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的盛夏 
第5章 五
回家的路上，林月顺道去了趟超市。主要是采买日用品。依着云梦的性子，肯定是会考虑周全的，但林月觉得自己多少也该做些准备才是——准备？恐怕除了那几块蛋糕，今天再没有什么算进她的准备里了。不，就连蛋糕的数量也不是林月自己决定的。事情的发展完完全全出乎她的意料，一切都来得猝不及防，尤其两人在车站前的那几分钟对话，简直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林月既想不明白当时是怎样的勇气帮她把那些话从心里挤出来的，也想不明白云梦的回答究竟有多少种含义。
或许，按照林月自己的思维去解读这几句话得到的就是准确无误的信息。如果是这样的话……林月突然开心无比，却又很快患得患失起来，像迷失在漫漫黄沙中的旅人担心远方的绿洲是海市蜃楼那般。想着想着，她的脑海里忽地闪过某种预感——几乎算是笃定——今天这种完全不在她掌控的状态仍在继续，还未就此结束。换言之，还有很多出乎意料的、她没做好准备的事情正排着队等待发生。她仿佛已经被卷进退潮时的暗流，正朝不可知的方向漂流，动弹不得，只能寄希望于奇迹，期待前方能有一块可供站立的坚实土地在等候自己。大概是职业习惯作祟，林月开始饥肠辘辘似的想把这种渴望诉诸文字，可惜现在在公交车上，盯着手机屏幕大段大段地打字只会让她头晕目眩，于是干脆就简单地记了几笔，努力防止这种灵感悄声溜走。随后，她一边看着窗外流过的街景，一边胡思乱想。确实和在大海上漂流有点儿相似，《一个海难幸存者的故事》，马尔克斯。不过，林月最喜欢的还是他那本《一桩事先张扬的凶杀案》。这么说来，是该收拾收拾书架了，顺带打扫打扫屋子。
话虽如此，但林月的住处其实已经足够整洁了。一方面，她搬来后基本都是沿用原本留下的家具，没怎么折腾过。空调能用、洗衣机能用、有电、有水、有网络，足够了，再加上她平常主要在学校或者外面吃饭，厨房几乎是摆设，自然也不会产生什么垃圾。不如说，大多数时候搞乱家里的元凶都是笨笨，而她只好不断扮演小仆人这一角色努力工作。某次大考结束后，回到家满身疲惫的林月面对着那一地的猫毛时，咬着嘴唇下定决心买了台扫地机器人，笨笨因此多了个新玩具。另一方面，林月勤快地做家务也是为了不被每周末过来的老妈数落。不过，老妈要数落她的理由可多了，不差这点，比如光是看到扫地机器人的那个上午就念了她半小时有余。当然，林月知道老妈只是爱操心，倒没觉着有什么，温柔和唠叨并不冲突。那之后又过了半个月，老妈特意在回去前嘱咐林月买个一样的扫地机器人送到家里去，林月很利落地便把这件事办好了。时至今日，她还偶尔会记起这个小插曲，每次都不禁莞尔。
于是，整个漫长的日落都被林月用来等待云梦。期间小姨打来电话，喊林月暑假有空的话去她那边的新家吃个饭，林月一边满口答应，一边竖着耳朵注意门铃，挂掉电话后差点忘掉约好的事。最近几天恐怕不行，她盘算着，姑且先记在备忘录上，让手机下周再提醒自己一次。林月本来计划着等云梦到了再准备晚饭，可云梦迟迟不来，她干脆连肚子饿都忘了。
笨笨倒是吃完了，窝在沙发底下动也不动。它没什么值得着急或者焦心的事，幸福得很。
六点四十左右，林月坐立不安的模样终于有所缓解，终于感觉自己不像是在排练《等待戈多》这出戏码，因为云梦发消息来说马上就到了。她抛开此前一直萦绕在脑海里的各种以“可能”、“或许”为开头的问句，专心致志地等待门铃打破这间屋子里厚重的沉默。
七点刚过，门铃果然响了。林月几乎是从沙发上跳起来的，三两步飞奔似的打开房门，把笨笨都给吓醒了。云梦还是下午那一身装束，区别只是多背了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双肩包，手里提着塑料袋。两人相视一笑，都有些腼腆，但也仅是一闪而过，随后到来的是熟悉且融洽的温存。她将她让进屋里，关好门。
“可爱的笨笨在哪里呢？”少女探着脑袋寻找起来。
“原来你是为了它才来的吗！”
“不是呀，至少有一半不是。”云梦俏皮地眨了眨眼。
“那还不是有一半是？受不了你！”这个小插曲让林月放松不少，“咦，跑哪去了？沙发上和阳台都没有，那估计钻进卧室了。”
“那晚点再说吧，喏。”云梦把透明塑料袋递给林月，里面装着切好的菠萝，“实在不知道买什么了。”
“明明不用的嘛。”林月撅了噘嘴，表达不满，不过还是接了过来，顺手掂量几下，比她想象的要重上不少，“怎么那么多啊？我们两个吃不完的吧？”
