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她

第1章 第一章

第一章  

空气中弥漫着洞穴内独有的潮湿感,越往深处就越是觉得阴冷粘腻,透过肌肤直钻入骨。沿途的火把突突乱跳,光线因而变得散乱,让深褐色的石砌墙壁看起来不甚明晰。不知从哪里传来了滴滴答答的水声,脚下也湿漉漉的,仿佛稍有不慎就会滑倒。

然而只身一人的女孩步伐矫捷,丝毫不受环境的影响。金色的长发随气流向后轻扬,回落到月白色的披风上荡出下一个起伏,发尾将力道消散在半空,没有一点拖沓和迟疑。

白色的衣装,白色的法杖……这一身洁净的装扮纤尘不染,瞧不出半点奔波的痕迹,但那对冰冷的蓝色瞳眸还是泄露了天机,焦急令她如风一般扫过这阴湿的山洞。

前路忽然一转,女孩加紧步伐冲过了石质拱门。豁然开阔的视野里阳光穿过如十指合捧般的山体洒向祭坛,灿烂的光芒毫无保留地普照着一切,连那阴影里渐渐成型的墨色莲花也被净化出一点酒红的暖意。

不过这一切在女孩眼中并没有什么神圣可言,她选定合适的位置就端起了法杖。银色的魔法原石于顶端熠熠生辉,枝条状包绕的连接处固定在如她脊背般直挺的银纹木柄上。

她发动法阵,圈住对面已经膨胀至极的墨莲,绷紧的表情像是随时会断掉。当对面的黑色莲瓣一点点展露出花蕊,她瞬间就构建起了封锁行动的结界。

“哎呀~哎呀~没想到一来就这么受欢迎!”

一本奇怪的深棕色硬皮书籍漂浮在空中,封面上描绘着一对半拢的黑翼环绕着黑日白月。“喂、喂,小黑,你看!你看!有趣的事来了哦!”

名为黑的银发女子有着令人瞩目的高挑身材,垂顺的柔发因此而得以充分舒展。淡金的阳光下,每一根发丝都透着一股闲雅之气,只是才一开口,不正经腔调就顺口溜出:“不不不……这种情况怎么能是‘有趣’呢?你应该说‘非常有趣’!”她似笑非笑地纠正着同伴的用词,眯着眼睛的神情与身上黑色套装的板挺截然相反。如甘醇美酒般的朱红色瞳眸闪烁着危险的光,眼底的阴暗处散发出致命的味道。

她盯着眼前纯白色的“猎物”,对面的女孩却仍旧一丝不苟。握持法杖的双手稳如泰山,没有什么能将它移动半分。

“外来者,请报上你们的姓名和目的!”白衣女孩大声地讯问两人,公事公办的态度里没有令人讨厌的傲慢。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声调还带着几分少女的娇嫩,不过,若是因此忽略了那对蓝睛中的认真,恐怕结果会很不好受。

黑与书对视了一下,逸出一个值得玩味的笑容。而后者则一直都咧着嘴巴,猜不出它的真实情绪。

女孩见状不禁皱了皱眉,戒备的姿势不敢松懈。她再一次询问对方的来意,这次倒有了回应。

“哈哈,有意思……”书转身问自己的同伴:“小黑,你说怎么办?”

黑收敛了嘴角,在书和她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始终没离开过女孩,似乎在意,又好像没将对方的威胁放在心上。最后,她上前两步走到了结界边缘,一面伸手一面说道:“咱们的工作还是暗中进行比较好。所以,这里就先……”

