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无标题

本帖最后由 卷耳 于 2013-7-17 22:01 编辑

十七

江利子站在麻将大赛会场之外，抬头看着那幢大厦的电灯一层层地关闭，最后终于一片黑暗。

灯关了还会再亮，明天比赛还会继续举行，可是有的人，却再也不会回到这里。

夜晚的风吹起，此时已经是七月，可是她却觉得有莫名的寒意，是因为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还是因为这个牵连了太多人的案件让她的心情不好？

为什么每次解决了案件，心情却总是高兴不起来？

也许是自己运气不好，遇不到那些让人有成就感的案件吧？

还没等她想明白，一件外套披在她肩头，不用转头，就知道是她的蓉子。

不过她还是转头了，想看到蓉子，特别是心灵弥漫着一片迷雾的时候，蓉子那如树海般清澈又深邃的眼睛，能让自己的心变得清明。

“蓉子……”她的语气里有些许软弱和无助，可是又不知道如何说清楚。

蓉子只是微笑，没有询问，也没有说什么人生哲理，她抬头看了看满天的星光，闪烁的星星，像细碎的钢琴曲：“很久没有和江利子在星空下散步了呢，今天就走回去吧，好不好？”

“嗯。”

“可以一直牵着手么？”

“当然了。”

“就这样牵着手走回家吧。”

“对，一直牵着手走下去。”

幸福就是有一个你愿意牵手，愿意被你牵手的人，牵着手一直走下去。如果有这样的人在你身边，你一定不会迷失方向。

转过一个街区，末班公车跳下几个孩子，嘻嘻哈哈地说着话。

“也不知道今天麻将比赛的结果怎么样了。”高高瘦瘦像个男孩子，实际上还是能看得出是个高中女生。

金色长发的高挑少女立刻吐槽她：“喂，在迪士尼玩得最疯的人，现在不要装作一副关心比赛的样子，很假正经哦。”

“不过这个比赛和我们没关系吧。”脸上有星形印记的女孩说，“我们来东京就是玩的，这是透华你说的。”

“小一，你是在帮我还是帮着别人打击我？”

“没有啊，透华！我对你是一心一意的，总是记着你的话啊！”

“不过我们玩得真的很开心呢！”跑在前面娇小女孩笑着说，“不过还是有点遗憾，我要是参加个人赛就好了，迫不及待想和她们打麻将呢！和玩迪士尼一样，打麻将也是多么快乐的事啊！”

“小衣你不会说洗完澡再来半庄吧？”

“累死了，我要睡觉……”

“我们麻将部里，纯是爸爸，透华是妈妈，应该满足小衣的要求哦。”娇小的女孩撒着娇。

“谁说我和这男人婆是一对啦！”

“我还没嫌弃你这母老虎！”

……

“这是龙门渕高中的天江衣和她的队友。”看着她们跑进酒店的背影，对麻将大赛资料已经烂熟于心的江利子说。

“看来身世最凄惨的天江衣，现在是最快乐的人。”蓉子的笑容很是欣慰。

“因为她身边有真诚关心她的朋友。她有了新的家人。”

“每个麻将部，都像一个家庭，纯净温暖的永水、团结有爱的清澄、等级森严白糸台、随性可爱的龙门渕……各种不同的家庭，造就了不同的人。我想，如果宫永照在清澄，或是龙门渕，或许不会是现在这样。”

江利子笑了起来：“莉莉安的山百合会也是这样呢，如果没有蓉子这样的家长，我们其他的人迟早会变成反社会的人。你看圣、祥子、由乃，其实她们的杀伤力都很大呢。”

蓉子点了点她的鼻尖：“你呢？”

“我啊……”江利子仰头看着星星，“如果没有蓉子在我身边，没有蓉子的爱，我也许会变成另一个黑色曼陀罗……”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突然沉重起来，像是有挥不去的牵累。

“你是不是觉得，这个案子里仍然有黑色曼陀罗的影子？”

