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重逢

「是你？」

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熟悉的声音让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我强压住自己内心的紧张，佯装镇定地转过身去

「玛琳老师——您怎么在这？」

站在我身后的，正是方才被我偷取外貌用以伪装的正主，王国的大魔导师玛琳

「是凯塔啊，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幸亏自始至终都没有卸下过凯塔的拟像

「我想来找艾丽娅，但是不知道她在哪个病房」

「是这样啊，跟我来吧」

一边说着，一边把我再一次领进了医院的大门

此刻的病房楼乱成了一片，到处都是跑来跑去奔波的人

这些种种都是拜我所赐……还是老老实实不要出声吧

「刚才有人向我汇报出现了入侵者，所以我就来看看」

「话说，刚才和我汇报的人也提到了，有个红头发的女孩也出现在了这里」

玛琳的目光直直地看着我，像是在审视着什么，仿佛就要立刻刺破我的内心

「是……是吗？」

「我只是想来看看艾丽娅在不在这里……那个护士小姐和我说了之后，我就一直在医院的门口没进去过」

「是这样嘛？你当真没进去？」

「是的，我绝没有上去过」

我沉下心来，努力掩盖着自己慌张的心跳，冷静地对玛琳摇了摇头

玛琳并没有说什么，而是陷入了漫长的思考

沉默与身前的乱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吧，我知道了」

「大概又是萨妮厄斯那家伙搞得鬼吧」

「应该……是的吧？」

漫长沉默的最后，玛琳叹了口气

目光从我的脸上移开，冷静地审视着眼前的一切

「这样吧，我先去带你看一眼艾丽娅」

「诶？」

突如其来的转变有些让我措手不及

「可是玛琳老师……入侵者怎么办？」

「现在乱成这幅样子，恐怕入侵者早已逃之夭夭了，与其在这耽误功夫，还不如先帮你找到艾丽娅再说」

说着，便带着我避开人群，朝着走廊直直地走去

说来奇怪，明明玛琳就站在这里

那么多卫兵与法师却像是没有看见我们一样，匆匆地从我们身边跑过

很熟悉……非常熟悉……或者说，这样的感觉再熟悉不过了……

「到了，就在这里」

「这……这里？」

玛琳指了指病房的房门

这也让我吓了一大跳

并不是那种受到惊吓的感觉……如果要我描述的话

我们现在身处的位置，正是走廊最靠近外门的第一间病房

竟然就在这里？与当时的我如此靠近的位置

我却没有注意到？

一直以往的认知被撕裂的错愕感笼罩在我的心头

但随着玛琳点头回应加以确认，我又很快接受了这一事实

就像是从未关注留意过的路边的野花，突然结出了硕大的果实，硬生生闯进人的意识之中的感觉

「啊，不要惊讶，我用了一点小魔法」

我当然知道——认知阻碍

但令我感到惊讶，甚至是惊讶的并不止于此

——能够把连我在内的暗魔法的魔力感知屏蔽，一般的魔法显然难以做到

那么，我的脑海里便锁定下了那唯一的答案

——神圣之力

我推开了房门，迎面而来的果不其然是那股熟悉无比的魔力与味道

床上白发的少女平躺在床上，光滑柔顺白发散落在枕头上

「看样子还没醒……那你就先在这陪她一会吧」

「那玛琳老师您呢？」

「我总该帮那群卫兵收拾收拾烂摊子了」

说罢便转身离去

留我独自一人，伫立在艾丽娅的身边

……

我走到了床边，低下了头，凝视着躺在床上的艾丽娅

这一次没有陷阱的阻拦，也没有法阵的干扰

这一次躺在床上的，是那个与我敌对，也在我身边的，再熟悉不过的艾丽娅

窗外明媚的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把一片雪白的病房照的有些晃眼

看着躺在床上的艾丽娅，我不禁有些恍惚……

并不是第一次

上一次我这样和艾丽娅相遇……还是在保健室里吧？

那个时候的我做出了，就连自己也绝对无法原谅的事

她那红润鲜亮的，恢复了生机的嘴唇，在这个纯白的房间里显得分外诱人

一想到这件事，窒息的感觉转眼间涌了上来，悄然握住了我的咽喉

那些我对她犯过的错，那些本不该由这个孩子承担的一切

却因为「我」的缘故，让这个孩子遭受了如此无妄之灾

……「对不起」

只能趁你尚在沉睡的时候，才能像这样理所应当地向你道歉吧

「我」是个罪人，也是个应受惩罚之人

但是对不起，只有被你憎恶，被你讨厌，与你敌对……

才能由我亲手拯救你的命运

慢慢地靠近她的枕边，缓缓地把脸凑了上去，听闻她有些平稳，却也不时有些慌乱的吐息

从死亡边缘顽强爬回的勇者，安静又平和地在我的耳边酣睡

大概是还在康复的过程之中，呼吸不时会有些紊乱

那是她在体会着痛苦吧，从死亡边缘攀回的遗难

捋了捋她平躺着盖在额头的丝滑白发，额头的温热与香气凝固在我的指尖

于是我握住了她放在枕边的手

「……」

手指接触的刹那，艾丽娅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

呼吸在刹那之间变得更加紊乱

但是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的平稳

并没有其他的反应，依然还沉浸在睡梦之中

我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坐在了她的身边，握着她有力又软糯的小手

那修长好看的手，却因为练剑的缘故在掌心积攒了不少的老茧

这是艾丽娅努力的证明

她从来都是一个努力的好孩子，明明应该受到大家的接纳与喜爱才对

明明本可以向其他的女孩子，偶尔任性撒娇一下也没事的

但是却因为「我」，因为这该死的命运

让你背负上了，从过去到未来，这悲伤的一切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了窗户中反映出的自己的脸

并不是「我」，而是「凯塔」的模样

让我陡然有些错愕

是啊，那个身为敌人的「我」

无论如何也不能像如今这样，待在你的身边吧？

偏偏是这个被我抱怨过无数次的，不知为何而歪曲的现实

却意外地赐予了我这个机会

虚假的外表之下，是我的真心吗？

我的真心，又是怎么去想的？

这些问题，只有「我」自己才会知道

窗户里的倒影显现出我紧紧握着艾丽娅手的模样

让我不禁想到了，艾丽娅觉醒力量的那天

那时的我也想现在这样，把艾丽娅的手放进手心

真的害怕艾丽娅会不会就这样离我而去，害怕地想就地哭出来

毕竟拯救艾丽娅，完全是「我」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唯一意义

如果失去了艾丽娅，「我」又该合区何从

不安笼罩着我的内心

所以那个时候，我也是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试图抹去这份不安

「不要死」在心里不断祈祷着

为了不吵醒她，并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却一直紧紧地握着她的双手不愿松开

就像……现在这样

……

为何会不安呢？

为何会恐慌呢？

我对艾丽娅的真心，又是什么呢？

……

「凯……塔？」

艾丽娅突然微微睁开了朦胧的双眼，喉咙发出了小声的气音

突然被惊醒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抱歉！把你吵醒了」

「……」

「只是有些不放心……我会在旁边陪着你的」

「……」

微微睁开的眼睛很快就闭上，对于我的话语只是小声地嗯了一声，呼吸也随之重复平稳，就像是从未从梦中醒来

刚才突然地睁眼，看起来就和做梦一样突然

果然并没有醒来吧？我松了一口气，继续握住了她的手

那只有些粗糙的，软软的，炽热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