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丢失

“跑了一个塞壬？你的人怎么看守的。”听完阿瑞斯的描述，我又是恼火又是惊讶。

几个月前，我们接到信徒的委托，找到几个在海滨小镇流离失所的塞壬。其中一个在我们赶到时已经陷入癫狂，沐浴在镇民鲜血中的塞壬被阿瑞斯当场折断了脖子，剩下三个塞壬在阴影处向我们投来冰冷的视线。

正常的塞壬就随他们去，不正常的塞壬再想办法，我们处理塞壬一贯如此。海的感染没有那么模棱，疯狂的怪物和妖艳的人鱼一眼便知，一直以来也没出过差错。但是那三个塞壬怪异非常，他们正好处于疯狂与清醒的关口，他们能保持长时间的清晰，也能带来无妄之灾，美丽冷静的外面下藏着疯狂的精神，你永远不知道他们下一句是柔情的低语还是地狱的歌谣。

放任这几条疯鱼去害人无异于挫败我们在信徒中的威信，将他们就地关押在港口旁的山洞里，借用土元素压制他们。这是我和阿瑞斯一起得出的结论。这几个月来一直风平浪静，我差点要忘了这回事了。

“女士，你是知道的，我的人不可能擅离职守。”阿瑞斯咬牙切齿，“我赶过去的时候，守卫们全部昏厥了，是塞壬用了魅惑法术。”

我质疑：“怎么会，我们用了那么多隔绝声音的魔法阵，每个塞壬身上都戴上了压制魔力的锁链，他们不可能有机会施展法术。”

“不知道，我检查了所有魔法阵都完好无损，那个塞壬就好像凭空消失了。”阿瑞斯叹气，眉头紧锁，那诡异的光景仿佛就在他眼前。

理论上，魔法面前没有绝对不可能之事，但那几个塞壬绝对没有强大到能在不知不觉间逃离我们的看押，否则我们也不会把他们草草关押在山洞里。可惜再缜密的计算也比不过现实的残酷，一个塞壬跑了，事实就是如此，海的魔法远比我们所知的复杂。

“不见的是谁。”我问。

“那个最漂亮的女塞壬。”阿瑞斯回答。

我们关押了两位女性塞壬，一位男性塞壬，其中一个女性美丽非常，连我都在她那妖异的容颜下呼吸一滞。

“我提醒过你，那是他们中最强大的一个。”我现在都还记得她那双蓝得诡异的眼睛，深邃的眼底一无所有，又好像容纳了无数奥秘，樱唇里吐出的每一个字符都带着冰凉的魔力。

“是的，所以她身上的锁也是最重最好的。”阿瑞斯补充。

再好的锁有什么用，我气恼得在心里冷笑。“你审问过剩下两个塞壬了吗。”

他摇头：“他们当时也昏迷不醒，我也不能用太惨无人道的办法强行把他们弄醒，想着今来找你，这不正巧，早上我就碰见了马尔斯冕下。保险起见，我在他们身上画了既死法阵，要是谁从那个洞里消失立刻发动。”

“倒也不用那么狠心，阿瑞斯先生，他们想方设法送出去一个已经惊动了我们，没太大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送出去一个。总之，我们先去看看吧。”

我和阿瑞斯风驰电掣赶到大陆东边。那个海滨曾经是个繁华的港口，被海怪袭击后便逐渐荒废，现在只有海浪无穷无尽拍打着巨船的遗骸。

关押着塞壬的洞口就在离海岸不远的山崖间。我们顺着洞口走进去，阿瑞斯的小弟们穿着战甲严阵以待。

一个有洞口一大半高的大块头钻出来，看见我们喜不自胜：“你终于来了，老大。”

他看着我深深鞠躬，骤然弯下的躯体带起一阵风拍在我身上：“你好，戈戎大姐。”

我听着大姐这个可怕的称号眼角一抽，但现下并不在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

“我们去看看那两个塞壬，帕尼。”阿瑞斯继续往里走，那个叫帕尼的壮汉忙不迭点头，带着我们往深处去。

在洞口最深处，空间变得广阔，土黄色的魔法阵亮起着明灯般的光芒，魔法纹路几乎爬满了山岩的每一个角落。洞的中间天然下陷，被我们用魔法注满了水，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池，毕竟既封印塞壬的魔力又让他们保存人形也太残忍。

此时那两个塞壬已经醒了，他们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摇动的长尾拍起水花。

阿瑞斯转过头问帕尼：“他们什么时候醒的？”

