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笨蛋是不会生病的

一口气爬了七楼，感觉必须得歇一歇了。难怪阿圆家的人都有种运动系的氛围。

廊道间堆积着许多杂物，让原本狭窄的楼梯过道变得更加难以通行。

有捆成堆压扁的纸壳和易拉罐，一袋袋像是花肥的东西，摆到了楼道中的鞋架，几盆多肉植物，汲取着楼层中石灰栅格间透过的阳光。

能看见附近的水塔。

我再次确认了一下楼层，阿圆家门口还贴着不知道贴了几年的对联。从其中涉及到的生肖来看，至少是四年前的对联了。

这一点让我确信了这就是阿圆的家，一直以来的印象都感觉像是停留在过去。

我按了门铃，没有发出声响。

使劲敲了敲门。

很快，听见了有些沉重的脚步声。

拉开门的是脸色差得有些吓人的阿圆，皱着眉头。穿着上下一套的蓝灰色睡衣，头上歪歪扭扭地贴着退热贴。

似乎确认了是我之后，立刻就转身回了客厅里。

“居然真的是生病了。我还以为阿圆已经进阶到了逃学的地步呢。”

我带上门，跟着走进了阿圆的家里。门附近的走道只容一人通过，旁边是书架和橱柜。

客厅的中央是电视，一张玻璃的长矮桌。阿圆正躺在组合沙发上，或者说算是她的非正式床铺。

坐在客厅的侧面就能遍览厨房的景观——像是某种在墙面挖出的小凹槽一样，里面摆着看上去不太稳固的小圆餐桌。似乎他们都还习惯于在厨房吃饭。

“不要骚扰病人啊...”

阿圆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嘶哑，让我觉得有点心疼。但我依旧摆出了笑容，我觉得她大概也不希望过多的特别对待。

“我带了慰问品哦～橘子。虽然不知道你现在能不能吃。”

“...已经有了。我妹妹她们买的。”

她用眼神示意厨房，才发现里面已经放了一袋橘子。

“那就双倍橘子吧。”

我也把买来的慰问品放在了那边。

“怎么样？量过体温了吗？”

看上去身体能力各方面都很强的阿圆反而一年四季都要生病，而看上去摇摇欲坠的我，实际上却很少生病。

有时候也会想生一场大病，让爸爸妈妈全部注意过来。不过仔细想想，这样的想法也有点卑劣。

不过阿圆果然是属于外强中干的那一种啊。

“三十八度多，不算太高...”

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还是滚烫的。

“有吃退烧药吗？”

“感觉没必要...”

“那你有吃抗生素之类的吗？”

“不清楚是流感还是感染...感觉没必要...”

“那就去医院里搞清楚吧。”

“感觉...没必要...”

“不要靠着感觉来决定这种事啊，明明在家休息，什么却什么治疗也不做。万一变成肺炎了怎么办。”

阿圆似乎只是想懒洋洋地一个人呆着，如果让生病的人孤单地呆着，一定会很痛苦吧。

“我喝了水...也用了退热贴。”

“不要搞这种连花吻疗法都不如的原始人疗法啊。”

我拉开了帘子，稍稍拉开了阿圆家里很难打开的推拉窗，让一点新鲜的空气流进了屋内。

催促着阿圆吃下了大概是按照说明书所写的份量的药。

感觉平常这种事大概都是阿圆在做，但我还是有着一个人生活的经验的，和阿圆这种原始人不能相提并论。

肚子疼的时候我至少知道要吃止痛药，但她似乎非常抗拒依赖药片这种东西。

“喉咙，好些了吗？”

“嗯。”

她回应着，但只是看表情，还是有些低落的样子。

我坐到了阿圆的旁边，摸着她的发丝。体温很高，感觉更像摸着猫咪时的感觉。

“不要这样摸我...”

“阿圆要膝枕吗？”

“全是骨头的大腿，躺上去也不会舒服...”

“阿圆喉咙不舒服吧。那就听着我说话就好了，你想说什么，就用摇头和点头来回答吧。”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要膝枕吗？”

感觉她的动作有点迟疑，但最后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是因为生病时变得更加坦率了吗？还是因为不用说出口所以就无所谓了？

我觉得两者兼而有之，模糊的，搅成一团，有时候情感就是这样的东西。

阿圆一定搞不懂的吧。

我盯着她的脸，比以往更近，枕在我腿上的阿圆一直在散发着热度。

样子稍微有点憔悴，感觉有点像刚刚哭到睡着的婴儿一般。

要是平常的阿圆，一定会跳起来叫我注意好戴口罩，小心交叉传染，不要靠这么近。

但这样的阿圆就不会来说扫兴的话。

她似乎在难以入眠的半睡半醒中，半睁着眼看着我。

“睡不着吗？”

她缩了缩下巴，代替了点头。

“来讲点梦到的事情吧，感觉就会睡着了。阿圆最近有做过什么梦吗？”

我在她耳边说道。

她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她的表情有些害羞。

“我有梦见过哦，阿圆在舔我的手的梦。然后压了上来，胸口变得很沉...”

“之后梦里的阿圆开始舔我的脸，让我不知道为什么很想笑。之后才发现是口香糖在舔我...”

“被舔过的地方火辣辣的，感觉有点痛，原来猫的舌头上有倒刺啊，像砂纸一样...”

“阿圆的舌头也有倒刺吗？”

她摇了摇头，看来还没睡着啊。

她稍稍翻了一下身，面向了我的肚子，她灼热的呼吸让我感觉痒痒的。

“怎么了？有事吗？”

她在点头，鼻子蹭到了我的肚子，我小小地笑了一下。

“是想吃东西了？”

摇头。

“想要喝水或者上厕所？”

摇头。

“是要我做什么吗？”

看不见她的表情，没法知道她的想法，感觉就像被蒙住了眼睛一样，但她确实点了点头。

“不想我走吗？”

她摇了摇头，但又点了点头。

摸着她的头发，但还是搞不懂她想要什么。

手被抓住了，她轻轻地拉着我的指尖，被拉到了她的面前。

“想要抱住我的手吗？”

她没有回应我，但感觉到了她柔软的唇瓣贴上了我的手腕，被她黏糊糊的舌尖舔了。

好像她身上灼热的部分顺着手腕传递了过来，我感觉身体正在发烫。

搞不好要被阿圆传染了。

手被松开了，阿圆的脸还埋在我的肚子前。

以阿圆的水准来说太过激烈了。如果稍微开开玩笑斥责她一下的话，说不定能看见有趣的反应。

但现在得温柔地对待病人。

“阿圆想要亲我吗？”

她摇着头。

“我能亲阿圆一下吗？”

她没有摇头也没点头，搞不好是睡着了。

我抱住了她的头，俯下身子，很热，混杂着洗发水的味道。

贴上了她耳后稍稍往下的地方，怀中的她在微微颤抖。稍微吮吸了一下她的皮肤，有点咸津津的味道。

感觉今晚会再梦见她。

过了很久，感觉时间流逝地很慢。

我读着从书架上够到的推理小说，感觉是阿圆的东西吧。意外地还挺有趣，就借走了之后还她吧。

我稍微戳着阿圆的脸，要是她能在梦里也梦见我就好了。

我听见她喃喃的声音，虽然模糊，但很难听错。

“...妈妈...”

也好吧。

我翻着推理小说的书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