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四

电影不怎么好看，剧情简直莫名其妙，不过随双人票附赠的爆米花倒确实好吃，可惜就是跟内容完全不搭。如果让林月选的话，她宁愿为了爆米花在荧幕前小坐一会儿，而不是反过来。云梦微微笑着，同意这个观点。

虽说影厅里观众不少，但恐怕得归功于今天周六。第一个半小时刚过，就连着走了几波人，不久后林月和云梦也决定提前离场，还是找个可以轻松聊天的地方比较痛快。当然，她们并非全无收获，至少切实地体验了一把宽敞的情侣座。身处最后一排的缘故，不必担心打扰到谁，云梦干脆让林月坐自己腿上。她和她总觉得彼此的距离越近越好。

“没想到续作那么无聊，我还以为会接着以前那个故事讲呢。抱歉啊，梦梦。”出电影院后林月对云梦说道。电影是她选的，只有这部她稍微熟悉点，毕竟有看过前作，对其印象也着实不错，她根本想不到居然会如此糟糕。

“干嘛因为这种事道歉啦？”少女亲昵地捏了捏林月的脸颊，“我想做的事是陪着你，而我现在正在做这件事，多好啊，呵呵。不用道歉，道什么歉呢？笨月月。我嘛，说实在的，哪怕坐下来一起读字典也无所谓哦，诶，这个主意似乎还挺有意思的。”

“哎呀，看来我真是带着湖中女神跑掉了呢，嘿嘿。”

“什么啦，你还记得这件事啊。”

“当然，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的！”

“那好吧，好吧，咳，为了褒奖你的诚实，我决定把春夏秋冬四个云梦都给你。”

“不用不用，我只要夏云梦就好。”

两人互看一眼，甜滋滋地笑了起来。少女脸红得很可爱。

林月继续问：“所以，咱们现在要去读字典吗？”

“我是可以呀，如果你想的话，呵呵。”云梦注视着林月，她用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眸证明此话绝不含半分虚假。

“嗯……有点难选耶。是感觉这个主意蛮有趣的，但是又想做其他的事情。唔……”反倒是林月犹豫起来。她想做的事实在太多了。

“你决定就好。”云梦笑盈盈地挽住林月的胳膊，“边走边想吧？”

“嗯！”

于是，两人开始在商业街里闲逛。漫无目的。没有什么不做不行，没有哪里非去不可，她们俩都很享受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虽然裙子没有挑到合意的款式，但情侣衫却遇到两套相当有趣的图案，林月跟店员小姐稍微讲了讲价，结果姑且算是实惠，索性都买了下来，顺带在隔壁店里把手机挂饰也换成一对，两只互相挨靠着熟睡的卡通布偶猫。读字典这事终究没做，云梦选了几套模拟题，每套各两本。

“咦？为什么要这么多一样的？呃，难不成……”

“就是那个‘难不成’哦，亲爱的。尤其是数学，我们其他科目可以算是持平，只有数学你比我稍低一些。差肯定是不差啦，但能提升的空间还有很多。我认真想过了，尽管按现在的情况来看，咱们俩要实现之前说的目标想必是没问题的，可多一分保障总没错嘛。八九不离十哪有百分之百可靠，对吧？所以呢，一起再加加油啦，好不好？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云梦轻轻握住林月的手。

“好啦，好！”她点点头，很是干脆地答应下来，“嘿嘿，其实我也想这么做了，老是在后面，万一哪天跟丢了就糟糕了。”

“不会跟丢的啦，不会的。我笨笨的月可比我聪明多了。我觉得——我一向是这么觉得的——你和我姐一样，具备某种别人难以企及的天赋，光芒耀眼，绚烂夺目。嫉妒当然谈不上，但是啊，有时候心里还挺难受的，毕竟一个劲在那埋头苦读却和你拉不开多少差距。这是我以前实实在在产生过的想法哦，千真万确。即便当时已经迅速将它抛出脑海了，可我心里还是有些内疚。现在说出来就轻松多了。我希望把一切毫无保留地交给你，包括这些念头在内。”

