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她 
第12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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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炼之路仍在继续，白遭受的折磨有增无减，这让她没有心情细思黑的那些举动。
对于经常在外处理事务的人来说，风餐露宿或许是家常便饭，但精神上的压迫却无法凭经验克服。随着他们越来越深入森林，白的身体变得十分虚弱，有时走不了几步便大汗淋漓，甚至还出现了反复高烧的状况。
频繁的冷热交替捶打着她的身体，白每天仅能吃下几口饭，这种状况与真正的病态不同，她的神志非常清楚，就好像故意放过了这一点，以便她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试炼的每一处细节。
黑和书没有别的办法，一面用心照顾她，一面在她状况尚可的时候和她商量怎样才能快速离开这里。
“其实……前面的路……不长了……”退烧后的白躺在帐篷里一动不动，努力打起精神，口气却还是恹恹的。“能……挨过……这一段……就好了。”
“可是，再这么下去你的身体就要垮了！”书悬浮到高一点的位置，方便白看到自己。
白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没事……我不是……第一次来。没事的……”
“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尽快出去？”黑用拧干的毛巾轻轻擦着她脸上的汗水，谨慎的样子像是白一碰就会消失。
剧烈的亏耗让人无力再顾及其他，白闭上眼配合黑的动作，并未多说什么。而同书的对话似乎又削损了不少气力，她缓了很久才回道：“捷径……不存在……也可以说……一直都在。”
“什么意思？”
白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解释道：“‘试炼’是针对精神上的……道路……不难。神指引……方向。我眼中……一直……都有路标。”
“路标也是只有光明一族才能看到？”
白微微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办啦！让黑背着你，你来指路，咱们‘咻咻咻——’，马上就能离开！”书眉飞色舞，把自己的搭档豁了出去。不过黑这次没有反唇相讥，似乎也同意书的看法。
“不行……”白说，“不靠自己的力量……圣殿……不会出现。”
“怎么这么严格！”书的封皮都沮丧得变了形。
黑倒是并不意外：“如果这样的话，你估计还要多久才能到达圣殿？”
白想了想，然后回答：“大约……10天。”
5天之后，他们走出了森林。但出现在眼前的却是望不到边际的草原。
“向左……”
白气若游丝，想表达的每一个意思都使用最简洁的句子。她倚着一支粗木棍大口喘气，休息了很久才又迈开步子。
“小白……小白你还好么？真的不用帮忙么？”书担忧地围着她打转。
“不……行……借助外力……不行……”白仿佛在用全身的力量走路，身子压得极低，像是虾米一样几乎蜷成了一团。“不……远了……我……可以。”
紧紧跟随的黑一个字也没说，只是安静地陪着她。
