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之空/花梢/合集】耀夜的花帆ちゃん

第39章 藏青:Ladybug

三十九、藏青:Ladybug


眼前稍微有點模糊,但是還可以忍受,開始冒出重影。

再撐一下就好,沙耶香放下攝影機交給姬芽收拾。

只是太累了吧?她覺得頭有點沉,重影飄過眼前,像畫面渲染沒加載完一樣。

稍微坐著休息一下,差點踏空石階,可還好撐住了柱子,大家都在忙著手頭工作,應該沒注意到她。

慈、瑠璃乃與姬芽三人合作,加快編輯速度,大家在最後的拍攝地點,開了一場小小的鑑賞會。

冥界的白花花原,風輕輕地吹過,花瓣就像是飄雪,花瓣在空中旋轉、翻覆、落下。


……


「綴理,她可能不是天才、不是主角……但小鈴さん她說了『還想試一次!』我感覺好像有了一點點勇氣。」

雨停了,微弱的光打在沙耶香臉上,歲月靜好。

「我想試試看,我們還可以再來一次嗎?就只是試一試。」

「這世界啊……有時候沒什麼光,但如果有人陪著走的話,好像也沒那麼黑了。」

沙耶香牽住綴理的手、也牽住了小鈴的手,其實她們也分不清究竟是誰先伸手的。

「謝謝你們,沙耶香大人、綴理大人,徒町沒有特長……不,徒町我不會再說喪氣話,偶爾可能還是會吧嘿嘿……總之,徒町要試試看、想知道──

如果有一天,有人看到徒町走過的這條路、追過的夢、做過的挑戰……會不會也想多走幾步?」



喀噠喀噠,影片播放完了。

周圍響起了掌聲,不知道為什麼……聽起來有點遙遠。

大家一邊擦眼淚一邊笑,還有人喊著「下次還要拍!」

沙耶香坐在那裡,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所有人。

──謝謝。

她突然很想說一聲,但想想還是沒出口。

……算了,說出來會被花帆さん跟瑠璃乃さん笑吧,不,肯定是──

「竟然被沙耶香ちゃん感謝了,我們是不是做了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啦~」

這種淚眼汪汪感動得不得了,好像媽媽看著女兒成長的話。

……呃,我並不想當媽媽喔。

沙耶香坐在石階上,沒有說話。

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大家熟悉的臉,有人在笑、有人在害羞地別過頭、有人努力忍著眼淚不落下。