“知道了，我收下啦。话说我怎么又笨又聪明的，真是。我吧，并不觉得这个想法有什么过分的地方，我和你所付出的时间和精力真的没法比，这个我是承认的。至于聪明与否，我不认为谁要强过谁。亲爱的，我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你所说的天赋，兴许有吧，兴许，但我敢肯定你是有的，百分之百，只是和我一样没有察觉到自己拥有罢了。更何况，你取得的成绩是实打实用汗水和努力换来的，第一就是第一，第二就是第二，再有天赋的人对此都无可置喙。诶，我是第几来着？第六吗？嗯……”

“第四啦，要是数学再高点就好了。”

“云梦记得好清楚！开心，嘿嘿。好啦，我听你的。顺带一提，我也不打算有所保留哦？对了，跟我来，我是想送你个东西的，说着说着险些忘了。”

“什么？”

“去就知道了啦。”

林月拉着云梦走到儿童文学区，来回转了好大一圈才终于找到她想找的那本书。

“噔噔！梦梦有读过这本吗？”她高兴地举在胸前展示。

“《小王子》？这名字有点熟悉，应该是听过，读倒是没读过。是童话吗？”

“唔，算是童话吧。”林月低头看了一眼封面，“虽然放在儿童文学这里，但其实任何年龄读都合适。我很喜欢这本书哦！喜欢得不得了！于是，也想送你一本。惊喜估计是算不上了，但机会难得嘛，既然都到书店了。”

“这样啊，那我就收下了哦，谢谢。不对，呵呵，得先付钱啦。”少女笑容满面，“话说，月你喜欢的书不少吧？之前就提到了好多。为什么选择这本呢？”

“嗯——大概是因为这本适合作为礼物吧。内容不长，也很方便睡前读一会儿……”

林月正说着，旁边忽然有人插话道：“《小王子》！很好看！我家里也有一本！ ”

她们循着声音看去，对方是个五六岁左右的小姑娘，差不多最为活泼外向的年纪。女孩身穿点缀着各色星星图案的白色网纱连衣裙，眼睛很大，眸子里充盈着对整个世界无限的好奇，头上的蝴蝶结稍微有些歪了，但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事。

云梦蹲下身，一边帮她调整蝴蝶结，一边说道：“很好看啊……姐姐还没有看过耶，那姐姐回去好好看看。”

“好！”小女孩重重地点了点头。

“先不要动哦，又歪了啦。来，我再给你弄好来。”云梦语气轻柔地说，“可以了。好孩子，好孩子，真听话。今天穿那么可爱出门玩啊，爸爸妈妈呢？”

“谢谢姐姐！”小女孩稚嫩的脸庞漾出笑意，“今天妈妈带我出来玩的！妈妈她……”她转头四下瞧了瞧，指向不远处一位衣着休闲的女性，后者正注视她们，“啊，在那里。”

林月和云梦微笑着朝她妈妈点了点头，对方同样回以笑容。

“小朋友很可爱，打扮得也好看。”云梦说。

毕竟是自家女儿被人夸奖，小女孩的妈妈不由地面露喜色。“她自己选的啦，她特别喜欢这条裙子。”

“是这样吗？”仍旧蹲着的云梦重新和小女孩对上视线，同时牵起她的右手。

“嗯！”小女孩再次点头。

“真厉害！这条裙子多漂亮呀。对吧，月？”

“是啊，超级好看的。”林月也跟着蹲下来，轻轻托住她的左手，“告诉姐姐，今天去哪里玩了呀？”

“才刚刚出门……想去游乐园。”

“想去游乐园啊，现在会不会有点晚了呀？”

“下午本来是要带她去练钢琴的，非不去，说想来买故事书。你看，现在又要去游乐园。”从小女孩妈妈的声音里能听出深深的无奈。

“小孩子嘛，都是这样的啦。”云梦宽慰道。

“是啊。”林月附和一句，随后凝望着女孩的双眸，“妈妈说你在学钢琴呀，是这样吗？”

“嗯。”她第三次点头。

“喜欢吗？”林月继续问。

“喜欢。”

“那要加油哦！姐姐呢，没有学过钢琴，不如说是一个乐器都没学过，姐姐对这个不太感兴趣，老爸老妈也没逼着我学，于是我现在什么乐器都不会。但是，小妹妹，但是啊，姐姐也有自己很喜欢很喜欢做的事情，喜欢到废寝忘食的地步，唔，就是喜欢到会忘记吃饭的意思。妈妈做的饭好不好吃呀？”

