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冰藍：我喜歡你，你聽見就好

三十六、冰藍：我喜歡你，你聽見就好

那一瞬間，世界變得比舞台空白的時間還安靜。

──瑠璃我不相信瑠璃值得姬芽ちゃん一直那麼喜歡……

原來我太急著完成事情，只顧著自己開心，卻忘了去聽她的聲音。

摀住嘴巴，姬芽不敢發出聲音，深怕自己打擾了這份溫柔而刺痛的私語。她想，沒關係走出去，或是嘻嘻哈哈笑著說──我有聽到喔？

但她沒有。

她只是輕輕提起立牌，轉身離開。

腳步還是忍不住停留，回頭望了一下。

──我是不是太靠近了？

──我是不是不該讓瑠璃ちゃん大人為了我，壓抑她喜歡的東西？

她以為自己只需要伸出手，熱烈地傳達愛意，對方就會明白──可是卻把這段關係捧得很高很高，直到連對方都不敢伸手回握。

繞過後台布簾，她走出來，用最擅長的潛行──就是沒有聲音，可以壓抑哭泣。

只是勉強笑起來，也不能掩蓋的失落籠罩。

站在走廊，陽光透過玻璃灑下，卻照不進她的心底。

心臟跳得很快，她一離開後台範圍，奔跑，胸中的空氣都來不及補充，氣喘吁吁，姬芽搬著立牌拚命的舉高，偷偷摸摸離開，她怕跑得不夠快，就被人看到她的眼淚。

她以為──我們是一起準備這場園遊會。

沒想到原來，瑠璃乃一直只是在成全她。

──我真的是笨蛋。

腦子很亂，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是一個勁奔跑。

「啊──！」

就這樣普通的拌到石頭跌倒，姬芽背朝下護著立牌們跌倒，慈立牌跟瑠璃乃立牌倒在地上，受傷的只有姬芽。

「可是我……我、真的很喜歡慈瑠璃啊……」

她低語，風有點大蓋住她的聲音，但不會把她吹走，也不能把立牌吹走。

「姬芽ちゃん，還好──哭了，會痛嗎！？」

突然，立牌鬆動了。慈將立牌抱起來，瑠璃乃朝著姬芽伸手。

「嗯、沒事，謝謝你們慈ちゃん大人、瑠璃ちゃん大人，只是跌倒有點痛，可是立牌沒事喔，我、我有保護好慈瑠璃乃──」神的立牌。

不能這樣，會嚇到瑠璃ちゃん大人。

「嗚哇哇──姬芽ちゃん！」

奇怪，姬芽明明不想哭，可是眼淚撲簌簌不受控制地拚命落下，壓抑喜歡真的好痛苦、好痛苦，就像是靈魂被人剝離、撕裂那般，不能接受。

「我、我真的很喜歡慈瑠璃！！」

這是她的愛、她的喜歡──她絕對不能夠妥協的原則……但是為了我推，什麼都可以後退。

「瑠璃ちゃん大人……我知道你一開始不喜歡我。」

那種不喜歡只是作為陌生人有的生疏與禮貌，姬芽一直都明白的，就連她也是──一開始對於闖入慈瑠璃身邊，是兩人之間多出來的一位，她非常害怕，生怕配不上我推，只能拚命努力不扯後腿，努力應援。

可是，她知道了，隨著與兩人的日漸相處，她明白了──

「也知道你為我做了很多很多，我想──我不是要你為我做什麼，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做而已！

無論是什麼樣的慈ちゃん大人、無論是怎麼樣的瑠璃ちゃん大人，我從來沒有因此失望過──因為我喜歡的，是現在這樣，自信爆棚的慈ちゃん大人，以及一直為大家著想的瑠璃ちゃん大人。