哧啦——

尖锐如裂帛的抗拒声刺入耳膜,交缠在她指尖的红黑色闪电同结界的银蓝色粒子激烈地彼此排斥。两方交争不休,互不相让,迸发出的火花像是要烧焦周围的每一寸空气。

“嗯?不能破壁?”黑有些吃惊,迅速转化了自己的魔法形态,将圆形的法阵再次贴到结界上。尽管两种魔法的接触变得不那么激烈,但黑红色的圆阵依然没有什么可喜的作为。

“唔——有点不妙啊!”女子一连变换了几次都没找到突破口,在一旁观察的书好像看出点端倪。

“喂,小黑……这家伙是未知体系的吧?”书忽然严肃起来,从未有过的紧张感蔓延在它那张本就十分诡谲的脸上,“只要跟咱们签过的,哪怕只有一点苗头,咱们都可以获知整个体系。但眼前这个……”

“你是说……这回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黑听了也无心嬉闹。

“看这样子应该是了……”

“那怎么办?转移么?”

“契约没达成,时机也不对……我——”

“抱歉,两位可以通报名姓了么?”

女孩出言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礼貌而克制的态度中保持着应有的警觉,令人不得不正视她的提问。

“这下头疼了~”书的口气很烦恼,脸上却还挂着那副笑嘻嘻地模样。它用目光与同伴交流,后者收到信号,无奈地叹了口气。

黑立刻上换一副笑脸:“小姑娘,你是这里的守卫么?”。

“你可以这么理解,所以我希望你们可以报上姓名和目的,免去不必要的麻烦。”结果女孩完全不吃那一套,一心履行自己的职责。

黑听了便是一愣。

一旁的书迅速飘了过来,小声地在她耳边咕哝:“小黑、小黑!她软硬不吃呢!”

黑却莫名来了兴致:“既然这样,那阁下你是不是应该先报名呢?来者是客吧?”

女孩皱了下眉。

“还是说……这个国度的礼节对所有外来者都十分吝啬?寒暄都不肯做就马上动手?”黑眯起眼,故意挑衅。直觉告诉她面前这个女孩并不仅仅是个低阶的守卫,虽然还无法判断对方的具体身份,不过从女孩精致的衣饰和独特的法杖来看,即便不是显贵也是某个望族的掌上明珠。而从她只言片语中流露出的责任感和对规则的坚持不难看出这是一个守序之人。对付这种人当然要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否则不就太无趣了么?

黑弯起嘴角,红眸中闪过一缕辉光。她迅速将自己的成竹藏好,静待对方还招。

果然,她没有看错。

“我的名字叫白,是信奉光明一族的祭司与守护者。”女孩坦然地自报家门,凛冽的声线里有着神圣与威严,光是听她说话就能感受到她对自己身份的骄傲和认同。“我因为察觉到祭坛上有魔法波动,所以来一探究竟。现在,来意不明的两位,可以报上你们的姓名和目的了么?”

“嗯——怎么办呢?看来不说不行了啊……”黑双手环胸,状似苦恼地叹息着。然而她的眼中找不出一丝遗憾,甚至在同伴询问“这样好么?”的时候,还愉悦地笑了起来。

“书啊,人家都这么正式了,我们不回应才失礼吧?”见自己的搭档无言以对,黑又说道:“而且,你觉得眼前的形势咱们还有其他选项么?已经成了困兽,对猎人投石问路说不定能有意外的惊喜哦!”

“喂、喂~人家可不是野兽!”书装模作样地扭扭捏捏。

黑习惯性地无视了。

“那么,我们就开始吧。”她赶紧在书开始下一轮表演前张口,面向名为白的女孩,略微俯身:“刚刚真是抱歉,若有冒犯还请见谅。说起来我们其实也挺有缘分,你叫白,我叫黑。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

白不为所动,端直的法杖依旧对准目标:“请问你的同伴叫什么?你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黑暗暗摇了摇头,脸上不露声色:“白大人,你未免也太心急了吧?事情总要一件件说嘛!至于我的同伴……我一直称呼它为‘书’,是不是简单又好记?”

“黑和书么……嗯,我记下了。那么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唉,真是一点都不肯放松……”黑似是抱怨地嘀咕了一句,“我们啊……我们就是你看到的啦!从异世界……不,应该说是从异次元来到这里的旅行者。”

“只是来旅行么?”

