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痛苦

林沐雨缓缓站起身。

我害怕极了。

怕她看到我身上这些新的伤痕。

怕她发现我裙子底下缠着的纱布。

怕她突然像秦月那样，冰冷的手掐上我的脖子。

怕她的身影，再次和秦月重叠在一起。

可是……

明明是我自己渴望着她的伤害啊。

现在却自私地害怕起来。

是我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

如果当初，我没有对她说那句做我的女朋友。

如果当初，我没有接受她递过来的衣服。

如果当初，我没有跟着她回家。

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么自私地想要把她从天上的云彩，拉进我所在的泥潭……

她就不会被秦月抓住把柄。

她的生活就还会像以前一样闪闪发光。

她就能一直活在老师和同学羡慕的眼光里。

是我毁了这一切。

毁了她的光。

但是……也许还有机会补救。

那些照片，秦月还没发出去。

所以那个谣言，林沐雨才能轻易摆平。

可那些照片……永远会是一颗炸弹，埋在林沐雨的心口。

只要发出去，她努力经营的一切就会崩塌。

我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我必须弥补我的过错。

所以……就算重新回到以前那种日子。

回到被秦月一个人欺负的日子。

回到只有黑暗的地狱里。

也没关系。

只要能保护她。

保护林沐雨。

保护她的生活，保护她努力得来的一切。

让我一个人……沉回地狱就好。

我的腿软得像面条，根本站不住。

身体抖得停不下来。

我缓缓闭上眼睛。

咬紧牙关，一个字也不说。

她轻轻把门关上。

咔哒。

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传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连我家的备用钥匙都拿到了。她把门锁死了。

然后，她把我用力按在冰冷的门板上。

她的指尖，带着熟悉的温度，轻轻拂过我的脸颊。一条腿却强势地挤进我的双腿之间，膝盖危险地卡在那里。

她的左手像铁钳一样，牢牢抓住了我受伤的手腕。

“我不会再让你逃了。” 她的声音低低的，像情人间的絮语，拂过我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告诉我，为什么不理我？” 她的呼吸喷在我的耳廓，有点痒，“是昨天……弄疼你了吗？”

我该怎么回答？

我喜欢她的触碰，喜欢她带着点狠劲的轻咬，喜欢她在我身上留下印记时那种……近乎疼痛的占有感。

她的一切，都让我沉迷，无法自拔。

可是……把柄在秦月手里。

我的人生早就烂透了，像一摊发臭的淤泥。

我不能……不能把她也拖下来。

如果和我在一起，她辛苦建立起来的一切，那些光环、那些喜爱……都会瞬间化为乌有。

所以……不能说。

一个字都不能说。

只能把这份绝望，死死摁在心底最深处。

“为什么不说话啊？” 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

连拂过我脸颊的指尖，都变得僵硬起来。

“说话啊。”

“说话啊。”

“为什么不说话？”

“为什么？”

“为什么？！”

她抓着我的手腕越来越用力，骨头都在呻吟。她不断地把我往坚硬的门板上挤压。

嘶……

大腿内侧的伤口好像又被撕裂了，尖锐的痛楚蔓延开来，火辣辣的。我能感觉到纱布底下渗出一点湿意。

可我还是死死咬着嘴唇，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不停地问。

那些带着困惑、愤怒、受伤的问句，撞在昏暗狭窄的玄关墙壁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最终什么也没改变，就被浓稠的黑暗吞噬了。

她猛地揪紧我的衣领！

她娇小的身体此刻绷得紧紧的，在微微发抖。

最后，也许是耗尽了力气。

她终于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也停下了所有的追问。

我低着头看她。

她也抬起头看我。

那双曾经像盛着蜜糖、盛着阳光的眼睛里，此刻所有的温柔都消失了。那张美丽沉静的脸庞下，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巨大而黑暗的情绪风暴。

她的手还在抖，死死揪着我的衣领。

那双漂亮的眼睛，死死地、一眨不眨地钉在我脸上。

然后，她开口了。

声音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捅进我的心脏，把那里搅得血肉模糊。

“我恨你。”

这三个字，砸在地上，也砸碎了我最后一点支撑。

她终于松开了手。

咔哒。

门锁被打开。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消失在门外走廊的光线里。

砰。

门被重重带上。

我的身体就像瞬间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绵绵地顺着门板滑下去，像一具真正的尸体，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心口的剧痛，瞬间压过了大腿伤口的撕裂感，压过了手腕的钝痛，压过了喉咙被扼住过的窒息感。

那是一种……灵魂被硬生生剜掉一块的痛。

我像个丢了魂的破布娃娃，傻傻地坐在玄关的地上。

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彻底把我吞没了。

明明痛得快要死掉了。

眼眶却干涩得像沙漠。

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