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无标题

本帖最后由 卷耳 于 2012-12-22 21:33 编辑

从藤乃别宅出来，已经是繁星满天，江利子婉拒了静留要管家开车相送的好意，一个人走在有些冷清的街道上。三月的晚上还是有点冷，她把手插进风衣口袋里，仰天呼了一口气，感觉到虽然温度不高，但毕竟已经是春天，空气里已经带着春天特有的甜香。

她喜欢走夜路，这是她思考的一种方式。宁谧的夜晚会让无关的情绪平静下来，让头脑的每个细胞跟着脚步一起活跃。她默默地走着，整理着思绪，归纳着所有的疑问和线索，用一个个线索击破一个个疑问，不得不说，和静留的谈话获益很大，她离真相已经越来越近，只有三步，她还有三天时间，不，也许只需要一天，三个问题就迎刃而解。

她沉浸在庞大的思维空间中，竟然没有注意，对面有一辆车向她驶来。

强烈的灯光一下子罩住了江利子，随后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撕破了天空。

“圣，你吓我一跳！”被尖锐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惊醒，被刺眼灯光弄得眯着眼睛的江利子随后就看见圣从车里探出头来，脸上带着坏坏的笑。

“一向镇定自若的黄蔷薇大人也会害怕么？”圣笑得更得意了，看到江利子窘迫的样子是她人生的一大乐事，当然这句话同样也适用于对方，“真该把你刚才的样子拍下来，传到facebook上，一定能大赚点击率。”

江利子淡淡地笑，与圣的玩笑话相比，她更想知道为什么这么晚了，圣会出现在这里。这地方距离她住的地方至少有十公里。

“你不会告诉我你是路过吧？”

“有话上车来说，我可不想在这里停着听你问个没完，我还得回家睡觉呢。”

江利子坐进车，车开了好一段，她才开口问道：“你是特地来接我的？”

“嗯，不可以么？”

“没有，只是觉得奇怪罢了。”

圣转头看了看她：“大额头，你不会以为我爱上你了吧？”

面对圣有些调侃的语气，江利子仍是平静：“如果世界上的女人只剩下我们俩……”

“怎样？”

“我想你会选择男人。”

两个人同时笑起来，随后车厢里又陷入了沉默。

她们两人之间的气氛一向是冷淡僵硬的，尽管在外人看来是快乐的斗嘴和不失亲密的相互吐槽。

佐藤圣和鸟居江利子，从幼稚园起就是同班同学，这种缘分一直持续到高中毕业，可谓是青梅竹马。这对不寻常的青梅竹马的人生就像两条看似接近的平行线，除了起始的那次打架事件，再也不会相交，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那个人——水野蓉子。

端庄稳重又热情亲切的蓉子，使她们紧密地连结在一起，成为密不可分的整体，如果没有蓉子的话，也许她们的关系只会停留在彼此不屑地看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吧。

因为蓉子，佐藤圣和鸟居江利子之间开始融冰，虽然看上去依然斗争不断，内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特别。

如果没有高中二年级的那件事，这种关系会一直维系下去吧。

事情很简单，圣恋爱了，而她的两个朋友在得知这一情况后，在巨大的冲击过后，恍然地发现自己身上微妙又不可逆转的变化，犹如一夕之间醍醐灌顶。

可是明白了事实不是那么让人愉快。

因为，那一年，鸟居江利子爱上了水野蓉子，水野蓉子爱上佐藤圣，佐藤圣爱上的却是别人……

平静的水面突然逆转，涓涓的水流变成了漩涡，谁都不由自主卷入其中，极力的挣扎，只会掀起狂涛巨浪。

在漩涡中的人们，没有办法让水流回到原有的方向，她们都明白，回不去了。

那一年的圣诞节，那个车站，月台上水野蓉子焦虑不安地注视着一个方向，却未曾注意，在她身后十米，有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她。

那是属于鸟居江利子的褐色眼睛，原本是清澈温暖的眼睛，此时却如包围着电车的那层薄薄的冬夜雾气，寒冷而又迷茫。

鸟居江利子也不明白，那天她为什么会在家庭圣诞宴会上突然逃席，让一家人在帝国饭店等了她一晚上，并为此付出了轮流和爸爸哥哥约会一个月的代价。

水野蓉子站了多久，鸟居江利子就注视了多久，直到圣和白蔷薇大人出现在月台口，她看到蓉子紧张的背影陡然放松，那一刻，她转身离去。

从那天起，她养成了走夜路思考的习惯，只是那天，她那所向披靡的头脑，却全然理不清任何思绪。

直到有一天，水野蓉子和鸟居江利子恋爱了，可是在很多个午夜梦回，江利子看着蓉子甜美的睡脸，会突然想到，如果那天白蔷薇大人没有出现，事情的结局又会怎样？

自信到自恋的鸟居江利子，唯独在这一件事上，会品尝到彷徨无依的酸涩。

……

……

窗外黑暗中疾驰的车辆，明亮的车灯在黑色背景中织出缭乱的光线图案——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她突然想到刚才静留说的，理智和情感交战。静留的理智在情感面前节节败退，而她要排除这种令人讨厌的情绪，只有让她引以为豪的理智登场。