不管是什麼樣的你、怎麼樣的你們，我都想一直一直支持下去！！」

姬芽自己爬起來保持與兩人適當的距離，「所以我──我會後退！！！」

原來她都聽見了。

曾經以為姬芽的眼中是虛假的──理想中的自己，總有一天會如同泡沫，一戳就破幻滅。

畢竟只要看到瑠璃舞台上下就知道完全不一樣，只是普通沒電就會躲到箱子的水蚤，她想，這樣的瑠璃真的值得喜歡嗎？

無論是什麼樣的慈ちゃん大人、無論是怎麼樣的瑠璃ちゃん大人，我從來沒有因此失望過──因為我喜歡的，是現在這樣，自信爆棚的慈ちゃん大人，以及一直為大家著想的瑠璃ちゃん大人。

不管是什麼樣的你、怎麼樣的你們，我都想一直一直支持下去！！

可是真的有人就是這樣義無反顧的喜歡，完整的、燃燒的熱愛彷彿能夠穿透箱子戳到她的心底，所以看到姬芽為了喜愛後退的身影，她的心狠狠刺痛了一下。

──原來實際上我也是喜歡的……只是我還沒準備好說出喜歡，可是我也不能讓你一個人痛苦地承擔這份喜歡。

「不要！」

瑠璃乃連能不能接住那股熱愛都來不及思考，只是衝上前、伸出手、抱緊立牌與眼淚，「如果你要後退，那麼我就前進！」

「瑠璃ちゃん大人……」

夕陽灑落，氣球滿天飛舞。

有孩子從窗口望向學校：「唉，是不是有演出──可以去看嗎？」

「好像有園遊會唉！」

真的到達了會場，那裡現在有慈、瑠璃乃，並且放了一枚姬芽的立牌。

小孩躲在角落偷看，不敢發出聲音。

大人們面無表情、坐在遠處、不願靠近，附近巡邏的士兵仍握著武器、警戒。

開場無燈光，慈走上舞台時全場靜默三秒。

慈語氣低聲說：「今天的前排，留給最早等我們的人。」

然後姬芽與瑠璃乃從幕後走出，站在她兩側。

台下很多人，第一次面對觀眾，姬芽想，那時候的我以為不能靠近她們，但是現在她們在我身邊，要加油囉，喔！

舞台第一次完整地「三人並肩而立」，對空位行禮，接著對著園遊會一角的影像走廊行禮。

那些影像沒有署名作者，只有一張張紀錄笑容──來不及長大、來不及說出口的愛，全部藉由像素點完整的保存在這一刻。

啵地一顆泡泡從禮堂邊飄起，那些寫滿心事的氣球飄向天空，在燒毀的遺址上亂反射七彩──

那是戰爭後第一次，有孩子朝著遺址笑了出來。

「所有在等待的小朋友，久等囉～哈囉慈～這裡是『Mira-Cra Park！』，這是個任何人都可以參與的樂園！」

觀眾起初看的是立牌，後來全看向舞台上的他們。

小孩們咚咚咚地坐在最前排，大人默默把椅子搬到更前排，士兵偷偷放下武器吃起棉花糖。

慈看向瑠璃乃與姬芽，默契點點頭，三人一起喊出：「請欣賞我們的──非虛構英雄秀(Non-fiction Hero Show)！」

這次沒有煙火、沒有爆炸，可是有表演、有廣播、有歡樂的笑聲。

晚場結束後，瑠璃乃播放安眠柔和的曲子，讓大家平靜地走回家，希望今晚能有好眠。

「大家辛苦了！」

篝火靜靜燃燒，三人圍在火邊。

周圍很安靜，只有劈啪劈啪燃燒的聲音。

「那個──」

瑠璃乃低下頭，有些彆扭又認真地，「……姬芽親。」用輕柔的聲音喚道。

一瞬間，篝火旁的空氣就像被溫柔點燃了。

「我、瑠璃我不太說話，我總是逃避慢半拍……可是姬芽親你說出來了──所以我想從名字開始學著……不再逃跑，而是學會留在你身邊。」

姬芽愣住了兩秒，然後──

