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她 
第1章 第一章
第一章
秋，微风正起，沙沙声随着夕阳布满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即使是在放学后变得喧嚣的操场也能听到阵阵窸窣。
教学楼的南面，耀眼的金色肆意泼洒，让原本雪白的楼体更加刺目，而当光线投进走廊后又奇妙地柔和下来，仿佛外界的纷扰无法打搅这里，唯有班级的名牌被一线分隔，在明与暗的对比中，“2—7”的文字似乎染上了落日的忧愁，随着秋风轻轻摇曳。
一个女孩独自坐在教室，黑直的长发因夕阳的余辉晕染上朦胧。她紧盯着桌面，斑斑反光未能扰乱她的视线，但纤尘不染的桌子上看不到任何能令她如此出神的摆件。
她心不在焉，无论是顺着风悠悠落入的树叶，还是窗外嘈杂的人声都不能打断，那专注的侧脸认真得可爱，只不过敏感的人还是能透过僵直的脊背发现些什么。
比如正撑在膝盖上微微地颤抖手臂就在诉说着她此刻究竟有多么紧张。
女孩像在等待什么，焦虑又不安，连踏进教室里的脚步声都没收入耳，直到那人伸手取下她头顶的黄叶，她才惊醒。
“沾上树叶了哦！”
娇柔的嗓音从上方徐徐传来，好心地提醒着她的慌乱。
“谢、谢谢……”她低下头，不敢多看那人逆光的笑颜，亦不敢细想随风舞动的金色发丝有多么令人躁动。
女孩一边默默平息自己的心绪，一边收好这炫目的画面，丝毫没有发现对面的人已悄然勾起了唇角。
“怎么突然客气起来了？感觉好奇怪……”金发的女孩不解地问道。“而且要道谢的人也该是我吧？让你等很久了呢！”
黑发女孩握住拳，慌张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另一方见了她这副模样心生不忍，想了想，还是替她解围：“好了好了，这么紧张兮兮的，到底是什么事？难道……是要跟我告白？”她状似玩笑的话听不出真假，却好像一石入湖，激起千层水花。
黑发女孩吃惊地抬起了头：“为、为什么晨会知道？！”而映入这双眼中的竟是对方计谋得逞的微笑。
“我本来不知道呀！不过……小夜这么说的话，那就是我猜对了吧？”
夕阳映红了她的双颊，烫热的温度令人再抬不起头。那人的笑意仍在一点点加深，俯身前倾，一睹那专属于自己的娇羞。
于是未出唇的告白就这样停在那天的日落之中，而那个场景里的她们正是此刻的我们。
我的青梅竹马。
我，爱恋的人。
放学后的校园渐渐安静，走廊里只剩下我还在等待。
忽然，急促的喘息伴着脚步声由远而近，晨一边跑来一边对我说：“抱、抱歉！久等了！”
“东西找到了么？”我转头看去，她正弯腰扶着膝盖，金色的发丝里混着汗水，凌乱地垂在身前。
“找、找到了！落在体育馆……再晚到一会儿老师都要回家了！”她一面调整呼吸一面直起了腰，理顺头发回答我说。
“那还真是千钧一发。”我从包里拿出买好的饮料开罐，伸手递了过去，“跑累了吧？先喝点水。”
她点点头，张开右手准备接住我手里的东西，眼尖的我却先一步抓住她的手。
“怎么又划伤了？每次都这么不小心！”我把饮料罐放到窗台上然后查看她的伤口，小鱼际上浅浅的痕迹泛着不讨喜的鲜红。而受了伤的人一点也不记得是怎么回事，瞄了一眼自己的手，说道：“咦？！真的！我光顾着找东西都没注意……”
“以后要多留心周围的情况才不会总是受伤！你等等，我处理一下。”
“啊、这点小伤过两天就好了！放着不管也……”
“每次都这么说，结果还不是会疼得皱眉？”我别好鬓发微微倾身，要是再迟上一会儿，她肯定又能找出一大堆借口。
“但、但是……”
我不理她的话，含住伤口。之前准备的消毒品刚好用完，我只能选择唾液应急，稍稍吮吸了几次，脏血就被吐到了纸巾里。
“现在只能简单处理一下，回家要记得好好消毒哦！”我说着，轻车熟路地从书包侧面摸出创可贴，边撕开包装纸边嘱咐道：“最近沾水的时候要小心，创可贴也要勤换。如果没有了就来找我，不要影响到皮肤的正常呼吸，知道么？”
我重复着不晓得说过多少遍的话，生怕她这次又因为忘记而遭罪。但说着说着就觉得不太对劲，她这么老实地听我唠叨好像还是第一次，以往早就挣脱我的手转身离开，或者嘴里“嗯、嗯”地敷衍，眼神飘到别的地方，像现在这样一言不发是怎么了？
莫非我弄疼她了？
一想到这儿，我不禁紧张起来，飞快地看向她确认道：“怎么了？很疼么？”
她没有回话，用力摇了摇头，像是在说自己没事。
“真的么？不会其他地方也受伤了吧？”她脸红得有点可疑，我又担心起来。这么容易受伤的人，不多问问可不行！
