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大人们

（殷璃视角）

我独自站在校长办公室里，像一尊雕像，格格不入。

身边是秦月的母亲，以及……林沐雨的母亲。

作为这次事件的核心，理论上，我们的家长都应该到场。

但我没有能出席的“家长”。

所以，我只能一个人，夹在这两位衣着光鲜、气场强势的母亲和面带公式化笑容的校长之间，显得格外多余。

她们的声音，像尖锐的冰锥，在装修考究的办公室里碰撞、交锋。

不，与其说是交锋，不如说是林沐雨母亲单方面的主导。

秦月的母亲几乎没怎么反驳，只是偶尔附和几句，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

我知道她们私下已经去道过歉，但亲眼看到秦月母亲这副近乎被“驯服”的模样，心里还是泛起一丝冰冷的诧异。

这场本该分辨是非对错的商讨，最终演变成了林沐雨母亲一人对我们三人的未来，进行不容置疑的“安排”。

“既然两位家长都认同这个处理方式，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校长推了推眼镜，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带着谄媚的笑容，“校方会尽快把这件事的影响压到最低。也请两位家长放心，为了孩子们的前途着想，我们只会给予秦月和林沐雨同学不会记录在档案里的小处分，算是小惩大诫。”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裹着糖衣的毒药，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殷璃同学，” 校长的目光转向我，声音平稳得像一条死水，听不出任何情绪，“你……也没什么问题吧？”

“我……”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

即使我想说什么，我也比谁都清楚，在这个房间里，我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最终只会消散在空气里，没有任何意义。

在这个本该由大人掌控一切的空间，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突兀。

我的话，又能在这群精于算计的大人耳中，占多少分量呢？

所以，所有翻涌的委屈和不甘，最终只能化作无声的呜咽，被我硬生生咽回空荡的胃里，在那里孤独地回荡、腐蚀。

最终，这场围绕我发生的霸凌事件，被轻描淡写地扭曲成了“秦月和林沐雨两人之间的私人矛盾”。

而我，这个最初的受害者，则被彻底从事件的叙事中抹去。

仿佛我承受的那些侮辱、那些落在身上的疼痛，从未存在过。

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到多么难过。 因为……这样对沐雨是最好的。

她的未来，不会因为我这个污点而蒙上阴影。只要她能好好的，那么，我的苦难是否被看见、是否被承认，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早已习惯了被忽视。只要林沐雨能幸福，我愿意接受这一切。心甘情愿。

“那就这样吧，辛苦各位了，请回吧。” 校长下了逐客令。

林沐雨的母亲率先起身，高跟鞋踩在光洁的陶瓷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富有压迫感的“哒哒”声。

秦月的母亲立刻像跟随女王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讨好的笑容，还在低声说着什么。

我动了动站得有些僵硬的腿，正准备默默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殷璃同学，” 校长却突然叫住了我。

我停下脚步，回过头。

校长的脸上露出一丝看似真诚的歉意：“关于你的事……我很抱歉。我知道你没有父母在身边，爷爷奶奶也离得远，一个人在这里上学很不容易。所以这次，校方会尽力把所有关于你的信息都隐去，希望……这些事情不会对你的未来造成太大的影响。”

“……”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话语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团苦涩的空气。

真的是……为了我的未来吗？ 还是为了学校的声誉？毕竟，霸凌事件曝光，对学校来说可是丑闻。这样“隐去”关键受害者的操作，他们究竟做过多少次了呢？

况且，那些伤害是真实发生过的。它们刻在我的皮肤上，烙在我的记忆里，并不会因为被从“故事”里删除就消失不见。现在再来跟我谈“未来”，显得多么可笑又虚伪。

可是，对他说这些有用吗？ 我再一次在心里问自己。 答案清晰得令人绝望：没有用。 说出来，反而会显得我不识好歹，不懂“感恩”了。

所以，最终，我只是深深地低下头，让刘海遮住自己的眼睛，用尽力气，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两个空洞无比的音节：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