白的状况令他们每日最多只能走几百米，一连数日，都看不到圣殿的影子。眼看这天的太阳也渐渐偏西，再过两三个小时，第9日的白天就要结束了。
“小黑、小黑，是不是该扎营了？今天已经差不多了吧……”书飘到黑的旁边小声嘀咕，边说边看向在前面挣扎前行的白。
黑点了点头，赶了两步便与白并行：“白，准备休息吧？”
白没有理会她，继续往前走。
黑看了一眼书，后者同自己一样困惑。白虽然固执，但这几日倒是很听劝，从不勉强自己赶路，也不会过分坚持自己的意见。
然而……现在是怎么回事？
书飞到白的身旁，说道：“小白，剩下的路我们明天再走嘛，今天先停下来好不好？”
白咬着牙拼命拉起自己的右腿，然后再踩下去，接着又去拖动自己的左脚，完成了这一步。她拼命呼吸以酝酿下一步，没有半点回话的打算，已经熟悉她脾气的两人知道她这样的举动并非出于不尊重，而仿佛此刻前进才是她此刻最重要的事。
黑与书面面相觑，白这样的举动更引人好奇。书忍不住想再次询问，黑一挥手，将它拦了下来。
1、2、3、4……加上刚刚那一步，白蹒跚了5次。她面无血色，呼吸急促，好像这5步耗费了她5个世纪的精力，她却完全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白挪着自己的脚，再次开步，不料她一个踉跄，身体就往前倾。黑立刻冲了出去，伸手想要拉住她，可变化就在一瞬间出现了。
面前似乎有一道结界，当白走完最后一步，结界如涟漪一般退开，一座直指天幕的圣殿赫然矗立。
书发出一声惊呼，黑却根本没空注意那些。她低头小心观察着怀中人的神色，紧张地问道：“你还好么？”
白不动不言，过了一阵，她忽然轻轻地推离黑的臂弯：“现在……没关系了。”她两颊浮红却不见了病态，脊背也恢复了往昔地挺拔。
黑看她舍弃了木杖，双眸有神，便放下心来，至于其中的羞涩就先暂时搁置吧。
“那么，‘试炼’结束了？”黑主动换了一个话题，等白给出肯定的答复后便抬头望向那栋建筑，“所以，这就是神迹圣殿？”
在平地上徒然出现的灰色大殿好像并没什么特别，一眼望去，似乎只是普通石头堆砌而成的朴素质感加上本就不太通透的颜色，令圣殿看起来缺少了想象中的圣洁，但，当已然染上些许绯红的阳光洒在建筑表面，凸起的明与凹陷的暗截然对立，毫无过度的强烈反差竟塑造出了一种威严与肃穆。
金光镀辉，一块块磨砖对缝的方石有着金属般的感觉，沉厚的体积更增加了建筑本身的凝重。然而这样的一座神殿却没有一丝人工雕琢的痕迹，既看不到装饰性的花纹，也找不到具有象征意义的石刻，浑然天成而又至璞至真，叫人忍不住发出惊叹。
黑和书亦是如此。
“哇——真壮观！”书自顾自地飞向圣殿，从高处向下观察。
黑站在原地仰望着修长的尖顶，凌利之势仿佛要刺破时空，让人不禁产生了一丝疑惑。
神迹圣殿不是由三族之神共同创建的么？为什么尖顶的形态与时空一族的融合度并不太好？
难道是我的错觉？
黑认为自己的直觉没有问题。
她转头看了看白，见后者神情复杂，想说的话就未能出口。而与白的百转千回不同，书高兴得根本停不下来。它一会儿凑到圣殿的基座前端详，一会儿又冲到尖顶眺望风景，上下左右，前前后后，片刻不闲，仿佛它对每一个角落都充满好奇。
“小黑、小黑！你看这儿！”书忽然对着下面大叫，“这个窗户居然会变！”
黑朝着书的方位望去，它正悬在圣殿中央偏上的地方。
“从不同的位置能看到不一样的形状！真有意思！！”书顿时玩心大起，“右边是……太阳，中间……沙漏，左边……是……月亮！”书紧盯着那个不断变化的孔洞像个考古学者，每移动一次就要贴近观察许久。
黑不去理它，却借着它的话题转头：“这应该有什么含义吧？”黑指着那个窗口又道：“不给我们讲讲么？”
