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她 
第2章 第二章
第二章
“哎呀～哎呀！忘得一干二净啦～小白，怎么办？”
逆光的楼梯拐角处，一本硬皮精装的暗棕色书籍漂浮于空，浓重的阴影笼罩着封面，让繁复的花纹勾勒显得十分诡异。封皮的正中有一弯银白色的月牙，它的背后沉着一轮太阳，这象征着光明与希望的圆盘被全部涂上黑色，无论是本体还是四射的芒刺都仿佛被月亮夺走了应有的光彩，绝望无助地隐藏到一切之后。在漆黑的太阳两侧还有一对半拢的翅膀，同样黑色的羽翼刚好能包裹住日与月，如果忽略这深渊一般的颜色，它们看起来就像张开了保护的气场，但此刻，从黑羽中浮现出的白色眼珠和书本阴阳怪气的音调一样，让人非常不舒服。
与之对比的是书沉默的同伴。女子身材高挑，穿着黑白套装，板直的马甲和笔挺的长裤丝毫不能遮掩柔美的曲线，领带同袖口都一丝不苟地系到最紧，透过轻薄的衬衫可以感觉到蕴藏其中的力量。她银色的发丝整齐服帖，垂顺的马尾被夕阳镀上腥红的色泽，光滑亮丽却也将原本的纯粹污染，衬托得那双红蓝异色的瞳眸凛冽得无法直视。
不过这些并不能消减我心中的混乱，反而生出莫名的愤怒，难以抑制：“契约……？！你在说什么！难道刚刚都是你们搞的鬼？！！”
“呜呜呜——小白、小白，你看她凶我～”书装模作样地流泪，大滴的水珠飞溅到女子的衣服上，她无动于衷。
“你都不帮我说句话么？”书渴求地望着她，后者一言不发。
“啊～小白你怎么这么无情？真讨厌～”它抱怨完女子的冷淡，又话音突转，面向我的脸上看不出阴晴，“虽说这样也不错，证明我们做得足够彻底，不过——”
“你真的都不记得了么？关于‘你们’之间的那些事……”
“你知道的吧？无论怎样，我最后都会和他结婚。”
橘红色的夕阳将一切都染上了自己的模样，随风舞动的白色窗帘开始变得刺人眼目。金发女孩毫不在意自己的长发是否被风吹乱，又或者对面之人听了她的话会作何反应。
她太清楚那人的一举一动，不会有谁比她更清楚这一切的一切。而那人果然露出了令人心痛的神情，眉尾下垂，甚至连掩饰都没法做到：“我……知道的。但是……”
“所以就这样吧……”她截断那人的话，没有给出如往常一般的笑容，迈开脚步选择离开，然后在交错时稳住自己，斩尽了最后的希望：“等到那时……小夜就作为朋友祝福我吧！”
她步伐坚定，似不再留恋。即使那人的侧脸由震惊转为哀伤也阻止不了她的决心。
“晨…晨！等一下！！”熟悉到怀念的声音在身后不断呼唤，随脚步辗转，却怎么也不及她离去的速度。那人大喊着她的名字冲出教室，结果走廊里已空无一人，只有放学后的宁静和那一地被蹂躏过的光影破碎地回应着她。
“晨……为什么……？”那人握紧了自己的拳，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克制的颤抖令人看不出这手掌中曾有过的温暖。她黑直的长发再也遮不住眼里的悲伤，而口中的喃喃絮语仅仅是无奈：“说什么祝福……你那样的表情，我怎么说得出口？”
“你知道么？我喜欢你啊！一直……一直……都喜欢着你……”
苦涩的言语在走廊上曲折飘荡，传到不远处的拐角，轻易地击破了最后一道防线。再也无法支撑的身体仿佛被千斤之力一点点压弯，徒留膝盖上的左臂还在脆弱地顽抗。她用尽全身力气捂住了喉间的呜咽，但那些泪水怎么也不肯听话，滴落到金色的发丝上，又飞快地流逝。
晶莹的泪珠像是晴天里的雨，反射着五彩的光，终免不了下堕的命运，然后跟着清脆的“啪嗒”声，摔得四分五裂。
我的青梅竹马。
我…爱恋的人。
5岁的时候，我们相识，从那之后，形影不离。
“不要哭了好不好？我会做个更大的给你。”
“呜、呜…真…真的？”
“嗯！比这个还要漂亮一百倍！明天就给你！！”
“哇——好棒！！！”
就像此刻那两个站在公园沙堆上的孩子，她曾牵着我的手，哄我、宠我，为我擦泪，给我一切她所能给，实现每一个对我承诺。
