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无标题

本帖最后由 卷耳 于 2013-6-24 22:18 编辑

九

“对不起，打扰了。”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毛利兰笑着打招呼，虽然只是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却像一颗石子，在灰原哀平静的水面上投出了一阵涟漪。

“很累么？”哀淡淡地问，看着她的眼神里尽量不露出什么情感。天知道她有多心疼，兰从案发一直在讯问大楼里的各色人等，嘴唇都干燥起皮了，眼睛里的疲惫连灿烂的笑容都掩饰不住。

兰微笑着摇摇头：“还好。”其实一点都不好，水野警视长亲自坐镇，好像和谁较劲一样要求今天破案，大家都觉得压力好大。她目光转向永水的女孩子们：“按照惯例，请你们几位去问话，麻烦跟我来吧。神代同学就不必了。”小莳中午就和千歌音一起离开了，堇坠楼时她刚刚走过大厅，还没进选手通道，警方已经证实她没有任何嫌疑。

“不，我和小霞一起去，我们要在一起的。”小莳握紧了霞的手，霞转头看着小莳纯真的侧颜，微笑着轻吁了一口气，好像释然了，又好像安心了。

兰带着女孩们出门，却又有点不放心地对哀说：“小哀在这里还习惯么？和几位大小姐相处得很好吧？”看到哀点点头，她对大家鞠了一躬：“希望大家照顾我们小哀，特别是江利子小姐，请不要欺负小哀哦。”

“为什么每个人都指名我不要欺负人，我很喜欢欺负人么？是你们都在欺负我吧？”看着兰的背影，江利子委屈地说。

蓉子笑着点点江利子嘟起的嘴唇：“因为小利是个坏孩子哦。”

“那么是不是优等生都喜欢坏孩子？”千歌音也笑着调侃，“如果姬子在这里，也会说‘江利子小姐请不要欺负我们小千哦。’一定会的。”她是多么想念姬子啊，看到眼前的恋人亲密无间，多么渴望握住姬子的手，怀念她金色长发飞扬时带起的清香。一星期两个小时的探视，又怎么能满足她的爱恋。

但作为一个心怀宽广的人，看到恋人们的亲密无间，酸涩中也含着甜美和欣慰，何况她和姬子，那等待的时间，不也正是在酝酿更醇的酒，更甜的蜜么？

“每个女朋友都这么说。”静留捧着茶杯总结道。

“不是女朋友啦。”哀苍白的脸色难得绯红，自从来到麻将的世界，她的脸好像特别容易红。

“哦。”这一个字，被静留说的婉转曲折，内蕴悠远。可是当哀想用冰冷的眼神瞪着她时，却依旧只见到她茶杯雾气氤氲，人也优雅斯文如水墨山水，实在让人无法置喙。

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们走了，室内陡然安静下来，而静留却立刻放下茶杯低声说：“必须赶紧破案，否则马上就轮到我和夏树被讯问了，我怕夏树……”一瞬间刚才的淡定荡然无存。

“急什么？”看到静留的样子，江利子倒是更不急了，“哀从城之内医生那里得到的情报还没说呢。”

看着她风轻云淡的样子，哀眼睛忽闪了一下，微笑着说：“需要说得详细么？”

江利子都懒得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当然。”

“城之内医生让你猜猜，她上大学时最怕什么功课？”

“什么？”

“她告诉我，就是局部解剖学。”

“嗯？”江利子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弄个尸体过来一层一层划开，看全身肌肉，血管，神经是怎么走行的，它们之间是什么上下左右的关系。解剖尸体不害怕，可怕的是要全方位立体记住大部分主要血管神经的是怎么在人体里穿来穿去的，对了，还要将尸体制作成横切面标本，就像这个拿破仑蛋糕一样切成一层层的，太多了，太麻烦了。诶，怎么，你不吃了？”

“我吃饱了。”江利子脸色苍白，其实胃里已经翻江倒海。

“可惜啊，这家店的拿破仑蛋糕这么正宗。”灰原哀用勺子切下一块，面带微笑地放入口中。

江利子暗暗告诫自己，以后都不要吃拿破仑蛋糕了。她心里哀叹，原以为不和城之内樱子来往就不会向一样样美食挥手别离的，想不到还有灰原哀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灰原哀，我会找回来的。

