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輝藍：眩日之名

二十五、輝藍：眩日之名

純白石板鋪成的宮殿長廊邊，陽光如瀑般灑落，卻照不進長廊，把世界切成了兩半。

又臭又長的貴族會議結束，那些沒有刀光劍影的硝煙啪地鎖進大門內，本來還在會議上唇槍舌劍的貴族，出了門又是好朋友相約哪時開舞會，又是哪時郊外騎馬打獵，炫耀莊園的收成、談論酒窖的收藏。

看見她，又回到會議那個封閉的場合，閉上嘴巴轉移話題，顧左右而言他，似乎還沉浸在那一場無意義的辯論中。

他們不會看梢，只等梢的沉默，才紛紛低語：「她沒有反對，我們繼續。」

梢沒有跟任何人深入交流，直直穿過走廊，在走向陽光前，忽然身後有人小聲說了一句：

「那就是……眩日吧？」

那聲音不帶惡意，也總是不帶惡意，只有敬意與畏懼，就像刀子射了過來，冰冷、危險薄薄地貼在脊椎，渾身發涼。

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她只是微微頓了一下腳步，然後繼續往前走。

太陽角度斜了些，陰影也往前移動了一點，她或許很久很久也走不到──

啪躂啪躂。

「梢～前～輩！」

就在她再次抬腳時，有一道更快的腳步聲從另一側的陽光裡穿過來，闖入她的世界。

「梢～前輩──！」

啪躂啪躂。那是拐來陽光的流星，花帆氣喘吁吁，用力揮著手。

「呼呼、梢、前輩……剛、剛剛、我跟綴理ちゃん一起在花園看雲──你知道嗎？有一片雲好像兔子跟貓貓打滾，超～可愛的！你要不要看？」

梢只能看見花帆，看見她渾身陽光，還有捎來的快樂。

「嗯，好可愛呢。」

「唉唉唉這不是還沒看到嗎？」花帆一愣，扭扭捏捏地拉著下擺，拉著梢往湖邊走，「真的有那麼可愛嘛，唉嘿嘿～」

梢淡淡一笑，跟著花帆行進方向，抬頭看了一眼天邊的雲影飄飄，對比花帆頭髮蹦蹦跳跳的。

「好，就是這裡。」

左顧右盼，確認左邊沒人，確認右邊沒人。

似乎到了，但花帆就只顧著東瞧西瞧。

梢說不出天邊的雲像不像兔子，但花帆看見那麼快樂，那就是真的了。

「來，梢前輩不要動！」

「花帆──嗚！？」

猛地，花帆捲起她的披風，把梢掩住了，啾地嘴唇留下淡淡的花香。

「……梢前輩，辛苦了。」

然後下一秒就被花帆抱進懷裡，咚咚咚，心跳得很大聲。

「不會、不辛苦……」

從來都不辛苦，這是我心甘情願的。

「或許……稍微有點、累……吧。」

梢彎著腰，緩緩的伸手抱緊花帆，埋進她的肩窩。

「梢前輩真的好厲害喔，我呢，我有時候會想……我真的可以成為王太女嗎？會成為一個合格的王太女嗎？可是看到梢前輩，如果我像梢前輩那麼厲害就好了，我想要努力，我希望總有一天也可以承擔起梢前輩的重擔。」

「嗯花帆可以的……你一直都在支撐我，呼呼呵呵呵……」

在花帆闖入世界前，這是她唯一的笑聲。

月光皎潔，淡白如水，淡淡的光芒好像把她們的心貼得更近一些。

……世界樹，世界樹大人……唉嘿嘿……喜歡……

……可是不可以，這是錯誤的……存在……不可以……觸碰……是寄生、花……

一切都那麼突然，或許又該說意外總是來得那麼突然。

我在哪裡，我是誰。

我是梢・歐托穆尼，十七歲，伊諾希塔王國第一王女花帆・伊諾希塔最可愛、最帥氣、最美麗的未婚妻～背負聖十大魔導師「眩日」之名、歐托穆尼公爵、王室選帝侯……雖然但是如果可能……是這樣子，但實際上──我其實是花帆。

花帆望著鏡中倒影，現在梢的美艷面容上，總是掛著花帆那讓人鬆弛的燦爛笑容，她想……梢前輩這樣也好好看啊～喜歡。

……

…

.

