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虚假的爱

（林沐雨视角）

爸爸让我在他身边多待一个月。

说实话，起初我满心戒备，以为这背后藏着什么算计或阴谋。但几天过去，我只是被没收了手机，然后被他带着到处逛街、打游戏。我开始有点看不懂他真正的意图。

一个月，并不算太长。但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殷璃。失去手机，意味着我彻底失去了对她的掌控。这种失控感让我心慌，甚至恐惧。可转念一想，只要熬过这一个月，就能换来和殷璃更长远的未来——这笔交易，似乎并不算太坏。

“在想什么呢？”爸爸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屏幕上的游戏角色已经被他击败，巨大的“GAME OVER”字样格外刺眼。

“没事。”我轻声回应，伸手想去按重新开始。

“爸爸我啊，缺席了你人生中很长一段时光呢。”他忽然说。

“没事。”我重复道，语气平淡。

“话是这么说，但心里还是会寂寞的吧？”

“……”

或许九岁之前是的。但在遇见殷璃之后，我的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她了。不，是我主动选择将她置于我最世界的中心。

“所以爸爸想趁这一个月，好好弥补一下。”

原来……他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我看向他的眼睛——那双眼依旧含着笑意，却深不见底，根本看不透。不得不承认，在蛊惑人心这方面，他比我厉害得多。

“就算是这样，也没必要收走我的手机吧？”我忍不住抱怨。

“你们年轻人总盯着手机，一点都不专心。爸爸是希望小沐雨能好好感受我的爱嘛～”

这理由也太烂了。明明他自己就是个网瘾中年，手机游戏主机一样不落。在我看来，收走手机无非是为了满足他那变态的控制欲。

“那现在怎么办，再开一局？”我指着屏幕问。

“不了，有点饿了。小沐雨呢？”

……真希望他换个称呼。

“那去吃饭吧。”我其实并不饿，但顺从他的意思总是最省事的选择。

他关掉电视，很自然地拿出手机翻看起来——看吧，我就说他瘾比我大。

“跟我来，有家店我想去试试。”

“嗯。”

我跟着他下楼。酒店旁边就是那个大型天街。

“这几天跟爸爸玩得开心吗？”他边走边问。

“开心。”我机械地回答，心里想的却是要快点见到殷璃。

他微微一笑，又露出那种我看不懂的神情：“小沐雨现在，是不是特别想见那个殷璃啊？”

我的脸颊瞬间发烫。从自己爸爸口中听到恋人的名字，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他坏笑起来：“看来猜对了。不过真好奇，那女生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这么吸引我的女儿？”

我猛地一惊，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我！

他怎么会知道殷璃是女生？！在我所有的描述里，我都刻意模糊了性别，就是怕他因为这段非常规的恋情而拒绝帮忙——

可现在，他却精准地说出了“那个女生”！

我震惊地盯着他。他到底知道多少？

“哦呀，好像说漏嘴了～”他那副样子，分明是故意的，就是为了看我失措的反应。

不过……既然他已经知道我们是两个女孩相爱，却仍然愿意帮忙，那我也无话可说。

“你还知道多少关于我和殷璃的事？”我直接发问。他的情报似乎远不止我告诉他的那些。

“一点点而已，不多。”他给出一个模糊的答案，显然不打算细说。

我也不好再追问，只能暂时当作他就知道这些。

我们在天街里又逛了一会儿，买了些衣服和化妆品。东西不重，但拎着实在麻烦。

“爸爸，你不是说要吃饭吗？你想去的那家店在哪儿？”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嗯，差不多了。走吧，就在前面。”

他带着我上楼，拐了个弯，停在一家装修普通的家庭餐厅前。这实在不像他这种精致boy会选的店。

“为什么选这儿？”我忍不住问。

“这里的甜品很好吃哦，我挺喜欢的。”

这理由……倒也不是说不通。但以他的条件，明明有无数更好的选择。

他领我到一个卡座坐下。余光瞥见邻座似乎有两个人，靠得很近，一个长发一个短发。是小情侣在腻歪？真会挑地方。我在心里默默吐槽。

“想吃什么？”他把菜单推过来。

“我都可以。”但还是象征性地点了几个常吃的菜。

他点得很快，而且大部分都是甜品。“你还真是喜欢这儿的甜品啊。”

“那是当然。”他笑着回应。

但下一秒，他话锋突然一转：“小沐雨眼中的恋爱，是什么样的呢？”

我一怔。这话题跳转得太突然。

“两个人相爱，然后在一起。就这样。”我简短地回答。

“那如果其中一个人，不爱另一个了呢？”

“那……就不能算恋爱了吧。”

“是啊，不算了。”他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呢。”

“嗯。”