不过除了江利子，其他几个人也都好不到哪里去。千歌音皱起眉头问道：“可是这些和案情有关系么？”

“当然，城之内医生就是利用局部解剖学，初步判断，虽然死因是严重撞击或钝器击打，但弘世堇在坠楼之前，已经死了。”

相对于其他人惊讶的反应，江利子只是淡淡地说：“果然。”

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带来的结果竟然远不如自己刚才恶趣味的笑话，哀不由得挑起眉：“你早就知道？”

“因为这是唯一合理性的解释，可以解释不断变化的时间，镜头里出现或消失的身影，应该在或不在的人，还有多出来和少了的东西。”

她说得古古怪怪，蓉子知道，这时候要跟上她的思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于是她转而问灰原哀：“还有其他的么？”

“嗯，弘世堇的右脚有扭伤，结合地板上的擦痕，可以判断，她是在和人争执中，因为高跟鞋的后跟在地板上打滑，导致脚突然严重扭伤，鞋跟在地板上划过，就这样跌倒，撞到后脑死亡。当然，详细的结果还要等明天才能出来。”

“天哪……”千歌音喃喃地说。

“我没有想到。”静留慢慢放下茶杯，“会是这样。”

江利子则是难得严肃地对蓉子说：“以后不要穿细高跟鞋了，要穿的话也必须先练出穿着高跟鞋也能奔走如飞的本领。”

如果不是当着别人的面，蓉子一定会给她的额头一个重重的爆栗，这个人的脑子在想些什么。想要和她同步真的好难！

可是江利子没有去管蓉子在想些什么，她说完了也就是说完了。现在她只是托着腮，仔细地梳理着自己的想法，又问道：“难道今天白糸台只有弘世堇和宫永照两人在？”

哀回答：“不，还有大星淡。她是一点五十到控室的，可是也只见到宫永照一个人。接下来她就独自在控室看宫永照的比赛直播。今天她从头至尾都没见过弘世堇。”

“另外两个队友呢？”

“因为队内的矛盾爆发，那两个人和宫永照关系又不好，如果不是弘世堇召唤，她们是不会来的吧。”

“是么，真是矛盾重重。”可没想到江利子又提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弘世堇的遗物里，有没有手帕？如果有，是什么样子的？”

哀疑惑地摇摇头：“我不知道，很重要么？”看到江利子点点头，她只好不情愿地起身，“我再去问问吧。”满脸的表情是在说：如果不是为了兰，我才不会听你的。

此时江利子的思维早已经跃到另一个领域，她对静留问道：“请你详细地告诉我，你最后一次见到弘世堇的前情后果。这将解开最后一个谜。”

“好的，好的。太晚了，今天我就不过来了，嗯，我想你哦。明天早上我去接你，你早点睡。宝贝，我爱你。”藤乃静留站在宴会厅外的草坪上打电话，稍微一抬眼，仍能看见里面美衣玉食，珠翠溢目。其实这种上流社会的慈善酒会，不过是打着慈善的招牌，拓展人脉，炫耀财富，博取名誉而已。虽然深知这种场合已经是自己生活的一部分，即使再厌恶也必须打迭精神周旋其中，获得利益的最大化，但也因为如此，就更让她渴盼能回到夏树身边，让夏树的清新和温暖，扫去这里的尔虞我诈带给自己的浊气。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嘴角含笑，声音也变得柔软娇媚：“夏树只会说让我也注意路上安全之类的话么，你就不担心我在这里有什么艳遇，这里有很多美丽的女孩子，我很受欢迎的哦。我可是个很不安全的女人呢。”

可是很快就让她知道何为自作自受，就见她着急忙慌地对着电话说：“怎么会呢，我开玩笑的，除了你我谁也不放在眼里，我才不去呢，我只在你身边，我爱你，夏树……”

