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无标题

无聊的人要么不说话，要么话特别多，她们居然发现彼此还蛮有共同语言的。也许是城之内特别的职业引起江利子的兴趣了，而且跟只见过几面的人立刻熟络起来对江利子也并不是难事，她不是曾经有过对只认识三个小时的人求婚的经历么？

“我不明白。”城之内樱子一边吃着蛋糕一边说话，这是她和江利子一番聊天后产生的疑问，“像你这样家庭优越，一帆风顺长大的女孩子，又怎么会有这样了不起的观察力。你应该是自我为中心，不在意他人想法的大小姐，这样还合理些吧。”

“你说为什么呢？”

“我在问你呀。别告诉我这是天生的，你是天才之类的话。”

“可是我的确是个天才。”

城之内仔细看了看她的脸，江利子没有别人说这种话时的志满意得或是含羞带愧，平静的表情说明她认为这理所当然，就像一加一等于二一样天经地义。这真是最高程度的自恋，城之内悻悻地想。

“那么天才小姐……”她带着一点嘲笑的口吻说：“请问什么让你如此烦恼，难道你天才的头脑还无法解决么？”

江利子似乎没听出来，也或是根本不屑在意：“正因为如此才难以抉择，如果我是一个普通人的话……”她看着城之内，仿佛她就是她话里的“普通人”：“大可以随波逐流，无需烦恼。人生选择太多，而我又太容易成功，然后又太容易因为提前预料到结局而失去兴趣，所以陷入了人生的迷茫中。”

“那你到底该怎么做呢？”

“人生如在茫茫雾海中行船，明明知道自己驶向的目的地，可是既无灯塔也无罗盘，渐渐地在行驶中迷失了，到底该怎么做，是贸然行驶可能撞上冰山，还是在原地等待救援直至燃料耗尽？”

“你问我？”

看着女孩，她渐渐感到谈话偏离主题，像是脱轨的车，自己猛打方向盘也没用。她决定转一个话题：“上次你说过会告诉我找到那个杀人凶手的原因，现在应该说了吧。”

“看来你的好奇心不是很强嘛，隔了这么久才问。法医小姐，你这样不是一个警务人员应有的品质哦。”

“我看得出你早就想显摆，故意不问的。”城之内笑笑地说。

“看来你并不缺乏幽默感。”江利子啜了一口红茶，语气轻松：“那么现在就让你听听鸟居江利子的推理秀：

我想你一定看过凶手的审讯记录，他的作案过程一定是这样：当他杀了人，为了摆脱嫌疑，就想制造外盗入室抢劫的假象。于是他伪造了现场，从里面一边用手拉，一边用脚蹬，掰开了窗户上的铁条，并换上主人的皮鞋，故意踩在血泊中，顺着水管爬下楼，然后在后巷的水龙头下将鞋底洗净擦干，又沿着水管爬上楼，换下鞋，走回自己的房间。这样他在水管和墙上留下两行脚印，一行干净的向上，一行带血的向下，让警察误以为是外盗入侵作案后逃走。对不对？”

“完全正确！”外表的淡定也掩饰不住她内心的惊叹，“可是你怎么发现他的破绽的？”

“很简单，他留下了两个破绽。”江利子说，“第一，这几天后巷那边在翻修马路，准备建花圃，如果他是从外面走到后巷在爬上去，脚底一定会踩到挖出的黄泥，这种粘性的泥土即使在步行过程中掉落，也会有部分嵌进鞋底的纹路，在爬墙用力蹬踏时会留下痕迹。可是看到墙上那行上行的脚印，没有黄泥的痕迹，说明这个凶手根本不是从外面来的。”

“也许他为了不露痕迹而在走过黄泥地之后洗干净鞋底再爬上去了呢？”

“如果这个外盗这么仔细，那他为什么还会留下更显眼的血脚印呢？”

城之内无言以对。

“所以那两行脚印是凶手故意留下来的，为了证明这是外盗作案。”

“那凶手的身高、力量、年龄，还有左撇子的事实，你是怎么判断的？”她现在已经完全用一种请教的语气在说话了。

“这就是凶手的第二个破绽。作为法医，你一定也知道人的身高、鞋码和步幅是一致的。凶手也注意到这点，所以他在地面上走路的脚印都有意跨大步幅，以便和这双鞋的主人的身高保持一致。可是在爬墙的时候，人因为高度和安全的原因，难免有些害怕小心，顾不得作假。所以我看到地面和墙上脚印之间的距离有差异，就想到穿鞋的人和鞋的主人不是同一人，那么一切都迎刃而解。凶手想装扮成什么样的人，说明他恰恰是相反模样的人。电视里不常演么，女人扮成男人，没胡子的扮成大胡子，所以从反向推理，所有问题都水落石出：他想让人认为他身材高大，说明他实际并不高；警方认为他力量大，是认为他在外墙这个毫无着力点的地方也能掰开铁条，可是反过来，这个人应该是在室内掰开铁条的，而且那铁条并不结实，他在室内还需要手脚并用，证明他力量不大，人很瘦弱；警方从铁条掰开的方向认为他惯用右手，可是反过来从室内的角度，证明他实际是左撇子。至于年龄，这个凶手很冷静，手脚又够灵活，年龄不会太小，也不会太大，二十到四十刚刚好吧。”

“那你又怎么知道井上先生那双鞋会在凶手家里？并且成为指控凶手的第一证据？”

“我见过被杀的井上先生，他身材高大，脚印的大小正好符合他穿的鞋号。那么凶手想故布疑阵，最方便的做法就是从现场取一双井上先生的鞋穿上。那双鞋凶手必须带走。如果留在现场，凶手的诡计立刻就会被警察发现，他也不能从窗口扔下，那样很快会被搜查人员在附近找到，他布下的陷阱就会很快失灵。所以他一定会藏在家里，等搜查人员解除对大楼的封锁后找机会扔掉。因此，你应该很庆幸你听了我的话，让凶手来不及行动。”

城之内回味了一下她的全部推理，抬头看着悠然自得，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地品着红茶的美丽少女，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你的的确确是个天才！”

江利子放下茶杯，带着慵懒的笑容：“樱子小姐，当你承认了这一点，是不是觉得心里平衡多了？”

城之内翻了她一眼，不想去理她话里的揶揄，可是突然想起什么，眼睛放光地说：“可是天才小姐，你刚刚说自己没有人生目标，现在不正有一条路摆在眼前么？”

“什么？”

“当法医，你这么细心又聪明，善于观察，具备一个优秀法医的素质。”

“我可以理解为您在变相地赞扬自己么？”江利子狡黠地笑，“我可不能抢您的饭碗啊。”

城之内狠狠地瞪了她，不过还是说：“那参加国家公务员考试，当警察。以你的资质，一定是职业组的精英，三十岁不到就能当时警视。”

想不到江利子却是兴趣缺缺：“没意思，我可不想成为被体制管得死死的公务员，被人命令来命令去。”在家已经被蓉子管着了，上班也要被人管么？笑话！

“那么开个侦探事务所怎么样？”城之内仍不放弃。

“毛利小五郎？”想到私家侦探，第一个就是毛利侦探事务所。

“什么嘛，有多少大侦探啊！福尔摩斯、波洛、还有明智小五郎、金田一耕助……这是很有前途的哦。”

“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