“小沐雨如果遇到对方不喜欢自己，甚至……根本不认识自己的情况，会怎么做呢？”

我的指尖无意识地绞紧。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吧……没办法强求。”我把手缓缓藏到桌子下面。

“小沐雨很聪明呢，好好遗传了我们的智商，这是好事。”他笑着说。

“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夸自己。”

“但小沐雨也把我们的‘缺点’学去了呢。”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不知为何，我开始紧张起来。他一定知道什么，但我无法确定他到底知道多少。

“小沐雨，跟爸爸坦白，好不好？”他的笑容突然变得极具攻击性，眼神直直地盯着我，让我不寒而栗。

“坦白……什么啊……”我装傻。

“这里的菜是不是也该上了？”我生硬地转移话题，但立刻后悔了——这简直是不打自招。

“你讲的那个‘拯救’的故事，疑点太多了。爸爸不得不怀疑一些事情呢。”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虽说爸爸支持你的恋爱脑，但是也不能给别人‘添麻烦’啊。”

“爸爸，你在说什么啊……”我的手紧紧捏住裙摆，焦虑和恐慌让我呼吸困难。

他到底知道多少？！

“成为别人的‘救世主’，让你感到愉悦吗？”

这句话像子弹一样击中我的心脏，传来尖锐的痛感。但我仍强装镇定：“毕竟我喜欢她，帮她是应该的吧！”——完美的回答。

“即使她的困境，全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大脑瞬间宕机。

“诶？”

“爸爸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叫‘我一手造成的’？我什么都没做哦。”我争辩着，但他仿佛早已笃定一切，继续说了下去。

“沐雨啊，爸爸明白你爱人心切。但这样‘得来’的爱，真的是爱吗？她只是被你建造的监狱关押，在疼痛与绝望中，才把你这个‘送饭的典狱长’当作了唯一的希望。可她忘了，这牢笼本就是为你打造的。如果她知道了一切，你觉得她还会爱你这个伤害她的罪魁祸首吗？”

“爸爸我听不懂……”我的声音开始发抖。为什么会发抖？我好害怕，就像害怕殷璃会离开我一样。攥紧裙摆的指节已经白得失去血色。

大脑像缺氧般一片空白。

“沐雨，你很聪明，但有时候聪明过头不是好事。你会觉得自己理所当然能做到很多事，也理所当然该得到一些东西。爸爸缺席了你大部分人生，没教会你如何正确运用这份聪慧，是爸爸不对。”

“……”

“在你故事里，那个霸凌殷璃的女生，是你教唆的吧？”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我脑中炸开！他怎么会知道？！是猜的？还是……

“你创造了殷璃被霸凌的处境，等到她受不了的时候再出现，成为她的‘救世主’。你以为这样她就会爱上你，永远离不开你，你就能得到她了？”

“……”

他几乎一字不差地复述了我内心的想法。

“这样创造出的‘爱’，在这种扭曲土壤里生长出的情感，如果失去了这片病态的环境，它还能存活吗？”

“那就让它一直在这片土壤里生长不就好了！”我已经放弃了否认和辩解。如果我猜得没错，他恐怕早就派人查了我手机里和秦月的所有聊天记录。

“她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

“我不会让她知道！”

“这样的感情不是爱。”

“不是爱又怎样！我只要她在我身边！”

“就算她会一直痛苦？”

“……这种事……”

“砰！！！”

一声巨大的响动从我身后的卡座传来！是那对“情侣”！

搞什么？！我恼火地回头，正要呵斥——

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猛地窜了出来！

殷璃？！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下一秒，她捂着脸，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我甚至听见了微不可闻的、破碎的呜咽声。

我瞬间明白了！这全是我这混蛋老爸设的局！就是为了在殷璃面前彻底揭穿我的真面目！

“你这混账！！！”我第一次将心声怒吼出来。

“不然我怎么当你爹？”他摊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随后看向殷璃逃离的方向，“不去追？”

“要你说！！！”

没有半分犹豫，我像子弹一样冲了出去！

就算她听到了所有对话！就算她知道了一切真相！就算她会恨我入骨！我也要去追她！

只要她还活着，我就有办法让她重新爱上我！就算现在恨我也没关系，我会弥补，不惜任何代价！

就算她死了……我也要把她的尸体葬在我身边！无论她愿不愿意！

她都只能在我身边！只能和我在一起！没有选择的余地！

没有！

而我一定做得到！让她爱我！让她离不开我！

是我的话就做得到！我一定做得到！

所以……就算她现在恨我也没关系……

如同偏执的咒语，这些话语在我脑中疯狂回响，试图安抚我这颗因为可能失去她而剧烈颤抖、几乎要碎裂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