帕尼凑过来回答：“我来换班的时候他们已经醒了，应该是昨天夜里醒的。”

谁也不知道这两个塞壬的昏迷是魔法的副作用还是拙劣的障眼法，说到底，我们对塞壬知道得太少。

我犹豫了一会，解开了隔音魔法，终于决定开口：“我想问问，能否有谁解释解释你们无故失踪的同伴去了哪里。”

一片静默，回答我的是他们充满敌意的视线。我正打算加些威胁再问一遍，那个女塞壬开口了。

“谁会回答你们的问题，你们这些卑鄙的屠夫。”

她长着一张稚嫩的娃娃脸，也许年纪不大，声音也是甜美而软糯，假如我是有某种受虐癖好的变态，也许会想听她用这种甜腻的冷漠语调骂上我一整天。声音是塞壬的武器，没有哪个塞壬没有一副好嗓子。

“我只是觉得，你们配合一点能少吃些苦头。”我说，还是不得不用上威胁的语气。

她对我的回应只有控诉和咒骂：“少假惺惺，该死的陆地种，你们自诩的文明就是对我们的杀戮和折磨。看看我们周围，看看我们身上——不说那些死在你们手下的同胞，就说我们。污浊的土元素削弱了我们与外界的联系，邪恶的黑暗元素灌进了我们的身体，我们的生命被你们拿捏玩弄，你们唯一的恩赐就是这该死的，不配称为水的囚牢，还想要我们感激涕零吗？还妄图让我们出卖同伴吗？”

阿瑞斯插嘴：“小姐，你这就是偏见了，论杀戮，你们塞壬不逞多让，你们才是天生的杀手。”

“跑了一个塞壬？你的人怎么看守的。”听完阿瑞斯的描述，我又是恼火又是惊讶。

几个月前，我们接到信徒的委托，找到几个在海滨小镇流离失所的塞壬。其中一个在我们赶到时已经陷入癫狂，沐浴在镇民鲜血中的塞壬被阿瑞斯当场折断了脖子，剩下三个塞壬在阴影处向我们投来冰冷的视线。

正常的塞壬就随他们去，不正常的塞壬再想办法，我们处理塞壬一贯如此。海的感染没有那么模棱，疯狂的怪物和妖艳的人鱼一眼便知，一直以来也没出过差错。但是那三个塞壬怪异非常，他们正好处于疯狂与清醒的关口，他们能保持长时间的清晰，也能带来无妄之灾，美丽冷静的外面下藏着疯狂的精神，你永远不知道他们下一句是柔情的低语还是地狱的歌谣。

放任这几条疯鱼去害人无异于挫败我们在信徒中的威信，将他们就地关押在港口旁的山洞里，借用土元素压制他们。这是我和阿瑞斯一起得出的结论。这几个月来一直风平浪静，我差点要忘了这回事了。

“女士，你是知道的，我的人不可能擅离职守。”阿瑞斯咬牙切齿，“我赶过去的时候，守卫们全部昏厥了，是塞壬用了魅惑法术。”

我质疑：“怎么会，我们用了那么多隔绝声音的魔法阵，每个塞壬身上都戴上了压制魔力的锁链，他们不可能有机会施展法术。”

“不知道，我检查了所有魔法阵都完好无损，那个塞壬就好像凭空消失了。”阿瑞斯叹气，眉头紧锁，那诡异的光景仿佛就在他眼前。

理论上，魔法面前没有绝对不可能之事，但那几个塞壬绝对没有强大到能在不知不觉间逃离我们的看押，否则我们也不会把他们草草关押在山洞里。可惜再缜密的计算也比不过现实的残酷，一个塞壬跑了，事实就是如此，海的魔法远比我们所知的复杂。

“不见的是谁。”我问。

“那个最漂亮的女塞壬。”阿瑞斯回答。

我们关押了两位女性塞壬，一位男性塞壬，其中一个女性美丽非常，连我都在她那妖异的容颜下呼吸一滞。

“我提醒过你，那是他们中最强大的一个。”我现在都还记得她那双蓝得诡异的眼睛，深邃的眼底一无所有，又好像容纳了无数奥秘，樱唇里吐出的每一个字符都带着冰凉的魔力。

“是的，所以她身上的锁也是最重最好的。”阿瑞斯补充。

再好的锁有什么用，我气恼得在心里冷笑。“你审问过剩下两个塞壬了吗。”

