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灰藍:真實的舞會
十七、灰藍:真實的舞會
滴答滴答,倒數計時,不是很喜歡。
不喜歡一切都要結束的時刻,就像是宣告那些快樂,那些歡愉總有結束的一刻。
離別,非常討厭。
永遠,如果時間可以停止在這一刻就好了。
1、2、3……
「好啦好啦,真是的綴理不要睡在馬路中央喔。」
「媽媽,再睡一下、一下就好唔……」
「我不是媽媽喔,真是。那麼就來玩吧,打起精神快點喔綴理。好了快點動起來吧,只要數到十我就會來找你,帶你回家,綴理。」
「玩耍?然後手牽手一起回家,真的嗎?」
「嗯……對沒錯,手牽手喔,還是說我像是會騙小孩的人嗎?」
圍裙在風中飄揚,放下鍋鏟與平底鍋,解開頭巾把眼睛蒙住。
揉著眼,綴理鼓起臉,「我才不是小孩……嗯還沒滿1700歲又好像是小孩呢,好吧。」
面對大樹枝幹就像是欺騙小孩的戲碼,鬼數數,數到十,捉迷藏藏得很好,正是因為藏得很好,所以到最後的最後並沒有人來找她。
4、5、6……
就這樣孤零零地原地等待,在夜晚的月中沉眠,遊蕩在銀河的巡航中,嘟嘟嘟嘟數著鐘擺擺動的平衡,等待輪迴再開,等待那些久遠的時光,等待傳遞而來的福音。
蒙住雙眼,不去看不去聽,只要未曾知覺,不去確認,那些發生的、從未發生的都在量子疊加的不確定狀態下都變得從未發生過吧。
透著手套覆蓋住雙眼,冰藍深邃的星空,那些輪廓就藏在她的雙手之下,也只注視著她。
「綴理大人,為什麼不去躲呢?這樣覆蓋我的雙眼,算找到你了喔?」
回敬那雙手很溫暖,媽媽的味道、沙耶的味道,每天每天都有的煙火氣息,很香又美味。
「我躲在沙耶後面,躲在你後面遮住眼睛,反正不要被看到就好。」
7、8、9……
「呵呵,這樣就玩不起來了,放心,我會去找你的。」
會來找我?
當然,不信嗎?
「唔嗯。」
我知道的,正因為知道──
「你每次都會來找我,好高興。」
可是我、可是我──
「10。」
因為我知道,你每次都會來找我。
「下一次,換我去找你,好嗎?」
沒有回應。心下一涼,那些溫暖與回憶如墜冰窟。
沙耶?沙耶呢,心中不祥的預感越演越烈,本來沙耶香休息的座椅已經空無一人。
心裡卻帶了點煩躁,大概這就是所謂的擔心吧。或許是彈著鋼琴,那些震音也讓她苦惱、讓她焦慮、讓她心慌,本來緩和的調調加快,變得更快。
壓出破碎的長音,周圍變得吵鬧。
短暫的靜止後,叮地發出細碎的聲音,那是希望的旋律吧,雖然可能沒有章法,只是蓋住她握緊的拳頭而錯亂輕壓的旋律,真奇怪她明明沒有彈了。
「我回來了,對不起來晚了,稍微耽誤了時間。」
鬆開的拳頭有些痛,可不會再握緊了,因為身旁多出了一份重量,一份溫暖。
「嗯回來就好,只要回來就好。」
彼此的雙手交錯,四手聯彈。
「沙耶好冷。」
一入眼,就是沙耶香蒼白神色。
「嗯沒事剛剛稍微用了一些魔力,抱歉我趕快調節溫度。」
「那沙耶,我來當你的移動暖氣,舒適舒適。」
驅散那一點攜帶的寒氣,綴理像是要把沙耶香抱在懷裡,緊緊地貼著她的身側,兩人只能彈一些簡單的小調,「一直以來都是沙耶,便利、可靠,最重要的是非常溫柔,喜歡。」
果然我,果然我……還是很喜歡撒嬌,喜歡這份溫暖,喜歡這些不斷輪迴的久遠福音。
「綴理大人,真是喜歡撒嬌呢。」
「嗯沙耶,我需要沙耶。」
「雖然我不如綴理大人擅長彈琴,但讓敝人沙耶香穆拉諾(Sayaka Murano)略盡棉薄之力。」
這是兩種不同的調調,熱烈碰撞的琴音,一個激烈、一個冷靜,明明兩人各做各的,可是旋律卻異常和諧不雜不離,旗鼓相當。
浪漫陶醉又恍惚,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驚豔而屏息聆聽,但一群不速之客闖入了這個世界中。
「唉,這群沒有禮貌的士兵!」
眼中只有彼此,周圍賓客的騷動也無法阻止兩人思緒交織的藝術,警戒城堡士兵們圍住大廳,撞到了幾名紳士淑女,爆發了對這群士兵無理的不滿。
「怎麼了、怎麼了,難得舞會炒得如此盡興。」舞會前方為首擋住士兵腳步的是城堡主人,原本成功的舞會被一群屬下打擾真是敗興而垮下臉,「丟人現眼。你們一個個不待在崗位上,跑來擾亂舞會?」
「閣下,收到消息似乎有入侵者闖入書房。」為首的隊長尊敬地敬禮,「請允許我們對賓客進行搜索。」
「似乎,哼意思是沒看到人?」哼地一聲,城堡主人維內齊亞伯爵摸了摸他藏在胸口的魔導感應器,並沒有被人翻動的警報聲。