终于能够安抚好夏树，一直等听到电话那头轻轻的挂断声，静留还是忍不住怡然一笑。夏树话语里对她的在乎，岂不就是她最大的财富。藤乃静留，真的是知足了，可又是这么不知足，想要更多，更多的爱，更多的亲密时光。

不过在她转过身，准备重返宴会厅时，还是注意屏息观察了一下周围，以免别人听到她刚才的话，破坏了一贯优雅高贵的形象。就在此时，她隐约听见走廊右侧有人低声说：“祝你成功。”又是一声轻笑，随即寂然无声。如果不是静留特别留意提防，这一声可能就会在耳边错过。可即便如此，她也怀疑自己是否听得真实。

正当她摇摇头，以为自己太疲惫以至于出现幻听时，一个沉重的声音喃喃低语：“真的……可以这样么？”

“小堇，你在这里。”尽管声音轻柔优雅，那个望着空荡荡的走廊尽头沉思的女孩子好像还是吓了一跳，静留不由得往她专注的方向看了看，问道，“刚才是和人聊天么？”

“没什么？”向来沉稳冷静的弘世堇似乎有些慌乱，“静留姐姐怎么在这里？”

“一直在打电话。”静留将手机放入手包中，她也并不太关心堇刚才的谈话对象是谁，“怎么不进去？我们一起进去吧。”她提起晚礼服的下摆，准备跨上台阶。

“静留姐姐，有喜欢的人吧。”静留的脚步被堇这句话迟滞了半分，她有些错愕地看向堇，看到少女美丽忧郁的侧脸。

“嗯，是的。”

“有没有遇到过喜欢的人却不喜欢你的情形？或者喜欢的人心有所属的情况？”她也许想倾吐什么，又无法说出口。

静留走近她身边：“算是有过吧。”这种经历很平凡，当年暗恋夏树而无法表露的时候，与这种情况也很类似，强如姬宫千歌音，不也曾以为姬子爱的是相马；而鸟居江利子更是经过漫长的等待，等着水野蓉子从佐藤圣的战场无条件撤退。

女孩子遇到恋爱的难题，向信赖的姐姐大人求助，本是再普通不过的事。可是当静留走到她身旁，却似乎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阴郁和压抑，而那阴郁和压抑，似乎又想要挣脱什么喷薄而出。

“静留姐姐的性格，也似乎是会为扫清障碍而不顾一切的吧。”堇对静留露出笑容。她不是个爱笑的女孩，在清冷的月光下，她苍白脸色上浮现的笑容，总带着一点异样。

静留扬起清婉的笑容：“怎么能这么说呢，凡事都有分寸，即使是美好的爱情，也不能为此不顾一切。何况爱情，更需要相处的艺术和分寸感了。”她一面做着得体的回答，一面暗自感叹堇的洞察力，虽然交往不深，倒是很了解自己的性格。可有时候越是聪明的女孩，越会在某些事情上钻牛角尖。

是不是应该和她谈一谈？可是轻松能解决任何事情的藤乃静留，并不是太擅长关心别人的情绪，何况以弘世堇的性格，也不是能轻易进入她内心的。

“静留小姐，您在这里。”酒会的主持人兴奋的声音打破了似乎难以进行的对话，“您捐款的那个儿童中心的负责人想来拜会您，表达感谢之情。请进来吧。”

“这怎么好意思，慈善的目的不是为了得到别人的感谢啊。”静留敷衍着主持人，在动身之时对堇说，“改天一起喝茶吧，很想和小堇你好好聊聊呢。”

堇却答非所问：“明天姐姐会去看麻将大赛么？”她用问题代替了回答。

“可能会去，也可能不会。”静留模棱两可地回答。她向堇点点头，低声道了句“失陪”，算是告辞。

但到底还是有点在意，静留进入大厅之前，还是犹豫了一下，手扶着玻璃门，侧转身体，回头看着高挑的白衣少女窈窕的背影，那深蓝的长发像是和夜空要融为一体，她听见仰望银河的少女低语道：“每一局都可能决定命运，所以我一定要直击成功。”

此时回想起来，那个孤单忧郁的背影犹在眼前，而接踵而至的死亡，有如银河倾泻而下，撞击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