不對！

「花帆，先換衣服吧。」

現在花帆，外表是花帆的身體，但梢的心靈，梢(花帆身體)步履穩健，早已換上平常太陽黃為基底的王女正裝，不像花帆(梢身體)，在梢的身體裡根本無法好好把那繁複的魔導師袍與公爵正裝合一設計的禮服穿上。

「真不愧是梢前輩，好冷靜。」

「一點都不冷靜喔，只是找點事情做比胡思亂想好。」

其實我一點都不冷靜，低頭，看著這副比自己矮了幾公分的小小身軀，真是可愛啊……不對，嗯花帆的身體，平常屬於我，現在暫時是我。梢(花帆身體)想，鏡中那張熟悉卻不是自己的臉蛋，皺起眉頭，神情彷彿在說：「哼哼哼～你這樣會搞砸喔，梢前輩。」

但是扭頭，看著花帆慌亂的樣子，好像天塌下來都可以安心下來──

梢(花帆身體)看著花帆(梢身體)讓自己的身體，手臂哇咿哇咿亂揮的，羞恥度直線上升。

「別動。」

……但如果不是這樣，就更好了。

「是！」

花帆(梢身體)挖空腦袋也想不出原因，昨天她也就跟梢親親抱抱，然後被梢舉高高，「啊！」

親親，不就是常見的交換身體方法嗎？

小說，故事都這樣說啦(偏見)。

說不定我根本是天才。

「梢前輩！」

好不容易換好衣服，花帆(梢身體)靜不下來，扶著梢(花帆身體)的肩膀，眼神閃閃發光。

「我們啾一下吧！」

「雖然花帆你的小腦袋，不知道怎麼想到這裡的……」

梢(花帆身體)偏過視線，更多的是複雜，被花帆(梢身體)用自己的身體做出這種燦爛的表情，還有聽著自己的嗓音發出可愛又甜膩的聲音，在花帆身上只會可愛，但在自己身上只會覺得可怕。

