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无标题

本帖最后由 卷耳 于 2012-12-12 20:54 编辑

“夏树！”藤乃静留几乎是惊跳起来，连刚才杀机萌动时都保持着优雅从容的她，居然一下子乱了方寸，“你出来做什么！”

夏树凝视着静留：“静留，我知道你想保护我，可是我总不能一辈子在静留的保护下，我也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我不想静留为我担心，更不想静留为了我而做傻事。”

“没有！”静留急急地摇头，“我可以的，一切都没有关系，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夏树露出微笑，握住静留的双肩，这个看上去还略带稚气的女孩，此时远比向来成熟稳健的静留镇静，“我在里面都听到了，也看到了。静留不用瞒我。”

静留不易察觉地瑟缩了一下：“你……都看见了……”她突然觉得害怕极了，从未品尝过的恐惧在她的舌尖滑过。刚才她心里闪过多么阴暗可怕的念头她自己知道，而这些肮脏的东西是无法瞒过夏树澄澈的双眼的。为了夏树，即使是杀人放火也在所不惜的她，却会为了夏树可能出现的厌恶眼神而痛不欲生。“我只是想……”算了，何必解释呢。她是如此高傲，不屑于任何解释，又是如此卑贱，以至于在纯净如水的夏树面前自惭形秽，无力辩驳。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甚至带着一种徒劳无功的万念俱灰。

“静留……”夏树有些痛恨自己的木讷，静留眼中一瞬间划过的怯懦和悲伤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也不是木头，内心千回百结，又有千言万语，可是到了嘴边却只是一声怯怯的“静留”，便再也说不出其他的了。

看着这两人欲说还休的模样，江利子原先对藤乃静留和玖我夏树关系的猜测已经更加明了，只是这两人似乎还隔着一层薄而又薄却模糊不清的迷雾，却又被自己设置的迷障吓住了，需要有个人推一把，逼得一个人跨过去呢。

不过这种见义勇为的事，还是蓉子出手比较恰当，而且以蓉子的个性，坐视不理会让她无法忍受吧。果然……

“咳咳……”蓉子咳了两声，说：“其实法律也不外乎人情，日本法律中，藏匿罪的司法解释有一条，如果是亲人之间帮助搜查对象隐匿或提供较轻微的帮助，可以判定无罪或免于起诉。”

听着蓉子以一本正经的态度在给这暧昧不清各怀心事的两人助推一把，江利子心里暗暗发笑，也配合地说：“请问水野律师，那么如果这两人之间是爱情关系，又如何呢？”

“如果是真爱，这么做当然是合乎人情人性，法律也可以原谅的。”

“是么？”江利子故作惊喜地说，“那么如果换做蓉子这样，我会把警视厅给轰掉的！”

蓉子失笑：“这就是你爱情的见证？”

“如果是真爱，需要证明的吧。如果爱着彼此，而彼此却不明了，那岂不是太遗憾了？”江利子站起身来，“两位是不是考虑一下刚才水野律师提出的建议，爱情这个简单的证明题，需要你们面对面地解决一下。如果解出来了，会有奖哦。”

蓉子带着温文有礼的微笑：“我和江利子会在外面等半个小时，现在一切交还给二位。”说罢不由分说，不管江利子刚才还露出看好戏的神态，拉着她的手，走出藤乃静留的办公室，并体贴地关好了门。

屋内突然只剩下两个人，夏树刚才的勇气和担当仿佛一下子蒸发殆尽，躲闪着回避静留的眼神，刚才那两人的话她听到清清楚楚，可是一下子必须要面对“爱”这个话题，原先骨子里的羞赧和逃避又涌上来了。

静留看到此情此景，自嘲地笑笑：“夏树不必为了我勉强自己做什么，更不必在意刚才那两个人的话。爱情与否，又怎会与法律有关。至于证明什么的，就更是可笑了。”

“不。”夏树踌躇了一会儿，终于鼓起了勇气，走到静留的办公桌前坐下，规规矩矩地拿起纸笔：“既然刚才的侦探说要证明，就证明试试看，既然律师都说事关重大，我们就要认真对待。静留也坐下，只有半个小时呢。就让我们解解这个证明题吧。静留一向比我聪明，我不会的时候可以教教我，好么？”

天，那蹙着眉头有点苦恼的样子，像极了高中时在自己辅导下为考试补习的小夏树，那倔强中带着那一点让人怜惜的模样，自己曾经多少次面对面瞧着她失神，直到现在，还是抵抗不能。“好吧。”她心里叹了口气，在夏树对面坐了下来。

夏树写下第一行：关于玖我夏树是否爱藤乃静留的证明题。

明明应该感到悲哀，可是又无端地想笑。看来夏树还当真了，真像个孩子，可就是这份天真和执着，让我怎么能不爱你，夏树。

“静留，用什么证明法呢？”

“证明法有例证法、反证法、分析法、归纳法、综合法、类比法……”静留有些刻板地回答。她连在课堂上回答教授的提问和在董事会上接受董事们的质询都没有这么规矩，明明平时给人风流倜傥的印象，调戏起夏树也是游刃有余，可是一涉及“爱”和“夏树”两个概念的叠加，她就笨得磕磕碰碰，难怪刚才被那个鸟居江利子拿住了软肋，连翻盘的几乎都没有。

“停停，”夏树挠挠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很笨，用不了那么多方法，能不能用最简单的方法？”

静留点点头：“反证法和例证法最简单，夏树证明的时候我会适当补充的。”

“嗯！”夏树露出孩子气的高兴神情，漂亮的面孔一下子明亮起来，似乎都让人忘了，门外头还有两个等着要因为杀人案缉拿她们的人。

好的，夏树，就让我陪你做完这最后一题，即使只有半个小时，我也要珍惜这分分秒秒，你的身影，你的声音，你的气息，每一缕从你身边流淌过的时间，都会在我心里文下最深刻的刺青。