「是,可是──」
伯爵招手呼喚管家,管家則快速地往返書房確認並無東西翻動的痕跡,對伯爵附耳道:「書房並無奇怪動靜,書架也沒有翻動的痕跡。」
「嗯哼帝國大使呢?」
「大使仍在會場尚未離開。」
「聽到了吧,不准對舞會內的賓客發動搜索,驚動到王國的貴客,你擔當得起嗎?」
隊長遲疑,「可是閣下……我們真的要聽大使與她背後那位大人的話嘛……」
「閉嘴,那雙眼睛隨時看著──」伯爵敲了敲手中的拐杖,「那位不只是王國的支柱,也是帝國唯一的太陽……不,那是帝國的殘陽。」
伯爵雙眼突然失焦般像是望向某種虛空,陷入某種恍神,不一會便回神,「?」
「閣下……?」
撫著紅金色的羽飾,這是王國親帝派貴族的象徵,伯爵大手一揮,「總之,此事萬萬不可驚動貴客。放低動靜,對賓客們禮貌點,常規的巡邏,出入口加強控管。」
「……啊是。」
哇拍手拍手,歡聲雷動。音樂結束了,士兵正好原地解散,四散,舞會維持基本兵力,將士兵調往會場外及城堡出入口加強巡邏,勢必不願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兩兩一對搭檔士兵們瞄過任何賓客,這是一場假面的舞會,所有人都隱藏真心,看不清真相,戴著面具的情況下,任何人都顯得可疑。
「嘿嘿該不會彈琴的那位大人就是入侵者吧?」
綴理與沙耶香離開鋼琴,在眾人的簇擁下回到舞池再獻一次舞,途中經過了一名矮瘦的士兵,或許是加班而困倦,顯得有些輕佻隨口說說。
兩人頓了一頓,只見另一名較為高大的士兵則連忙制止,拍掉他空中亂指的手。
「啊~不曉得是哪家貴族的少爺與小姐,火紅的熱情與凜然的冷靜真是美麗的藝術啊,有這等教養肯定是來自於厲害的家族,形影不離真是般配。」
幸好周遭吵鬧的議論,讓這不得體的舉止沒有因此擴大事態。
「不可能,你聽到了吧,賓客們也一直在討論兩位客人喔。我一直在會場,那兩名大人從一開始不就一直在會場,基本上都形影不離。」
「哈~也是,誰能身藏機密,當間諜應該不會有事沒事喜歡引人注意,哈還是跳舞彈琴,人群的焦點,隊長會不會想太多了,伯爵閣下書房也沒東西遺失,真是大驚小怪!」
「真是的,不要抱怨了,趕快工作。」
「希望不要再發生什麼事情了,嘿嘿我可是惜命的很。」矮瘦的士兵搭著高個的肩膀,「啊~當初就是聽說西港沒什麼戰爭熱鬧得很才來報名參軍,沒想到伯爵閣下整天開主題派對,應付那些不知道是誰的賓客真是無聊。」
「唉要散場了,不要聊了,快注意有沒有可疑人士。」
「呿真是無趣。」士兵站沒站相,等開始有人來時立刻站直,他忍不住戳了戳身旁的夥伴,「啊是冰之騎士跟他的白雪公主呢,他們要離開啦,如果是可疑人士就可以多講幾句話了,不過那麼引人注目,都當了眾人焦點肯定不是吧。」
「冰之騎士與白雪公主?真的是呢。」高大的士兵注意到綴理與沙耶香從遠方攜手款款而行,偷偷朝旁邊快速回道:「你真的很喜歡亂聽賓客的談話,等等不要在賓客面前亂講話,直接放行就好。」
「好啦~唉!?那邊那個!」
突然矮瘦的士兵注意到什麼,連忙提著槍跑起來,就直直奔向城堡出入口。
沙耶香放開一隻虛虛搭著綴理的手臂,凝聚起寒氣,在這寒冷的夜晚不甚起眼。
只見士兵只是掠過兩人朝著內門奔跑,「那什麼去去,真是的城裡的貧民窟變多了,這些貓啊狗的沒地方住,竟然敢跑來城堡──哇這什麼!」
結果尚未揮舞,一隻神秘的生物咚咚地重踩士兵的頭盔,猛地跳下水只餘留幾滴水波,招示著入侵者可能存在的痕跡。
「該、該不會是入侵者?」另一名高大的士兵也動作了,留下幾人待命,帶一對人馬搜查,另外拍了拍矮瘦的士兵一起去報告。
「真麻煩,趕快解決吧。」矮瘦的士兵搓了搓手臂,「呼真冷呢,真想趕快下班上酒館喝一杯嘿嘿。」
表面上鎮靜,實際上不論執行幾次任務,在暴露的邊緣心臟都跳得很快,但沙耶香明白正是這種時候更需要冷靜,她不能習慣也無法習慣,無論何時都要小心翼翼。
「我是護花使者喔。」
突然西裝外套披到沙耶香肩上,是綴理的,綴理仍然目視前方,拉過沙耶香那雙已經結上寒冰的手搭在自己身上。
「不冷了。」
搭著的手壓得更緊,蘊藏的火熱緊得遮掩住她微微顫抖的指尖,交換默契,同時伸手張開五指,搭上彼此的掌心,十指交扣一步一步穩健地離開城堡。
「嗯確實,不會冷了。」
穩穩當當的前進,望著針對所有尊敬的貴客,士兵如往常那般鞠躬,敬禮,期待貴客再次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