白瞄了她一眼，原本纠结的心竟奇妙地变得平静。
她猜眼前这个扬唇浅笑的人一定是发现了自己的心思才故意搭话，但这不知从何而来的笃定又叫人迷茫。白自知在亲近之人面前容易泄露情绪，芙莲娜、空哥、玲华都证明了这一点。不过，黑明显是个例外，白甚至因此而怀疑自己是不是把什么都写在了脸上，否则与自己相处时间不长的人究竟是怎么准确推断出她的心思呢？
“怎么，很难讲？”黑俯身挨近，鼻尖几乎要贴上白的。她认真凝视着眼前冰蓝色的双瞳，自己的朱红里则倒映着对方的那丝迷茫。
白陷进这片暖色的汪洋中无法自拔，直到黑的笑容越来越不正经，她才恍然意识到两人之间是一种什么样的距离。于是，她迅速后退，朝着书的方向迈步，努力地调整呼吸好让自己的声音别显得奇怪：“那是‘神迹’之一。”她的语调好像还有一点不稳，但白觉得应该没事。“不同的种族会从窗洞中看到属于自己信仰的不同代表。我的话，只能看到象征光明的太阳，而且无论从哪个方向看结果都一样。”
“哇！那我岂不是赚大了！”书一下子就冲到了白的跟前，“三族的象征我都看到了！”
“你们不属于这个世界，如果参照森林里发生的情况，现在这样也可以说正常。”白说道。
书不禁追问道：“那这个洞是干嘛用的？不会只是个摆设吧？”
白想了想，说道：“等进入圣殿你就知道了。”
“那我们还等什么？赶快走呀！”书说完，一溜烟地奔往正门。白在后面叫它慢一点，自己也跟了上去。
唯独黑没有动，她望着圣殿出神，目不转睛。等到书实在受不，开始抱怨，她才迈开脚步。
如同用一整块巨石制造的门扉光滑如镜，若不是石板上反射不出人影，这里应该会增加一层梦幻感。与质朴的外表不同，石门丝绸一般的触感传来阵阵温暖，圣殿像是有生命的个体，散发着来自神的慈悲。
时至今日，白仍然会感叹，无论自己曾站在这里多少次，她还是折服于神明的力量。即使她很清楚自己在石扉之后得不到任何回应，她也觉得心甘情愿。
闭上眼睛排除杂念，白虔诚地发动魔法，银蓝色的粒子便如流水一般注入门扉。它们一点点地描绘着某种纹样，待图形闭合，光明一族的纹章释放出刺眼的强光，所有的魔法粒子纷纷渗入石门，随着光芒不断减弱，圣殿的大门缓缓地开启。
不断震动的石材发出隆隆之声，好像连大地都在轰鸣。没有想象中的烟尘滚滚，气流也意外地自内而外涌出。纯净澄澈的空气如春日拂煦，又似甘泉沁脾，旅途中积攒的劳累被这份清新一扫而光。
“哇——！好舒服！”书闭着眼一脸享受，不过另外两名同伴却都未开言。
白神色郑重，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便挺直脊背步入圣殿。黑敲了敲欢天喜地的书示意它跟上，而后她自己也紧随在白的身旁。收到警示的书赶忙向里走，默然而庄严的氛围使脚步声成了他们间的唯一响动。
圣殿的内部好像很平常，光线从敞开的石门外射入，让这里的环境一目了然：没有高大的立柱，也没有精美的雕塑，简朴得如同它的外表。如果说从外部还能够分辨出圣殿的大致结构，进入内部却反而看不出什么。通上通下毫无曲折的开阔令人不禁联想到存放货物的仓库，但头顶的弧形穹隆又以它与众不同的存在感彰显着威压。
只是，这些都引不起书的兴趣。
它丝毫不关心地板的方砖是什么材质，墙壁又为什么如此平整。甫一飘进圣殿，它就四处打量，寻找自己心心念念的孔洞，当那对白晶一样的眼睛望向圣殿中央时，它立刻来了精神。
“小白、小白！那一块大光斑就是孔洞造成的吧？”书跳到白的身边向她求证。
