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冷风骤雨不期而至

“要打好伞了啊！”

阿圆大声地喊道。

我手中只有一把伞，本来应该是浪漫的场景，可是现在的情况完全没法思考这些问题了。

大雨几乎是贴着地面横飞，到处都被吵闹的雨声填满了。

我尽力地扶住伞骨，以免连伞带车一起被掀翻。

前方的阿圆正摆出难得一见的认真姿态，俯下身子踩着单车。

掠过了灰色的层层雨幕，总算到达了避难所。感觉这时候就算蹦出一行大字来切换场景也十分应景。

我正翻着包里的家门钥匙，阿圆已经在有些焦急地拨打着电话。

“小沐，你没事吧？你们班已经提前放学了吗？”

“我...啊，嗯，余弦她不太好回去，所以我姑且用自行车送了下她，公交也停运了。”

似乎是有些担心我们的样子，方沐叫我们拍张照片来。

我比出剪刀手，凑到了阿圆旁边。

“来～看镜头。”

“不要这么甜腻腻地说话，也不要靠这么近。”

“阿圆不也湿漉漉的吗？所以不要在意了。”

我甩起头发，把水珠畅快地甩在地上。

得到了“水鬼二人组”的评价。

镜头中的阿圆露出有些幽怨的僵硬笑容，被我的剪刀手搭在肩上，内衣的轮廓稍微透了出来。

有种我像是利用权力进行骚扰的上司的感觉。

我决定把这张照片收藏起来了。

“还要打几个电话啊？”

担心水滴在地上的阿圆站在门口，继续打着电话。我把完全浸湿的书包甩在地上，里面的书搞不好会变成纸浆之类的东西。

“毕竟她们晚上没饭吃，要是乱开火可能会把家里烧掉。总之我先把储备着泡面的位置告诉她们了。”

大概说的是她的两个妹妹。

“像老妈子一样呢。”

“这姑且算家人间的义务。我还先得问问姨妈怎么样了，估计没法从上班的地方回来了吧...余弦你先帮我拿条毛巾来吧。”

义务吗？

收到了几条短信，有学校临时放假的通知，有爸爸发来的，也有妈妈发来的。

这对夫妻在某些方面倒是挺一致的:都发来了询问我是不是一个人在家的问候。假如是的话，他们无论如何都会赶过来陪我。

这算是一种义务吗？

我稍微有点不知道算不算恶作剧的想法——给他们各自回复了，对方就在我身边。

要是真这么关心我，就互相交换一下信息如何？

不过我自己也觉得不大可能。

至少能让他们更多地心怀愧疚好了。

“怎么了？地上很冷的。”

看见坐在地上玩着手机的我，阿圆露出微微困惑的表情。

“阿圆过来拉我起来吧。”

“会把地板全弄湿的吧。到时候搞不好你家会发霉的。”

“那就把湿掉的衣服都脱了再过来。阿圆有这个义务吧。”

“我有在你家裸体的义务吗？”

“那就让我在自家的地板上冻成冰块吧。”

我仰头倒去，不过在用余光偷偷看着阿圆的反应。

“麻烦。”

她解下领结，由下自上地掀起粘在身上的衬衫。脱下被水浸透了的运动裤，水迹在细腻的皮肤上划下几道痕迹。

上身白色的，像是初中生发育时穿着的小背心。下身也是完全没有任何装饰的白色内裤，反倒让人觉得很符合阿圆的印象。

“我还以为你会一路游过来呢。”

“在衣服里游泳吗？”

她赤着脚走了过来。

拉住我的手，指尖已经很冰凉了，手心中依然有着让人依恋的温暖。

“在我家溅到了水我也不介意哦。”

“这不是你买的房子吧。既然是你父母出的钱，那就是他人的私人空间。”

“居然不害羞。太可惜了。”

“有什么好害羞的，小时候不也一起去游泳池玩过吗。”

“啊，你是那种会把内衣当作泳衣穿到海滩上的人吗？”

阿圆露出了一副“有什么区别吗”的表情。

“那就帮我脱掉。”

“你是小孩子吗？”

“我会甩你一身水的。”

我作势要旋转起来。

“好啦好啦，你先把手举起来。”

阿圆熟练地解开我的领结，掀起我的衣服。感觉到她的指节划过侧腹，有种令人战栗的麻痹感。

“不能用更温柔一点的方法吗？”

“脱衣服有什么可温柔的。”

似乎是注意到了我内衣的款式，阿圆眼神的压力清楚地传递了过来。

“这么盯着我的胸，阿圆要变成百合怪兽了吗？”

“只是在想，居然有会在上学时期穿黑色蕾丝内衣的高中生。想想就一阵恶寒了。”

“这种高中生不也有嘛，穿着小背心的。”

我反过来盯着阿圆。

“我这种很正常啦...”