她总是这样陪在我身边，仿佛永远都不会消失，让我不禁开始幻象，或许真的有一天我也可以不用顾忌，展翅高飞。
“晨？怎么站在这儿？学生会的事结束了？”
但是……
我把视线从公园那边收回，换上微笑抬头看他：“嗯，结束了。”
“那正好！我送你回去吧？”
但是那样的自由……又怎么可能发生？
我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现在的表情。要是被发现的话，他就会关心地问起缘由了吧？
于是我“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如小说一般的设定，我和他是为了各自的家族，不同的是，他对我很好，相处起来也感受不到压力。这个栗色短发，总是流露温和笑意的男生有着令人艳羡的家世和出众的能力，无论学业还是运动都能引领一方，再加上儒雅的相貌和健硕的身形，大概每一个女生都会想要成为他的另一半吧？
我挥手与他送别，转身进入公寓的阴影。
可在我心中，那个人却并不是……
换下沉重的鞋子，我向厨房走去，灶台前忙碌的人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动静，令我安心地吐了口气。我赶快伪装好笑容，用欢快地语调说道：“妈，我回来了！”
“小晨回来了？”母亲转过头，一如既往地笑着，“饭马上就好，去换衣服吧？”
我点点头，努力掩饰着疲惫。不知是不是我演技太差，母亲还是发现了异样。
“今天很累么？”她担心地走过来摸摸我的头，“要不要先睡一会儿？”
我打起精神，告诉她没事，她微微地叹了口气。
“累了就不要硬撑，照顾好身体也是很重要的。”母亲一边轻推着我往外走，一边说道，“去睡吧，等开饭的时候我叫你。”
我笑着答应，在她转身后走向自己的房间。门锁起落，我终于不用再伪装，身体如超载的货车重重滑向地面。
明明还没入秋，我却像呆在深冬的旷野里蜷缩成一团，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获取温暖，稍稍平静，然后在这谁也看不到的地方恣意释放。
对不起……
我没有办法拒绝。
所以，真的对不起……
真的真的…对不起……
自那之后，我不再和她一起，无论上学、放学，还是其他接触。我想我们会渐行渐远，甚至最后不相往来。已经说了那么重的话，就算是她也不会想见我了吧？
通往学校的路上，周围的人熙熙攘攘，夏末的阳光活力四射，我却感受不到它应有的灼热，一味地驱动双腿，希望能快点走完这段寂寞的路。
今后也要一个人了吧？
我想起了她的笑颜。
如果这样对她最好……
那……又算得了什么？
“晨，我这边都做完了，你要不要帮忙？”女孩手里拿着刚做好的纸花，侧身对我说道。她的右手边放着一个纸箱，里面堆满了各色的手工花朵，在绿色的话剧用背景板的衬托下显得绚丽夺目。
“不用了，我这边也没剩几个。”我一边说一边把成型的花瓣再次翻展，绽放的红色里有一片多了点边角。“啊，玲，剪刀借我一下，我这把不太好用。”我朝着她所在的方向伸出了手，双眼仍盯着那块别扭的地方不放。
玲应声递来剪刀，金属的触感令我缩了一下指尖，没能接稳的后果叫我皱起了眉。
疼痛顺着手掌蔓延，鲜红的颜色蹭到纸上看不出痕迹，花朵盛放如初，那片吸收了血液的薄瓣变得愈发娇艳。
“哇——！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玲慌乱得想要查看伤口，一起身又碰掉了装满花朵的纸箱，散落一地的斑斓让她更加无措。
“玲，你先冷静下来，只是小伤口，没事的。我去医务室处理一下就好，你别紧张。”
“但、但是……让你受伤了……”
“没关系，是我太不专心了。”我对她笑笑，然后站了起来，“再说我还要麻烦你呢，我去医务室的时候这些花就拜托了。”
“花的事好说……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我摇摇头：“只是小伤，我自己就可以了。”