白“嗯”了一声，表情严肃。她走向那块光斑，随着她步伐的移动，这块能容下一人大小的光团渐渐固定成了太阳的形状。白来到近前静静地凝视，好像在为什么做着准备。
与之共同到达的自然还有书，它围着太阳斑转了好几个圈，却十分不解：“小白、小白，怎么老是太阳的形状？沙漏和月亮呢？”
白盯着地面，口中答着书的问题：“石门里注入的是我的魔法，所以现在只能看到光明一族的象征。”
“也就是说，这是身份认证？”
“嗯，你可以这样理解。”
白说完便深吸一口气，踏进太阳之中。她背向大门双膝下跪，闭目合十，诚敬地祷告。染上暮色的淡金阳光散发着微微的红，如轻纱薄绡，将她柔丽的长发覆了一层朦胧。那肃穆的容颜端严圣洁，恰如她身上纯白的长袍，不染凡尘。
圣殿之内忽然变得非常安静，仿佛光线披洒在白身上的声音都能听到。黑和书一动不动地望着她，或许是为白的诚心感染，一人一书都没有发现身后的大门悄然关上，而当圣殿内瞬间暗下来时，白的身上腾起了一阵青烟。
银蓝色的魔法粒子化成细小的晶沙从白的背部徐徐升起，接着，她的四肢百骸都开始蒸腾。这些微尘粒子像是因光线照射而生发的热流，袅袅盘升，直达穹顶。它们在那里汇聚再沁入石壁，沿着看不见的线路描绘着光明一族的纹章。等到除大门之外的三面墙壁都显现出巨大的魔法纹章后，光粒才停止从白身上涌出，而与此同时，阳光组成的太阳斑也消失不见。
白站起身，墙壁上的光明族纹渐渐灭去。她自手中释放出一个照明魔法，拳头大小的银蓝色光球冉冉升空，散发着幽冷的亮度却足以看清圣殿内部。
“小白，现在这是……”书疑惑地问。
白并未回应，只是等待着。她的眼神在大门之外的三面墙壁间来回逡巡，随着时间的推移，失望替代了渴望。她苦笑着，仿佛接受了这份沉寂，然后她再次发动魔法，将一个水晶盒召唤出来。
长方形的透明材质看起来很有分量，大小仅有两三个手掌左右。里面封着一块不太干净的白色布料，边角处有红色的血迹。
这块布料是从洛尔的调查服上剪下来的，表面经过处理，凝固着魔物的魔法。空为了使药物效果尽可能保存得更长，特意构建了可以减缓时间的水晶盒，并将激发魔物魔法的试剂交给了他们。
“你只要向水晶盒注入一点魔法，盒子就会开启，不过一旦你这么做，我施加延迟魔法也会一同消失。”空在将东西交给他们时这样说道，“之后只要对着布上点几滴药水一切就结束了。”
白从腰间的兜带里取出药水，清透无色的液体看不出有什么神奇，但白知道这个小小的玻璃瓶中涵纳了多少人的心血和生命。她把药水握进手心，右手唤来水晶盒，轻轻贴上。浮空的盒子十分稳当，白没有马上启动魔法，这让一旁观看的黑和书疑惑不解。
“你们现在看到的是圣殿的真实模样，那块能够变化的斑纹就是真正的入口。想要通行的人必须像我刚才那样献上魔力，圣殿会根据自己的意志进行选择。”白平淡地解释着，苍冷的光打在她脸上竟显出几分憔悴。“然后……如你们所见，墙壁上的光明族纹表示圣殿没有拒绝我们的进入，但……我之后使用了照明魔法，没有引发符文之画，一般是不会这样的……”她顿了一下，再次开口，话题却转到对接下来行动的交代上：“我马上就会释放魔物的魔法，你们很快就会明白其中的区别了。”
白近乎自虐地做完说明，而黑很清楚她只是不希望自己和书误会。身为光明一族的守护祭司需要捍卫神的威严，可她自己的遭遇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没有被神接受的事实。矛盾与冲突如螺旋般绞紧，即使她坚韧的意志将自己的心不断拉回到光明面，螺旋的另一股力也没有放过她。暗生的扭曲通过言语传达出来，然而黑和书都没有开口，因为对于白来说，或许任何安慰听起来都带着一点讽刺。
