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听着屋外连绵不断的雨声，感觉这个世界离自己非常遥远。

好像身处于某个漂浮于世界之上的空岛，没什么需要做的，没什么正在发生的事。

雨天水汽的味道，渗透着钻进了这个屋子里。

有种让人安心的愉悦感。

像写数学题时一样，可以不去关心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一些不会让我高兴，也不会让我伤心的事。

感觉可以一口气睡到明天早上。

但有一件事还是必要的。

“没泡晕吧！”

我对着浴室内喊道。

余弦泡个澡的时间也太久了，在姨妈家，因为很多人要连着洗澡所以恐怕没有这么多空闲时间。

说到底我和她相知的部分并不多。

她会如何度过一个人的生活，单是好奇这一点，就让我觉得稍微有些失礼。

换上了睡衣的余弦从浴室里出来，不算特别贴身，缎子的材质很柔顺，有种宽松的下坠感，能看见她锁骨上残留着一层薄汗。

我姑且借用了她的睡衣，反倒比她穿起来合身一些。

“泡晕了吗？看你一幅懵懵懂懂的表情，打起精神来啊。还没吃晚饭吧。”

“唔...”

余弦盯着我，解开包着头发的头巾，一股洗发水的香味冲过来。

“你平常晚上都吃些什么？”

“蔬菜沙拉。”

怪不得这么瘦，洗澡时也能看见，余弦肋骨的形状也显示了出来。

“是在减肥吗？这样对身体可不好。我能看看冰箱里有什么吗？”

得到了应许后，我打开了冰箱。

里面装满了各种蔬菜之类的食材，下层则是肉类，侧面摆满了像是番茄酱、沙拉酱、黑胡椒酱、巧克力酱之类的。

此外就是大量的，不同种类的汽水。

比起冰箱更像是什么百货超市的冷库。

“因为随便搞搞加上酱汁就能吃。”

余弦的回应比慢了一拍，有种洗澡后的慵懒感。

“这么多东西，不是你买的吧。”

“妈妈每周会来添一次，说要多吃蔬菜。”

“你是不会生火的野蛮人吗？而且调味料可不是当主食吃的啊。”

从食材的拿取来看，怕不是只吃了生吃也无所谓的食物，然后再喝些汽水。

里面不会还有麦片之类的吧，这么猜想着，伸手在汽水群中掏了掏，果然有。

没听见她反驳的吐槽，我稍微有点奇怪地回头去看。

被她贴了上来，背后感觉到柔软的部分。

“只要能量足够就可以了吧。”

“人又不是机器人，充饱了能量就可以运作。必须要从食物中获取温度的。”

被环抱住了。

“再动手动脚的话，我要过肩摔了。”

“喂，让我摸摸胸。”

命令一样的口气，她在我耳边说道。

“你是哪里来的奴隶主吗？有够恶心的色情狂。”

“阿圆衣服底下什么都没穿吧。这样站在我面前，阿圆才比较色情吧。”

“不管什么人，衣服底下都是什么都没穿的吧。”

感觉到余弦把头埋在了我背上，热气在穿透过来。

“不许用色情的手法揉哦。”

不知道为什么，答应了她。

环抱着我的腰的手渐渐上移，速度很慢，像是在逐渐被水浸没一样。

感觉她抚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在变得灼热，明明之前骑车时也是这样抱着我的腰。

感觉好像变成自己在等待着什么一样，所以很不爽。

余弦突然停住了，改用手指点着我的脖子，小小地画了个圈，把我吓了个激灵。

“总之是开玩笑的，阿圆给我做个晚饭吧。当作是你住在我家的回报。”

“那你先去把头发吹干吧。不然会感冒的。”

余弦似乎突然改变了想法，不过她本来就是古怪的家伙，总会做出些突然的事情。

我打量着余弦家的厨房，各种各样的厨具，不过我最擅长的果然还是锅子。

很干净，感觉都没有碰过油。

周末不会一直都在点外卖吧。

“又在看烤箱了，阿圆想试着做些甜点吗？”

“只是在想你们家的厨具都很可怜啊，尽是被放在空旷的角落积灰。”

“厨具有冰箱一个就够了。”

“冰箱算厨具吗？”

“因为会变出食物。”

“在古代的话，你绝对会因为这个上断头台的。”

“古代人太苛刻了吧。”