“正常的话就不要别过头去。还没脱完吧。”

“还有什么吗？”

“裙子啦，我上下穿的是成套的，阿圆不想看吗？”

“恶心。”

我牵着阿圆的手放在我的腰际。

“已经稍微有点冷了啊。”

“恶心。”

“不要这么蛮暴地扯我的裙子，会扣分的。”

“什么时候轮到你扣分了。”

“怎么样？我的品味不错吧，我还是挺喜欢这种花纹来着。”

“换成豹纹吧，更符合你那庸俗的品味。”

“嗯～也不错呢。阿圆之后要和我换一样的吗？”

阿圆露出了显而易见，扣分到极点的表情。

但我敏锐的直觉却察觉到她今天会对我更宽容一些，理由到底是什么，我也很好奇。

以更加阿圆的逻辑来想想吧。

“帮我脱袜子吧，我有点想先洗澡了呢。”

她面部的表情开始像口香糖一样变形了。

蹲下来抓住了我的脚踝。

“不能从上面脱吗？裤袜会破掉的。”

“你不是挺有钱吗，多买几双吧——把脚给擡起来。”

从我的小腿开始顺着纹理扯着袜子的一角，有种在被不断抚摸的感觉。

她托着我的脚底，有些痒痒的感觉。搓揉着裤袜的边缘，将一边的袜子从脚上脱了下来。

“这边也是。”

阿圆的语气稍微温柔了一点。

“以前有帮过妹妹之类的洗澡？”

“在她们叛逆期以前的话确实有。”

“那也一起来吧，泡个澡？”

“合适吗？”

“我们不是坦诚相见了嘛～”

我用手搔刮着阿圆小背心的边缘。

被她拍开了手。

“我是从未来穿越过来暗杀你的机器人，所以目前这一层大概还算外壳。”

“那只有洗岩浆澡才行了吧。”

“能够给你比出来的只有中指。”

“评价不能再高一点吗？”

“把女生带到家里脱光，太差劲了。”

“明明是你把我脱光了吧。”

“这一点也是。”

我放着热水，听见门外阿圆回嘴的声音，水温似乎正好了。

“真的不一起泡吗？”

“我淋浴就好了。”

在氤氲的热气中，看见了阿圆推开了浴室的门。

“像潜艇一样埋在浴缸里做什么呢？”

阿圆拾起随意地漂在水面上的橡皮鸭子，摆在我的头顶上。

有点害羞，这样的话说不太出口。

但阿圆没再对我害羞。

“准备偷袭你。”

“会在浴室里滑倒的，所以别乱动。我肯定会反击的，所以倒下的只会是你。”

“说这种台词会被轻易的反杀的。”

热水冲洗着阿圆的身体，像是被晕染在纸上的颜料一样，红润的颜色渐渐回到了她身上。

仿佛有种只有我才察觉到了的，异样的粉红气氛。

为了我自己的人身安全，我决定先说些别的话题。

按了两下橡皮鸭子，阿圆转过头来。

“阿圆的家里还是原样吗？像哈利波特似的。”

“说得好像我被虐待了似的。不过确实没有余弦你的卧室大啦。”

阿圆没有卧室，或者说没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这是我很早觉得有些吃惊的事。

一家五口人挤在一个不大的家里，阿圆似乎一直以来都将客厅作为起居的地方。

几个方形的沙发可以互相组合，可以排列成围墙，可以搭成高塔，可以拼成阶梯。

小时候的时候很羡慕阿圆的“床”。

到了晚上，组合起来，盖上被子，直到第一缕阳光从客厅的窗户洒到脸上。

我不想对阿圆抱有一丝的同情。

只要表现出这样，她一定会生气地逃开。

“五个人住在一起，是不是很热闹。”

阿圆一边洗掉头上的泡沫，一边慢慢地回答着。

“姨妈要上班，姨父也基本不在家。还是我和她们俩呆在一起更多，不过你也知道吧，我没什么兴趣爱好，和她们也没什么可聊的。”

“阿圆，在家孤独吗？”

我戳着漂浮的鸭子，任由它撞到缸壁又反弹回来。

“虽然是五个人，不过还是会有吧，多少人都一样吧。倒是余弦你——一个人，孤单吗？”

“一点点。我会找些乐子。”

“啊...我准备出去了，你不要把自己泡晕了。”

“不来吗？来我家住吧。”

“不行。”

阿圆的语气和想象中一样，明明刚才还有些温柔。转眼间就不见了呢。

“为什么。”

“那边的屋子是我有资格住的家，这边的屋子是我没资格住的。就是这样。”

“每次都听不懂阿圆说的话啊，不能用些好懂点的比喻吗？”

“我接送妹妹上下学，打扫家里，给她们做饭。尽到家人的义务关心他们，无论是真是假也无所谓——人这么做了才会有资格。不作出相应付出的回报，这种没有理由的东西，我觉得不应该得到。”

是这样啊...

稍微有些低沉地沉进了浴缸里，这种时候，有点想变成潜艇之类的。

了解了她的理由，但却并不觉得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