“真的没什么！我……只是…只是在想事情……”
“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
她咬着唇不回答。
“……所以，是为了不让我追问才故意那么说的？”
“才不是呢！”
“那你就告诉我啊！”
她犹豫了一阵便抬起了头，望向我的视线里有一点害羞：“我在想……小夜明明是个十分内敛的人，却总是会勇敢地替我遮挡，在我身边呵护我、照顾我……为什么你会这么耀眼呢？”她静静地看着我，认真的神情里不带一丝平日捉弄人的调皮，说出的每一个词句都能感受到诚恳，可这样的话语叫我不知所措。
如此直白……该要怎样回答？即使现在不去触摸，我的耳尖也一定发烫了吧？
怎么可以这样犯规呢？这个人真的是……
我捂着脸，希望能阻止温度继续上升，指缝里看到的她同样晕红了脸颊，心跳便止不住地狂奔。
开始交往后的每一天，我都承受着这样甜蜜的冲击。尽管在旁人眼中我们的关系与之前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普通地上学、放学，开心地聊着各种事……但在那条必经的小巷里，我们会不停地亲吻，直到最后，两个人不得不分开。
独自走在回家的岔路上，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的触感好像有点糟。这么下去的话，回家一定会被看出什么吧？得赶紧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快速降温！
我拢起五指扇了几下，带起的风并没能缓解情况。空气中送来一股淡淡的暖香，那是我最熟悉的蜜橘味，也是她最喜欢用的唇膏味道。
记忆开始不听话，拉着思绪回到分别时的吻。她柔嫩的唇瓣比蜜橘还要甜，我忍不住沉迷，舌尖仿佛又能感受到那份滋润。
啊啊啊啊啊——！我到底在干什么？！这个时候明明应该冷静！再冷静！！为什么还要想这些事？！！
我强制自己把手指从唇上移开，努力地赶跑赖在脑海里不愿出去的画面。而就在我奋力拼搏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
“小夜？”
母亲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妈？！”我极力掩饰着内心的动摇，下意识地揪起了自己的衣角，“您、您什么时候来的？现在不是做饭的时间么？”
“是啊，我送客人出来顺便买点东西。”母亲好像没看出什么，拎着手里的购物袋露出温和的笑容。
我瞄了一眼袋子里露出的葱叶和隐约可见的酱油瓶，迅速转移话题：“家里有客人拜访？都这么晚了，他们不留下一起吃饭么？”
“人家说还有事，我也不好强留。不过这家人你也认识，小时候和你们一起玩的时，你还记得他么？他后来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搬到了别的地方，最近好像又要搬回来……啊、对了！小时还要去你们学校读书呢！到时候你一见面就能想起他了。”母亲一边走一边跟我介绍。
“哦……是么？”我嘴上应着，对那个时并不在意，倒是母亲很有兴致，继续说了下去。
“时这孩子越来越出众了。小的时候就招人喜欢，现在变得更优秀了。我想到了你们学校肯定会引起一阵风潮吧？”母亲对他的评价很高，我却没什么感觉，但为了不被看出破绽，只好跟着点了点头。
接着母亲又说起学习，言语中对时的成绩夸赞非凡，又训诫我不能落于人后。我跟在旁边唯唯称是，对这个时完全没放在心上。
几天后的清晨，我还未踏进校门就感受到了学校里的骚动。高中部门口的人流量近乎可怕，仔细一看，蜂拥而来的基本都是女生。我不想凑什么热闹，就绕了远路从看起来好走一点的侧门进去，没想到这边的状况也不容乐观，我只好不断变换路线，曲折前行，结果上到三楼时，我还是不得不停下，躲避从走廊另一头冲过来的两个女生。
“那个男生进1班了！”跑在前面的人向后方的朋友转述自己收到的消息。
而听到这句话的女生两眼放光，瞬间加快了脚步：“快走！晚了就没位置了！”
她们呼啸着带过一股强烈的气流，令我因此而退后了一步。等她们跑远，我才顺着她们移动的方向望去，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教室正是高三1班。
转校生啊……我想起几天前母亲说的话，心想不会就是那个时吧？但看着1班门口那惊人的排场和一波接一波的尖叫，忍不住又想：这也太过夸张了吧？
我摇摇头，转身迈向通往高二年级的走廊。