“不然还能有什么?”

“你们之前的对话提到了‘契约’一词,我想或许跟这个有关。”白一针见血,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

“哎呀~被你听到了!”黑吃惊地眨了眨眼,很快又恢复到原状:“但是白大人你完全不用担心!契约这种东西,无论怎样都是立契双方的问题吧?”

“对不起,我无法草率地做出结论。”

“那我换种方式好了,白你以前见过我么?”

白认真地回忆了一下,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所以订立契约的人肯定不是你喽!而且作为族中的祭司和守护者,如果有谁和我们签订了契约,你不会知道吧?”黑诱导性地问道。

白的眸中划过一丝迟疑,但她说的话在理,一时也没有其他的反驳点。

“我知道单听我的一面之词你绝对不会相信,可既然我们都是初次见面,那至少说明我们和你们一族毫无瓜葛,这点没有异议吧?”

白犹豫了,最终还是点头承认。

“所以白大人何必要跟我们纠缠?这次落入你们的祭坛完全是个误会!更何况我们为了完成使命也不敢胡作非为,毕竟如果完不成任务,吃亏的还是我们自己。因此,白大人能不能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白听完抿紧了双唇。对方所使用魔法她看不出由来,唯一知晓的是她的魔力等级绝非凡人。和这样的人签订契约肯定不是件小事,很有可能与她不俗的魔法有关。但如果她口中的‘契约’真的影响到自己的族人,由此带来的魔力改变她不可能感知不到……就好像在水中投下了一枚石子,涟漪便会逐渐扩大。敏锐之人一开始就能察觉到细小的变化,提前准备好对策以防万一。她自觉不是个聪明人,可身为一族的守护祭祀这却是必须的技能,而她也为此磨练了多年。

“好啦,好啦!这下都说清了吧?我们是完全无害的!”黑见她迟迟没有回应,就摊开双手,进一步释出善意。而白仿佛也相信了她的话,放下法杖消除了结界。

黑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开心地朝自己的搭档挤了挤眼。然而她的欢喜还没持续一秒,右腕就被银蓝色的魔法链条束缚,一旁的书也未能幸免,以十字交叉的形式被绑了个结结实实。

“抱歉,我无法就这样简单地做出判断。”白一边说一边将两人多余的锁链融合,同时将另外一端绕到自己的左腕上。“失礼之处还请两位海涵,现在麻烦你们跟我回去一趟。”

“啊~交涉决裂了!怎么办?这下麻烦了!”书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牢固的束缚魔法自然没让它如愿。而同样沦为阶下囚的黑则垮下了肩膀,魔法失灵,人被五花大绑……能用的招数全部失效,除了乖乖任对方摆布还有别的出路么?

黑一脸郁闷地选择了认命。

就在黑和书都拿出赴死的表情准备跟着白一同离开的时候,白忽然转过身,向黑靠近,接着一挥手,隐去了锁链的外形。

“离开山里后人会越来越多,锁链太引人侧目,我就遮蔽了。”她说完这句刚好走到黑的近前,从腰后的兜袋中取出一个透明小瓶,将翠绿色的液体倒在了黑的指尖。

“这是加速愈合的药水,全部都是用植物提取的,没加入一点魔法。”白撕开自己的手帕小心包扎,等处理完伤口便抬头看向高出自己两头的人,神情里没有畏惧也不再刻板,“你刚刚破解结界的时候受到了一点反噬吧?这个可以缓解疼痛。”她淡淡地说完就径自转身,全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奇异。而她身后的一人一书似乎并不理解她对敌人的仁慈,望着她的背影呆呆出神,直到他们被那条看不见的锁链牵动才重新回魂,然后不情不愿地迈开了步伐。



从祭坛所在的山中出来,沿林间小路一直向西,一行人于天将近午的时候终于走出了茂密的森林。白找到一片空地发动了转移魔法,银蓝色的圆形法阵如水波般向四周扩散。

“哇,小白,原来你可以使用转移魔法啊!那干嘛之前不用,非得走这~么远的路?”书落到搭档的肩头,精疲力竭地倚着黑的头。“空间转移魔法不会消耗多少魔力吧?”