大概是觉得林月的表情很可爱，云梦轻轻一笑，“你下午去我家的时候不是也带了东西吗？”
“是这样没错，但毕竟你家里人都在啊，不拿点什么总感觉不合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自己住，所以不用！”
“好啦好啦，你就当我想吃吧，呵呵。”云梦卸下双肩包，环顾四周，目光充满好奇，“我其实没买多少，是那个大娘正好准备回去了，索性全给我了。她还问我是不是刚上完课，可没等我回答，又开始讲起她孙女来了。大概是觉着我和她孙女长得像吧。”
“明白了，是世界上另外一个好孩子云梦。”
“去去，才不是那么回事。”云梦顿了一下，“而且，她说很久没见过孙女了。”
“好久没见过孙女了？为什么？”
“不知道。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不是吗？所以我也没敢说现在应该都放假了，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好啦，不说这个了。吃看看，好吃的话明天我再去买点。哦对了，你吃完饭了吗？”
林月摇了摇头，饥饿感忽地向她袭来，像幽暗隧道里倏然接近的强光。“还没有耶，你不会已经吃完了吧？”
云梦扬起笑容，“我也没有。我来做饭吧，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林月回答得有些犹豫，“你不先休息下吗？我来吧，或者去楼下随便吃点什么？”
“没关系啦，我没有打算白吃白喝住着哦？”
“我没有那个意思！”林月着急地解释说。
“呵呵，我知道啦。”云梦的声音温柔无比，“开玩笑的。先吃饭吧，说实话，我现在自己也很混乱，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这个决定对不对，但反正做了决定了，就试试看吧。不过，毕竟是一下子把很多事情全挤在一个决定里去完成，确实有点慌张。所以，让我做个饭吧，或许慢慢就能静下来了。冰箱应该不是空的吧？”
林月点了点头，她和云梦的想法相同，今天的发展实在是莫名其妙。尽管她还想深入问问云梦说的“很多事情”究竟是指哪些，但现在最好先放一边，机会有的是，不差这一时。
“东西一堆呢，随便用。这边是厨房。”
云梦把背包放到沙发上，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
“帮我一下？”少女笑眯眯地问道。
“什么？”
“切菜。你平常自己做饭吗？”
“很少自己做，咳咳。”林月有点难为情，“切菜肯定没问题的啦，嗯！”
“噗，刚刚不还信誓旦旦地说你动手吗？”
“顺势就——”她用指尖挠了挠脸颊，“只是不算很熟练，简单的东西还行啦，还是可以的！”
“好吧好吧，冰箱里有什么？”
两人走向厨房。
“猪肉、牛肉应该都有，我记得还有半斤虾，蔬菜的话，菠菜、生菜、西红柿、花菜好像都有，其他的，唔，可能要你直接看看了。豆腐还有半盒。说起来，你下午不是说不清楚你家里的冰箱有什么吗？我还以为你是不做饭的。”
“我确实不太清楚那个冰箱里有什么啦。我妈她是经常要我做饭的，嗯——怎么说呢，反正那些话大意就是我肯定要多学怎么做饭，对我的未来比较好。东西她会帮我准备好，算是妥协中不想妥协的那部分吧，毕竟我完全没时间再去考虑那些东西了。一般打开冰箱，最外面的那些东西就是留给我做饭的。当然，我不讨厌做饭啦，所以安心，安心。也算是平常能稍微放松精神的机会吧。有虾的话，煮碗面怎么样？其他的嘛，冰箱里的东西我就当你都喜欢吃了哦。有面吗？”
“有有有，这里有一箱泡面！这袋是挂面！主要还是泡面啦。嗯？这盒是啥？意大利面？为什么会有这玩意？我想想——”林月略一思忖，“应该是我妈拿来的吧，不过她不会买意大利面才对，可能谁给她的。”
“无所谓啦，反正我也不会煮这个。话说，你喜欢吃意大利面吗？”
“谈不到喜欢不喜欢的地步吧，只能说还好，勉勉强强。特别特别想吃意大利面的念头有过一次，也唯独只有那次。”
“唯独只有那次？为什么呀？”云梦一边问，一边把食材清点好，从冰箱里一一拿出来。