母亲说他和我是儿时的玩伴，可我真的没什么印象。童年里的大半回忆都被晨占据，剩下的就算还有其他也相形见绌。于是我把他抛到了脑后，拉开自己教室的大门，随着脚底落实，进入了一成不变的日常。
午休快结束的时候，我抱着资料往学生会走，举手叩门，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门没锁，请进！”晨背对着我奋笔疾书，看她的样子似乎写了很久。
“还在忙么？”我走到她旁边，瞥见书桌上厚厚的一摞纸全都是她的笔迹。
她听到我的话停笔回望：“我就快写完了，等我一下吧？”
“嗯，你慢慢写，我先把汇报和资料放下。”
“话剧比赛的？”
“不是，校庆的。”
她点点头，转身又继续写。
纸笔间“沙沙沙”的声音再度响起，我放好手里的文件，忍不住好奇地从后面探头：“在写什么呀？写了这么多还没有写完，要不要我帮忙？”
她手中的动作不停，头也不抬：“不用了，还有一点就完成了。”她换到另一行，又对我说：“这是转学生的档案，教导主任说让我整理一下。”
我皱起眉来，整理档案又累又麻烦，稍有一点差错就得整张重抄。“这种苦力一样的工作老师也真好意思开口！”我叹了口气，替她抱怨。
她苦笑着画下一个句号：“我拿到的只有转学生的部分，其他人的才叫辛苦。”
“说起转学生，今天转到高三1班的男生你见过了么？”我想起亲眼目睹的盛况对她说道：“早上真是不得了！感觉全校的女生都聚到他们班门口了，像追星一样！”
晨十分平静：“早自习和课间我都在这里誊写资料，没太留意。这么轰动……那个男生很好看？”
“应该是吧……”我没有见到他的真面目，只能推测着回答。“不过他前两天去了我家，我妈说他小时候和咱们一起玩过，后来搬到别的地方，最近才又回来住。我对他都没什么印象，但我妈好像挺喜欢他的，说他成绩好，人也好，还说肯定会成为轰动一时的人物……没想到竟然真是这样！”
“……”
“晨你记得他么？名字好像叫时。”
她沉默地抿着唇，放在桌沿的左手握成了拳。我下意识地觉得哪里出了问题，刚想开口，她就问道：“你很在意他？”
“嗯？在意是……”
“小夜对他很感兴趣？！”她板着脸，表情十分严肃。我就算再迟钝也感受到了她的不快。
“啊！那、那个……”一时间我不知道是该为她的醋意高兴还是该想办法消除她因气恼而鼓起的面颊。就在我选择后者，努力组织语言的时候，晨冷哼了一声就去抄写那些仿佛怎么也写不完的档案，一副不想再理我的样子。
我意识到事情麻烦了，赶紧说道：“晨，你听我解释！我不是对他感兴趣，只是、只是因为我妈说的那番话才有点好奇……”
“好奇哦！怪不得说得那么起劲儿！！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你了解的很详细嘛！！！”
“不是、不是！我都没见过他，这些都是我听说的！！”
但对面却不再答话。
“晨，我真的对他没什么！！我、我可以对神起誓！！！”
她顺了一下耳边的发丝，回应我的是“刷刷刷”地用力书写。
我呆愣地站在她身后不知所措。原本就不太善于表达感情，这下又碰上了从没遇到过的状况，我更加手忙脚乱。没交往的时候也会惹她生气，但她总是很快就能原谅，就算有些情况连我自己都觉得笨拙，她亦会包容地一笑了之。可眼前她散发出来的气场真的让我不安，从没有过恋爱的经验，究竟该怎么哄女朋友才对？
我绞尽脑汁，想着有没有什么故事里的情节可以借鉴。搜肠刮肚了半天，发现自己看过的爱情小说少得可怜。唯一想到的就只有用告白来让对方安心，可是……
告白这种事……
面部的温度倏然飙升，手心也覆了一层汗。我看着她的背影咬了咬牙，磕磕绊绊地想好词句，趁她换行时抱了上去。
“那、那个…我、我心里……都、都是你，没办法再容下别人。所、所以，你别生气了……好么？”我结结巴巴，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唯有僵硬后又放松的身体能被我感知，而我快要熔化的体温想必也将自己的情绪暴露无遗。
贴在她耳畔的下唇渐渐感觉到热度，我却无法得知是谁在给它加温。混乱中我听到晨的疑问，那句不确定的“真的？”，我毫不犹豫地肯定。而得到答案的人不复迟疑，微微压低嗓音，轻声说着：“吻我。”
“啊？！”在、在说什么？！我吓得弹起了身子，“这、这里、这里随时会有人来！太危险了！！”
“但是现在只有我们……”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转过身并不看我，左手揪着下摆，散落的发丝遮不住那抹泛红的颜色。