而白亦没打算让这份尴尬继续。
“那么……我就开始了。”有些生硬的转折却显得干脆利落。白用自己的魔法打开水晶盒，盒体微微震动，但并未影响到里面的内容物。空所施加的时间魔法无法凭肉眼分辨，白为了能够得到更好的结果，迅速拔掉木塞，倒入了几滴药水。
无色无味的液体浸入布料之中，发出淡紫色的光。随着溶液的逐步扩散，光的颜色渐渐加深，白担心药水的浓度不够又添加了一些，变化果然快了许多。透明的药剂把布料内的魔法还原出来，结晶状的细小粒子像喷泉般四散。布料中含量不多的魔法很快就被药水消耗殆尽，在偌大的圣殿之内根本看不到踪迹。不过，空气中似乎有某种敏感的物质，当最后一点魔法粒子飘远后，一道紫色的光束流刹那间便扑向了大门正对面的墙壁，并在途中越阔越宽，尾处的魔力波张牙舞爪，竟如火焰般飞卷翻天。
白熄灭了自己照明魔法，马上召唤出一本簿册，深棕色的软皮外封上有不少磨损的痕迹，看样子是个有年代的旧物。
她死盯着墙面，右手食指聚起魔法粒子，指尖在簿册上一划，银蓝色的纹路就从封面的中心向四周蹿行，接着，淡黄色的纸张便显露出真面目。
簿册似有灵性，自觉地站立起来，将空白的页面对准墙壁，仿佛跃跃欲试。而在这时，紫色的光束流释放完了所有的魔力。圣殿似乎震动了一下，然后七彩的虹光便开始在光束流喷射的那面墙壁上一点点地流动。
它们耀眼夺目，却又意外地温和，如一眼活泉，蜿蜒曲折。虹光映照下的石质墙壁泛着淡淡的暗铜色，一道道魔法画痕宛若金属融水注入塑模，冷凝后开始变换颜色。当虹光完成所有图案，闭合成一个回路，以金、银、苍蓝三色组成的符文跃然浮现。
白召唤出的那本簿册以不同的角度迅速记录完毕，然后翻到下一页等待着新的符文之画。不过墙壁上的图案并没有改变，好像故意留出充裕的时间给观看之人解读。多亏神的恩典，一直绷紧神经生怕符文之画消失的白这才有机会仔细审视。
金色如梭，又仿若未绽的花蕾，紧紧被银色纹路裹于腹中。银纹盘折，柔若叶，韧比藤。苍蓝色的符文通直坚挺，穿插于银纹之中，好像是攀附的支架，却又束缚着走势。三种色彩交错缠杂，纹路繁复如麻。
“哇！这就是符文之画么？好漂亮！”书情不自禁地发出感叹。但是没一个人理它。
白眉头深锁，冰蓝色的双眸中有着藏不住的忧虑。她靠前几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些，然后她招来了那本簿册，用魔法在纸上一点，开始进行对比。
书纳闷地望着白，不明白她这在干什么：“小白，怎么了？”
白来回看了几遍才停了下来，眼里的担忧却分毫未减：“……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图案。”
“很棘手？”黑走过来道。
白沉吟一阵，又说：“不好说……三族的代表色彼此缠绕，组成的图案也很复杂。这无疑说明魔法构成的逻辑非常缜密，解读起来会很费时间。”她一边说一边让簿册调转方向，对着黑和书展露页面，“我刚刚把记录下来的符文之画转换成了单一色，这样有利于分析图案本身的含义，但是……”白叹了口气，“我看不出什么，可感觉不太好。”
“有没有可能‘复杂’是想传达某种简单的含义？”黑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化繁为简’、‘返璞归真’更像是神会给出的启迪吧？”