“静留的证词，还有隔壁房间里找到的东西，让我不得不在意。能够蛊惑弘世堇这样性格沉稳冷静的大小姐，这个人的能力一定非同寻常。”

“也许吧，不过日本也不止这一个犯罪者啊。”蓉子环视着路灯通明的街道，白天的时候，这里是车水马龙，即使是夜晚，也是人来人往，丝毫不见冷清。可这看似宁静祥和的社会，会有多少潜藏的犯罪者，而又有多少身边的人那纯白无瑕的外表下，是暗夜无边的灵魂。

“你说得对。”江利子叹了口气，赞同蓉子的说法，“连我也可能是另一个黑色曼陀罗呢。”

“不是的！”江利子听到蓉子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正想回头看她，却被蓉子从背后按住双肩，接着，蓉子轻轻靠在她肩头。“不是的，即使没有我，没有我的爱，小利也不会是另一个黑色曼陀罗。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受到不公的待遇，有多少人孤苦寂寞，有多少人被辜负被欺辱，有多少人童年无依无靠，又有多少人现在没有爱情，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都会选择犯罪，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在努力地生活着、用自己的双手辛苦地创造更好的人生，活得坦诚正直开朗。所以千万别说这样的话，即使没有我的出现，小利还是现在的小利，你高人一等的智慧，只会用来创造更美好的东西，绝不会用在杀人犯罪上，你和黑色曼陀罗，绝对是天使和魔鬼的区别。”

“真的？”

“真的。”蓉子的声音带着不满，“你竟敢怀疑你的女王陛下说的话！”说到最后，她忍不住笑了。

“是，我的女王！”江利子转身搂住蓉子的腰，“你知道么，这就是我离不开你原因，我赞同你刚才所有的话，除了那句‘即使没有我，没有我的爱’，小利可是分分秒秒离不开我的女王大人。”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蓉子，路灯微黄的灯光，柔和了蓉子明丽的轮廓，让蓉子美丽的容颜愈加迷人，她不禁凑上前去，想要去吻上恋人那似带邀约的唇。

“公共场合请自重！”一声大喝吓了她们俩一跳，闪电似的分开。不用看也知道，背后是水野部长那张杀气腾腾的脸。

“爸爸，这么晚您是要回警视厅么？”蓉子有些尴尬地岔开话题。

“是的，必须把这个案子处理好。”他又虎着脸看了江利子一眼，“她要跟我走，去做笔录。案子是她破的，也必须让她来说明，我们警视厅一是一二是二，不会把她的功劳据为己有。”

蓉子抗声道：“可是她身体不好，又累了一天了。您先让她回去休息，我明天陪她到警视厅去好不好？”

听女儿的话已经很明显，她不但明天要陪鸟居江利子来警视厅，而且今天晚上也要陪她回家休息，水野部长愤然道：“到警视厅是去工作，作为市民有义务配合警方！”

“可是江利子不是犯人，而是帮助警方的人，爸爸难道还要强人所难么？”

女儿是很独立很自主没错，可是这样堂而皇之地反驳自己，绝对是受身边这个人的唆使！可是蓉子说得也没错，就算是嫌疑人，没有证据也不能随意带到警视厅，何况江利子是在几小时内就解决案件的人，不仅仅是那些女孩子们，很多警察看着她的眼神都带着崇拜了。

就在这时，江利子开口了：“我理解叔叔敬业的想法，也很想配合。可是我的枪伤还没好，现在身体很不舒服，如果晕倒在警视厅，再有好事的记者给警方扣上不尊重市民的大帽子，恐怕会伤害叔叔的清誉，我也担戴不起。今天叔叔还是让我回去休息，明天我一定来警视厅报到。”她略微停了一会儿，用沉稳冷静的声音说，“相信我，明天我可以告诉你更多，更多这个案子背后不为人知的东西。水野叔叔，我永远不会让你失望！”