总之做了些蔬菜炒肉，煎了几个鸡蛋，我觉得这种程度的菜就足够了。

“很有阿圆感觉的菜呢。”

“什么感觉呢。如果能好好夸我的话，会给你加分的。”

“嘛，卖相一般，也没什么特色。”

“比巧克力酱蔬菜沙拉强吧。”

“确实呢，是有着温度的呢。”

咬着煎蛋的边缘，余弦的声音也变得咯吱咯吱的了。

感觉和余弦可说的话就只有这么多了。

吃过了饭，把衣服扔进了洗衣机，把湿透的书晾了起来，在余弦卧室的地上打了地铺。

想说些什么，但是话语到了唇边就消散不见。

虽然平常还算热闹，但到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果然更多填充我们之间的还是沉默。

如果是小沐的话就会不一样吧。

会提出更多有趣的话题吧。

余弦会比现在更高兴吧。

我刷着手机上的视频，能感觉到床上余弦的眼神，感觉有点伤感的样子，不知是不是错觉，所以我不想回应。

“就要睡了吗？”

余弦问道。

“也并非不可吧。”

“明明是高中生？”

“你把高中生看作什么了？”

“我们这是睡衣女子会吧。”

“两个人也能叫会吗？”

“约会的会不也是两个人嘛。”

好像突然下定了决心，余弦站起身来。

“来玩游戏吧。”

“诶？现在吗？”

说完这句话后，余弦带来了笔记本电脑，靠在我旁边。

“是美少女游戏哦。阿圆会很感兴趣的吧。”

“把我当作什么人了？”

“会孜孜不倦地看美少女漫画的人？”

“话说你怎么跑到我旁边了。”

余弦毫无自觉地把被子拉到身前，我们就这么裹在一床被子下。

“因为你不肯上床嘛，那只能由我入侵阿圆的私人空间了。真是个麻烦的家伙啊。”

“所以要玩就玩吧。”

“不是我玩哦。我负责看阿圆有趣的反应。”

她已经把手缩进被子底下了。

“不会是有恐怖要素的吧，我要是吓到的话，会优先掐住旁边的东西的。”

“说这种话在法庭上也没法逃脱罪名的。”

已经以自己要被掐死了的基准发言了吗？那打一开始就不要给我玩这种东西啊。

点开了游戏，欢快的配音喊着标题名一同搭配着窗口弹出来。

“居然有配音。”

“阿圆落后时代太久了吧。”

“说什么呢，我还是很懂游戏的...搓招键位之类的？”

大概是稍微有点未来感的校园恋爱故事，一玩起来就有一种强烈的好像有前作的感觉。

有着养成要素在，是余弦喜欢的那种，尽是些可爱女孩子的作品。

突然到这时候才想起来，余弦好像是喜欢女生的，这么一想，我是不是也算到了危险的境地了。

稍微转头看向她，目光恰好重合在了一起。

“你看我干什么呢？”

余弦居然率先抛出我想问的问题。

“倒是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因为我打过了一遍，所以想看阿圆有趣的反应。”

不会接下来有什么恐怖环节吧。

我稍微按下了加速键，被余弦抓住了手。

“慢慢看呗。”

“不要露出这么不怀好意的笑。”

逐渐暴露出来了，可爱的女孩子一个个的阴暗面，是这种类型的吗？

我还没提出问题，似乎余弦就已经从我的表情里看出了我的困惑。

“因为是同类相吸。”

“啊！被杀掉了！”

怎么校园游戏也会发生这种情节啊，恋爱真是恐怖啊。

“我已经想退学了。”

“没有这种选项呢。况且能被杀掉的话，就已经算进入这条线了吧。阿圆要更专情一点啊。”

“我上一个存档还在半小时前...知道会有这种事发生的话就多提醒我一下啊。”

“这是训练阿圆的能力来着。”

“该训练的是你吧。说到底拿这种训练会有用吗？现实中不会有感情沉重成这样的女生吧，一个班上出现五六个女同性恋不觉得很不合理吗？”

“只要选对了说出的话，就能改变死亡的未来哦。”

按着加速键，等待着再度回到那个场景的我，不禁思考着余弦的话。

说到底我们之间的交情只是建立在话语这样不可靠的东西上，浅薄的话语，再有趣，积累再多。

也不会构建出什么真正的东西。

和游戏不一样呢。

“啊，进到这种环节了呢。”