白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我倒真希望能是这样。在这个世界，无论你学习了哪一族的魔法，符文之画只会展示本源。换句话说，当你在神前发动魔法时，只有你的本源之神会回应你。而我们眼前的符文之画——”白抬头瞧着墙壁，“三族的代表色全都响应了，而且它们之间结合得如此紧密，很难想象这是一个简单的魔法。不过你的思路也不能完全否定，我会告诉空哥和负责分析的法师，或许能有新的突破。”
两人一书说到这儿，符文之画的虹光逐渐转暗，从四周向中间收束。白叹了口气，面色依旧凝重。她召回了簿册和水晶盒，对黑和书说准备离开。
“小白，你不要太担心嘛~往好处想，我们可是迈进了很大一步！不管魔物的魔法是难是易，揭示根本的符文之画都已经握在我们手里了，这不就相当于有了正确的方向么？”书跑过来安慰道，“后面虽然也很辛苦，不过小白一定没问题的！”
“啧啧，没想到居然能从你嘴里听到这么温情的话。”黑一边摇头一边说道。
书听了立刻瞪起了眼：“你这是夸人么？！”
“呵！你是不是误会了？”黑冷笑一声，“居然妄想我会夸你？”
“什——！”书说不过她，委屈得又朝白的怀里钻，“小白~你看看她！”
白知道这两人一唱一和无非是希望自己能轻松一些，她不敢同黑说什么，便摸着书的侧脊，表情达意：“谢谢你……担心我。”
书立刻转身跟黑炫耀：“看见没！小白跟我道谢了，可没跟你说！”
黑轻蔑地瞥了它一眼，回了句：“幼稚。”
书得理不饶人：“你是嫉妒了吧？啊？哈哈！被我抓到小辫子啦~”
黑张口刚想说什么，白却出面劝和：“好、好了，好了……差不多该走了。符文之画消失后，圣殿就会恢复原状，我们就可以出去了。”白话音刚落，符文之画的光色便仿佛被墙壁吸入一般不见了踪影。
黑和书不得不停下来，接受环境的变化。白见他们终于不吵，便安心地舒了口气。
她抬手打算点亮一个照明魔法，没想到有人抢了先。
“这件事就由我来代劳吧，你也该休息一下了。”黑的指尖膨起一团浅黄色的光球，映在她的红瞳中显得格外温暖。
白别开脸，耳尖发烫。她嗫嚅地说了一声“谢谢”，却没有勇气确认对方是否听到。
红色的魔法粒子从照明光球的外缘飞入空中，细小的晶沙如赤红色的雪在圣殿里飘荡。它们盛放着光，像是可爱的精灵，谁也没有意识到越来越刺眼的光芒中产生了怎样的异变。仿佛只过了一秒，照明光球中的魔法便全被吸走，突如其来的黑暗令两人一书非常吃惊。接着，淡红色的光浮现在墙壁上，符文之画竟重新开始构建。
“这、这是……”白倒吸了一口凉气，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盯着虹光流转。
墙壁上，苍蓝色的沙漏与银月金日分别呈现，待图案定型，又向中间汇集。象征着三族的标志共聚，从银月中突然疯狂地漫出枝条一般的纹路。它们紧紧地围拢着太阳，看起来像是保护，可因为枝叶太过繁密而夺走了光。黯淡的太阳仍然被填充着金色，如果不是银纹在最后保留了一丝空间，炽烈的光明便毫无生气。隐而不现的沙漏也只留下一点苍蓝的影子，若有似无地笼罩着所有纹路。
“这个图案……”白再次召唤出那本记录着符文之画的簿册，难以置信地进行着对比。尽管有着些微的不同，但墙壁上纹路大致的走势和整体构图却和簿册上的非常相似。
白转头看向黑，带着几分惊惧和怒意：“黑，这是怎么回事？！”
黑愣愣地盯着墙壁，根本没听到她的问话。她瞧着与自己魔法呼应的符文之画眼神迷蒙，仿佛被什么摄住了心智，难以清明。
白心急如焚，上前两步想要再次质问，不料话未出唇，身后便传来了一阵阴冷的怪笑。
“嘻嘻嘻……这个家伙果然如您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