蓉子笑了，她的小利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的。

水野部长没办法反驳，所以他气得一句话也不说，一转身上了身边的汽车。蓉子和江利子目送着警方的车队从身边经过，而最后一辆，她们看见了坐在兰和园子之间的宫永照。

对这个天才的少女，她们只能一声叹息。犯罪就是犯罪，没有人能够因为是天才而获得豁免。

而宫永照也在看着她们，她看到这对恋人，即使没有任何亲密的动作，可是气场却是那么的相合，似乎告诉人们，她们彼此了解信赖，天生就该在一起，也不负众望地在一起了。

如果爱情都是这样，那该多么幸福。

这时候，她想起了堇。

也许她和堇，并没有那么糟。

这个念头，是她比赛结束，看到手机里那条短信时产生的。那时候她已经从警察口中得知，堇在她比赛的时候坠楼，可能是自杀。

她知道不是这样的，一定又有人在她背后做了什么。带着对未知的恐惧，她还要打起精神，迎接可能出现的困局。

接着，她就看到了那条所谓的告别短信。不知道是什么人发了这条短信，但绝不是堇！这条短信本身就让她的恐惧更升一层。可是看着看着，她心里却愈发不是滋味。

手机很快被警察拿去，记录短信内容、时间。这条短信也更证明了，即使是杀人案，宫永照绝没有作案时间。接下来只要弄乱麻将，就绝不会有人怀疑她。

警察做事不会那么细致，她的杀人是完美的。

可是不知怎么的，那条短信始终在她眼前浮现。明知道这不是堇发过来的，可是已经不重要了。

“照，再见了。我已经无法承受这无望的爱情的煎熬，也不想用这样的爱来缠绕你的翅膀。也许我人生中最后能为你做的一件事，就是消失在这个世界，让你不再烦恼。照，忘了我吧，就当我从没有来过。照，当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仍然要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爱上你，让我在面对死亡时，仍有一段美好的回忆，感觉此生不曾虚度。再见了，我最亲爱的人，再见。”

她的耳边，是堇低沉的嗓音在说着这段话，徘徊不去。

这个短信的作者竹井久，她是不是凭借着过人的洞察力，说出了堇曾有过的心声？

是她让堇如此失望，不，是绝望！像堇那样默默付出的女孩子会想要杀人、会说出如此威胁她的话，堇的绝望已经可想而知！

她已经无法可想！无法可想！

堇，我知道你爱我，可是我对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爱么？

如果我们彼此多了解一点，多坦诚一点，也许就不是这样了。我们都是那样偏执，你在偏执中如此绝望的爱恋，而我在偏执中不再爱任何人，只会爱自己！

如果我们能够重来，如果我们能够改变彼此，堇，我们会相爱，会幸福么？

如果我们能再一次相逢……

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再也没有了……

看着车队的尾灯在路口消失，蓉子和江利子也继续走着回家的路，牵着彼此的手，抓住可能稍纵即逝的机会，幸福属于会抓住机会的人。

身后的人，注视着她们的背影，漂亮的笑容和阴狠的眼神组合在一起，让人不寒而栗。

她的手机突然响起，低头一看，是一封电邮：“你描述的案情和结果我已知晓，你所倾慕的黄蔷薇再次大放异彩，让我更感兴趣了。不过你让我很失望，竟然直接在被你教唆的人面前出现，如果她没有死，一定会供出你的。如此的漏洞，足可致命。看来，只有我才能做到完美的犯罪。”

她看着“天使路西弗”的署名，冷笑一声：“你以为弘世堇得手之后，我会留下她做活口？还有你，你的傲慢会让你堕入地狱，我会笑着看你堕入地狱的烈火中去的。”

她删掉了邮件，并没有回信的打算。抬头之时，她注目的那对情侣已经走到了街口，她们像任何一对年轻的情侣，总会不时地互相戏谑，发出清朗的笑声。

她怔怔地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清纯漂亮面容上又是怅惘又是苦恼的表情，任谁都会怜爱，可是如果有人听到她的喃喃私语，这翻天覆地的对比不知道让他们会不会毛骨悚然。

“怎么办呢？真的忍不住了，忍不住想杀了你啊，水野蓉子。你可要好好地等着我，让我想想，我该怎么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