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锁》 
第13章 命中禅
“小友，随我来。”
他带我至一旁僻静角落。
我有些戒备地问，“道长，有何事？”
李青壶从袖中取出一枚龙眼大小、通体碧绿、散发着莹润光泽的丹药，递到我面前，
“请服下此丹。”
“这……道长，我没病。”
李青壶也不多言，指尖用力，将丹药一分为二，自己捏起半颗放入口中，咽下，然后平静地看着我。
“那好吧。”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之意直冲脑海。
当时我只觉得眼前一黑，脑中突然凭空涌出许多从未见过的画面。
“啊！”
“记起来了？”
“记起来了，你是？”
李青壶拉来林饫安，“师弟不仅没帮上忙，还为小友平添麻烦，实在惭愧。”
我诧异的瞥了一眼林饫安。
“是你……”
“啊哈哈，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嗯，毕竟你腰间的令牌，我能感应到……”
我发现李青壶的眼神对我有些愧疚，直到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
“靠，你个白痴！”
我指着林饫安的鼻子骂道。
“大蠢货！吃就这么重要吗？你要是坏了我大事，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林饫安没脸反驳我，更有师兄在旁边，他只能深深的低着头。
“唉，小友，前尘已矣，你今世为阴莲近侍，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如今我师弟做出如此糊涂事，自当为其弥补过失。”
“这么说小柔她果然是！”
我猜的没错，仔细想想，确实冥冥之中有了定数。
“那他打算怎么弥补我呢？”我抱起双臂靠在墙上。
李青壶长叹一声，“不瞒小友，修为到了我这般境地，已能模糊感知天地间那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因果巨网了。
那蛇妖的疯狂，不惜一切代价要复活爱人的执念，乃至这口阴井……这一切看似混乱的线头，其根源，都隐隐缠绕在我当年漠北挥出的那一剑之上。
若我与师弟强行出手，以雷霆手段镇杀玄姬，并非难事。但然后呢？
被强行中断的因果线会如何反弹？
那蛇妖积聚了数十年的怨念与对执念，是否会化作更恐怖的诅咒，降下无法预料的灾劫。
更重要的是因果……这一切，是否会因玄姬的突然消亡而彻底失控，坠入更深的黑暗？”修道之人，首重敬畏。敬畏天地，敬畏因果。强行以仙家伟力干涉、抹杀一个正在运转的巨大因果漩涡的核心，其后果，贫道实在不敢想象，那与我苦行赎罪、体悟天心、追求超脱的道途，亦背道而驰。
“行，行行了，道长说的实在繁杂，我这等修为还不能参悟。”
这人，好多废话。
“可是，总不能放任她啊……”
“小友莫急，眼下最好的方法便是，两位自保了。”
我是听明白了，这老头是不是也想拍拍屁股走人啊？
我刚皱起眉头想说，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
“你交给那小公主，危险时刻可以保命。”
我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了。
我看向林饫安。
“啊，我，我这个给你。”
他掏出一个镯子。
“在小公主未及笄之前，尚达不到玄姬的采炼标准，因此可放宽心。”
“那之后呢？”
“我们打算收小公主为徒，传她些保命的本事，这样也算是尽些绵薄之力了。”
“啊？”
“小友不愿意吗？”
“不，不是，那是什么时候呢？”
“12岁，也就是4年之后。”
我陷入沉思。眼下我除了想把眼前这个白痴骂一顿之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了，只是这个拜师，唉，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在转生以前，只以为好好撮合两人就可以，想不到还有个这么危险的家伙。
以我现在凡人肉体根本就无法左右这些事情……思来想去还是顺从了这个意见吧。
“那好吧。”
李青壶点头，“今日之事，天机不可泄露。此丹效力片刻即消，你亦会忘却这段记忆，只留守护之心。去吧，回到小主身边。”
“诶？等等——”
我茫然地站起身，只觉得刚才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虽说事已不记，但心绪仍在。
忙疾走去找小柔，见其正站在娘娘门前。
她踌躇不前，心怀恐惧，想进去又不敢进。
我顿时有一种冲动，跪在她身边大哭一阵，求她原谅我。
“阿毓……”
“嗯，小柔。”
我强压着内心的情感，在她身边蹲下来，轻轻揽住她的腰。
“你怎么了？”小柔问。
“嗯，就让我抱一会儿吧。”
她伸出手来轻轻抚摸我的头。过了一会儿，我松开她，小柔看着我的眼睛说，“阿毓，会离开我吗？”
“不会，我和小柔要永远在一起。”
“嗯……永远吗？”
还未等我回答，娘娘竟然唤她进去。