“那我把剩下的花都做完吧？”
“嗯，谢谢你。”
说完，我走出了学生会。
校医室外的走廊无论何时都很安静，即便有谁来这儿处理伤病也不会过多逗留，像现在这样的放学后更不会有什么学生。
我一边猜测着校医此刻还在不在，一边屈指叩门，厚重的木板发出沉实的声音，里面似乎有人应话。我推开木门，向里张望：“老师，我有点事……”
迎接我的却是我此刻最不能见到的人。
“老师不在，要过一会儿才回来。”她坐在立柜旁的办公桌前回头对我微笑，柔和的弧度同我们每一次相见时没有差别。夕阳透过玻璃窗投进迷离的光晕，温染着她的发丝，唤起曾在我指尖的触感。
尽管那是以朋友的身份才能够做到的事，也足以令我眷恋。
我收回目光，压低视线不去怀念，轻轻回一声“嗯”，发现自己近乎脱力。这样的情况根本不行！我必须在她还没注意到的时候赶快逃掉，否则的话……
我不敢想象，下意识地藏起了右手，绞尽脑汁思考着怎样告别才算干脆。而她已经放下手中的笔，起身问道：“晨有什么事么？”
她的手边堆着一叠纸，似乎在这里待了很久，从她完成的进度来看，恐怕还要有一段时间才能结束。
再耽搁下去的话，她到家的时候就该天黑了吧？
于是我说道：“没什么特别的……你在忙吧？我先回去了。”
“刚才不是说有事要——”
“那个可以过两天再说。”
“话虽如此……但不是急事肯定会明天再来吧？毕竟现在都放学了。”
“我只是顺道过来，既然老师不在，我要回学生会了……再见！”我不想打搅她，更不敢多留。能顺利逃走的话，以后就可以拉开距离了吧？
她听完我的话短暂地沉默，在我踏出房门之前才开口道：“晨……你是不是受伤了？”
我握紧左拳，决绝地说：“没有！”
“那，让我看看你的手好么？”她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无缘无故的……我该走了。”我的双腿却怎么也无法迈进。
“只是看一下，不会占用太多时间。”
“都说了我没受伤！你到底要看什么？！”
已经站到我身后的人忽然无言，仅仅半米，她的气息就充斥了我的整副形骸。
……怎么办？
该做什么拒绝？
我来不及细想，她便再次出声。
“我知道的……但是没办法不管。”她低沉的嗓音仿佛在耳边轻叹，末尾处又说得十分坚定，“晨把右手背到身后了吧？而且……你忍耐的时候，左手总是会握拳。”她微微停顿，又继续说道，“我只是希望你真的没事，如果我猜错了，就给我看看吧？”
最接近我的人，究竟该怎么欺骗？
而这样的你，又怎么可能失算？
“来，慢慢张开，小心别牵动伤口。”她小心翼翼地捧着我的手，呵护的温度从未因时间改变。“唔——已经凝血了，看来伤口不深。我用酒精消消毒，会有点疼，忍一忍好么？”
我点头，不敢用哽咽的嗓音回应。
她连安抚的话语都还是那么轻柔……但这样值得么？
明明说了那些话……那些故意难看，锥心刺骨的话……为什么还能对着我笑呢？
我盯着那只被她托起的右手抬不起头。只要看往她的方向，一定就会有我眷恋的神情如融融暖春。
可是现在的我已经失去仰望的资格了吧？
“晨，有些话……我想对你说。”她忽然开口，消毒的动作维持着之前的缓慢，力道刚好不会疼。尽管渗入皮肤的酒精开始发挥了效力，不过我没有心思再顾及其他。
“我那天…不该说那些话，对不起……”她拿过小块的纱布和医用胶带，手法熟练地替我包扎，“一直都知道你的苦衷和不得已却还是说了那样的话……真的很对不起。”
“但是我认真地反省过了！这几天仔细地考虑，告诉自己没想清楚前不要见面，免得惹你生气……我、我不会再做那种事了！晨可以原谅我么？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好么？”
……为什么呢？
“啊！晨，你、你怎么哭了？我弄疼你了？”光听声音就能想象她又手忙脚乱了吧？
“我、我去拿纸巾！”
可为什么我这样对你，你还愿意和我说话呢？
无论怎么努力捂住自己的抽噎，泪水依旧模糊了双眼。如果没办法隐藏情绪的话，那就至少不要回话，别再让她越陷越深。
