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塞流难

她凑过来瞧瞧，倒是发现了一件从未见过的衣裳。

“这是哪里衣裳？”

“嗯？诶……这个……”宋谪一时间也想不起来，问外面的兵士才想起来。

在对狄人的一次战役中，端了一个亲王的卫队，在战利品里得到了这件衣裳。

好像是，他们在西边掳走了一个小国的公主，这衣裳是那公主的。

宗祈刚拿起来，好看的看字还没说出口，就愣住了，疑惑的问，

“这衣服的是被剪碎了吗，上半部分为什么没有布料？”

“不会吧……好像就是这样的样式呢。”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如砧板的胸口，咬了咬嘴唇，默默的把衣裳放了回去。

“怎么了？要是穿的话外面披一件袍子就行。”

“啊，不用了，不用了……”

宋谪看她脸上露出不甘心的神色，以为是衣裳的尺寸太大了，于是拿起衣裳，撑起来，放在她身前比划比划。

他满意地点点头，笑道，“你要是喜欢，我帮你改一下，很快的，给我一刻钟。”

说罢他就从包袱里拿出针线包，开始改衣裳的尺寸。

他的手里的针像是水中的锦鲤，针脚密集的像是一片片蚂蚁排列在一起。

行军打仗，士兵自己缝补衣裳，是常态。

不到一刻钟，那衣裳的尺寸就小了不少。

“呐，好了穿上试试。”

宗祈刚刚惊叹于他的女红，这是面露苦笑，也不得不穿了。

宋谪守在门外，心中像是被淤泥堵塞的河道。他长长的叹出一口气。

一旁护卫的士兵笑道，“殿下何故长叹？”

“嗯，哦，兄弟娶妻了吗？”

“没呢，倒是有个相好的。”

宋谪来了兴趣，“哦，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和她是青梅竹马，自然而然就成了嘛。”

那士兵有些羞涩的笑着说。

“青梅竹马啊……”

“诶，殿下，我看那宗小姐对您有意呢。”

“啊，你也能看出来？”

听到这话，旁边的几个士兵一同姨母笑。

“啊，你们都能看出来？”

“殿下的事情，我等还是不要多舌了。”

“诶！你们——”他话还没说完，屋内传来一声娇嫩的喊声。

“谪哥哥。”

“啊?”

“这个衣裳……我好像够不到了……能进来帮帮我吗？”

“哦，好。”

刚才和他讲话的士兵叫来几个同伴，在他们耳边说了什么，那些人骑着马滴答滴答的往城里跑去了。

宋谪内心有些忐忑的推开房门，宗祈坐在床沿，身上披着一条毯子。

听见他进来，才羞涩地抬起头。

她站起转过身，露出光滑白净的后背，“扣子……”

“啊，哦，好。”

他这个时候手倒是抖了起来，“哪个缺德裁缝，把扣子做的这么窄小。”

她捂着嘴呵呵的笑，几个小扣子倒弄得沙场上的英雄好汉，满头大汗了。

“好了，好了。”

宗祈捏着裙摆，转了个圈。

“好看吗？”

“啊，嗯，好看着呢。”

“那，还要麻烦谪哥哥给我妆点一下。”

她坐到镜子前，时不时的低低头，羞涩的少女在里面塞了两块手帕……

摇曳的烛光将两人的身影铺在窗纸上，亲兵看着这一对的恩爱，不禁想起来那在家中等着自己的人儿。

有诗为证——

毫尖碾玉碎霜华，指腹摩挲试浅些。

她怯瓷肌承重色，他忧螺黛掩清嘉。

银眉轻扫三分韵，绛点徐描一抹霞。

低问镜中容可悦？双粉早映烛花斜。

门开了。

她挽着宋谪的胳膊，轻盈地走了出来。

亲兵们不约而同的感叹，“真如见到西子一般啊！”

宋谪反倒拘束上了，有点不自在，不敢往她那边看。

宗懿远远的站在门口，看着载着他们的马车走了好远。

一路上，马好似知道他们心一般，车总是往一边歪斜，以至于宋谪不得不摁住宗祈身后的窗沿。

他努力不与她有些身体接触，可当不得不靠在一起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的紧张的羞涩的屏住了呼吸。

好在摇摇晃晃到了城门口。他下了车，趁机长长叹出一口气，从怀里取了令牌，递给车夫。

这位士兵啧了一声，摇摇头。

“诶，怎么了？”

他走近一步，靠在他耳边说道，“这真不像您。”

“诶……”

士兵撅起嘴用下巴指了指车内，接了令牌。

宋谪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他回头望向车内，面颊粉黛的宗祈深深的埋着头，他这是真正的仔细瞧着她，深深刻在眼睛中。

他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声音，“你行吗？你娶了她真的对她有益处吗？你要是无法回应她的感情，这样的婚姻真的会给她带来幸福吗？”

他使劲摇摇头，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他拾起上阵杀敌的勇气，“临阵害怕可是懦夫！”

宗祈正疑惑地半瞧不瞧的偷偷看着，宋谪一看过来，她就马上转过头去。

宗祈紧紧掐着自己的手腕，满面羞红的咬着嘴唇，心中不断后悔自己刚刚的举动，生怕让她的谪哥哥认为自己是一个没分寸的女人。

很快马车过了门，她和宋谪不由的望着另一边排着长队的平民百姓。

宗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绣花鞋和西洋裙，细腻的布料，丰富的色彩，和那些没有光泽的，灰头土脸的人像是处在两个世界。

她忍不住看宋谪的眼睛，发现其中有着某些深沉的无奈。

这可怜的姑娘，不知道是因为这些百姓还是自己的缘故让心上人忧郁，心中同样泛出无限的愁苦来。

车在城中不再颠簸，在这一小段的路程中，四周热闹的呼喊和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充斥着，融进这苦泉般的车内。

她的心中时时被牵扯着，一时间竟没有意识到，车已经停下了好久，宋谪也在瞧着她。

宋谪脸色有些差，一看到这些穷苦的人，赏玩的乐趣荡的一干二净。

看到那些跛着脚的，佝偻着腰的，沙哑着嗓音笑着说话的，用浮肿的脸露出笑容的，他好几次忍不住冲动想拿着自己的药箱给他们医治。

可是他现有更需要照顾的人，无论如何，自己今晚要让她开开心心的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