“读了一篇短篇小说，叫什么来着？《意大利面元年》？不对不对，好像是《意大利面之年》？嗯，应该是这个！村上春树写的，故事很简单，也很短，反正主角那一整年都是在持续不断地煮意大利面，吃意大利面。做的过程描写得很细致，种类也列了一堆，所以突然很想试试。咳咳，回到故事里来，某一天忽然接到谁的前女友打来的电话，问那个谁到底在哪，记得是要那个谁还钱，后面是一大堆的问题，主角用‘不知道’、‘对不起’还有‘在煮意大利面’搪塞过去了。然后，就这么结束了。”
“就这么结束了？”云梦的表情很是疑惑。
“嗯。很短很短的小说，几分钟就看完了。”
“可这和意大利面有什么关系？”
“这个嘛，主角一个人煮了一年的意大利面，一个人吃了一年的意大利面，未来恐怕还将继续这样的日子。电话大概平时也不响的，突然有人联系过来，却被当作类似于跳板的中间人。孤独，大概是这个主题吧。”
云梦沉吟片刻，“稍微是能理解了。诶，林月你是一个人去吃的吗？”
“等等！我要说明一下，虽然我是一个人去吃的，但那只是因为走在路上碰巧遇到一家看上去不错的店罢了！”
“好，好，我知道了，碰巧的啦。来，你这样洗一下菜，我处理虾。”
“真的是碰巧的！”林月强调道，同时听云梦的吩咐，乖乖站到水池前。
“呵呵，好啦。话说，这盒意面我来处理可以吗？我想试着做看看。”
“现在？”
“那倒不是，再过两天吧。”
“可以呀，我期待一下？”
“不要太期待就行。”云梦笑了笑，“先简单煮碗面吧，感觉好饿，吃饱再说。”
“嗯！”
总之吃饱再说。两人配合着煮好面，端到餐桌上，一边吃，一边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随后，林月先去洗澡，云梦则陪着笨笨玩了一会儿。在此期间，电话并没有响，既没有谁打电话过来想找谁还钱，也没有谁打电话过来要求林月归还云梦。九点过半，洗完澡的林月抱着方块抱枕坐在沙发上，感觉漫长的一天终于就要结束了。尽管身体很疲惫，但她的心情现在出奇地好。
云梦穿着自己带来的睡衣从浴室里出来，先折去厨房把冰箱里的菠萝拿到茶几上，而后才挨着林月坐下。
“怎么了？笑得那么开心。”
“在想今天真是不可思议啊。我出门的时候，完全没想过会发生这一连串的事。”林月回答道。
“呵呵，这倒没错。真的不可思议啊。”云梦往沙发上一靠，望着天花板，“又很莫名其妙。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逃跑’恐怕算不上，但肯定是跑起来了，无可挽回地迈开腿奔跑。”
沉默像鱼一样游到两人身边，待了一小会儿后又像鱼一样游走。
“欸，林月。”
“什么？”她索性也靠到沙发上。
“还记得之前他们邀请你去烧烤的事情吗？”
“烧烤？啊，记得。你想去了吗？我们找个时间自己去吧。”
“不，不是的。我只是想说，噗，等等，等等，你先让我笑一下，就是感觉有人有点可怜。”
“可怜？”林月问，她对话题的走向简直一头雾水，“谁？”
“具体是谁嘛，其实我也不知道。之前诗予突然过来问我你有没有男朋友，估计是帮人问的吧。我想，大概在那几个人里。我猜的，呵呵。”
诗予。林月把这个名字和那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联系在一起，便是当时聊着“谁和谁”那个深奥哲学问题的其中一员。好吧，自己的确成了她们口中的那个“谁”。林月有些无奈。另外一边又是哪位呢？她想了想，觉着没什么考虑的必要。
“这样啊。”
“你似乎没什么反应啊。”
“唔，我真的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耶。而且，这种事情直接来问我不就好了？何必这样拐弯抹角呢？搞不懂。比起这个，还不如想想云梦能不能多给我做点饭吃，比我自己弄的好吃多了。”
“噗，所以我才说那个人很可怜啊。”
“没办法的嘛，本来也没多少交集。怎么说呢，我现在只感觉这件事完全与我无关。我……”
林月的话仿佛抛锚似的停了下来。沉默重新游回两人身边，这次待了很久、很久。
“林月你……是喜欢女孩子的吧？”
云梦的问题实在令她措手不及，简直与梦里从高处坠落如出一辙。
“……嗯。”犹豫片刻，她还是选择从唇缝里挤出答案。
“什么时候意识到这件事的呢？还是一直都……”云梦继续问道。
“什么时候开始的吗？应该是……遇到一个女生开始。”林月字斟句酌地说，“在那之前，我对谁都无所谓，既不喜欢男生，也不喜欢女生。现在大概也是这样。唯独有一个例外。她，呃……”
云梦把脑袋靠到林月肩膀上。
“别紧张啦，别紧张。我说点其他事，可以吗？”
“嗯。”