“好吃！”小女孩立刻回答道，笑容可掬。

林月随之微笑。“那就不能忘记吃饭哦，乖孩子都是会好好吃饭的，这点千万不能学姐姐哦。姐姐是这样想的，越是自己喜欢的事情、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越应该坚持下去。你看，你不是很喜欢这条裙子吗？你希望每天都穿着它还是一直把它放在衣柜里呢？”

“穿着。”女孩顿了顿，“衣柜里黑黑的，一直待在里面，它一定会很难过。”

“对呀。钢琴不也一直在等着你吗？偶尔休息休息当然没关系，但是，答应姐姐，”林月看了一眼云梦，少女递给她一个甜美的微笑，“答应姐姐们，下次上课的时候要乖乖去哦？可以吗？”

“好。”

“真乖。”林月和云梦异口同声地夸奖道，而后两人相视一笑。

云梦接着说：“你想买什么故事书呀？姐姐们帮你找吧。”

“爱丽丝。我的朋友有一本，新的，她告诉我很好看。我也要想要。”

“爱丽丝？《爱丽丝梦游仙境》吗？”林月问。

“不知道……里面有只兔子，要去追兔子。”

“那就是了。”

“呵呵，那我们开始找吧。不过呢……”云梦刻意留出一小段空白，好让小女孩集中注意力，“你要先跟妈妈说，妈妈同意了才行，不能随随便便跟别人走的哦？擅自跑去追兔子可不好。”

小女孩看了看自己的妈妈，后者表示许可。

“好，找起来，呵呵。你好厉害啊，现在已经会读这些故事书了吗？”

她和她一左一右牵着小女孩的手，妈妈则走在林月身边。

“只认识一点点，都是爸爸妈妈读给我听的。”

“这样啊，那也很棒了呀。现在上小学了吗？”

“妈妈说再过两个月就要去小学了，里面可以遇到很多很多小朋友，和她们一起玩。”小女孩稚气未脱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期待。

“学校啊……”

她们边聊边找。并不难找的书，几分钟就找到了。

“那我们先去结账了。”女孩妈妈说，“谢谢你们啊，要不请你们喝点什么吧？浪费你们那么多时间。”

云梦赶忙摆手。“不用破费不用破费，大家相处得那么开心，没有什么浪费不浪费的。你们先结账吧，没关系的，我们还要再待一会儿。”

“行。话说，你们俩是在上大学吗？”

“正准备考呢，接下来就高三了。”

“哎呀，那加油啊！祝你们考到理想的学校，肯定没问题的。”

“谢谢，呵呵。”

“那我们先走了哈，快跟漂亮的姐姐们说再见。”妈妈提醒女儿道。

“姐姐再见！加油！”尽管小女孩明显没搞懂在为什么加油，但仍旧懵懵懂懂地跟着妈妈给出祝福。

“拜拜，你也要好好练钢琴和学习哦！”林月说。

“好！”小女孩用力挥舞手臂，“再见！”

她们跟着挥手，目送母女俩离开。

“然后，还有什么要买的吗？”云梦问。

“应该没有了，再去小说那边逛一圈吧？”

“好。”云梦一手揽着那几本习题和《小王子》，一手轻巧地挽住林月的胳膊，“对了，亲爱的，我是不是没说过我学过钢琴？”

“诶？没有耶，绝对没有！”她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恋人，“梦梦好厉害。”

“已经生疏了啦。很多年前的事。我是自己跟我妈说要去学的，每周一到上课的日子也都是我催着她带我去。我反倒是更着急的一方，呵呵。至于有没有热爱到这种地步嘛，我想是没有的。估计只是……只是不服气吧。怎么形容才好呢……”

云梦停顿下来，似乎正尝试在空气中捕捉合适的词组成句子。

“我明白的。”林月用头轻轻碰了碰云梦的头，“让我描述的话，我想，那肯定是一团火苗，一团预感到自己即将熊熊燃烧的火苗。尽管稍显微弱，在四面来风的环境下摇曳不定，可就是倔强着不愿熄灭。执着，勇敢，又温暖无比。我认为，这是值得骄傲的特质。”

