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浮余意

听了父亲的话仔细想想，事情要是放在其他妃子身上那就另当别论的细思极恐了。

我知道父亲是担心我，我起身走到外面仔细的和他讲了讲宫里的情况。

他慢慢坐下，袅袅的烟雾渐渐停了。

父亲用十分温柔的语气说，“孩子长大了，你一个姑娘家我很不放心。”

“人家不是给了护卫嘛。”

他叹了口气摇头道，“毕竟不是在我眼前。”

“子孝如今考取了功名，前程锦绣，如何也不能在让你做那婢女了。”

“可是……”

“孩儿你过了今年十六了，要把注意力放到你自己身上来，早日找个好郎君……”

母亲走过来，端着一个茶杯放到石桌上。

她微微愠道，“大过年的，没点眼力见。”

她拉着我的手道，

“走，咱们屋里去，让他在这自己吹风吧。”

父亲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兀自望着远处的昏黄。

我进屋的时候，王妃半支着身子，看着我。

她的眼神倒是提醒我一件事情了。

“哎呀！我炖了鱼呢，差点忘了！”

“娘，我去就行，你坐着歇歇。”

“你会吗？”

“会，我现在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呢。”

“哥，带小柔去外面玩一会。”

我朝着他眨眨眼。

“对对，侄子我有些事情想和姐姐谈谈。

家里的黄犬刚下了四个崽，小柔很感兴趣瞧瞧这些脆弱可爱的小生命。

我来到厨房，把鱼取出来，看到蒸盖上放着母亲今天准备的年夜饭。

“唉，希望我没有做错吧。”

“茶凉了，我再去沏一壶。”母亲起身说。

“不用，不用。”

她只得慢慢坐下。

两人四处望着，显得都很拘束。

沉默了好一会，

“那个……”

母亲终于还是开口了。

王妃像是被救赎一般的楚楚望着她，这种眼神母亲以前是经常在王妃的脸上见到的。

“知妹，嫁给齐王……过得，如何？”

王妃笑了笑，慢慢吐出一口气。

“姐姐过得如何？”

“我挺满意的。”

王妃使劲绞着自己的手指，牙齿在红唇上咬出一道紫印。

“你……当时为什么不给我写信了？”

“我是为了你好，要是误了你，该如何？”

“姐姐良苦用心啊——却不知一日不见你来信，一日忘不尽旧事。”

“那到头来还是我错了。”

“姐姐不必自责，的确是我给你带来了麻烦。”

王妃无奈笑了笑，“我总不能把你砍成两半吧，况且比起我，你更在意他。”

“知妹……你若能知我心，也算了却我心中的牵挂了。”

“姐姐，我这次来，是想给你道歉的。”

“道歉？”

“当年，你和他的事情是我告诉爹的。”

“那是很久以前了，反正我也不愿意待在那，你无需自责，我反倒还有谢你呢。”

王妃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继续说。

“还有一件事情是关于女侄的。”

“她又怎么了？”

“唉，这话……实在难以出口……”

“嗯，知妹不必着急。我们先吃了饭再说，那孩子怎么这样慢？”

我坐在小凳上，盯着眼前跳动的火焰出了神，以至于都没发现母亲到了我身后。

她本想逗我玩，却看到了我脖子上的吊坠。

无数熟悉的温暖的记忆忽然之间涌入了母亲的脑海，她就站在我身后好长一段时间，彼此都发了呆。

直到灶内的一根树枝啪啪炸响。

“毓儿。”

“啊！我的娘呀，怎么走路都没个声？”

她扳直我的身子，拿起那吊坠仔细打量着。

“王妃送你的？”

“对呀，她还和我说这是你送给她的……”我说到一半就停住了，母亲的脸色不太对劲。

“娘？”

“啊，吃饭吧，把菜端过去。”

母亲不再说什么了，显然是在思虑着某些事情。

我大概猜到了。

我需要说明的一点是，惠姨有一件事是瞒着我的，这件事情就是母亲不再写信给她的原因。

在母亲最后的那一封信中写到，

“卿之意，我心皆领。奈何已遇天命，此情难酬……”

并且在信封里就放着我脖子上的吊坠。

在这一小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不难预测。只是不知道事情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我懒得想了，这些事情还是交给大人去做好了。

刚才因为各种契机分散的五人重新聚在一起。

我看着每个人的脸上，此时天伦的乐趣占据了主峰。

母亲和哥哥很喜欢小柔，一边夸她长得漂亮，一边说起我的往事。

毕竟逝去的，是回不来的，但是作为人们回忆的一部分倒是和人的生命一样长久了。

我吃的极其尽兴，母亲做的总有种感觉，文人大概会把这种感觉称之为“家的味道”吧，事实或许真是这样。

这种时候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咽咽口水，擦擦嘴角，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就已经无比满足了。

我当时不由得想起，去年春节时候刚被抄家的惨状了。

大家高兴，每个人都喝了一点小酒，我已有些微醺，料不到小柔这孩子竟然比我还能喝。

我想先去躺一会。

母亲没料到我还会带其他人来，只收拾了一间屋子。

我迷迷糊糊的说，“小柔经常和我一起睡，没关系……”

母亲忽然顿了一下。

我只是头晕没有想到这一层，以至于母亲看我的神情都怀疑起来。

我躺下后，隐约听到远处城里传来的锣鼓与鞭炮声，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不喝，还能带着小柔去逛逛呢。

除了头晕更重要的是我心里也空荡荡的。

我呓语着，忽然被自己的话给惊醒了，

“我真羡慕小柔，到哪里人家都那么喜欢她，她玩的这么高兴倒是把我忘了……母亲和哥哥也是……我才是亲的好吧！”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听见外面小柔放烟花时的笑声。

我捂着额，摇摇头。

“我真傻，我不就是为了让她快乐才带她回家的吗？这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啊……”

外面忽然起来一阵大风，竟将糊了两层的窗户纸吹翻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