“我不受期待，这件事你知道的。所谓的‘不受期待’，并不是指完全不管我，而是没有必要把资源浪费在我身上。如果我获得了什么成绩，取得了什么成就，她会坦然接受，并认可我的努力——这就是问题所在——她不会否定我，但肯定的部分也极为有限。这算不算好事呢？我不确定。我没法确定。只是感觉……感觉自己的生存空间很是狭窄。万一做不好，结果不好，也不会怪我，按她给的规划走就行。该学习就去学习，上个好大学，普通大学也行，都可以。到了该结婚的年龄，那就去结婚，她会替我谋一桩好亲事，我跟个木偶似的静静等待合适的时间到来，然后去完成合适的事情，这样就好。”
“这样哪里好了？”
“不要急，不要急。”云梦温柔地安抚林月，“我呢，从来没对男孩子心动过，当然，女孩子也没有。就和过去的林月一样。我呢，或许根本没有从她的规划里出来过，一直在追赶姐姐，再往后的事情从没考虑过。她给我的未来就到结婚，我想那就结婚好了，跟谁都一样。偶尔，你看，这种事偶尔也会想象一下对方可能是个什么样的人吧？想象不出来，真的，完全想象不出来，连半点概念都没有。”
林月有些慌张。“难道已经物色好了？”
“噗，我才多大啊，那是以后可能发生的事，是她自己计划里的事。考个大学，去读书，毕业回来，随便找个工作——哦，没工作说不定没关系呢——结婚，反正就这么想了一条路，虽然一眼就能望到头，但现在完全没影啦。”
“你姐姐难道不需要走这样的路吗？”
“需要哦。所以，她……嗯，这么说吧，我妈已经注意到她正在试图偏离原先定好的轨道了。”
“然后发生什么了吗？”林月继续问。
“什么都没有发生哦。”云梦象征性地摇了摇头，幅度很小，感觉更像是用脸蹭了蹭林月的胳膊，“什么都没有发生。姐姐就是这样，事情总是做到让人无可挑剔、无可指摘的地步。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两边相隔遥远，总有伸手触碰不到的地方。你知道我妈和弟弟两个现在去哪吗？”
“不是夏令营吗？”
“是啊，夏令营虽然是某个机构办的，但姐姐所在的大学也有学生参与合作哦。”
“也就是说——”林月瞬间理解了云梦想表达的意思。
“嗯，既然都到同一个地方了，大概怎么也得见个面吧。说实在的，仔细想想，很多人的一生不就是按照我妈那样规划进行下去的吗？但……至少我觉得这是两码事。说得有点远了啦，我真正想说的不是这部分，而是某一次她和我长谈过后突然到来的梦。”
“梦？”
“梦。虽然其中有很多细节已经随着时间推移变得模糊了，但最重要的核心并没有忘，仍旧记得，而且记得清清楚楚。我刚刚不是说，我曾经对结婚这件事完全没概念，连想象都想象不来吗？可是，就在那天晚上，我破天荒地梦见自己结婚了，梦里的另外一个人……是你。”
林月的声音被砰砰直跳的心堵在喉咙里，完全挤不出来。
“我借用一下你的说法吧，”云梦的语气愈加温柔，“我同样既不喜欢男生，也不喜欢女生。现在大概也是如此。唯独有一个例外。好了，我还有一个问题哦，你说的那个女生，是谁呢？”
林月明白，这是一生仅有一次的机会。她用尽全力，使劲把句子推出嘴巴。
“如果……如果我说是你呢？”
“那就真的太好了，呵呵。”云梦在沙发上摸索一番，成功握住林月的手，“不要那么紧张啦，虽然我现在自己也很紧张。”
“哪有，你跟平常绝对没有区别。你不会一直都知道这件事吧？”
十指紧扣。
“隐隐约约的感觉吧，但不敢确定。我……其实我很担心，担心到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心里会好受些。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会像你下午说的那样，做出和姐姐相同的选择。很不痛快，对吧？太不痛快了。”
温吞吞的沉默。林月牢牢握住云梦的手。
稍顷，少女继续说道：“我没想到你居然会那样问我，我当时可是吓了一大跳哦？不过，我也因此松了口气，终于明明白白地知道那不是错觉了，所以才下定决心。”
云梦扬起脸，定定注视着林月。
“我也喜欢你哦。”少女的吐息扑到林月的脖颈上，像一阵温暖而甜蜜的风。
说罢，她吻住她的嘴唇。
两人第一次生涩而笨拙，却又无比认真地接触彼此。
夏云梦始终认为自己既不是好孩子，也不是坏孩子。她仅仅只是夏云梦。所谓的“笼中鸟”自然谈不上，可实实在在的自由也的确没有。牢笼或许是存在的，不过，门大概轻轻一推就打开了。
振翅高飞吧！
她和她如此许愿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