攻略的角色偷偷到了主角的课桌边，而主角则在一旁偷偷看着。

“不会是有那种跳脸的恐怖画面吧。”

有点想缩小成窗口再玩，但在余弦面前，我还是更想做好心理准备努力接受。

突然一阵淫靡的甜蜜声音传来。

吓了一跳，我立刻把电脑屏幕按上。

再打开，还是有在继续。

“中病毒了吗？”

“因为就是这种环节嘛。阿圆害羞了？”

“原来是色情游戏吗？有够恶心的，不过这是在做什么？”

“阿圆不懂吗？”

点着鼠标，画面内的角色面色泛上潮红，不断传来压抑的呻吟声。

但还是搞不懂，她在摸索着做些什么。

“明明是高中生，阿圆连自我安慰的方法都不知道吗？”

“说什么呢。大家都不会做这种事情吧，是余弦你太古怪了。该稍微戒除下色情制品了。”

“反正拿沙发当床的阿圆肯定不知道吧。”

“我知道的啊。只是平常大家都不会说这些而已。”

游戏剧情继续推进着，主角和攻略对象一起在床上拥抱着，都露出一副愉悦到迷离的表情。

搞不懂之前想要杀死对方，现在又互相拥抱的意义。

余弦会想杀死我吗？余弦会想拥抱我吗？

“通了一条线呢。可喜可贺。”

“累死我了。”

“有感觉很感动吗？”

“不如说像走钢丝一样吧。不过最后她们一起看火箭起飞，然后约定三年后再会那段还不错。”

时间已经很晚了，对于我来说已经算熬夜的部分了。

不过我姑且认为我平常都在早睡早起，就像超市的积分卡一样，这样用掉几张应该也是没问题的吧。

余弦挤在我旁边，明明一旁有这么大的空间，非要挤到我旁边来。

不过这是她的私人领域，怎么处置都随她的便吧。

我把手机的亮度调低，不知为何睡不太着。

我侧过身子，在搜索框里打着字:“女生自 慰的方式”。

借着光瞥了一眼旁边的余弦，仰面朝天，应该已经睡着了吧。

“阿圆已经睡着了吗？”

我立刻删光了搜索框里的字。

“睡着了。”

“是自动回应的程序吗？”

我沉默着没有继续回应，要是一唱一和，可能就会这样闹到天亮去。

“不想今晚就这么结束。”

“今晚已经够长了吧，感觉是平常的两倍长了。”

她转过身子，朝向了我。即使是黑暗中，也能看见她的眼睛中仿佛映照着我的身影。

“感觉如果错过了这个夜晚，就再也没法和阿圆关系变得更好了。”

“是关键节点呢。”

“所以，要来喝点吗？我自酿的酒哦。”

在A和B选项间，余弦突然抛出了不知道哪里来的C选项。

“居然还真的有啊...”

因为太过在意，最后还是坐在了餐桌前等着。

今晚已经算加时赛的加时赛了吧。

好像有种小时候等着余弦拿出些新奇发明时的心情。

托着大号玻璃瓶，里面似乎还漂浮着葡萄果皮和果肉，应该算是酒液的浅红色液体装满了大半个罐子。

“是阿圆第一次来我这个新家那时做的。”

“也就十来天呢。”

“我原本准备和你的结婚纪念日时候再开罐哦。”

“那都变成醋了吧。而且也不会和你结婚的。”

“是嘛，真遗憾。”

拿着滤勺，她滤过了一杯酒。

“不会中毒吧，这个。”

“因为是看网络教程学的，所以死了之后怨魂不要来找我呢。”

“你也给我喝啊。”

“阿圆想拉着我殉情吗？”

“不要以喝死人为前提酿酒啊。”

“阿圆有喝过酒吗？”

“喝过，感觉不是很愉快的味道。苦涩又讨厌。”

抿了一口杯中的浅红色液体，淡淡的酒香，没有什么怪味，只是像普通的葡萄果汁罢了。

“要是死在这里也会很有趣啊。明明在学校看上去不太熟悉的两个好学生，但却因为喝自酿酒穿着睡衣死在自家餐桌前。光是看标题就很有故事性了。”

“不要一杯就喝醉了啊。”

余弦靠在我身边，举起杯子。

“为你的眼眸干杯哦。”

我轻轻碰了下杯子。

“今天尽是在做些坏事啊。”