面对这样的她，我还能再说什么？
只有遵从彼此的心意，再次靠前。
窗外的阳光明媚得令人目眩，而我却迷失在了温润的吐息之间。
那之后不久，学生会就忙碌起来。话剧比赛、校庆还有日常的琐事令我们独处的时间越来越少，甚至有时一连几天都见不到她。
我会觉得寂寞，尤其是独自一人坐在放学后的空旷教室里等她时，会格外如此。
但是……
“小夜，我的工作结束了，一起回去吧？”
只要能看到她的笑容，我就会非常开心。
“嗯，一起回去吧！”
“唉——真是不查不知道，剧本居然印错了这么多！”坐在我对面同样负责校验的女生揉了揉肩膀，苦着一张脸小声嘟囔。
我看着课桌上堆成山的纸张和自己面前用铅笔写满了字的这份，也不由得叹了口气。不过该干的事情并不会因为哀怨就减少，只好再打起精神，安慰同伴道：“能在排练前发现就还能弥补，要是等大家都拿到剧本了那才头疼。”我把课桌上改好的纸张整理好，看看窗外橘红的云层又说道：“时候不早了，要不咱们先回去吧？反正该修改的地方也都找出来了，明天再继续如何？”
“嗯。那我回去后就先把校对完的剧本打印出来啰？”
“好。我会和各组汇报一下咱们的进度，让他们有个准备。”说完，我就和她一起收拾东西。等我们两人离开教室时，天光已经转暗。
因为话剧比赛的事，我的行程也被填得很满，不能再配合晨的时间，与她见面，但手里有了工作，她不在身边的日子稍微好过了一点。
我和那个女生在二楼道别，从这一层的走廊斜插过去可以通到距离学校侧门最近的一个出口。晨有时会拉着我走这条路，因为在僻静的小路上，我们可以牵着手一直漫步到车站。
一想起她，我不禁叹了口气。不知道她这会儿忙完了么？我抱着装有剧本的牛皮纸袋经过采光良好的玻璃窗，可以模糊地看到外面尚未枯黄的树叶随风飘摆。我望了一眼学生会的方向还是决定迈步离开，她说这几天会有很多事，我不想打扰，只希望她不要让自己太累。
就这样，我继续前行，迎面走来了两个同级的女生。我与她们并不相识，她们也沉浸在彼此的对话中。擦身而过，她们没有避讳，谈话的内容我听得十分清楚。
“哎，你知道么？2班的晨好像在和高三的那个转校生交往呢！”走在外侧的短发女生兴奋地说道。
旁边扎了马尾的女生震惊得张大了嘴：“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说？”
“有一阵了……学校都传疯了！”
“不是吧？老师都不管？”
“两人成绩好啊！老师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啰～”
她们的交谈声渐行渐远，我也到了下一个楼梯口。我握紧手里的文件袋，一步步走了下去。
大约半个月前，学校里开始有流言。起初只是在小范围内，很快就成为轰动一时的话题。
我当然会在意，不过——
“怎么站在这儿发呆？”晨从另外一边走来，手里提着书包，像是准备回家。
我没有回话，心思还沉在上一秒中没出来。
她或许是见我表情僵硬，便凑近了一些问道：“怎么了？表情这么严肃……遇到什么事了？”
我摇摇头，不想让她担心：“没什么……在想话剧比赛的剧本。”
“是么？可我看你好像很疲惫……”她蹙着眉，有些将信将疑。我冲她笑了笑，尽量看起来自然一些。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终于不再追究，嘱咐我道：“别太累了，后面还有许多事，要注意身体，嗯？”
“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倒是你，学生会组织了那么多活动，晨才需要多注意休息！”我顺势扯开话题，掩盖着前面的不快。
“有小夜的心意，再辛苦都还好。”她说完笑了起来，唇角勾起了熟悉的戏弄，我却因那不曾改变的弧度而莫名地安心。
我知道那些话都不是真的，因为眼前的笑容从未有过欺骗。
“你说……你想改流程？但是和校庆相关的东西我已经交到学生会了……”
几天后的下午，负责校庆时班级活动的同学在走廊上叫住了我。
“真的非常抱歉！可如果不改的话，到时候人手会调配不开！求你帮帮忙吧！”她双手合十低头向我拜托，神情非常愧疚。
“问题这么棘手？”我默默回想着校庆筹划的状况，好像也不是不能更改。“要不这样吧，我先去跟学生会说一下，看看能不能变动。要是不能的话，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嗯，好！那我等你的消息！”她说完便转身离开去和别的人协商，我则向着学生会的方向迈开脚步。
