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想见你

黄昏拖拽着我的影子，像一条无限延长的黑色丝带，随着我的脚步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笨拙地跳跃，像一个陪我演着独角戏的、同样孤独的小丑。

路旁小卖部的冰柜嗡嗡作响，散发着冷气和甜腻的诱惑。

但我只是漠然地走过，耳边充斥着刚放学的初中生们鲜活雀跃的喧闹。

那热闹像一层透明的玻璃墙，将我彻底隔绝在外。我们脚下影子的交界处，泾渭分明地划开了两个世界。

这所学校的高中部与初中部并肩而立。

随着我们的放学，那些更年轻、也更鲜活的身影也如同潮水般从校门涌出。

我并非通过考核进入这里，只是从初中部浑浑噩噩地直接升了上来——直升所需的分数，远比考进来要低得多。

所以，连我这样空洞的人，也能侥幸混入这所众人眼中的“好高中”。

脚步不自觉地停顿了片刻。

心底藏着一点微末的、连自己都嗤笑的期待，等待着那个明明知道不会出现的身影。

林沐雨……她成绩那么好，光芒万丈。

初中时我却从未见过她，她一定是凭借实力考进来的。

这样的她，为什么会喜欢上我呢？

在那天之前，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

她就那样毫无征兆地、强势地闯入我死水般的生活，让我沉溺，无法呼吸。

可我对她的一切，却几乎一无所知。

她像一团迷，用甜蜜的糖衣将我包裹，却不让我触碰内核。

最终，我还是挪动了脚步。

她果然没有来。

走到那个熟悉的分岔路口，我转向通往我家的方向。

也许，她早已走过这个路口，随着她的母亲，回到了那个我无法想象的、温暖明亮的家。

所以，我只能走向我的那边，我那称之为“家”的方向。

周末的记忆如同鬼魅，挥之不去。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肌肤温暖的触感，唇齿间仿佛还缠绕着那份缠绵湿润的悸动，足以让我这样贫瘠的人上瘾般回味。

可我也清晰地记得，她那双漂亮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我无法理解的气恼和悲伤。

她什么也不告诉我，只是用指尖一遍遍描摹我的轮廓，仿佛要将我刻进她的骨血里。

我贪恋她的触碰，近乎卑微地渴求着。

但我更渴望能触碰到真实的她，那个藏在阳光天使面具下的灵魂。

不止是身体，连精神也想要紧紧相拥。

然而，每一次我试图靠近，都会被她不露痕迹地推开。

想做什么，能做什么，所有的主动权，从来都牢牢握在她的手里。

我爱她，爱到恐惧。

恐惧失去这生命中唯一的光，更恐惧这光芒只是她一时兴起，陪我演的一场名为“恋爱”的过家家游戏。

居住的旧小区楼下有家不起眼的小超市。

我径直走向角落的特价区，低头在那些蔫头耷脑的蔬菜里，努力挑选着看起来还不算太坏的目标。

今天是周三。

那个要与校长会谈的日子，据说也是林沐雨的母亲定下的。

我早知道沐雨家境优渥，却没想到是能轻易影响学校决策的程度。

拿起一个表皮已经微微发皱的番茄，这已经是那一堆里最好的了。

我把它轻轻放进菜篮，里面还有几样同样打着特价标签的商品。

自从周末之后，林沐雨就彻底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仅仅三天。

却漫长得让我窒息，焦虑像藤蔓一样勒紧我的心脏，快要疯掉了。

脑子里全是她，无时无刻。渴望见到她，听到她的声音，感受她的温度。

可她不见了。

好像那个周末耗尽了她所有的新鲜感和耐心，于是她便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去。

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灭顶而来。

没有她，我好像真的活不下去。

我尝试过去找她。

每次下课铃一响就冲出去，可每一次，她班级的教室早已空无一人。

我不敢问她的同学，甚至不敢在门口多停留一秒。对除她之外的所有人，我都怀抱着根深蒂固的恐惧。

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零钱，付了账，提着廉价的塑料袋走回家门口。

心脏可耻地抱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她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突然从门后出现，哪怕她此刻说的是恨我，我也只想见到她。

钥匙插入锁孔，转动。门缓缓打开。

玄关里面，只有一片沉寂的黑暗。空无一人。

陈旧家具特有的沉闷气味扑面而来，将我彻底吞没。

关上门，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绝望尖锐地刺穿心脏，痛得无法呼吸。

后背重重撞在门板上，身体顺着冰冷的门板滑落，最终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压抑不住的咸涩泪水终于决堤，汹涌地溢出眼眶，仓促地流进嘴角，一滴一滴，砸在洗得发白的裙摆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痛苦的呜咽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泄露出来，破碎而难听，在漆黑寂静的玄关里孤独地回荡。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声音嘶哑，带着剧烈的颤抖，“我爱你啊……我比任何人都爱你……我的一切都可以给你……”

“求求你了……也爱我吧……看看我吧……”

“求求你……我好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