「沙耶香師傅,徒町辦到了、徒町做到了!」

「太好了呢。」

小鈴還在比著影片一閃一閃的製作條,激動地跑去牽起吟子、牽著綴理,幾個人抱著蹦蹦跳跳、開心轉圈,花帆也湊到慈旁邊討論下一支劇本。

眾人因為作品完成而有一種奇妙的放鬆感,像走出長長的幽黑隧道後,重見光明,初次呼吸到清新空氣。

沙耶香靜靜地坐著,看著他們,沒有說話,沒有人覺得奇怪。

她平常就是這樣的,默默做完所有事,然後讓大家擁抱、慶祝,大聲呼喊。

只不過這次──她比以往更靜了些。


我有回應大家的期待吧?她想。

只是讓視線停在眾人身上──

一個、又一個,像是要將大家的臉深深地烙印在心裡,她微笑著,然後低下頭,像是在回味這一刻的餘溫。

頭又痛了起來,她死死望著地板,她怕被人看到自己的表情不對勁。

她心中一直有個預感,身上那種撕裂、分離的痛,不是病,也不是疲憊──

而是某種不屬於她的力量,從很久以前就在慢慢地拉扯著她的靈魂。

現在,時間似乎到了。

沙耶香靜靜坐著,看著這些風景,沒說話,風再次吹起白花,花朵搖曳。

就在那一瞬間,她彷彿聽到有人,從花裡說話了。

「沙耶香ちゃん,今天的光線很好呢,你有記下來嗎?」

沙耶香輕輕眨眼,突然有點想笑,「哪一個光線呢?……攝影機的話應該都有記錄到,等等我拿……」

啊攝影機已經收起來了。

「鏡頭關掉了,你還記得就好,這樣也是一種記錄喔?」

沙耶香沒說話,只是感覺風有點溫柔──像是有人替她梳了梳瀏海,眼前不再重影了。

她眨了眨眼,似乎還沒看清楚,要將所有人的表情在多記一點,收進記憶中。

這一幕真好,她想──

「大家笑著,真是太好了呢……」

她輕聲呢喃,沒有人聽見。

「小鈴さん……這次是攝影的勳章喔……」

沙耶香想舉起手操作冰的魔法,往常不到一秒就能構築的魔法術式都叫不出來了。

「……對不起,暫時不能給你這個勳章了。」

緩緩地轉過頭,她望向那個總是站在火焰之中,讓她眺望的背影。

嘴角帶著一點點遺憾的笑,小小的氣音像是對不起,又像是撒嬌。

「……綴理大人……綴理……對不起……這次,又比你先走了。」

然後,她就這麼靜靜地坐著。

頭低下來,像是睡著了。

風又吹了一次,這一次,她再也沒抬起頭來。

臉上仍掛著那溫柔得幾乎讓人心碎的微笑,有些寂寞、但也是充實的。

可是──她再也無法醒來了。

同時,花帆輕輕偏過頭,她好像聽到了什麼。

是風聲拂過花瓣的聲音?還是什麼……她不太確定,只是突然很想說一句:「……沙耶香ちゃん,你今天的蛋包飯……蛋比平常大顆、有多加牛奶對吧?」

大家以為沙耶香只是連日奔走、幫忙剪輯現在累了,在影片播放完後安靜地坐著休息,跟往常一樣。

直到花帆跑過來,伸手輕輕搖了搖她的肩──沒反應。

沙耶香坐在石階邊,頭微垂,仍保持著看影片時的微笑,就像是睡著一樣。

那一瞬間,綴理的表情變了。

「沙耶……?醒醒,沙耶,不要睡在路中間喔……」

上前, 綴理輕拍沙耶香的肩膀,沒有任何反應。

「吶,沙耶……沙耶、沙耶……」

跪下,綴理雙手搭在沙耶香膝上,開始顫抖,接著她猛地抱住沙耶香,全身發抖,額頭抵著她的胸前,「沙耶啊啊啊啊!!!」

「吶……騙人的吧……沙耶香ち、ゃん……」

抱著劇本,花帆眼神無焦地望向畫面中影片回放的最後一幀,沙耶香在鏡頭裡面笑著的畫面逐漸黯淡,聲音破碎。

站著不動,淚已流滿面。

「師、師傅……沙、沙耶香師傅……?」小鈴猛地奔向沙耶香,卻在距離兩步處僵住,「為什麼、為什麼?沙耶香師、傅……為什麼、要離開?」

手中有一絲微熱的感覺,像光又不是光、像是熱卻不是熱,像脈搏卻沒有聲音,只有搏動,好像真的有什麼線拉扯她,逐漸離她遠去,可是她不想放手,緊握著雙手。

「拜託了──時間、時間停止吧!」

──拜託了,哪怕只是這一秒、這一次、這一個呼吸。

地下的花瓣捲起,開始逆風而飛,空氣變得潮濕黏重,如時間本身正在凝固。

地震,她以為地震,實際上她的雙腳在顫抖,然後腳底的地板裂開了,不、不對──不是真的裂開,是她離地了。

手中閃爍著金色的絲線,那條線觸碰到沙耶香的身體,然後穿越花原飛往冥界深處。

小鈴沒有意識到自己飛起來,因為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手裡那份感覺,彷彿沙耶香還在──如果她放手了……

不,她不能放手,「沙耶香師傅,徒町要挑戰──絕對、絕對不會放手!」

死命握住,就像握住沙耶香最後一次出聲前的那口氣,可那條線太薄了,在風中輕晃隨時會被扯斷似的。

「小鈴ちゃん!」

姬芽衝得最快,抱住小鈴的右手,但她其實也在顫抖,她怕自己晚一步小鈴也離她們而去。

「姬芽ちゃん,不行你也會被拉走。」

吟子也緊追上姬芽,拉住小鈴的另一手,低聲說:「不行喔,小鈴你會飛走的!」

「姬芽ちゃん、吟子ちゃん……拜託了,徒町需要幫忙!」

三人勉強半浮空中,絲線本來在空中搖搖欲墜。

「這不是當然的嘛,因為小鈴ちゃん是我們的夥伴嘛~」

「嗯姬芽說得沒錯。」

「我們一起!」突然閃爍起更強烈的光芒變得更厚實,明顯的金黃色。

那一刻,她只是不想放手,那道線就繫上了──繫在沙耶香的命運上,她們沒有叫出任何咒語,卻啟動了一種比咒語還強大的東西,繫住了她們還想說的話。


「KNOT啊……所謂的死神、所謂的擺渡人,是一群失去緣分的人,他們尋找、連結、收集未竟的夢,或許也可以說是夢想信徒(Dream Believers)喔。」

是誰?咚──心突然跳得很快,花帆左顧右盼,又是那個聲音,感覺有人在說話,那是風聲、還是花的聲音?

