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如果不是爱

（殷璃视角）

林沐雨就在我身后的卡座坐下了。

她的声音，那么熟悉，像羽毛一样搔刮着我的耳膜，牵动着我每一根神经。她坐下时带起的微风，送来她身上那股独特的、令我魂牵梦萦的淡淡清香。

我想要立刻转身和她相认！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

我想看到她的脸，想触碰她冰凉的指尖，想问她这段时间到底去了哪里，想知道坐在她对面的那个陌生男人究竟是谁！

可秦月死死地压着我，用身体和力量将我禁锢在这个角落。窒息感和过往创伤带来的恐惧让我浑身发抖，动弹不得。我只能像一只被钉住的蝴蝶，在她身下无助地轻颤。

我听着林沐雨和那个男人点菜，对话。忽然，那男人的话锋一转，谈起了恋爱，还用那么亲昵的称呼——“小沐雨”。

我的身体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一股酸涩的嫉妒和怨恨猛地从心底窜起！我无法想象，除了我之外，还有这样一个男性如此亲密地存在于她的生活里，而她竟然对我只字未提！

为什么？

这种陌生的情绪几乎要压过我对秦月触碰的恐惧。

直到……我听见林沐雨喊他“爸爸”。

心底那股尖锐的仇恨瞬间消散了些许。原来是爸爸……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联系我？哪怕只是一条消息，告诉我她在爸爸这里，让我知道她安然无恙也好啊！

一条消息都没有。难道在她心里，我就这么无足轻重吗？

心像被一根细线吊在半空，晃晃悠悠，无所依凭。

但我很快宽慰自己：至少她没有消失，她没有背叛我。她真真切切地存在着，就在我身后。也许只是手机出了问题，也许有各种意外……她一定还爱我。

我强迫自己冷静，继续听着他们的对话——或者说，被秦月强迫着听。

“对不起，殷璃。”秦月的声音低若蚊吟，带着痛苦的颤抖，在我耳边响起。我不明白她此刻道歉的意义，她压制我的力量没有丝毫减弱。

“我不想伤害你的，不想的。原本…是…是……”

她未尽的话语，被那个男人——林沐雨父亲清晰冰冷的声音接上，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我的耳膜：

“在你的故事里，那个霸凌殷璃的女生，是你教唆的吧？”

……

诶？

什么？

我的大脑仿佛瞬间被冻结，无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信息。

坐在我背后的……是林沐雨和她的爸爸？他们在说什么？

“是林沐雨教唆的我。”秦月的声音带着哭腔，更像是一句痛苦的忏悔，“我知道这样不对，我不想逃避责任…但是我好痛苦……”

“你…你在说些什么呢？”我的声音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说不清此刻在心底疯狂冲撞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震惊？恐惧？还是不愿相信的恐慌？

我现在只想听到身后那个我视若神明的人，用她清甜的声音坚决地否认！

但她没有。

她沉默了。

那沉默震耳欲聋，像是一种冰冷的默认。

为什么不否认啊，林沐雨！

快否认啊！

你是我的天使，是我唯一的光啊！就算你会打我、咬我，不也都是因为太爱我、太在乎我了吗？你怎么会……你怎么会故意教唆别人来欺负我呢？

你不是说，看到秦月欺负我，你就忍不了吗？你不是这样对我说的吗？

快否认啊！求求你否认啊！

难道那些……全都是演的吗？

那我在你这里，究竟算什么？！

眼泪毫无征兆地决堤而出，滚烫地滑过脸颊。心口像被一块湿透的厚布紧紧裹住，密不透风，夺走了我所有的呼吸。大脑因缺氧而阵阵晕眩，却无比清晰地传达着心脏被撕裂的剧痛。

原来……让我痛苦绝望的罪魁祸首，正是那个让我爱得深入骨髓的人。

好痛苦。

她爸爸的话语再一次于我的心底回响。

不对……

我真的爱她吗？

还是说，我只是像她爸爸说的那样……只是一只被精心打造的囚笼困住的金丝雀？只是因为那个递给我食物的人是她，就愚蠢地忘记了是谁铸造了牢笼，是谁给予了伤害，错把斯德哥尔摩的依赖当成了爱？

我的爱……究竟是真实的吗？

这样的感情，能称之为爱吗？

我不懂。

为什么一切都变了？秦月变成了一个流泪忏悔的人，林沐雨变成了伤害我的真凶。而我赖以生存的爱，此刻也变得如此虚假，摇摇欲坠。

“这样的感情不是爱。”

这句话虽然是对林沐雨的质问，却也同样狠狠刺穿了我，拷问着我的灵魂：这不是爱吗？这究竟是不是爱？我的爱里，有几分是纯粹的、真实的？

这句话，像一根烧红的利箭，瞬间贯穿我的胸膛！剧烈的疼痛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几乎要将我撕裂！

如果不是爱……我就失去了留在林沐雨身边的全部理由。如果爱是假的，我过往的一切挣扎、眷恋、欣喜与痛苦，都将被贴上“虚无”的标签。

我的一切，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那林沐雨呢？她对我的爱，又有几分是真？

泪水彻底模糊了视线，身体像上了发条一样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连带着压住我的秦月也跟着微微晃动。

肯定我的爱吧……求求你，肯定我的爱……

如果连这份爱都是假的，我该如何存在下去？

“不是爱又怎样……”

我听到林沐雨冰冷的回答。

甚至无法听见后续的声音。

就像坠入了无底深渊，痛苦不断的产生回音，一次又一次打在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不肯定我们的爱呢？明明不是爱的话，我们就无法在一起了啊……

彻底崩溃的我，像一根被压到极致后猛然弹开的弹簧，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猛地撞开了秦月的压制！身体的动作带倒了桌上的东西，发出巨大的声响！

我什么也顾不上了，捂住脸，像逃离地狱一样，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恍惚间，我好像瞥见了林沐雨惊愕转过来的脸。她的眼神中有惊讶，有瞬间的喜悦，转而变成铺天盖地的害怕和愤怒……

那眼神意味着什么，我已经无力思考。

我现在只想逃离。

永远逃离这个地方。

因为我无法接受，那个将我推入深渊的人，正是我曾视若救赎的林沐雨。

我无法接受她所做的一切。

所以，我只能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