小柔愣了一下，我握了握她的手，点点头。
李青壶站在远处说，“到那时再来拜访。”
听见声音的何蓉跑出来送别，一直送到大门口。
李青壶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叹息道，
“何女令，贞妃娘娘之疾，邪祟侵扰仅为其表。心结深重，郁结于内，方是沉疴难起之根由。若心结不解，纵使驱散邪秽，亦恐……难享天年。”
何蓉闻言，脸色瞬间惨白，“真人明鉴，娘娘她……心结积郁已久，只是奴婢，奴婢实在不知如何开解……”
“解铃还须系铃人。此结……非外力可强开。”
他点到即止，不再深言。目光落在何蓉紧握的双手和那刻意遮掩的袖口。
“唉，”他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素笺，递与何蓉：
“此偈赠你，或可参详。”
何蓉双手微颤，接过素笺展开。
檐角铜铃咽朔风，血痂叠印画屏中。
十年锁链磨成玉，半纸契约烙作虹。
君看指尖白骨透，原是前尘啮臂盟。
口中含肉非关爱，齿印深深咒已沉。
莫道剜心能证道，血染罗衣岂算忠？
纵使魂销香案上，残灯照影总成空。
我拂青丝三万缕，露凝锁骨化寒冰。
愿将鹤氅裁云锦，裹尽卿卿旧伤痕。
且借瑶池半瓢水，洗净眉间火宅纹。
明朝散发骑鲸去，不向人间讨温存。
“真人……我……”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亦最是磨人。执着太过，反成枷锁。玉锁在心，还需自解。望女令……珍重。”
“可是这玉锁，是我自己的心结了，娘娘不解，我亦不能解……”
他不再多言，转身欲走。
“真人留步！”
何蓉慌忙擦去泪水，急声道，“些许心意，万望真人收下！”
她示意前辈捧上一个沉甸甸的锦盒。
“贫道于宫外觅得一清静农舍，四年后，待公主年岁稍长，或可接她前往修习些强身健体、安神定志的粗浅功夫。这些黄白之物，女令暂且收好，届时充作束脩即可。”
说完，他不再停留。
且说在枯井内阴魂被拔除的那一刻，玄姬便感受到了异样，这阴魂本就是为了影响阴莲转世的小柔身上的气，和他每月送去的药丸是一样的。
“是谁干的……”
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林饫安。
“青儿，你可去那金阳宫打探一番，看看有没有生人。”
“好哒，姐姐。”
转眼间她便化作一束光，飞到金阳宫。
她趴在房顶上看，正巧看见何蓉在目送李青壶和林饫安。
“还真有人，两个道士，一个是那个贪吃鬼，另一个是……咦，好像没见过。”
她急忙回去告诉玄姬。
玄姬听完后眉头紧皱，拔出墙上挂着的长剑，便要出去。
青儿连忙抱住她的腰，“诶，姐姐要去哪儿？”
她很艰难的吐出三个字。
“去报仇……”
“谁？”
“青儿，你放手！”
“诶！姐姐——”
她挣脱后化作一道光便飞往李青壶所在的地方。
落地时扬起的粉尘，盖住了她的身影，她目光所携带着的寒冷杀意瞬间射了过来。
“你是……”李青壶诧异道。
玄姬不答话，握紧手中的长剑，便刺。
打斗过程中，李青壶辨认出了眼前的人正是玄姬。
“且慢，且慢！”林饫安在一旁劝架。
“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迄今我身上所有的苦难都是你这个假仁假义的畜生造成的！”
“唉……饫安，让开吧。”李青壶放下手中的武器。
“说什么呢？师兄！”
看到这一幕，玄姬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仰天长叹，“那日本就是贫道错杀无辜，应当有此死劫。”
玄姬看着他的样子，不仅讥笑一声。
“你知道这些年来，我有多恨你吗？”
“事到如今，我做再多的忏悔也无用了，若你杀了我，能解心头之恨，放弃复活的执念，我也算死得其所。”
“师兄……”
“饫安，我走后你要谨遵师尊之命，切勿再胡作非为了。”
玄姬不禁冷笑，“假仁假义，令人作呕。”
“喂，喂喂！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我师兄一根毫毛，我就把这宫殿拆了，你信不信？”
玄姬收剑入鞘，两人诧异地瞧着她。
“你想就此解脱？借我之手解脱？哈哈哈……哈哈哈……可笑至极！你一心求死，我偏要你带着愧疚活着！”
“你！”
“看你的样子，受了不少苦吧……呵呵呵，这样正好，畜生……”
她眼中射出寒光。
“还有你，林饫安！”
“我……我又怎么了？”
“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畜生果真最不守信用，交易到此为止了！”
“诶，这……”
林饫安自知理亏，这下一根筋变两头堵了。
“要是你们胆敢再介入我复活茯苓的计划，大可以试试！”
说吧，她便释放周身的妖气。
那两人大吃一惊，短短几十年实力便增长的如此之快。
仅凭林饫安现在一人绝非其对手。
她冷哼一声，化作一道光飞去，留下两人不知所措。
“师兄……”
“啊——”
李青壶手指微颤，抚了抚额头。
他摇摇头说，“唉，计划照旧，剩下的我也不愿再掺和了。”
“是，师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