「那群孩子真了不起,對吧?她們不知道那叫KNOT,只知道──那是,不願放手的溫度。現在有人的KNOT斷裂崩潰,有人的KNOT拚命連結。那你呢──花帆?」

咚咚,猛地沉默,周遭的聲音全都消失了,花帆突然看不見了,直直地倒下。

「……花帆……這是我的錯。」

就像是預料到的一般,花帆倒下前,梢默默出現在身旁將她接住了。


「這次,由我來……背負沙耶喔。」

轟──綴理四周,無聲點起了紅蓮的火苗。

站起來了,綴理抱起沙耶香,轉過身她微笑著卻在流淚,那不是普通的淚水,鮮血如水汩汩流出,臉上開始如熔岩滾燙撕裂長出黑色的羽毛。

「糟糕,綴理魔物化──」慈上前掀起防護罩,將她周圍的所有人列為保護範圍。

來不及了,「可是我……還有資格嗎……?」綴理緊緊抱住沙耶香的身體,不讓任何人靠近。

「我什麼都做不到!什麼都保護不了!!沙耶──!!!」

轟──!!

極限燃燒的紅蓮焰火,溫度持續上升,爆裂燃燒,以綴理為中心四散開來,映亮整個冥界,這是──毀滅一切的審判之炎。

石階開始崩裂,紅藍交錯的火翼張開,絕望的青炎化為包覆哀悼的藏青色羽衣。


福音的鳳凰,覺醒。


祂不鳴,世界為祂歌唱,山會低鳴、鐘聲會響亮、水面蕩漾出音波。

「……沙、耶?」

一開口──祂的「聲音」是聖光穿透雲層時的共鳴,是燒盡黑暗的時間破音,世界將為祂的哭訴傾倒。


發出的那份吶喊,是衝動,是後悔,是未竟的夢。



【世界樹之書・教典傳抄:初始之樹與希望之花】


很久很久以前,名產是白、特色是山、名勝是高台的寂靜山谷,陽光偷溜進森林,灑下斑駁的光點。

有一朵小花,悄悄地生長在世界樹的根系旁,她總是覺得自己不該長在這裡。

她叫「小花」,可那不是真正的名字──她從不敢說出那個名字,也從來不曾綻放。

當風吹拂著她觸碰到世界樹的根鬚,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能量、養分、水氣,咻地鑽進了小花的身體裡。

小花就會慌亂地跳踢踏舞,然後把自己的花苞縮成一團。

「啊啊,碰到了、碰到了、不要過來啦──不對不對,我要後退……」

森林中的萬物都帶著祝福,但她一直懷疑自己,不是什麼祝福,也不是森林的孩子,她只是……一株「寄生花」。

「……我是不是會把你榨乾?」小花低聲問,彷彿風一吹就聽不見了。

可世界樹聽見了,但沒有回話,只是用根鬚緩緩地包圍她──不是束縛,是輕撫。

好溫柔、好喜歡、好想碰觸,可是不行。小花抖了抖葉片,縮回根系。

「……為什麼不將我拔走?」

樹,依舊沉默。

只有樹皮下那種深入骨髓的低沉嗓音,緩緩透過根鬚一點點的微弱觸碰流露出來。

「如果我拔走你,你就沒有根了。」

「可是我、我在吸你──你的水、你的光、你的生命!」

「那很好。」樹說。

風捲來一片烏雲,一場大雨稀哩嘩啦,小花忍不住縮瑟,想逃,可是又像被定住般,根系緊緊地握著土壤不願離去。

「你不怕嘛,你真的不怕我把你吸乾嗎?」

「怕啊……」

世界樹輕輕彎下枝條,將她整個罩進她的影子裡。

「我怕、我害怕──有一天,我不能再給你溫暖、不能再保護你、不能看見你綻放的樣子。那一天,我會……」

這一次,小花驚訝地抬起頭,世界樹還是像平常一樣可靠、穩重,可是她就是能聽見她的悲傷、她的落寞、她的孤寂與她的渴望。

「捨不得。」

那一天夜裡,小花沒打算逃了,也不會再說:「我要走」。

她只是小聲說:「那……你願意,讓我在你身邊,留一點點根嗎?」

世界樹沒有回應。

那片地底下,一根細細的根鬚,悄悄探出來,與小花的細根──打了一個結。

這是祂們的選擇。

輕柔的、無聲的,溫暖的,再也不需要證明的連結。


【設定記・群星誌・星核篇】


小花(Flower)

──我是不是會把你榨乾?


一朵普通的小花。

陰之神的現世投影存在,祂只想偷偷地給世界樹留一點根。


世界樹(Tree)

──我只希望,能看見你綻放的樣子……即使只能在我身旁。


一棵普通的大樹。

空之神的現世投影存在,祂只怕無法留給小花一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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