整個人「啊哇哇哇哇哇──！」拚命扭動，開始爆炸。

「瑠璃ちゃん大人，瑠璃ちゃん神明大人──竟然用這麼親密的稱呼叫我……！」

姬芽搓手手拜上天、拜大地、拜慈，感動到快要蒸發，語無倫次地拼命鞠躬，感覺下一秒就要整個人冒出煙來，最終昏倒。

「一直一直、一直一直都肥腸感謝～瑠璃ちゃん神明大人～！！」

瑠璃乃臉紅了一下，忍不住抬手猛搖姬芽的肩膀，急急忙忙地喊：「姬芽親振作一點啊啊啊啊！！！」

距離帝國聯姻期限：299日。

【世界樹之書・補記・夢想書庫：東行第90日，抵達東方時，期限剩201日，這也過太快了！】

嗚哇，蒸汽船在海上浮浮沉沉終於到達東方了！

咳咳……太激動了，冷靜冷靜，現在在別人的國家，要像梢前輩一樣優雅。

說起來，我本來想要去拜訪聯邦政府總統先生？總統女士？行政執行官？還是……輪值主席？

但是我是誰、我在哪裡？找不到聯邦政府的位子！

今天有機會偶遇我國使節團駐於東方的某國，我詢問了一下，他們一臉憐惜地望著我，並尊敬的回應：「他們政府上個月又搬家啦，這次是在西南邊那個峽谷，下一次可能會到東北都市。」

啊原來如此，那就沒辦法了。東方真的太遠啦，我手上已經是三個月前的舊資料，聯邦的輪替速度比我翻日記還快，如果有機會遇到……就當作外交吧。

總之，我暫時在這裡留了下來，我國外交使節團據稱正在參與文化交流典禮，典禮極為隆重──但座位排列與分配依據顯示出一種我難以理解的「分類邏輯」。

與我交談的那位年輕外交官，我有印象──他是自願幫忙籌備王太女典禮的官員，嗚嗚真是非常感謝！

實際交談，我認為他言談溫和，觀察敏銳。

「在這裡當地人認為──神只會選擇特定形象作為代表，可能是為了模仿利林費爾德帝國的神聖體系吧。」

他還說了一句我覺得挺有趣的話：「這就像是把香料分成甜的和辣的，卻忘了有些是酸的、有些是苦的。」

我想，或許哪一天，這些香料混入化學物X……會爆炸。

離開時，我送了他與使節團幾瓶沙耶香ちゃん自製的香料組合──如果可以幫助他們克服水土不服的問題就好了。

他代表使節團回送我一份東方航海圖。

航海圖摺得整整齊齊，像是一份官式回禮，但我打開一看──裡頭夾著一張報紙。

沒有署名，只有標題與專欄截圖：

《分類迷信與政治》

王太女踩過的地板專欄・第52回：

〈我以為是高等儀式，結果是分組體驗──某國太子登基典禮彩排紀錄〉

此回奉命出訪東方某帝國，參與他們太子登基的傳統典禮。

那是個宏偉又繁複的儀式，從樓梯就可以看出身份等級。

出發前，我在前輩的教導與經驗傳承中，心中準備了六套觀察穆O諾騎士不同版本的尊敬臉與七種觀察歐O穆尼公爵閣下後得到的深沉點頭方式，誰知抵達現場後最大的文化衝擊來自──

他們真的會依「性別」安排座位，以此分類人的魔導適性。

我一直以為整個鏡界，這個星球的所有人都知道──任何人感知的本質是不同的。

我們每個人所能感知的「本質」，本就因感官特性而異──有的人靠眼睛、有的人靠耳朵，有的人則以鼻、舌、肌膚去理解世界。像歐O穆尼公爵閣下據說可以「聽見」人的心聲（有一說其實是第六感心覺），尤O利大人可以靠嗅覺「聞到」魔法來源本質，O教主可以「看見」靈魂的本來模樣，在這樣多感官系統下，尊敬的王太女殿下可能是一隻兔子，也可能是一朵小花，當然她是我心中的太陽，太耀眼啦！