他摇头：“他们当时也昏迷不醒，我也不能用太惨无人道的办法强行把他们弄醒，想着今天来找你，这不正巧，早上我就碰见了马尔斯冕下。保险起见，我在他们身上画了既死法阵，要是谁从那个洞里消失立刻发动。”

“倒也不用那么狠心，阿瑞斯先生，他们想方设法送出去一个已经惊动了我们，没太大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送出去一个。总之，我们先去看看吧。”

我和阿瑞斯风驰电掣赶到大陆东边。那个海滨曾经是个繁华的港口，被海怪袭击后便逐渐荒废，现在只有海浪无穷无尽拍打着巨船的遗骸。

关押着塞壬的洞口就在离海岸不远的山崖间。我们顺着洞口走进去，阿瑞斯的小弟们穿着战甲严阵以待。

一个有洞口一大半高的大块头钻出来，看见我们喜不自胜：“你终于来了，老大。”

他看着我深深鞠躬，骤然弯下的躯体带起一阵风拍在我身上：“你好，戈戎大姐。”

我听着大姐这个可怕的称号眼角一抽，但现下并不在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

“我们去看看那两个塞壬，帕尼。”阿瑞斯继续往里走，那个叫帕尼的壮汉忙不迭点头，带着我们往深处去。

在洞口最深处，空间变得广阔，土黄色的魔法阵亮起着明灯般的光芒，魔法纹路几乎爬满了山岩的每一个角落。洞的中间天然下陷，被我们用魔法注满了水，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池，毕竟既封印塞壬的魔力又让他们保存人形也太残忍。

此时那两个塞壬已经醒了，他们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摇动的长尾拍起水花。

阿瑞斯转过头问帕尼：“他们什么时候醒的？”

帕尼凑过来回答：“我来换班的时候他们已经醒了，应该是昨天夜里醒的。”

谁也不知道这两个塞壬的昏迷是魔法的副作用还是拙劣的障眼法，说到底，我们对塞壬知道得太少。

我犹豫了一会，解开了隔音魔法，终于决定开口：“我想问问，能否有谁解释解释你们无故失踪的同伴去了哪里。”

一片静默，回答我的是他们充满敌意的视线。我正打算加些威胁再问一遍，那个女塞壬开口了。

“谁会回答你们的问题，你们这些卑鄙的屠夫。”

她长着一张稚嫩的娃娃脸，也许年纪不大，声音也是甜美而软糯，假如我是有某种受虐癖好的变态，也许会想听她用这种甜腻的冷漠语调骂上我一整天。声音是塞壬的武器，没有哪个塞壬没有一副好嗓子。

“我只是觉得，你们配合一点能少吃些苦头。”我说，还是不得不用上威胁的语气。

她对我的回应只有控诉和咒骂：“少假惺惺，该死的陆地种，你们自诩的文明就是对我们的杀戮和折磨。看看我们周围，看看我们身上——不说那些死在你们手下的同胞，就说我们。污浊的土元素削弱了我们与外界的联系，邪恶的黑暗元素灌进了我们的身体，我们的生命被你们拿捏玩弄，你们唯一的恩赐就是这该死的，不配称为水的囚牢，还想要我们感激涕零吗？还妄图让我们出卖同伴吗？”

阿瑞斯插嘴：“小姐，你这就是偏见了，论杀戮，你们塞壬不逞多让，你们才是天生的杀手。”

“海洋就是这样，”说到杀戮，那个女塞壬好像被刺|激了，语调高亢起来，“海洋是生存的战场，不杀戮就获取不了食物，就会死掉。再说了，你们不也杀动物吃肉吗。”

“是的，海洋难以估量的鱼虾已经不够你们吃了，你们跑到陆地上了吃人了，在陆地可没有谁以和自己相似的智慧生物为食。”阿瑞斯冷笑。

“胡说，谁吃你们，你们又不好吃！”她高声反驳，几乎尖叫起来。

她旁边的男性塞壬终于也沉不住气，他按下年轻气盛的女孩，低声说：“塞壬不会以智慧生物为食，陆地种，你们恨不得洞悉万物的学识不会不记录这些。我们的同胞不正常了，不是因为肉体的饥渴。是海洋，海洋改变了我们，我们的灵魂变得贪婪不知足。”

这个塞壬的声音喑哑低沉，只是一段话便抑扬顿挫，语调优美得如同唱歌剧的男演员。

“不是改变你们，是海洋污染了你们。”阿瑞斯嗤笑一声，冰冷地补充。

“太冒犯了，陆地种。”那个男性塞壬皱眉，长尾甩动了一下，“你们不会知道海洋在我们心中的地位，我们是海神的眷族，会接受祂给我们的一切命运……哪怕这命运，残忍异常。”