「拜託啦，梢啾～前輩～」

花帆(梢身體)已經閉著眼睛，靠過來了──不行，花帆這孩子是只要下定決心，就絕對會一往無前衝刺到底，不能夠直接拒絕。

「花帆，我只有一個要求。」

「嗯嗯，只要能親親梢啾～前輩提什麼要求都可以。」

果然停下來了，梢(花帆身體)稍微往後退一點，她真的不習慣看自己身體的臉，她想一般人除了照鏡子，大概也不習慣看自己的臉出現在面前這種事。

所以依照這個原理，對付花帆(梢身體)──

「請你看著我……就、就可以、啾……」

「喔喔沒問題！」

還想說是什麼要求呢，小事一樁。花帆(梢身體)睜開眼睛，看著自己的臉，啊梢前輩的視野真高呢。

12公分的完美身高差原來是這樣，她想，然後靠近、靠近……

花帆(梢身體)哇地立刻馬上往後跳，不習慣梢的衣袍差點踩到斗篷下襬跌倒。

「不行不行不行啊──怎麼可能親自己啦！」

梢(花帆身體)輕揮一陣風扶起花帆(梢身體)，「嗯。」

兔子的角，無論如何，花帆(梢身體)與梢(花帆身體)決定日子還是先這麼過下去。

先去花園吃早餐，大家已經在那裡等待了。

花帆(梢身體)學著梢平常的樣子，要優雅、要緩慢的步調，可是又有韻律節奏，可總是比梢(花帆身體)走得快，不一會就開始蹦蹦跳跳，像隻快樂的小兔子。

梢(花帆身體)想學著花帆平常的樣子大步邁出，走路變得像是初生嬰兒那般僵硬不穩，最終仍會越來越小步，明明是花帆的步調硬生生給她走出優雅代名詞的樣態。

「早安，花帆さん與梢閣下。」

站如白芍、坐如牡丹、行如百合……花帆腦子只能想著這段話，絲毫沒有注意到沙耶香帶著一群人遠遠的走過來，差點兩人就這樣撞在一起。

「哇──什麼時候到的，真是嚇死我了──咳咳，沙耶、香……さん……」

差點露餡，花帆(梢身體)連忙閉上嘴巴，穩穩站立不動，學著梢平常的樣子不能動不能動，優雅到指尖都得聞風不動。

「抱歉，剛剛才到的，梢閣下……奇怪？」

沙耶香本來是往梢(花帆身體)方向走，可是不知不覺她就停在花帆(梢身體)面前，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直直拐向花帆(梢身體)。

沙耶香望著身後一群人，大家似乎也很疑惑為什麼步調一致的停在花帆(梢身體)面前，也不是因為今天花帆(梢身體)反常走比較快吧？

畢竟花帆(梢身體)與梢(花帆身體)兩人左右距離那麼遠，為什麼呢？

「哇、咿……沙、耶香、ちゃん，我們……先吃早餐……吧……」

就在沙耶香要懷疑之時，梢(花帆身體)有點不習慣的大動作跑過來，學著花帆平時的大嗓門要轉移目標，但，越來越小聲，最後變成蚊子細如蚊蚋。

果然不太對。

「花帆さん，上次你偷偷瞞著梢閣下在訓練完後，偷吃一塊小蛋糕的事情，其實我已經告訴梢閣下了。」

「啊啊啊沙耶香ちゃん說好不講的……」

花帆(梢身體)自爆，大爆發。

……

…

.

「身為近衛騎士，認出自己侍奉的君主，這種事情真的是一塊小蛋糕。」

沙耶香倒茶，在給花帆與梢前，先給已經對她們交換身體慌亂到腦袋當機，嘴巴開開說不出話的吟子。

大家圍坐在圓桌，不習慣的，特別是瑠璃乃從箱子開了一條縫，看著花帆(梢身體)像個小兔子慢慢嚼嚼，把所有食物吃光光，然後繼續不習慣的看著梢(花帆身體)優雅地像是在吃高級牛排切著那塊火腿。

「嗯確實，花帆有梢的味道，梢有花帆的味道。」綴理吃完飯已經開始打瞌睡，「沙耶晚安，鈴晚安。」

「好像有奇怪的東西連著……綴理大師傅晚安。」

小鈴瞇著眼，也打了一個呵欠，似乎也變得想睡了，頭一點一點的。

「慈，在幹嗎？」

梢(花帆身體)瞪著正在調教記憶水晶的慈，慈不管，只是照著花帆(梢身體)。

花帆的氣質讓梢那張臉變得實在太沒有殺傷力了，抱著茶呼呼吹著，在花帆本人身上可愛到爆炸的舉止，轉移到梢的身體做這件事就顯得有些彆扭又可愛，實在是太難得了。

「這是歷史的一刻，不容錯過。」

總之，慈必須遵從本心，看熱鬧不嫌事大，好好拍著花帆(梢身體)，做出各種可愛，讓人覺得鬆弛的表情。

慈擺出招牌手勢，「花帆ちゃん～哈囉慈～」

「喔喔現在是梢前輩，所以哈囉梢～」花帆(梢身體)不疑有他，對著慈擺出招牌手勢。

「喔喔真可愛～不錯不錯，花帆ちゃん很有吾輩風範，很可愛喔！」

姬芽在旁邊嘎地的尖叫，我推與不輸給我推的可愛。

慈不怕死繼續在梢(花帆身體)的雷區蹦跳，「以後我被梢追殺就要把你這個影片拿出來播個十萬八千遍，哇哈哈哈──嗚哇！」

樂極生悲，下一秒，梢(花帆身體)彈指，記憶水晶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