或許，這個帝國他們想模仿西方某帝國那種「由神之接觸者決定階級」的制度。

可惜他們無法判斷「誰接觸過神」，也無法理解鏡界的「本質感知」是如何進行的。

所以，只好找一個「看得見又能分類分群」的東西，結果竟然選了「性別」這種最方便打勾，卻最難說明的東西來分類。

──他們不是在分類人，是在分類困惑。

筆名：王太女踩過的地板

備註：本篇內容不負責任聲明為虛構個人觀察，不代表任何官方立場。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他們不是在分類人，是在分類困惑。

看完這篇，離開東方大陸前……我最終還是沒有找到聯邦政府在哪裡，但我在思考──

「如果制度不能理解人，那我們或許可以試著幫助人理解自己，就算只有一點點也好……」

我承認我大概還是非常的弱小，但還是想試試。

話說回來……為了尊重國際禮儀，我最後還是照著他們安排的位置坐了下來。

但我一直在想──如果魔導適性能靠座位次序分出來，說不定最初由來是──

全國舉辦旋轉椅比賽，哇咿──看誰最先轉昏過去，感知特性壞掉了。

哇哇哇哇哇──咕嚕咕嚕頭好暈，梢～啾～前輩，抱抱！

【設定記】

【史地誌】

西方大陸

位於星球偏西，與中央大陸地理距離較近。

地勢廣闊，多山亦多平原，氣候濕冷，終年霧氣籠罩，彷彿將歷史與神話隱於秩序之中。

此地亦為軍事強國──利林費爾德（Lilienfeld）帝國之所在。

帝國制度嚴謹，行政體系龐大，實行中央集權與家族世襲，重視秩序、敬神、血統論等傳統禮制與貴族榮耀。帝國貴族共分七階，從騎士爵到大公等，由神選血脈與家族功勳雙重決定。實際上，高位多數集中於長壽血脈與研究神性技術的家族手中。

首都米祖卡瓦（Mizukawa）長年籠罩於濃霧之下，多以灰白磚石為基調，街道整齊對稱，貴族區與庶民區分界明確。傳統婚禮會在神殿前繞行三圈，象徵與神明、家族、命運三方締結約定。

據皇太女所述，皇宮上空漂浮著一座島嶼，總是在下雨──

「說不定，是神明的眼淚。」

東方大陸

位於星球偏東，與西方大陸直線距離相近。

然而，東西大陸兩方其間橫亙一片被稱為「禁忌」的神秘海域──傳說那是神明沉眠之地，常年籠罩於迷霧領域與魔導亂流之中。千年以來，無人成功穿越。

東方主要政體為尤尼瓦拉聯邦（Univara Federation），原為利林費爾德帝國的殖民地。帝國後以「和平賜地」之名撤離，該地區至今仍保留帝國式教育體制、語言文化、軍法制度與貴族禮儀。

聯邦由七大邦國組成，彼此競爭，表面維持平等協議，實則缺乏共識與主導中心。為防內戰，導入「票選輪替制」，成為一種折衷的自治制度。

聯邦重商，相信人定勝天，魔導科技與金融業極度發達，為全星球大型經濟體之一。

聯邦沒有首都。這不是制度漏洞，而是文化特色──每個國家都太怕別國變成「中央」，所以他們決定輪流當「暫時的中央」。

他們認為這是多元、是平等、是自由、是制度智慧的結晶。

實際上，是因為沒人服氣自己以外的其他六個國家，只想找機會將對手踩上一腳。

於是聯邦政府變成了一場永遠在移動的表演──像繞場走秀，每一國輪流當一次台上的主角，然後在掌聲中被踢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