白看了它一眼,继续稳定法阵,等象征自己魔力的银蓝色光芒变得炽盛耀眼,她才回话道:“空间转移确实耗费不了什么,但我们为了表示对神山和祭坛的恭敬,除非必须,绝不在附近使用魔法。好了,马上要开始移动了,请两位小心。”她有些生硬的转完话题,银蓝色的魔法粒子就以两人一书为中心盘旋而上,跟着下一瞬,他们就被传送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所以……我们的出现完全是计划外了?不然也不会逼着你动用魔法了吧?”黑看了看不远处清晰可辨的村舍屋顶,又把目光移回到白的身上,“还是说目前的形势已经让你草木皆兵了?”

“该走了。”纯白的背影没有正面回答,示意过一人一书准备移动,便兀自向前。跟在后面的黑与书对视一眼,彼此都不太确定,接下来要如何才能从这个滴水不漏的人口中套取情报呢?

白带他们进入的这个村子不大,仅有几十户的规模。算不上繁盛的地方,却比普通的山村热闹许多。她领着黑和书甫一露面,早早候在村口迎接的人们一下子簇拥过来,从长至幼,男女皆有,似乎能见到白是一件令人期待的事。

“白大人欢迎回来!”

“守护祭司大人辛苦了!”

诸如此类的言语传达着村人的热情与尊敬,人群将他们团团围拢,叫人有些透不过气。

“谢谢大家在这里等我,都是族人,以后别再这么劳师动众了。”白退去先前的严肃古板,和颜悦色地同大家说话,“爷爷和奶奶们岁数都不小了,长时间站立对身体不好。”

“我们还硬朗着呐!”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拄着拐杖对面前的白说道,轻松的语气引来众人的欢笑。

白也不禁莞尔道:“嗯,族长爷爷一直都是那么精神!”

“要不是有你这样的孩子作为守护祭司,我也没办法这么安心。”老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中充满信任。

族人也纷纷附和,对白连声称赞。白则谦逊地表示自己还需要努力。

这种情况应该怎么说呢……

黑打量着被众星捧月的人,眯起了双眼。怪不得年纪轻轻就显得老成持重,担负着族人众多的期望却还挺直着腰板……这家伙果然很有趣嘛!

不过,她居然也会笑!自己还以为那对冰蓝色的眸子里永远都不会泛出什么情绪……

黑弯起唇角,如同瞄准猎物的猫一般。正当她惬意地欣赏着自己的目标时,一个4、5岁的小男孩忽然把手指向了她。

“白大人、白大人!这家伙就是坏蛋么?”洪亮而稚气的提问迅速收聚了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无声的场面把紧张和怀疑推压到黑和书的身上。村民们带着强烈的敌意瞪视着他们,窃窃私语中能听到极不友好的话。

族长咳嗽一声,总算制止住了大家的猜测。白则走到男孩面前,微笑着蹲了下去。

“小提姆,不是的哦!”白解释道,“他们是路过这里的旅行者,误入神山触动了结界才引起波动的。”

“不是那些坏蛋派来的人么?”

“嗯,不是那些人。”

“那白大人、白大人,我可以继续和大家一起玩了么?”

白揉了揉男孩浅短的头发,说道:“提姆不用担心,这里很安全。”

“跑到村外也没问题?”

“村外可是很大的世界呢!”

“唔……那、那山里呢?”

“山里的话,提姆会赶不回来吃午饭吧?不好好吃饭是没办法长成像爸爸一样的男子汉哦!”