“第一，如果我不爱静留，就不会把家门钥匙交给静留，放心地让静留自由地出入我家。”夏树在纸上写道，有些羞涩地看了看静留，又补充说，“要知道，我不喜欢别人进入我的私人领地的。”

静留笑笑：“这个不成立吧，门钥匙给我是我主动要求替夏树打扫的，夏树交给我的时候还很别扭呢，而且在这之前舞衣同学也做过同样的事，不会说夏树也爱过舞衣吧。”

“可当时我其实是……”想不到第一条就被驳倒了，夏树有些沮丧，但还是继续下去，“第二，如果我不爱静留，就不会和静留分享很多个人的事，把自己的心事告诉静留。”

“这是知心朋友的程度吧，而且夏树也很少会主动告诉我你的事，都是我死皮赖脸地要求到的。至于夏树近来为什么总是有心事，为什么会出现在黎人家，夏树也没告诉我，我到现在还不得而知呢。”

“不是不想告诉静留，只是……算了……”夏树用低得听不见的声音说，“那么第三、如果我不爱静留，怎么会听说静留要和黎人订婚的消息非常担心呢？”

“你果然听说了……”静留一愕，随即面色如常，“这也很正常吧，你好像一向不太喜欢黎人，我要和他订婚，你作为好朋友……”

“静留！”夏树突然双手拍桌，站了起来，看上去怒气冲冲的，“静留为什么总是反驳我的话呢？难道否定我爱你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么？”

“我只是不想……不想夏树勉强……”

夏树很快地接上，不给静留留下任何反驳的机会：“我虽然很笨，找不出多少有说服力的证据，我很迟钝，很久以来都感觉不到自己的感情，我也承认我想要让静留脱罪，想保护静留，可是今天我在做的，不是仅仅为了替静留脱罪而做的伪证，也不是为了敷衍那个侦探。而只是不想失去这个机会，即使……即使是最后一次，我……我……我也想认清……自己的感情。”夏树眨着眼睛，竭力使已经充盈眼眶的泪水不会流出来，可仍是直直的看着静留，好像在期待一个认可。

“那么夏树说的感情，是……”静留声音颤抖，眼睛却似闪着泪光，“那么夏树说吧，告诉我，告诉我，用你的方法，证明！”

夏树咬了咬嘴唇，鼓起了勇气，用低沉却坚定的声音说：“如果我不爱静留，就不会总是注意有关静留的一切消息，只要看到静留，心里就好开心、好满足；如果我不爱静留，就不会偷偷地攒钱，慢慢地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想象着能给静留一个想要的未来；如果我不爱静留，就不会因为静留在这段时间里冷淡我而睡不着觉，总是胡思乱想；如果我不爱静留，就不会听到你和黎人订婚的消息时，觉得心痛得好厉害，觉得世界都崩塌了；如果我不爱静留，就不会想立刻去找黎人，想求他不要和你订婚……”

“为什么，为什么夏树以前都不告诉我，如果让我明白夏树是爱我的，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爱，我又怎么会去订婚？”静留哽咽着说，眼神里是满满的委屈。

“都怪我……我太迟钝……”夏树羞惭地低下头，“我只会逃避，逃避自己的心意，也逃避静留的痛苦。直到听舞衣说静留和黎人订婚的消息，我才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逃。”

“夏树不必自责，我也有责任。”看到夏树痛苦的表情，静留心也痛得一悸。爱她，也明白她，可是现在看来，自己对这个孩子还是了解得不够，夏树潜藏的爱意，自己为什么没有发现，总是那样追求完美的自己，被自己的爱吓住了，居然像一只沙漠里的鸵鸟，困在自己的世界里自怨自艾。夏树勇敢地选择了证明，而她——藤乃静留，也选择了，她只是可笑地选择了等待，等待也是一个证明的过程——证明她的爱。可是如今被杀人事件牵连，如果没有鸟居江利子和水野蓉子那个荒谬的爱情证明题，身背容疑者罪名的夏树一定不愿连累自己，就更不会吐露对自己的爱了。好险，好险，毕生的幸福可能就在一线间差之千里，简直让她惊出一身冷汗。可是心虽然痛，可更是狂喜。夏树，夏树的爱，比天还大！管他什么杀人事件，就算侦探在外面等着又怎样？今天是她的纪念日，爱的主题日，就算全世界洪水滔天，又能如何！

“我不难过。我说出来了，让静留明白我的心意，就算马上给抓走，也觉得很幸福。”夏树带着羞涩，可是更多是欢喜，她看着静留深挚的双眼，慢慢地说：“我的证明题，静留觉得合格么？”

“你做得很好！”静留带着如释重负微笑，那表情，更像祈祷时感谢圣母的天恩。

“那……静留是不是……也应该……把……把题目……”夏树说得结结巴巴，居然主动要求静留向自己表白爱意，多羞啊！

夏树说的语焉不详，可是静留立刻明白了，她摇摇头，眼睛里却满含火热的挚情，说：“我的爱不需要证明，因为——我的心，我的情，早就是你的了！只有你！”她没有再耽搁一秒，向另一双微微颤抖却分外动人的樱唇吻去。

当火热的嘴唇接触的一刹那，两人同时流下了滚烫的泪，那是心的涓流，情的流淌，在那一刻，被赋予了无比美好的内涵。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两人如火如荼的情感交流，接着就听到一个平静得与室内火热激情格格不入的声音：“半个小时到了，两位准备一下，我们进来了哦。”

天，这声音怎么这么讨厌！

这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难听最刺耳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