然而……
“那、那个啊……晨，”洁白的纸巾递到了我的眼前，捏着一角的手指甚至在轻轻发抖，“如果是因为刚刚我说的话，不原谅也没关系……但是，不要再哭了好么？你的皮肤很嫩，哭久了会很疼。”
“……到底为什么呢？”
“嗯？晨你说——”
“为什么还关心我？不是都说了那样的话么？！”明知道这不是她的错，我却控制不了自己，“小夜应该生气的吧？生气一点啊！”
我佝偻着身体，仿佛等待她回答的时间有千钧之重，而对面的沉默令我揪紧了裙角。
“为什么……？为什么不生气呢？！”泪水打湿了她为我包好的纱布，洇开底层的血迹。“我说了让你伤心的话吧？你是生气的吧？冲我发脾气啊！说我讨厌、烦人……什么都好，跟这样的家伙绝交吧！！！”
她静静地看着我，没有鄙夷也没有故意的温和，好像只是在等我恢复，然后就又可以对我微笑。
“为什么啊？！为什么不离开我？！！这样你也很难受吧？！！为什么要选择让自己不开心的事！！！”
“因为我从来没有觉得厌烦……”她露出了无奈的笑，带着包容和谅解擦去我脸上的泪痕，“而且，我也到不了别的地方……只有在你身边，我才会觉得开心。”
就这样，身体被她揽进怀中，那令人可以放心依恋的肩膀把一切伪装全部击溃。
耳边传来的呢喃，脊背上轻柔的抚慰……如果能有资格独占，那是不是就可以称之为幸福？
神啊……
我该怎么办？
究竟要怎样，才不会再伤害到我爱的人？
我们又恢复了以往的日常，像什么都没发生般和好如初。
我会在岔路口等她，并肩走向通往学校的大道。初秋的早晨渐渐有些寒意，即使换上长袖校服，指尖也还是没什么温度。
不过这样就好，反正到了中午又会热起来，现在忍耐一下应该不算什么。
正这么想着的我，前摆的手掌就碰到了她。
“哇！好凉！”她一边说一边把我的指尖握进手心，“才初秋就这样，等冬天了怎么办？晨要好好注意身体啊！”她拉着我的手直接塞进自己的上衣口袋，一气呵成的动作里丝毫不见犹豫。
“那、那个…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小、小夜你……”
“嗯，这样就暖和多了吧？”她弯起眉眼，温度顺着扬起的唇角扩散，仿佛只是看着，心就跟着热了。
我不敢对视，低头说了声“嗯”，觉得自己的脸上烫得厉害。
她的一切都太让人沉醉，这如美梦一般画面，我想要祈祷它永远都不会醒来。
阳光在午后恢复了毒辣，照射到车棚的灰色顶板上扭曲着上层的空气，让后面的树冠看起来飘忽不定。
我把视线从油油绿叶移到眼前，多日不见的他正询问我的近况。
“小晨最近很忙吧？又是校庆又是话剧比赛的，会不会很累？”他比我高了一头，向下的目光里柔和一如往昔。
“嗯，还好……学生会一直人手不足。”我错开视线回答道。
“是啊，我们也有一个月没约会了……啊，对了！今天放学我送你回家吧？偶尔这样走走也不错呢！”
“今天……不太方便……”
“明天呢？明天我也可以。”
“明、明天也有事情……”
“那小晨什么时候有空？我们约了一起出去吧？”
“……最近…都…不太有时间。抱歉……”
“……”
我不敢抬头，对方的沉默已足够表明他此刻的情绪。
“小晨……你是不是和什么人约好了？”他飞来一句，似有所指，幽幽的语气更令我无法泰然。
“你、你想多了！我没约人啊！”
“想多了么……？但我总觉得有人比我更接近你。”
“你说什么呀？”我干笑两声，“怎么会呢？”
“不会么？”他直白地反问，“我倒是知道一个人，她离你更近，也更加‘爱护’你……”
“……”
“……是小夜，对吧？”
我紧张得冒出冷汗。
“说、说什么呢？！我们…我们是好朋友啊！互相关心不是应该的么？”
“真的只是朋友么？”
“嗯！我们——”
“小夜你要从车棚过去吧？那我先回教室了。”一个充满活力的女声打断了我跟他的交谈，随后便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此刻最不该出现的那个身影。