“我已经是男子汉了!随时都能打仗!”小小的脸庞流露出坚毅的神情,仿佛是出征前的战士。

白听了,笑容却变得酸涩。

“但是,那样的话提姆就不能玩‘骑马打仗’的游戏了。”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

男孩的脸纠结成了一团,天真的年纪还对游戏有着强烈的向往。但他很快甩了甩头,坚定地望着白:“那样的话也没关系!我要像白大人一样!白大人为族里做了那么多事,我也要做点什么!”

白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有感动却也十分难过。得到族人的支持自然令人欣慰,然而她却不希望提姆的愿望有实现的那一天。

如果可以,她只想把刚刚的话当作童言无忌,更何况那种事本来就是她的职责。

觉悟早就刻在心底,她也不会因为什么而轻易回头。但……这种坚决她一个人有就够了吧?想到这儿,她平复好心情,伸手抱了抱男孩,温言道谢。

提姆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然后跑回父母身边,神气地挺着胸膛。大人们听到他们的对话情绪也稳定了许多,目光里自然还有对白的敬意和钦佩。

气氛和缓了一些,不再有人对黑他们怒目相向。被告知平安的族人脸上渐渐放松下来,唯有族长握着拐杖默默无语。他瞥了一眼黑和书便垂下眼皮,但精明的双眸却那一瞬射出了慑人胆寒的光芒。



普通民居的一层被墙壁隔成了三间,屋内的装饰简朴而实用。木质家具没有过度的雕镂,历经时间打磨的圆润感增添了家的味道。

黑坐在角落的木椅上,身旁窗户洒进的阳光沐浴着她的银发。屋中被照得亮亮堂堂,所有的物什皆可一目了然,即便是躲在墙角的蜘蛛丝也变得根根明晰。

美中不足的是她脚边的地板上划有一环银蓝色的结界,从魔法粒子的颜色不难猜出是谁施加了束缚。同样被限制了的还有她的同伴,书立于黑的肩膀上百无聊赖,距那位守护祭司大人离开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小——黑——呀——”书拖着长腔,哀婉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我好无聊啊!小白不回来,你也不陪我说话……亏我们还是搭档呢!”

黑点点头,并没理它,赤红的瞳眸定定地瞧着前方的地板,仿佛哪里有什么东西,叫人无法移开目光。

同伴的心不在焉令书更不开心,它用书脊磨蹭着黑的鬓角,像是一只渴望被摸肚皮的幼犬:“小黑~我们说说话嘛!”这样的行为让黑原本梳至脑后的柔发散乱了几许,一缕缕银丝流泻到纯黑色的马甲上,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芒。

她半眯着双眼思考着什么,半晌,又皱了眉,一对红眸收敛了光华,便显得不那么危险。她整个人懒懒地撑在扶手上,斜倚的姿势另有一番妩媚,但多次骚扰未果的书才不管这一套,得不到关注,它就开始自导自演。

“哦~我亲爱的小黑!她心里有了别人,再不愿看一眼我这朵明日黄花……这是多么痛苦又令人心碎的悲剧!曾经娇艳的玫瑰就要在今日凋谢了么?!”书垂着眉眼,委屈得封皮都要凹进去,声情并茂却只能上演着独角戏。

“这是什么奇怪的剧情?请不要把我描绘成一个负心汉好么?”就在书完全沉浸于自己的戏剧世界时,黑突然向它搭话。

有人搭理的书立马来了精神:“哎呀!我们的女主角入戏了!”

“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剧中人好么?”

“哦?你就那么确定?”书一反常态,瞬间正经起来。它逼近到黑面前认真地望着,只有白睛的眼中没有黑的倒影,看起来十分诡异。

黑被它的反常打乱了节奏,又因书莫名强大的气场下意识地后退,身体触碰到硬木质地的椅背才稍稍回神。她勉强稳住心绪,说道:“你在说什么啊?我们一直都是看客,不是么?”

书撅着嘴,似乎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哼~也不知道谁在祭台上脸红了……不就是牵个手嘛!!”