“火苗啊……或许真是这样呢，我喜欢这个说法。还有一件事，是刚冒出来的一个念头，你不许笑话我哦。”

“怎么会嘛，你尽管说。”

“好啦。你不是送了我这本书吗？我忽然，嗯，忽然想让你睡前念给我听。也不是仅局限于这本书，其他什么都行，只要是你喜欢的就行，包括你自己构想的故事在内，我打算照单全收。”

“没问题啊，今晚就可以开始。照单全收吧，呼呼，我会把自己打包好给你的。”

“噗，什么嘛。”

“不要吗？”她问。

“要。”云梦极为果断地作出回答，“我可是很贪心的哟，全部拿来吧？”

“都给你，都给你，嘿嘿。还有，差点忘了，你喜不喜欢刚才她那种蝴蝶结啊？我感觉很合适你耶，我们也去买一个吧？”林月提议道。

“买两个啦，你也得戴。”

“行，行，那我也试试吧，呵呵。”

两人又逛了一圈，可惜没有找到合眼缘的书，于是结账离开。发饰恰巧在隔壁不远就有得卖，店面不大，内部窄而长，仿佛置身于阳光充足的深巷，左右墙上商品琳琅满目，一眼望去不免觉得杂乱，可细看之下，会发现所有物件均已分门别类放好，收拾得相当齐整，这种淡在氛围里的协调美感实在令人安心。少女们挑了好一会儿，拍下一大堆照片，最终林月要了奶蓝色，而云梦则选的是香槟色。除蝴蝶结外，还看上了不少东西，比如樱桃头绳和铃兰花发簪。两人纠结了很久，觉得哪样都割舍不下，好在店主愿意打折，总体价格也算能够接受，甚至有两件属于是半卖半送的，所以干脆全装起来打包带走了。

如今只剩内衣没买。她们倒不急着完成任务，而是步行至中央广场，准备休息一会儿。在寻找座位的过程中，林月注意到地上印着的图案。跳房子。她想都不想便站上起点，飞快地蹦跶到最后一格，身手矫健。接着云梦也跳了一次，尽管同样顺顺利利地抵达了终点，却在收尾时没有保持好重心，整个人直往前倾，幸亏被林月及时搂进怀里。四目相望，她和她心照不宣地露出笑容。

“好久没玩了，呵呵，都生疏了。”云梦说。

“再试试？”

“等回去的时候吧，待会还要试衣服呢，一身汗可不好。”

“也是，先去休息啦。”

路过奶茶店，两人各点了一杯，随后坐在附近的长椅上慢悠悠地交换着喝完。夏天的黄昏总是到得很迟。云梦着实应付不来热情的导购员，因此更多的是由林月与她们商量。想要尽可能舒适的款式啦，穿起来舒服最重要，林月说。云梦也基于相同的标准替她选择。结果，决定购买的那三套内衣全是素色，仍旧没有选择颜色鲜艳的款式。

“改变主意了吗？”云梦问。

“什么？”

“颜色啦。”

“啊，这个嘛，第一条肯定还是得舒适，你又不是没看到，这家店里满足这个前提的款式都很朴素。所以，暂时算了，以后还有机会啦，说不定下次换家店就找到了。下次出门再多逛逛。”

“总不能每次出门都买几套回去吧，呵呵。”

“也不是不行？”

“说什么呢，肯定不行啦！”云梦伸手戳了戳林月的脸颊，“诶，月，什么时候咱们也去一趟游乐园呗？”

“明天？”

“不用安排得那么匆忙啦，等开学吧，到时候找个周末。明天我打算炖牛肉。现在肚子会饿吗？要先吃点什么不？”

“嗯……”林月沉吟片刻，“还好。你呢？中午一直都在喂我。”

“我也还好。”云梦笑着说。

两人聊着走回广场。暮色低垂，已经有歌手开始演出。她们俩驻足听了一会儿，的确唱得不错。当唱起《私奔到月球》时，林月和云梦下意识看向对方，相顾而笑。再两首歌过后，她们手牵手悄悄退出人群。

离开之前，云梦又试了试跳房子，这次非常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