“今天和静留谈得还好？”圣在她开口之前先说了话，圣还是那么没耐心，受不了沉默的尴尬气氛。

看着她点点头，圣又说：“你应该早就知道静留和黎人有问题吧。”

江利子摇摇头，“这件事，我有点后知后觉了，只是当静留说到这一点，我突然想起，黎人说过的一句话‘江利子的魅力足够让一个正常的未婚妻吃醋吧’，他用了‘正常’这个词，反过来说，他和未婚妻的关系是不正常的。”

圣讥诮地说：“那什么让先知先觉的黄蔷薇大人也失算了呢，和黎人相处那么久，竟然一点蛛丝马迹都未发觉？”

江利子懒得回应她的挑衅，沉默了一会儿，她又回到原先的话题：“为什么来接我，你还没有回答我。”

“怕你给凶手害死嘛。”圣笑笑，“我可不希望推理小说看到一半，正好玩儿呢，侦探死了，留下一个没有结局的结局，这可太让人郁闷了。”

江利子挑起眼角：“你觉得这个凶手有能力杀我？”

“听你的语气，好像知道凶手是谁了？告诉我好不好，我小表妹那帮人好奇心太强了，她们不敢问你，就天天来烦我。”

“你不是说推理小说才看到一半么？作为合格的侦探，如果在一半时就剧透，会不会让读者更郁闷呢？”

“你也可以让案件很快结束啊，凭我和你十几年的孽缘，我相信你早就知道凶手的身份了。”

“谢谢你的抬爱。不过我有三个问题，如果能够解决，一切都迎刃而解。”江利子发现如果讨论起案情，她和圣会觉得轻松许多，于是她就开始说案情。“第一，但凡死于谋杀的人，多半死于他性格的弱点，哈姆雷特死于他的软弱犹疑，织田信长死于他的强横霸道，伊藤诚死于他的好色贪婪……”

圣“噗”地笑出来，差点把不稳方向盘：“大额头你的参考对象跳跃性真是太大了，难不成你会瞒着蓉子看工口动画。”

江利子白了她一眼，声音依旧毫无起伏：“那我是不是该把伊藤诚置换成佐藤圣？好像也行得通。”看到圣想要反唇相讥的样子，她紧接着说，不给圣留下一丝余地，“黎人被谋杀，是否与他的性格身份有关呢？这是否关系到作案动机呢？这是一问。”

“为了照顾你的面子，那么我请问，第二问是什么呢？”

“玖我夏树证言里的那个奇怪诡异的现场，是否真有其事，如果是，为什么会那样呢？”

圣的兴趣也被调动起来了：“那么，第三问呢？”

江利子正要说话，车一拐弯，驶入了她和蓉子新搬的公寓的车道，抬头看自己住的那间，还亮着灯，窗口似乎还能发现蓉子向外张望的身影。

“对不起，我到家了，你的好奇心我只有下次满足了。”江利子打开车门，她有些迫不及待想见蓉子了。

“大额头，你还是这么无情无义！”圣嚷道，“枉我这么晚为了你来回奔波，翻脸就不认人了！”

“为了我？”江利子回头看向她，似笑非笑。

“好吧……”圣叹息一声，而叹息过后，她似乎变得沉静，“我是为了蓉子。江利子，蓉子爱你，所以为了不让蓉子担心难过，我不希望你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江利子眉毛微微一挑，圣的那句“蓉子爱你”让她心头漏跳一拍，可是这种突如其来的喜悦并没有让她忽视后一句话：“你觉得我有危险？”

“有些事情我说不上来，可是，事实的背后，也许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简单。再见！”

愕然的江利子正要出言询问，圣已经发动了车，急速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一串尾灯的光迹。

江利子在公寓门口默默地站了好一会儿，刚才的圣突然那样忧郁，似乎在印证着，她曾经对蓉子说的，那种对圣半开玩笑似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