他说到最后，沉痛地停顿了一瞬，后面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对自己悲戚命运的宣判。而我自然无法接纳这荒谬的陈词，甚至连怜悯都不屑，不能与既定的命运抗争还能说是无能，不想抗争则是软弱和愚昧，我对愚昧的蠢货向来没什么好感。

阿瑞斯先我一步讥笑：“得了吧，别搞得你们信仰虔诚一样，你们的神在哪，何曾给你们指引？发怒的不过是神格，一个玩意，没有任何意志可言。你们塞壬要是争气点搞清楚神格异常的缘由，说不定早就没这些破事了，谁想和你们打交道。”

塞壬男性愤怒地瞪我们，不再作任何辩解，只有不断拍打山岩激起水花的尾巴宣泄着对我们的鄙夷。

“总之，你们别想让我们说安菲的事，她已经自由了，逃脱了你们的魔爪，你们找不到她。”那个女性塞壬恶狠狠地说，“你们要想折磨我们就折磨吧，我们被族群抛弃了，海洋和陆地，早就没有我们眷念的地方了。”

说完，他们潜入了水底。最深处不过一米多高的水潭，与塞壬栖息的广袤海洋相比只能称为逼狭，他们宁愿忍受那狭窄水域的不适也不愿意与我们沟通。

最终，我重新启动了隔音魔法阵，交涉宣告失败。

阿瑞斯凝视平静的水面，问我：“也许我不该和他们吵架，但是我真的忍不住。不动用点手段审问他们？就这样，一无所获。”

我摇头：“就如她所说，他们早已被族群抛弃，一无所有。恐怕审讯也问不出什么，白费力气。”

“好歹我们知道那个消失的塞壬叫安菲，虽然听起来只是昵称，”阿瑞斯苦笑，“那条女性人鱼说得太对了，她身上没有定位魔法，我们没有任何手段能够找到她。陆地上的塞壬越来越多，难道一个个去找？听起来我们好像疯了。”

我们转头向洞口外走去，路途中我接着阿瑞斯的话头说：“那就没有必要找了，无论是杀塞壬还是找塞壬，都是因为委托，我们的职责从来都不是处理海洋的破事，不要再在这上面投入太多。说到底，这难道不是自然神系的事？”

“你是说，我们应该把塞壬的事情交给创造之神处理？”阿瑞斯不假思索地吐出一句话。

我看向阿瑞斯，投去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女士，你这是什么眼神，是你提的自然神。海神是次位神，不去找创造之神，难道找同等级的神祇？没有哪位这么好心吧。”阿瑞斯义正言辞地抗议，“你总不能去找再低一位的森林女神，她的脾气是很好，但你也别为难人家。”

翻白眼是个不雅的动作，我勉强抑制住了这个冲动，依然憋不住嘴上不饶人：“你的脑子终于在男人女人堆泡烂了吗，创造之神——诺奥德冕下早就自顾不暇了，没人知道他现在是醒着还是陷入了永眠，我上次见到他还是十多年前，他已经衰弱得不像样了。你要是为几条人鱼打扰他的休眠，小心那臭老头打你一顿。”

“是吗，我想着以他的权能，会虚弱简直是不可能的事。”阿瑞斯望天，尴尬地搓了搓自己的一头黄毛。

创造之神，自然神中拥有最高权能的主神，我鲜少有接触他的机会，只能通过马尔斯冕下和阿法索冕下的知道他的近况，诺奥德冕下的躯体正在衰亡，这意味这位代表一切生命的神祇正在走向肉|体的死亡，简直不可思议。而这难以置信背后的秘密就是神那不可告人的往事，我不去问，也懒得去了解，我只知道光明女神和黑暗之神乐见得如此，并且有意传播创造之神衰弱的消息，没有那老头的制衡，光暗的争斗就能更大胆些。

我们站在洞口，一时无言，抬眼望去就是波涛壮阔的大海。假如创造之神精力旺盛，海洋的问题简直不值一提，只需用他的权能便能净化大海，也能轻易找到流离失所的海神，还海洋和陆地彻底的安宁。可惜，现实是他无力料理海的异变，海自然而然地堕落下去，甚至沦落到让战神不得不越俎代庖。而我们，说来惭愧，比起安定和和平，我们天生就更爱战争与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