“嗯，好的。后面的事咱们课间再商量吧？”沉稳清澈的嗓音在得到回应后和善地道别，高挑挺拔的姿态立于小路的分叉口处轻挥右手。她直到那人走远才转身迈步，然后一抬头就看到了我们。
“小夜……”我低声呢喃，害怕被他听到，也害怕被她听到。但十几米的距离，她应该听不到吧？
正如我亦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究竟意味着什么……
“在说什么呢？表情这么严肃。”她没有看我，脚步停在了我和他旁边，微笑的表情和悠然的口气全都对着他。
“没什么啊！只是在讨论约会的事。”他亦回应了笑意。
“啊、约会啊……谈得怎么样了？”
“嗯——还没定呢，小晨最近很忙，抽不出时间。”
“唔，那可真不好办。”
“哈哈，没什么，反正以后还有机会，到时候补回来就好。”
“……嗯，说得也是。”
两人一来一往，我只有低头，默默担忧。
就在我不知该如何化解的时候，小夜忽然看向了我：“对了，晨，宣传部的部长正在找你哦！”
我吃惊地抬头望去：“找我……？什么事啊？”
“具体的她没说，看样子挺着急的，叫我看到你就马上叫你过去。”
印象里校庆用的横幅都准备好了，虽然剩下几个彩旗需要调整，不过宣传部不是说那样放着也可以么？我若有所思地看向她，还是点头答应。
“那，时哥，我也就一块走啰？回去还要和同学商量话剧比赛的事，等下次有时间我们再好好聊吧？”她笑了起来，像是在兄长面前的妹妹一般，乖巧中透着一丝顽皮。
而见了她如此模样的人先是一愣，很快也报以一笑：“嗯，学校的活动比较重要，你和小晨赶快去吧。”说完他又转向我道：“小晨，你不忙的时候就来找我，我会一直等你。”
“我——”
“那我们就走啦～拜拜，时哥！”小夜没有等我开口，双手搭上我的肩，轻轻用力。我跟着她的步伐没能回头，身后则传来了比往日还要低沉的男声。
“……嗯，拜拜。”
啪哒、啪哒—
啪哒、啪哒——
空荡的走廊里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回响。她在我前面几步，我看着她逆光的背影，不知该怎么开口。
“小、小夜……”我停下来试图解释，“时…他没有怎样，你…别太在意。”
她听了驻足不前，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应。
我愈加慌乱：“他找我只是为了约我出去！没让我为难……真的！！”
对面依旧毫无反应。
“小夜，没事的…我真的——”
“嗯……我知道。时哥他不是那样的人……”她终于转身看我，向光的一面被太阳模糊了轮廓，眼底的笃定却因此而变得深邃。“但比起这些，我更清楚你的不开心……”
“和时在一起的时候，晨一点也不开心。”
……为什么会被发现？！
“晨说希望我能祝福你，如果你真的能获得幸福，那……也没什么。但是晨并不幸福，反而越来越痛苦……”
为什么我不能隐藏得再好一点？
“这样的话，还要怎么忍耐？”
不……
“我已经……不想再忍耐了。”
不行！
“晨，我有话要对你说。”
必须得阻止！！
“其实我一直都——”
“小夜总是能猜中我的心思呢！像有魔法一般……”我悄悄地背起左手，右手紧紧地按住左侧小臂，“可惜这次你猜错了哦！”
她惊讶地看着我，眼底的执着因我说出的话剥落成碎片。
午后的阳光是那么得耀眼，如春风一般拂过她的身体，而我却再也无法和她一起享受。
“我和时……我们是有些矛盾，不过不是小夜想象的那样。”我死死地握紧左拳，明媚中的她开始变得恍惚。
是啊，不是早就做好觉悟了么？
“我们和其他情侣一样，只是在闹别扭……所以那些话不是在骗你哦！”我努力平抑声线，尽量用轻松地口吻说话，然而视线里的人渐渐看不清楚，于是我眯起了眼，对她微笑。
“小夜，祝福我吧？”
只要是为了小夜的话……
“我会很幸福的！”
我什么都可以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