“那不是牵手好么?而且我也没有脸红。我只是……我说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么?对于来路不明的陌生人如此体贴,面对这种人会有点不自在吧?更何况我们还是恶魔。”

“那可真是抱歉!我没有手能让别人‘呼呼——’,当然感受不到啦!!!”书如同打翻了醋坛子,话里的酸味简直倒牙。

“都说了没有什么‘呼呼’!”黑蹙着眉,“你丰沛的感情能不能用到别的地方去?”

“不过,你确实很在意吧?”书终于收回了不正经,它咧开的嘴巴却依然叫人不舒服。“这么听话地跟她回来……你盘算什么呢?”

“呵,你应该也很清楚吧?”黑轻笑了一声,恢复到猎人的模样,“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哦哦~果然!”书飞到木椅的扶手上站稳,“小黑是想深入到这个世界内部然后寻找合适的人签订契约吧?只要契约顺利完成,那个人所拥有的魔法也会变成我们的魔力源。这样一来就能掌握到这个世界的魔法体系……你这应该叫一石二鸟才更准确吧?”

黑不跟它计较文字上的对错,只是继续说道:“整个世界的魔法体系未必能了解,毕竟也有多种体系共存的状况。而且比起收集魔法,我更偏向实用。能够吸收与自己相克的魔法才对今后有益,被人擒住弱点可是很麻烦的。”

“比如这次?”

“嗯,就像这次。”

“那小黑完全可以找这里的人下手啊!村子里由老到小都有作战意识,处处有空子钻呢~”

“我们总得讲点效率吧?年事已高的人魔力质量不如年轻人纯粹,太幼小的还看不出魔力的潜质。”

“其他的成年人呢?你不会一个都没看上吧?”

“别跟我说你感受不到这个村子里的情况。要讲效率的话,应该在尽可能的情况下找资质最好的吧?那些人都不行啊。”

“……所以到头来你还是看上小白啰?”书转了转眼珠明白了她话中的所指。

黑无奈地道:“你这家伙啊——”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正在两人斗嘴的时候,白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接着族长应了她的话,并嘱咐她万事小心。

白深深一躬向老人致意,后者则随着她的脚步把目光移往这边,那对灰色的瞳眸中隐含精芒,如利剑般刺穿了空气。

黑像是故意似的说着“好可怕!好可怕!”,书也发出了“哎呀~哎呀~”地感叹。两人神色自若地合演了一出名为“惊惧”的戏码,没表现出过分的镇定,也不会太夸张。

“话说回来,小黑你刚刚是不是在窃听族长爷爷和小白的对话?你盯着那块地板眼睛都直了!”书一边“挣扎”着白的束缚链条,一边和黑用心念通话。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呆吧?”黑老老实实地正襟危坐,望向白的目光清明透彻。“而且也根本没听到什么,他们的对话似乎用了某种特殊的保护魔法,我只能听到‘嗡嗡’的杂音。”

“可你是怎么做到的?咱们和他们的魔法体系不同,贸然使用很容易就会被发现吧?”

黑冲着朝这边走来的白笑了笑,心里却在回答书的问题:“她不是为我包扎伤口来着么?我趁机在那个药瓶上抹了一点血。”

“哇~居然用自己的体液做媒介!”

“麻烦你不要每次都形容得我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哎呦~不要害羞嘛!我知道你中意她。”

黑不想再说下去便掐断通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前正站着发动魔法消除结界的白。她瞧着这个金发的女孩忽然有些恍惚,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思绪深处挣扎了一下。

她怔住,左侧的鬓角忽然感受到一股微风,轻柔的触感马上将她拉回到现实。

“你的发丝乱了。”白收回施术的左手,淡淡地解释,“抱歉,没有提前告知你……我只是觉得女孩子还是整齐一点比较好。”说完,她将锁链重新缚到自己的左腕上,然后告诉黑和书准备离开。

身后传来某个家伙嘿嘿地谑笑,黑无心去听书到底又用念话聒噪了什么。

她盯着眼前的纯白背影陷入了沉思,眸底的暗处流转着一道不知名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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