虽然是为了公事……但这样就可以见到她了吧？
我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嘴角，好几天都没能见上一面，这下总算可以和她说说话了！
我的步伐变得轻快起来，已然空空荡荡的走廊上只听得到我的脚步声，还有听不到的，我加速的心跳。
拐过这一层的楼梯再下去一截，左转后就是通往学生会的走廊。我加快了脚下更替的频率，却忽然在离走廊还有几步的时候听到有人交谈。
“……我、我还有事……”
这声音……
我有些疑惑，放轻动作，慢慢往转角的墙边靠近。
“一起去吧！只是一会儿，不会花多少时间的！”一个好像熟悉又没有什么印象的男声向对方恳求着。
“但、但是我……”
“为什么总是拒绝我？”男生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激动，“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么？”
这样的状况更令我好奇，我情不自禁地踏出左脚，朝两人所在的方向窥视。
骤然安静的走廊里一个我不认识的男生正和一个女生面对面，他过高的身形笼罩着女生，压迫的气势显得她愈发娇小。她下意识地握住左侧小臂，借以缓解紧张，而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动作令我屏住了呼吸。
晨……？！
我以为自己眼花，又仔细确认一遍，不远处清清楚楚的身影却昭示着这一切没有弄错。
她不是应该在学生会么？为什么会在这里？！
站在走廊另一端的人自然听不到我的心声，她垂着头，看不到神情，弱气地对男生回道：“不是……”
这家伙又是谁？！凭什么用这种态度对晨！！虽然我很想冲上去拉开他，但没弄清楚状况前我也不想给晨添麻烦。于是我握紧拳头克制着自己，密切地注视着他的举动。
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
“晨……我们是在交往，你明白么？不要总是拒绝我啊！”他近乎哀求的语气和刚才全然不同，字字句句如同雷击，贯穿了我的双耳。
交往……？！
他在说什么！！
因为逆光，我读不到他的表情，甚至连自己的感觉也开始捕捉不到。掩在阴影里的身体忽然像被投射而来的夕阳撕成了碎片，摇摇晃晃地，逼着我向后逃离。
玩笑的吧……？
晨你快告诉他，让他别瞎说了！
可是那里的晨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低着头，默默承受。
……为什么？
为什么不反驳？！
难道……那些流言……都是真的？
我感到一阵眩晕，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我不相信……
这不是真的！
晨不是这样的！！
她绝不可能——
啪！
我的肩膀忽然传来真实的触感，阻止着身体继续下坠。像是阳光一样的味道把我的思绪拉回，又在下一秒制造了更大的混乱。
“不是答应我要照顾好自己么？怎么现在这么不小心？”她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柔和的音调里有着轻微地责备，此刻的我却无法理解其中的真意。
“……晨？！”我几乎组织不了语言，“为……？怎么会……！！”
“嗯？为什么这么惊讶？”她眨眨眼，完全没察觉到这里的怪异。
“因、因为在走廊啊！”我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胡乱地说着，“晨刚刚在那边的走廊吧？我看到的……和别人说话……不可能…怎么会从楼上下来？！”
“小夜在说什么呀？我一下午都在楼上看我们班的话剧彩排，当然应该从上面下来啦！”
“可是我明明看见你在那里……不会错的，我——”
哒——哒——
清脆的脚步声在走廊里悠悠回响，由远及近，截断了我们之间的谈话。我下意识地转身，另一个晨就那样毫无遮掩地踏入了明与暗的交界。
怎么……回事？
两个晨？！
我无法确认这是真实还是梦境，出现在眼中的两人一模一样！
正在我错乱之际，一个尖利的声音突兀地自楼梯上方直刺而下：“哎呀！不妙～不妙！”音调中带着玩乐时特有的戏谑，悠哉地继续说道：“看来该轮到我们出场啦～”
我循声望去，金红色的夕阳里出现了两道暗影，我努力分辨，但是……
“你们……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