两个朋友去居酒屋开起了庆祝会。在肾上腺素和多巴胺的双重作用下，她们喝多了。当夏纪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身旁是和自己一样赤条条的优子。两人纠缠着的身体足以显示出昨晚的激烈程度...

夏纪脑海中浮现出了愤怒的优子把手扇向自己脸颊的景象。两人间这种特有的打打闹闹也不是第一次了。毕竟从高中开始，优子就习惯用武力来解决各种尴尬的场面了。

然而，一切安好。优子醒来后，只是简单地瞥了一眼夏纪，再看了看自己，然后淡淡地吐出了一声“哦”。之后便起身走向卫生间，刷牙洗脸，一切照旧。

原本以为早餐时会发生点什么的夏纪再一次期待落空了。不仅如此，接下来的一整周也是那么平静祥和。两人一起逛街，一起演出，和平时的生活别无二致。非得要说的话，就只是优子开始变得不再那么盛气凌人了，对自己也多了份耐心和温柔。

难道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

夏纪迫切地想要知道优子内心的想法，想要和她好好谈一下。这份焦虑已然积聚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但夏纪感到害怕了。万一自己挑起了这个话题，万一自己无意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优子和自己的关系会不会就此滑向那无法回头的深渊。想到这儿，夏纪感到如鲠在喉一般。

优子离自己而去的场景是夏纪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的。她想永远留在优子身旁，是朋友也好，恋人也罢，这都不重要。只要能和优子呆在一起，就足够了。

这份纠结正挑战着夏纪耐心的底线，而今天优子看向自己脸颊时的目光则更是火上浇油。在自己意识到之前，话语已然脱口而出。

“呃...我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那件事情...是不是就只是我的幻觉罢了，对吧。”

刚才还在厨房里来回走动的优子突然间僵住了。正切着土豆的手也不知不觉间停在了那儿。

“为什么你现在突然问起这个？”没有转身，优子回问道。

她僵硬的语气清晰可辨。

夏纪立刻为自己刚才的问题感到后悔了。

“啊，怎么说呢......”尴尬地笑着，她站起身摸了摸口袋，搪塞着说自己要去买包烟。然后没等优子开口，就飞一般逃出了房间。

甚至没有选择坐电梯，夏纪一股劲冲下了楼。当她终于跑到一楼时，夏纪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了。

双腿忍不住颤抖着，夏纪大口地喘着气。伸手抹了抹脸，指尖感到有些湿润。

苦笑着，夏纪喃喃自语：“艹，我居然在哭。”

随后，夏纪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就开车驶向了久美子家，向她发出了自驾游的邀请。在从希美那儿得到了否定的回复后，夏纪着实感谢自己后辈能爽快地答应。如果不是她的话，自己大概就要在老家无所事事一整个暑假了。

等了15分钟都没能等回“只是出去买烟”的夏纪，优子给她发了个短信。夏纪没有回复，也无法回复。她还没准备好面对这之后的长谈......

朝身旁瞥了一眼，奏正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当然，夏纪还是隐瞒了些具体内容的。比如和优子的那一夜，还有那些“多余”的眼泪。这些东西，自己的后辈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没看到自己预想中后辈那嘲笑中带着同情的表情，夏纪有些惊讶。虽然事情的经过对于这位小恶魔般的后辈可能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但事实上，奏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夏纪把她心爱的狗狗给弄丢了一般。

在自己惊讶和困惑的表情中，奏一声不吭地径直朝着久美子和高坂走了过去。

“哎，你这是要去哪儿？”

停下了脚步，奏转过身冷冷地说：“别跟过来，我听说愚蠢是有传染性的。”随后立刻转了回去，继续朝前走去。

“什么鬼？”

看着这始料未及的发展，夏纪突然大笑了起来。这可能就是报应吧。要是希美，甚至是久美子跑过来讲了这么一个故事，自己大概也会是这么个反应吧。

大概吧......

“久美子前辈，跟我换个位置好吗？”

“好啊？”

朝着夏纪投去一个困惑的眼神，久美子坐到了副驾驶座位上。无奈地笑了笑，夏纪耸耸肩，随后也钻入了车中。

说实话，久美子的困惑也实属情理之中。毕竟，奏在最开始就一口咬定了副驾驶座位，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怎么了？”系上安全带后，久美子看看夏纪，然后转过头又看了看奏。

“嗯，别靠我太近哦，久美子酱。”夏纪仿佛是在自黑一般说道。随后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奏。“当心被我的愚蠢给传染了。”

“哦。”

把身子转向后座，夏纪开口道：“你干嘛这么生气啊？我又没做什么惹到了你的事情。”

“你认真的？”

再次摇摇头，夏纪转回身，喊久美子帮忙查下路线，随后启动了汽车。不得不说，比起某个有着恶趣味的年轻上低音号手，久美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可靠啊。

“你吃晕车药了吗？”夏纪突然开口问道。

“没有。不过坐在前座的话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我只有在后座的时候才会晕地比较厉害。而且我也不想一路上全在睡觉。”

“这样的话，你之前为什么要坐后面啊？”

“因为有丽奈在。”

面对着这直截了当的回答，夏纪张着嘴，一时间感到有些无言以对。久美子是怎么做到这么自然地说出如此暧昧的话语的？看来可怜的久美子已经被自己的愚蠢给传染上了，还“蠢”得不轻。

还是说，她真的只是单纯地想坐在“挚友”的身旁？

实在是看不懂她们啊。

话虽如此，夏纪还是多多少少有些嫉妒久美子的。她也想这样大大方方地承认某些事情...

“前辈，别担心，我是有备而来的。”说着，久美子晃了晃手中数量不少的塑料袋。“我保证哪儿都不会闻起来像是味增乌冬面的...哦，还有魔鬼馒头。”

夏纪笑了出来，还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后辈啊。高坂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不过之后应该还会有大把大把的机会来好好观察这对“最好的朋友”吧。希望这能让自己从优子的事情里分分心... 不过话说回来，也是时候出发了，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了。夏纪打心底期盼着目的地那免费、舒适的大床。

“姑娘们，系好安全带。如果我们不到处停车自拍的话，大概再有4小时就能到了。”

“是是是。”奏没好气地应和道。不就是喜欢自拍而已嘛！

微微笑了笑，夏纪踩下油门，车子缓缓驶离了名古屋国际会议中心。一行人继续着她们的旅途。

第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